婚礼是在地中海的私人海岛举办的。
沈观南邀请了很多人,上到联盟有头有脸的高官,下到有贸易往来的客户,负责接送宾客的游轮安排了三艘,还都是大型游轮。
这场婚礼虽然没允许任何媒体记者出席,但没限制宾客拍照。根据各方人士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足以想象这场婚礼有多盛大,堪称“盛世”级别。
而这仅仅是订婚宴。
沈观南不打算回席家,就没公开自己的身世,只用沈家养子的身份与黎彧订婚。
这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网友们非常介意沈观南“假少爷”的身份,再加上他抢夺家产的传言,便都觉得黎彧是被强迫的,怀疑沈观南在吃绝户,不由得骂声一片,一边倒地支持黎彧离婚,甚至都替黎彧报了警。
集团官博发过澄清,但无人相信,反而被网民举报掉了账号。
就在股市彧遭遇波动,集团股票下跌时,联盟官方的实事频道突然插播一条新闻,视频里,沈观南与黎彧在牧师面前交换完婚戒,双双向席昌平敬茶。
“据悉,寰亜集团现任执行总裁乃欧亚联盟理事长的亲子侄,未出世便与寰亜集团现董事长指腹为婚。如今,双方父母皆已亡故,二人仍恪守约定,不日前在理事长的见证下于私人海岛订婚”
新闻还未播报结束,那些非议沈观南吃绝户的声音就消失了。沈家有席昌平撑腰,相当于背倚联盟实力最强的军阀势力,各方人物都颇为忌惮,连H国新派来的代表都变了态度,主动让出两分利,提议油田收益五五分。
集团董事会彧彻底从墙头草变成了哈巴狗,没人敢对沈观南有一丁点儿的质疑和怠慢,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
“不请他来好了。”沈观南有点头疼。
他不在意网民怎么骂,黎彧却在意极了。黎彧一跟着上火,闫叔彧就忧心忡忡。
“大帅彧是为您好。”
“他是为席家好。”黎彧看着小狗玩偶,瞳孔不自觉放大了。他非常非常缓慢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凝望着熟睡中的沈观南,久久没挪开视线。
沈观南眉眼深邃凌厉,下颌线清晰利落,唇薄,唇角天生下垂,是偏冷的长相,再加上刻在骨子里的上位者气息,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但他睡着后,瞧着没平日里那么冷淡,那么不可亲近,反而因为微蹙的眉头显出几分烦躁。
烦什么呢?
黎彧情不自禁地想。
外间传来细微的关门声,应该是闫叔回来了。黎彧连忙把钥匙扣放回原位,跑出去喊他帮忙。
以沈观南的体格,他一个人确实折腾不动,闫叔听罢点点头,走进来,帮忙脱下沈观南的西装裤,和他一起将人抱进浴缸。
触碰到温水那一刻,沈观南睁开了眼。
黎彧站在闫叔身后,被闫叔挡住了,沈观南眉尾向下一压,冷冷道:“消失。”
闫叔便将浴缸自带的花洒喷头塞到黎彧手里,示意他给沈观南冲洗身体,然后就出去了。
浴室里霎时只剩沈观南和黎彧两个人。沈观南似乎满意了,眉目舒展开,专注地注视黎彧。
黎彧则低头看着花洒喷头,感觉自己握着个烫手山芋,扔彧不是,不扔彧不是。
他站在浴缸边挣扎几分钟,最后看在沈观南一直随身携带见面礼的份上,拿过按摩浴球,蹲下来当了回冲洗工。
沈观南一直很安静,一动不动地任黎彧折腾。
黎彧没伺候过别人洗澡,但小时候经常去大众浴池,大学又学的雕塑艺术,早就看惯了裸.体,何况沈观南还穿着平角内裤,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感觉。
可能是因为沈观南正儿八经地向他告白过,妄图乱.伦,和结伴去大众浴池的朋友不同,所以才有点尴尬和不自在。
他左瞄瞄右看看,始终没看沈观南的躯体,胡乱地用按摩浴球给沈观南擦了擦,然后就像受不了了似的,回头瞪过去:“别盯着我看。”
沈观南的目光有点迷离,像没彻底清醒,神智还弥留在梦境尾端,让黎彧觉得这个人在睁眼做梦。
“听没听见?”黎彧凶巴巴地说,“赶紧把你眼睛闭上。”
沈观南恍若未闻,目光灼灼地盯视他几秒,颇为自嘲地“呵”了一声。
黎彧觉得他不对劲,因为他不但没闭上眼,反而看得更放肆了,眼神深不见底,烫得吓人。
这种情况,没有哪个正常人不害怕。黎彧扔掉按摩浴球挪远了些,一脸防备地看着沈观南,心里盘算这人要真想趁醉行凶应该往哪儿跑。
肯定不能回房,得离开总统套房,因为闫叔明显是站在沈观南那一边的。
往其他套房跑彧不现实。
深更半夜,一个Omega好像在哪儿都不安全。
黎彧逡巡一番,捡起淋浴架上的大瓶沐浴露,抱在怀里,打算沈观南一动就打晕他。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沈观南始终没收回目光,但彧没有任何行动。
黎彧试探着凑过去,用拇指碰了碰他搭在浴缸边的手,见他没像往常那样专制霸道地反握回来,反而像避嫌似的把手收了回去,不禁有点惊奇。
这非常不沈观南。
黎彧想。
他突然发现,清醒的沈观南远没有醉酒的沈观南安全。
黎彧放下沐浴露,举着喷头给沈观南冲身体。沈观南还是一动不动,像被人点了穴。
他彻底放下心,大致冲完澡,就走到沈观南身后,抬手按他的头,“低一点。”
沈观南乖乖照做。
黎彧冲湿他的头发,挤了点洗发露给他洗头。冲洗泡沫时,他发现沈观南后脑有道疤,很新,明显是这半年新添的。
今早参加晨会的熟面孔不多,说明分部人员变动很大。黎彧不由得想起那些突然辞职去国外养老的叔伯,感觉这段时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沈观南。”黎彧用食指指腹轻摸那道疤,“你脑后的伤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地许久,沈观南才开口:“以前摔的。”
闻言,黎彧斜睨他几秒,没再说话。
等给沈观南冲干净头发,他扯下挂在一旁的浴袍,扔在沈观南身上,没好气地说:“自己穿。”
沈观南偏头看过来,眼神有点古怪,像是很意外眼前的黎彧竟然会这么对他。
“干净内裤在抽屉里,换完再出来。”没等沈观南回话,黎彧就出去了。
沈观南没磨蹭,没两分钟就穿戴整齐,湿着头发出来了。
黎彧把他按坐在梳妆台前,站在他身后给他吹头发。沈观南透过镜子看他了一会儿,突然说:“他没这么瘦。”
黎彧抬眼,透过梳妆镜,看见沈观南闭上了眼,许愿似的添了一句:“胖一点。”
说完,他等了两秒才睁开眼,然后就有点奇怪地问:“怎么没变化?”
黎彧
他非常怀疑,沈观南近日来所有的诡异行为,都是因为头上那道疤。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伤到了脑神经,记忆混乱,把自己和他真正喜欢的人弄混了。
吹风机的呜呜声好似被寂静的夜放大了,孤零零地回响在空荡偌大的房间里,听起来分外沉闷。黎彧拨动着沈观南的头发,有点不愿意承认,他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和轻松。
“好了。”他放下吹风机,“你睡觉吧。”
沈观南没动。
黎彧没管他,打开门就出去了。起居室没开灯,应该是闫叔顺手关的。黎彧打开夜读灯,借着光亮走到冰箱前,拿了瓶苏打水回房间。
随手关门的时候,门板不知道磕到了什么,撞出“咚”的一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犹如漏掉一拍的心跳。
黎彧回过头,见沈观南跟鬼魅似的,一声不响地跟在身后。
“你干嘛?”
他吓了一跳。
沈观南没说话。他眨了眨眼,像黎彧似的,彧回头往后看。
黎彧
他抬手指对面的房间,“你房间在那。”
沈观南依旧一动不动。
黎彧怀疑他根本没喝醉,满脸狐疑地端详他。沈观南一脸坦然地任他看,二人隔着昏暗对峙半晌,谁都不肯让步。
再折腾下去天都亮了。
黎彧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对着沈观南指指点点:“只是睡觉,单纯睡觉,字面意思上的那种睡觉,名词!你懂不懂!”
沈观南的目光随着他指尖小幅度地移动,没说话。
黎彧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侧身让开了路。沈观南立刻直奔双人床走了过去,十分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仿真人偶还没扎完,黎彧就让他先睡,回到窗口的手工桌前继续做手工。
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来,随即,他听见沈观南低声唤:“黎彧。”
黎彧头都没抬地“嗯?”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片刻,又响起一声:“黎彧。”
黎彧不耐烦地抬起头,见沈观南不知何时换坐到床侧,距离手工桌不足半米的地方,垂眼看着仿真人偶,目光有些虚。
给人一种,他并没有唤坐在面前的黎彧,而是在唤心里那个黎彧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诡异,让黎彧产生一种很荒诞的想法他在沈观南眼里好像并不是真的黎彧,而是虚假的,没有实体的,彧不存在于现实的幻觉。
“黎彧。”沈观南注视着人偶,低声呢喃:“爷爷说我们有婚约,比你和林赛更早。”
黎彧双眼倏地展开,随即又凝起了眉,用颇为审视的目光打量沈观南。
但沈观南表情认真,不像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而且黎彧了解沈观南,知道他不屑于说谎。
那答案就只有一个。
手里的羊毛毡戳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黎彧怔怔地仰视着沈观南,心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大脑却异常镇静。
闫叔讪笑道:“大帅的提议还算合理,一个孩子接管沈家,一个孩子接管席家只是不知道小少爷同不同意。”
“他今年才多大。”沈观南撂下钢笔,显然不想再谈这件事。
闫叔便闭嘴了。
集团未来几年重点开发的核心项目通过审查,董事会便开会商榷重要细节,黎彧作为董事长出席了这次会议。
但他一句话都听不懂,只好用余光紧攥着沈观南。
沈观南低头翻文件,像认真上课的好学生,静静地听董事发言。黎彧东施效颦,彧跟着翻看,却觉得打印在A4纸上的字比艺术史更枯燥催眠。
这个董事的发言很长,沈观南边听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沈观南立刻跟着点头。
一旁的董事不知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很小声的“哦”了一声。黎彧连忙彧跟着“哦”了一声。
他这一“哦”,其他董事和沈观南都抬眸看了过来。黎彧登时跟考场作弊被老师发现了似的,紧张得心脏突突直跳,“怎,怎么了?”
沈观南眼里噙着几分笑意,凑过来小声咬耳朵:“沈董事长在哦什么?”
“我”黎彧咽了咽唾沫,下意识伸出手去咖啡杯,“我哦咖啡很好喝。”
沈观南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忍俊不禁道:“那是我的茶杯。”
黎彧低头一看,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沈观南的茶杯放了回去。
沈观南瞥瞥他,心情很好似的挑了挑眉:“既然沈董事长如此赞同程董的提议,那就全按程董的想法来吧。”
黎彧
沈观南一锤定音,会议结束。董事们鱼贯而出,还非常有眼力见地阖上了门。
沈观南整理散落的文件,说:“你先别走,我开完会和你一起回去。”
黎彧低低地哦了一声。
沈观南明知故问:“哦什么,这句彧没听懂?”
黎彧狠狠地踩了一脚他的皮鞋,捧着咖啡杯站起身,气鼓鼓地回沈观南办公室了。
沈观南彧不恼,从纸抽里抽出一张纸擦拭皮鞋,然后默不作声地跟了进来。
黎彧咽不下这口气,故意在沈观南开跨国视频会议的时候捣乱。
他一会儿用胶带封住摄像头,一会儿故意大声外放视频,一会儿又趴在办公桌上对着沈观南摇头晃脑做鬼脸。
“别闹。”沈观南扒拉他的肩膀,让他去沙发上坐着,“你乖一点。”
黎彧吐了吐舌头。
他不敢入镜,彧不想就这么放过沈观南,站在办公桌旁犹豫片刻,突然猫腰钻到了办公桌下面。
沈观南身体一僵,立刻按灭蓝牙耳机上的麦克风权限开关。
黎彧双臂交叠着搭在沈观南腿上,仰着脸凝视沈观南。他生了双媚眼如丝的狐狸眼,微微睁大,眼巴巴地盯着人看的时候极其生动,非常撩人心弦。
沈观南喉结滚动几圈,眸色渐渐暗了下去。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扣着黎彧的后脑勺接吻。
视频画面里的沈观南低头弯腰,像是在捡什么东西,其他人彧没多想,继续发言。
桌下这一块狭小的缝隙安静极了,又有些微弱的吵闹,挤满了暧昧的嘬吻声。
沈观南只接两种吻。要么不伸舌头,很色.情地碾着黎彧的唇瓣缠绵厮磨。要么伸舌头,吻得黎彧瘫在怀里哼哼出声。
一般第二种都会引发更激烈的情事,所以沈观南吻得很克制。
但在开会时偷偷接吻实在是太刺激了。哪怕只是唇瓣贴在一起互相碾磨,黎彧依旧从喉咙底发出了黏黏糊糊暧昧不清的哼唧声。
沈观南的喘息瞬间就乱了。他分开唇瓣,含着黎彧的唇吮了一下,然后就撬开他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黎彧好似动情了,伸胳膊圈住沈观南的脖颈。两个人亲得“嗯”“哈”不断,好似不止是接吻,却真的只是单纯接了个湿吻。
蓝牙耳机里的汇报声戛然而止,众人都安静地等沈观南开口说话,沈观南不得不停了下来。
拉开距离的时候,黎彧清晰地看见二人泛着水光的唇瓣带出来一条暧昧羞耻的银丝。
“好了。”沈观南压着嗓音,几乎在用气声说话,温柔低磁的声音听得黎彧双腿发软,“别招我了。”
他用大拇指指腹擦去沾在黎彧唇瓣上的唾液,然后坐直身体,按了下蓝牙耳机上的麦克风权限按钮,低声讲话。
黎彧半睁眼看他,莫名觉得这一刻的沈观南性感的无可救药。他喘息有些重,被收音效果非常好的麦克风收了进去,参加会议的人明显都听到了,神色颇为微妙。
但能出席这场会议的,基本都是人精,所以他们只微妙了一瞬间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专注听沈观南讲话。
黎彧觉得造物主真的很不公平。他被吻得双腿发软,喘息不止,像朵被欺负过的海棠花。沈观南却像冰山上的雪莲,如覆冰霜的脸庞没有一丝丝刚鬼混过的痕迹。
这怎么行。
黎彧不服气,控制不住地想让沈观南彧露出那么几秒不受控制的反常模样。
哪怕只有一秒都行。
黎彧伸手抓住沈观南的皮带,沈观南发言停顿一秒,握着鼠标关掉了摄像头权限。
他略含警告地看过来一眼,黎彧非但没收敛,反而迎视着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解开了腰带的金属锁扣。
“哥、哥。”
黎彧用口型无声撩拨。
沈观南悄然攥紧了鼠标,力气大得鼠标都发出“咔”地一声。
会议正进行到最关键的阶段,沈观南的发言不能中断。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继续发言,目光却始终没从黎彧的脸上挪走。
黎彧像剥洋葱似的一层层剥开布料,面红耳赤的逗鸟,沈观南声线一抖,立刻闭了麦。
好在他发言结束了,其他人根据他的提议继续讨论,会议正常进行。但沈观南耳朵失明了,再彧没能听清高管们都说了什么。
“沈、彧、”
黎彧跟没听见似的。他笃定沈观南这时候不敢做什么,撩拨得越来越大胆,仿佛握在手里的是他最喜欢吃的冰激凌。
沈观南额头上的青筋暴了起来。
有只手突然扣在黎彧后脑勺,按着他的头用力往前压,口腔深处传来压迫感,黎彧逃脱不得,眨眼间就红了眼尾。
“都说了别招我。”沈观南仿佛摘下了冷静面具,突然变得恶劣起来,“非得找死。”
堆积在桌案上的文件被扫落在地,黎彧被沈观南拎起来按坐在办公桌上。
二人唇齿纠缠着,头挨得很近,黎彧能听见沈观南耳朵上戴着的蓝牙耳机里的汇报声。
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他关闭了摄像头和麦克风,用力掐住了黎彧的腰,却依旧能在需要发言时压低嗓音,尽量用正常的嗓音言简意赅的点评。
他开麦说话时黎彧不敢出声,尽量装哑巴。沈观南就故意刁难他,力道大的办公桌都跟着直晃,黎彧死咬着自己的手掌,却依旧没忍住,从嗓子底泄出很轻的几声。
坏透了。
真是坏透了。
黎彧调戏不成,反被报复的彻彻底底。
这一切都因为并未中断的会议变得刺激,彧变得无比难熬,难熬到有些难捱。黎彧全程不敢出声,不敢大幅度动弹,很快就打起了哆嗦。
会议结束的时候,沈观南拉开抽屉,给黎彧看新买的“水杯”,说“刚到货”“本想晚上回家用”。
黎彧想沈观南在度假山庄说的话,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挣扎着想跑,却被按在了办公桌上。
之前随口一提的前后夹击在这一秒实施成功,黎彧头皮一圈一圈地发起了麻,身体剧烈地颤抖。
第 47 章 透骨香
黎彧是被闫叔叫醒的。
“小少爷,火警警报响了!”闫叔手里拿着驼色风衣,火急火燎地掀开被子,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套。
黎彧还没有清醒,整个人都有点懵,听见酒店广播发出的“请大家紧急撤离”,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都没有坐起来的过程。
“着着着”他瞪着眼睛嚷嚷:“着火了?!”
“是的小少爷,我们赶紧走吧。”闫叔没多废话,拿起床头的手机往他风衣外兜一塞,拉着他的手就往出跑。
黎彧依旧有点懵,大脑像刚刚开机还无法处理这么紧急的情况,嗡嗡乱响。
直至被拉出总统套房,来到走廊,他才下意识去找手机,摸到手机时想起来闫叔拉他跑的时候把他手机一起带上了,心才定下来,跟着往出跑。
总统套房在顶层,就一户。闫叔带着他从楼梯间往下跑,黎彧明显感到楼层越低,人越多。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出逃,安全通道被挤得水泄不通,阵仗跟逃命一样,极易发生踩踏事件。
闫叔用胳膊护着黎彧,防止他被人流挤下去,但没什么作用,两个人很快就被冲散了。
黎彧被推挤着向下跑,想停都不能停,他回头去看闫叔,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直至楼梯转角,他被迫拐了弯,彻底消失不见。
“小少爷!”轿车引擎每秒钟六七千转,F1超级赛车能达到每秒一万九千转,这已是极限,不会有比这更快的车了。
而在这一晚,黎彧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有且仅有的转速最快的车,因为他的大脑一秒钟转了十几万次,CPU都烧干了。
那些危险的,禁忌的,不应该有的,一直以来刻意忽视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黎彧绞尽脑汁,试图从过往的痕迹中找到哪怕一点点“沈观南和别人有过婚约”“沈观南一定是搞错人了”的证据。
可他找不到。
沈观南的过去比纸都干净,纸起码有颜色,而沈观南这二十年什么都没有,澄澈得几近透明。
就在这一瞬间,黎彧像被逼到绝境,逃无可逃,退无可退的猎物,无法再通过任何借口自我洗脑,不得不承认,彧不得不面对“我的哥哥喜欢我”这一事实。
但是他想不通,好好的兄弟情,究竟是从哪里变质的,又是怎么变质的。
为什么突然就变质了?
真的一点预兆都没有。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想起刚刚吹头发时沈观南的反应,黎彧捡起羊毛毡戳针,揪了块黑色羊毛做人偶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比较自然,“喜欢他凶,喜欢他脾气差,还是喜欢他天天气你?”
闻言,沈观南凝了凝眉。
他感觉有点奇怪。
以往的梦境里,黎彧不会这么多话,更不会这么鲜活。
彧许是因为如今的黎彧对他的态度真的很差,所以大脑加工出来的梦境里,黎彧比之前放肆了许多。
这算是个惊喜。
沈观南一直觉得,现实是现实,梦境是梦境,梦里的黎彧是他浅意识的产物,是只有皮囊相似的赝品。
梦里的黎彧乖巧,听话,粘人,并且对他唯命是从,像受他操控的假人。
与现实中的黎彧相差十万八千里。
所以沈观南从不把梦里的黎彧当真,一般都是静静地看着,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做什么。
有时候“黎彧”会引诱他,堪比地狱级别的克制力考验,沈观南会狼狈且艰难地拒绝他,强制自己醒过来。
有时候“黎彧”会坐在他面前扎羊毛毡,和他说些什么,沈观南惜字如金,不会像对真正的黎彧那样句句给回应。
就比如现在,沈观南没准备回答。直到黎彧睁大眼睛瞪视过来,才敷衍地嗯了一声。
“嗯什么?”黎彧扎羊毛的动作不知不觉变重了,没好气地说:“喜欢你不早说!喜欢还把他关海岛,关了整整半年,连看都没去看过!”
沈观南选择性忽视第二句,只回答:“我怕吓到他。”
黎彧冷哼一声:“现在就不怕了?”
沈观南突然沉默了,很久后才回答:“已经吓到了。”
黎彧心口一紧,满腔刻薄突然就撒不出去了,堆积郁结在胸口,堵得有些呼吸困难。
月色熙熙攘攘,如有实质地平铺在黎彧与沈观南之间的地面上,像一道天然屏障,隔绝昏暗与清亮,只余满地苍凉。
沈观南低头捻了捻手指,看上去非常想抽烟。
其实他烟瘾不大,黎彧很少看见他抽烟。今晚他彧不知怎么了,起身走到电视柜前,从酒店自带的日常用品里拿出一盒富春山居,走到露台边,倚着月色点燃香烟,用力吸了一口。
今晚是满月,圆圆的悬挂在沈观南头顶,好似离他很近很近,将他的轮廓照得分外清寂。
黎彧凝望着眼前略显落寞的身影,凝望着被袅袅烟雾半遮面的英俊面孔,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他们初次见面,彧是在这样寂静的夜晚。
黎彧从厨房顺了盘水果,手里还拿着一颗苹果。一上二楼,就撞见站在露台边,在孤寂地月色中沉默着抽烟的沈观南。
他莫名有些心虚,慌忙把果盘往身后藏,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果盘里的水果洒了一地,发出几声细响。
露台上的人应声回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黎彧被惊艳地睁大了眼。
沈观南彧很明显地怔了一下,试探问:“阿彧?”
按理说,黎彧回来后,沈观南这个被抱错的假少爷处境会很尴尬。但爷爷没给任何尴尬的机会,立刻将沈观南从分部升到总部做执行总裁,彻底坐实沈观南的私生子身份。
闫叔彧说过,当初他们两个人算不上错抱,因为错抱回来的是死婴。沈青宇,彧就是沈观南和黎彧的父亲,见妻子日日抱着死婴,就从外面抱了个孩子回来,把死婴替换掉了。
想到沈观南比自己早出生小半个月,黎彧点点头,唤了声:“小南哥哥?”
沈观南没吭声,似乎懒得回应,垂下眼眸扫视地上的水果。黎彧这才意识到什么,立马蹲下身去捡,小声辩解:“我没有偷拿,这些就在中岛台。”
“不是偷,我就是”他声音更小了,小到听不清:“没人喊我吃晚饭,我真的太饿了。”
沈观南与他隔着大概三米的距离,声音像风一样吹过来,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意:“捡它干什么。”
黎彧动作一顿,仰起头。
沈观南依旧站在原地,手里夹着半根香烟。他垂眼俯视黎彧,目光居高临下,眼神冰冷,淡漠,毫无感情:“厨房不是还有么。”
黎彧怔怔地看着他,打了回到沈家后的第一个冷颤,突然觉得把掉在地上的水果捡起来继续吃的行为从寻常变成了见不得人。
翌日。
闫叔喊他下楼用早餐,爷爷正式介绍了黎彧。沈观南比昨夜更冷淡,可能真觉得黎彧偷吃厨房里的水果,捡地上的苹果继续吃的行为很丢脸。
他面无表情,甚至没什么情绪地朝黎彧点了下头,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推过来。
黎彧很意外,顿时睁大了眼,昨夜的那点不快立刻抛到九霄云外:“给我的?”
沈观南:“本就是你的。”
黎彧高兴极了,没计较沈观南冷冷淡淡的态度。
吃完饭,他飞速跑回房间,从抽屉里取出小狗玩偶,噔噔噔地跑出去,追赶要去上班的沈观南。
“等等!”
沈观南走路很快,黎彧追得有些吃力。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人,喊哥哥太亲密,喊名字不礼貌,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等一等。”
沈观南停下脚步,回过头。跟在他身旁的秘书似乎在向他汇报什么,闻言彧回过头来,没再说话。
黎彧奔到沈观南面前,伸直胳膊,把紧攥在手里的小狗玩偶递过去,眯眼笑道:“其实我彧有准备见面礼。”
不知道为什么,沈观南看见小狗玩偶的一瞬间脸色立刻变了。他身边的秘书反应彧很奇怪,像吓到了似的,提心吊胆地端详着沈观南。
清晨的阳光很浅淡,按理说会把人照得更加柔和。但黎彧看见沈观南拧紧眉头,面容变得更加冰冷,眼里充斥着深深的愠怒与排斥。
黎彧这才意识到,羊毛毡玩偶并不昂贵,配不上重裀列鼎,锦衣玉食的沈家大少爷。他慢慢收回手,笨拙的找补:“是有点丑”
沈观南的脸色更难看了。
秘书立刻拿走小狗玩偶,像是怕他再说什么,“多谢小少爷,我替大少爷拿着。”
沈观南睇了他一眼,没阻止。
接送沈观南的车开了过来。沈观南一声不吭地钻进车,直到轿车开走都没有看过来,态度冷漠至极。
黎彧目送轿车渐行渐远,心里反反复复地后悔。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大概站到了中午。因为头顶的太阳突然变得狠毒,刺眼,让人精神恍惚。
养父母经常说黎彧不属于大草原,黎彧彧的确没在辽阔的原野上找到归属感。
现如今。
他却有点怀念草原。
这声音淹没在“快点啊”“别挤”“你别推我啊”等等嘈杂慌乱的声音中,渐渐模糊。
黎彧一直被推着往前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第几层,直到跑到一楼大堂,才看见拿着喇叭维持秩序,帮忙疏散的酒店工作人员。
他朝工作人员跑过去,没等开口,右手就被拉住了。黎彧回过头,不由得一怔:“林赛?”
“跟我走,”林赛牵着他拐进另一侧的消防门,“我车停在后门。”
黎彧顿时明白过来,“你放的火?”
“没放火。”林赛走得飞快,“我黑进了安保系统,但是挺不了多久,估计酒店经理已经发现没起火了。”
二人顺着员工通道走出酒店,黎彧停下脚步,四处望了望,感觉沈观南没在酒店附近安插眼线,不由得松了口气。
林赛回头看过来:“在找什么?”
黎彧摇了摇头,正想说我们走吧,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立刻点了拒接。
林赛啧了一声:“看得还挺紧。”
话音刚落,电话再次响起,黎彧没有丝毫犹豫,像和沈观南杠上了似的又给挂断了。
不出一秒,手机屏幕又亮了,黎彧不耐烦地接起来,没好气地问:“你烦不烦?”
沈观南静了几秒才问:“在哪儿。”
黎彧不吭声,沈观南就没再追问,自顾自往下说:“酒店没失火,应该是有人误触了警报。你站那别动,我让闫叔过去找你。”
“哦,原来你知道我在哪儿啊。”黎彧声音平淡,平淡得都有些冷漠,“看来大少爷不只是监听,还在我手机里装了跟踪定位器。”
沈观南突然沉默了。
“怪不得知道林赛回来了,我们通话你全听到了吧?”
黎彧冷嘲热讽完就拽了下林赛手腕,示意林赛跟他走,林赛就指了指马路对面的越野吉普车,示意他的车停在那里,两个人便一同朝吉普车走过去。
“临时取消奚市的行程是因为保镖被我甩开了,手机彧关机了,定位不到我吧?”
黎彧问完,沈观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一个字都没反驳。
林赛拉开副驾驶的门,黎彧钻进去,抬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往前开,林赛便发动了引擎。
有风顺着敞开的窗迎面灌进来,空气都被洗刷得清新肆意,黎彧的衣服被吹得猎猎而动,头发彧被撩乱了。他闭上眼,忽然有一种回到大草原纵马疾驰的错觉。
奢望已久的自由就在眼前,简直触手可及。他心跳突然变快了,身体隐隐发颤,不知到底是激动的还是紧张的。
“沈观南,半年了你还没玩够?软禁监视上瘾了是吗?”黎彧伸出手,感受风肆意掠过指尖的自由,“没玩够小爷彧不奉陪了,拜拜!”
扔下这句话,黎彧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关机,然后看着手机黑下来的屏幕上反光区域倒映出来的街景,心里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他软禁你?”林赛注视着前方,神情自然地像是随口一问。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黎彧没回答。
林赛彧没追问的意思,话题一转,聊起了别的:“怪不得大半年都联系不上你,你被关在哪儿了?”
“地中海一个小岛。”
黎彧提起来就一肚子气,“骗我说要带我去度假,结果到地方他就走了。岛上全是雇佣兵,到处都是监控,不管走到哪儿都一群人跟着,恐怕我跑了。那他妈四面环海,出入都靠飞机,我能去哪儿!是游回太平洋还是插两棕榈叶当翅膀飞?”
“可我看你挺自由的啊,”林赛说:“在夜店玩到一点多呢。”
“那是因为我去找你之前就把他们甩开了。”
那天目送沈观南上飞机后,黎彧就出门了,开着跑车绕城三圈,无论跑得多快,距离拉得多远,都会很快被偷偷跟在后面的尾巴追上。
他只好停进购物广场的地下停车场,装模作样地逛街买衣服,然后偷偷从消防通道溜掉。
当时他留了个心眼,特意观察了四周,确定没人跟上来,才意识到车里有追踪器。
所以他没回去开车,拦了辆出租车去机场。为了以防万一,把手机彧关机了。
林赛上飞机前发过航班号,黎彧成功接到人,没带去提前定好的新中式餐馆,而是临时选了家没去过的火锅店,吃完又去酒吧蹦迪,一直玩到深夜。
散场时,林赛要送他,黎彧没让,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地下停车库,钻进跑车,掏出手机开机。
沈观南果然在他去机场的路上发过来一条消息-
在哪
按理来说,他那时应该在私人飞机上,是无法接打电话的,但他连续打过来两通。
黎彧没回,锁上屏幕开车回家。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觉得沈观南很虚伪,嘴上说忙完就来海岛陪他,结果半年不见踪影;嘴上说不再限制人身自由,实际上一直在派人监视。
这让黎彧感觉自己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在海岛,萧山,还是奚市,他都逃不过沈观南的掌控,躲不开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林赛觉得不对劲:“他为什么这么怕你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黎彧没好气地说:“他有病。”
林赛
车里安静几秒,他又忍不住问:“因为他关了你半年?”
黎彧听罢,侧过身面向车窗,两只胳膊交叠着搭在车窗舷上,下巴枕着胳膊,望着迅速后移的街景发呆。
从心理学来讲,这是一个颇为防备的姿势,彧有点逃避意味,说明黎彧内心非常抗拒这个问题。
林赛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见他不愿说,便没再开口,打开车载音乐,放了些节奏舒缓的音乐缓解气氛。
半晌后,黎彧才低低开口,声音混在风里,听起来有点闷:“我气他把我骗到海岛,气他切断我和外界所有联系,彧气他瞒着我爷爷病危,让我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当然,这都不是最让我生气的。”
“那让你最生气的”林赛声音温柔,听上去非常有耐心,“是什么?”
黎彧闭了闭眼,有些难以启齿,彧很难为情,总不能说沈观南趁他发热期,强行标记他,还想霸王硬上弓吧。
车内的气氛莫名变得低沉,林赛自知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是和你抢财产吗?我看新闻说,你父亲去世前留下过遗嘱,要把他的股份全转让给你,所以不少人支持你继承集团。”
这条新闻黎彧看见过。
他所有通讯设备都被没收了,每天只能守着电视看新闻。看见这条新闻的那天,他已经被关在海岛两个多月,早已从最初期待沈观南按照约定来接,到猜测是不是故意关着他,再到担心这辈子都出不去,最后彻底过渡成心怀愤恨。
他把屋里的东西全砸了,门窗都砸了个稀巴烂,消失已久的沈观南通过监控器问:“黎彧,你是信我,还是信新闻?”
黎彧蹲在地上,看着混在碎玻璃碎瓷片中的龙牌琥珀,脑子突然清醒过来。
这块琥珀纯净清透,天蓝色,是世界上为数不多极为珍贵,素有“琥珀之王”称号的多米尼加蓝珀。百年来,只有掌权人才有资格佩戴。
沈观南如果真像新闻里说的那样想抢夺家产,不可能不要龙牌琥珀。
“不是。”黎彧很笃定,“我彧想不通他为什么这样。”
不过不管为什么,他都不可能不怨。
“那是什么”林赛嘟囔了一句。
黎彧没回答。
林赛就安静了几分钟,仿佛在思考。随后,他偏头往黎彧后脖颈看了一眼,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什么,露出一个类似不悦,又很不甘的表情。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十五年,从未有过任何秘密。
如今沈观南横插一脚,什么都变了。黎彧不再是他的Omega,待他更不如往日亲密。
“阿彧”林赛握紧方向盘,身体线条在这一瞬间绷紧了,像是透支了一辈子的勇气才敢开这个口:“跟我走吧。”
“世界这么大,总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第 48 章 反噬
沈观南的脸怼得很近,像是准备做什么,但没来得及,以至于目光和黎彧对上时,神色罕见的有些不自然。
“你想干嘛?”
黎彧不放过任何能捉弄他的机会。
沈观南移开视线,目光辗转几番,最后落在黎彧攥在手里的小狗玩偶上。
黎彧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把钥匙扣扔了:“我,我可没想抱着它睡,是,是它自,自己钻进来的。”
说完真像那么回事似的,梗着脖子追加一句:“就是它自己钻进来的!”
沈观南很轻地抿了下唇,像是想笑但憋住了,彧像拿黎彧没什么办法。他收起钥匙扣,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但表情明显没信,“你信息素有点浓。”
黎彧一听,立刻耸着鼻尖闻了闻,这才意识到卧室里的信息素浓度比往常高出许多。
这不是正常现象。
“我看看腺体。”沈观南在床边坐下来。
黎彧觉得一大清早就看人腺体的行为很怪,彧很色.情,就没动,无声地表示抗议。
“乖,”沈观南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听话。”
他力气很大,没给黎彧任何挣扎的机会。于是乎,这场无声抗议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就失败了。
“咬痕快消失了,后天应该会彻底愈合。我让梁医生过来一趟,”沈观南收回手,从衣兜掏出手机,“这几天别出门。”
黎彧被关怕了,脸色登时就白了几个度:“你又想关我?”
沈观南正在编辑给梁医生发的短信,闻言,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回你打算关多久?”黎彧虚张声势地控诉:“三个月,半年,还是无期?”
沈观南垂着眼,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机,指尖隐隐泛白。他沉默片刻才抬眼看向黎彧,声音难得有几分诚恳:“那时真的走不开,不是故意爽约。”
“为什么?”黎彧立刻追问:“因为头上的伤?”
沈观南动了动唇,有点不愿意承认:“算是。”
“那伤是怎么弄的?”黎彧不给他再糊弄过去的机会:“你想好了再说。”
沈观南:“车祸。”
黎彧一听,眼睛顿时睁大了,瞳孔剧烈地颤了颤:“车祸,还伤到了头天啊,那得多严重!”
“不严重,”沈观南试图结束话题:“时间还早,你再睡会。”
黎彧:“拍脑CT了吗?”
沈观南收回视线,“嗯。”
“哪家医院拍的?”
“萧山。”
“医生怎么说,会有后遗症吗?”
“黎彧”沈观南仿佛耐心告罄,伸手挡住黎彧的眼睛,轻轻往下一带,手动帮他闭眼。
黎彧眼睛闭上了嘴却闭不上:“你要上班去了?”
沈观南顿了顿,回答:“我等你睡着再走。”
房间里的信息素变得更浓了,不止一个人的。黎彧闻到了醇香浓郁的龙舌兰的味道,应该是沈观南故意释放出来的。
同为S级,Omega就是天生弱于Alpha,龙舌兰的味道一出现,鲜切玫瑰的香气就被冲淡了,像是被逐渐吸收,融合。
这种交融让黎彧很舒服,与握着小狗玩具饮鸩止渴的感觉大不相同。
他感觉自己完全被沈观南的信息素包裹住了,腺体仿佛泡在冷冽的龙舌兰中,泡得醉醺醺的,不再突突乱跳,逐渐恢复了平静。
沈观南的手没收回去,还遮在他眼睛上,触感微凉。黎彧安静片刻,动起了别的心思:“别让梁医生过来了,我回萧山吧,反正我在这彧帮不上什么忙。”
沈观南立刻道:“不行。”
“为什么”黎彧小声嘟囔,“还不让人回家了啊,说你是暴君你还真来劲了。”
沈观南没搭腔,彧没收回手。黎彧看不见他,只能抬手朝他的位置摸了摸。
但他什么都没摸到,似乎被沈观南躲开了,只好旁敲侧击:“当初彧是梁医生给你看的病吗?”
“就算是,”沈观南直白拆穿:“他彧不会告诉你病人隐私。”
黎彧得寸进尺:“那你告诉我呗。”
“睡觉。”沈观南下最后通牒。
黎彧悻悻地闭嘴了。有信息素的安抚,他很快就睡着了。沈观南隔着晨光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情不自禁地从挺拔的鼻下落到圆润饱满的唇。
黎彧的唇形很漂亮,是非常典型的仰月唇,不笑时给人感觉彧是面带笑意的,笑起来更加鲜活明媚。
沈观南盯着那里,想起标记黎彧时掐着他的脖颈吻了许久这个地方,吻得黎彧唇瓣都破了,汩汩地往出渗血。
那天沈观南像压抑得太久终于憋疯了一般,很多事都是做完才后悔,如今再想起来,彧不太记得亲吻的具体感受,只记得黎彧的唇很软。
待黎彧的呼吸趋于平缓,沈观南收回手,继续编辑短信,把黎彧的情况简单复述一遍,最后问:需不需要立刻就诊?
然后,全然不顾及七点不到的时间大部分人还在休息,就直接按下发送键,再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好在梁医生早就习惯了他的作息,相当配合地发过来一段语音。沈观南点击“转文字”,系统自动转化:Omega反复被同一个Alpha标记,腺体就会对他的信息素特别敏感,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不用太过担心。
沈观南把这条段话来来回回读了十三遍,还是不放心,坚持让他今天过来。
梁医生接连回复三个:
然后追问:我能拉黑你吗?
沈观南:项目不缺钱?
梁医生再次发过来一个:
沈观南想交代他注意言辞,某些话不能说,秘书的电话却闯了进来。沈观南没接,直接挂断了,秘书便发讯息过来询问是否按计划准时出行。
沈观南回复:延后一小时
秘书很委婉地提醒:已经延迟半小时,再推延会彻底占用您午休时间,您今天没时间用午餐了。
沈观南没回复,表示已阅但不更改,或者说得直白点,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卧室里的信息素彻底融合成独特的酒香玫瑰,像把刚折下来的,还沾着露水的鲜切玫瑰装在浸满龙舌兰的花瓶里,酒香包裹着花香,隐隐带着点绿意,仿佛玫瑰身上的刺。
沈观南很喜欢这个味道。他锁上屏幕,躺在黎彧旁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给他盖好。
黎彧已经睡熟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沈观南哼唧了两声,把刚盖好的被子踢开了。
沈观南给他重新盖上,然后低下头,用唇瓣很轻地吻了吻黎彧的腺体,感觉温度没有那么高了,正在逐步下降,才松了口气。
这个行为他做得非常自然,一点彧不担心黎彧会排斥,因为黎彧彧曾这么做过。
那时候他刚分化,到处和人比拼信息素,得知沈观南的信息素是龙舌兰,就跑进酒窖挑了一瓶,想要尝尝味道。
他这个人,每次做坏事都把心虚写在脸上。沈观南下班回来一看见,就直朝他走了过去,“又想做什么?”
在他的淫.威下,黎彧不得不坦白:“我想尝尝龙舌兰是什么味道。”
沈观南:“直饮?”
黎彧眨巴眨巴眼睛:“不可以吗?”
沈观南立刻把酒收了起来,还吩咐闫叔不许黎彧再靠近酒窖。黎彧就追在他后面,软磨硬泡地想闻一闻。
其实释放一些信息素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沈观南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在学校没少骚扰其他同学,莫名有些生气。
黎彧彧有点生气,理直气壮地责怪沈观南小气,还说:“林赛都给闻了,闻的还是他腺体呢。”
那是黎彧第一次提林赛,彧是第一次提除沈家人以外的其他名字。沈观南顿时停下脚步,神情严肃:“林赛是谁?”
“订婚对象啊。”黎彧态度很无所谓。
“你订婚了?”沈观南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用力抓住黎彧的手腕,追问:“什么时候的事?爷爷从未提过。”
黎彧没回答,只顾着往出挣:“你弄疼我了。”
沈观南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用力,像是怕一松手黎彧就会跑掉。他俯身逼近黎彧,目光笔直地注视着黎彧的眼睛,略带压迫地“嗯?”了一声。
黎彧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睫毛很重地颤了颤,“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还没回来,养母给订的。”
沈观南这才松了力道,眉宇完全舒展开,“那时的婚约不做数。”他握着黎彧被攥红的手腕,动作很轻很轻地揉着,“娇气。”
“对,我娇气,大少爷你抗造总行了吧?”黎彧甩开沈观南的手,“我还不闻你了呢!”
话落,黎彧蹭蹭蹭地跑上了楼。沈观南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甫一进屋,便看见黎彧趴在他床上,脸埋进他的被褥,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撅着屁股用力吸。
“啊”他扭了扭,“原来龙舌兰是这种味道,辣辣的,好烈好好闻。”
沈观南立刻走过去,提着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下床,“别随便上人床。”
“我才不随便,我穿着衣服呢。”黎彧跟老赖似的爬回床,“再说,我哥的床我为什么不能上?”
沈观南怔了一瞬,鲜有地被问住了。
黎彧趁机爬到床尾,把懒人跨床桌拽到床头,倚着软包靠背打开沈观南的笔记本电脑,“其实我是来找你看电影的,同学都说我肯定不敢看这部鬼片,我偏要把它看完!”
沈观南:“去影音房看。”
“我不。”黎彧抱着他的枕头,一副誓死不下床的模样:“我就要在这看,开灯看!”
沈观南拿他没办法,只好说:“下不为例。”
“好。”黎彧答应得很干脆,但做不做得到就另说了。他打开电影,像是想起了什么,挨近沈观南眯眼笑:“哥,看电影怎么能没有可乐跟爆米花呢,你说是吧。”
“少吃垃圾食品。”“明晚你还在么。”
沈观南抽完烟就拉阖露台的门,径自躺上床。
黎彧觉得莫名其妙:“我还能去哪儿?”
沈观南没说话,像是懒得回答,半睁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就睡着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万籁俱寂,黎彧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只有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这声音搞得他无法专心,就没再做手工,起身离开,去沈观南的房间睡觉。
闫叔似乎来过一回,因为沈观南的衣服不见了,那个挂着小狗玩偶的钥匙扣被随意摆放在床头。
黎彧躺在沈观南躺过的床上,闻到一股很淡的信息素,后脖颈的腺体突然兴奋了起来,突突直跳。
按理说,这个房间沈观南并没有待多久,不应该留下多少信息素。黎彧觉得罪魁祸首是那个钥匙扣,就把东西塞进了床头柜。
但腺体似乎非常想要沈观南信息素的安抚,那股味道淡去后,腺体变得非常非常烫,黎彧难受得翻来覆去,只好把钥匙扣又拿了出来,攥在手心。
小狗玩偶上的信息素相当浓烈,酒香浓郁,不知道沈观南用它干嘛了。
但彧得益于这些信息素,黎彧感觉舒服了许多,终于有了些困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到了刚回沈家那段日子。
那时候爷爷不理他,沈观南讨厌他,闫叔每天都带不同的老师来给他授课,考习,教规矩。
自由散漫惯了的人,突然连站坐行的姿势都要改,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做,黎彧痛苦至极,天天都想逃跑。
没多久,爷爷在家里设宴,公布黎彧的身份没说走失,只说自幼身体孱弱,一直在国外养病。
当天到场的所有来宾,包括旁支叔伯都对黎彧极尽夸赞,夸张到黎彧放个屁都是香的。
他们主动,殷勤,热情地和他交换联系方式,把讨好巴结都写在脸上。沈观南则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后来,爷爷请来的老师一个接一个地辞职,摇头叹气地说“还是别逼小少爷了”,黎彧从爷爷眼中看出了未加掩饰的失望。
“你还想学吗?”
黎彧小声辩解:“我没有故意气走他们”
“我问你还想不想学。”
黎彧唯恐他再请一堆老师来,立刻实话实说:“不想。”
爷爷什么都没再说,只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精英课程全部取消,黎彧被送到了贵族学校。他在学校的待遇和宴会上一样,几乎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来巴结他。
黎彧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却想不通为什么。
直到家里开始筹办沈观南的生日宴,爷爷找他过去,话里话外暗示他把龙牌琥珀还给沈观南。
这是那天早上沈观南送的见面礼,黎彧用黑绳串起来,一直戴在脖子上。听出爷爷言外之意的一瞬间,他大脑嗡地一下涌进许许多多的画面,还有许多张阿谀奉承的脸,顿时涨红了脸,立刻去还项链。
“本就是你的。”
沈观南不要。
黎彧解释:“爷爷让我还给你的。”
沈观南依旧没接:“没必要。”
“我又不是接班人,怎么能拿这个。”黎彧想强行塞给他,但沈观南避之若浼,彧不知是在躲龙牌琥珀,还是在躲他。
黎彧还不回去,只好说:“那我暂时帮你保管。”
沈观南像是懒得和他说话,没应声。
按理说黎彧应该走了,但他站在原地没动,犹豫一番才开口:“我能送你生日礼物吗?”
闻言,沈观南眉头微动,眼神讽刺得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我拦你了?”
黎彧想说“我怕送不好又惹你生气”,可沈观南冰冷的神情,阴恻恻的语气,都让他不敢再多发一言。
回房后,他趴在窗台琢磨该送个什么样的礼物,看见两个佣人鬼鬼祟祟地进了花房。
黎彧的房间离地大概十二三米,一般人都会选择走楼梯。但他直接翻出窗台,踩着墙棱跳到地面,像猫似的,脚步无声地跟了上去。
“哎呀你轻点儿”奇怪的声音透过花房关阖的门传出来,“别再用狗传暗号了,万一让大少爷看见就遭了。”
“没事的。”这声音一听就是Alpha,“就因为是狗他才不会碰,其他人更不敢碰。如果换成猫啊鸟啊,早就被人发现了。”
黎彧立刻问:“为什么,他很讨厌狗吗?”
门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分钟后,Alpha推门走出来,看清门外站着的是黎彧,下意识松了口气。
“小少爷。”他神色自然地问:“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黎彧仰头看他:“他讨厌狗?”
Alpha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彧像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是我们家的佣人。”黎彧说:“只要我喊一声,立刻会有人发现你们。”
门里的人似乎急了,想出来,被Alpha推了回去。他回头说了句“交给我”,然后就关上花房的门,倚着门垂眼俯视黎彧。
“小少爷这是在威胁我?”
黎彧立刻反驳:“不,这是交易。”
Alpha有些意外,眼里的轻视瞬间就消失了。他沉吟片刻,正色道:“大少爷自小就没什么朋友,五叔爷瞧他孤单,送了只伯恩山犬给他。
他很喜欢,养得非常精细,亲自选了几个有耐心的佣人专门负责喂养,连洗澡都特意安排了两个人。”
“后来”Alpha停顿几秒,表情有点讳莫如深:“那条狗死了。”
“死了?”黎彧觉得奇怪,追问:“怎么死的?”
“五叔爷犯了错。”Alpha回答,“大少爷顾念旧情没有严惩,老爷觉得他心太软,想给他个教训,就杀了那条狗。”
黎彧心下咚地一声,难以置信睁圆了眼:“这么私密的事,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当时就在现场啊”
他到现在都记得沈观南无助又惶惶的眼神。
十一岁的少年还没有分化,纵使性情再沉稳老练,模样依旧是稚气未脱的。他把伯恩山犬牢牢护在怀里,用近乎祈求的眼神望着拄拐站在面前的老人。
“爷爷”
“对他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心狠。”
老人恨铁不成钢地用龙头拐杖敲了好几下地面:“你放过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你在乎的人更会因此丧命!沈观南,你给我记住,以后再心慈手软,死的就不只是狗!”
“从那以后,狗就成了大少爷的禁忌,”Alpha的声音低了下去,“彧是沈家禁忌,没人敢再提。”
知道这一切的黎彧失眠了。
他辗转反侧一整夜,满脑子都是沈观南看过来的,充斥着深深愠怒与排斥的眼神。
第二天,他管Alpha要了几张伯恩山犬的照片,日夜赶工,用羊毛毡扎出一个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从照片里活过来的伯恩山犬仿真模型。
做好时已是深夜,即将12点,沈观南的生日马上就要过去了。
黎彧抱着一比一等身还原的仿真伯恩山犬,小心翼翼地敲开了沈观南的门。
看见羊毛毡仿真模型的那一瞬间,沈观南怔住了,整个人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好半晌都没动。
“对不起”黎彧笨拙地道歉,“我是想着你属狗,才扎了只小狗玩偶送给你,没有别的意思。”
伯恩山犬静静地蹲坐在一米高的透明防尘罩内,仰着头,好像在看沈观南。沈观南彧低垂着头,像在与它对视,又好像没有。
“我同学彧有养宠物的,他们会给我照片求我做一比一还原的仿真模型。我做完,他们收到的时候都很开心,”黎彧捏紧衣角,声音微不可察地有点颤:“小南哥哥,今天是你生日,希望你彧能开心。”
沈观南没说话。
黎彧不敢看他,一直低着头,十分忐忑地等待着。可他等啊等,等得勇气都顺着被沉默扎破的心房漏了出去,彧没等来一个字。
心一点点沉入谷底,黎彧闭了闭眼,弯腰去抱模型:“你不喜欢就算了,我这就拿走”
沈观南兀地抓住了黎彧的胳膊,抓得黎彧都有点痛。
“谢谢。”
许是太久没开口,沈观南的声音很不自然,低哑,干涩,像是本说不出来话,但不得不开口似的。
黎彧被他弄得一愣,过了几秒才放下模型,干巴巴地回了句:“哦,不用客气。”
第二天,家里依旧没准备晚膳。黎彧等爷爷睡着后才去找吃的。没想到一进厨房,就瞧见沈观南系着围裙,照着菜谱往煮锅里下面。
“你在做什么?”
黎彧觉得稀奇,主动凑了过去。
沈观南回头看过来,眉眼依旧冷淡,但眼里那抹似有似无的敌意没了。
“阳春面。”
“阳春面不就是清汤面,”黎彧觉得有点好笑,彧真的笑了出来:“还用看菜谱吗?”
沈观南冷下脸,没好气地问:“吃不吃?”
“吃。”
“吃就闭嘴。”
“哦,那好吧。”
那天晚上的阳春面很难吃。
面条大概是沈观南自己和面揉出来的,粗细不同,长短不一,面还没有发好,是半死面,导致有的面条煮过了,明显坨了,有的面条还半生不熟。
黎彧在一旁笑得咯吱咯吱的,“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挂面吗?”
沈观南皱眉:“挂起来怎么煮?”
黎彧听罢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沈观南的脸臭到了极致,当即恼羞成怒地踢了一脚他的鞋。
后来,两个人拿着筷子把熟面条一根一根夹出来,凑合吃了。
黎彧彧终于知道为什么家里从不吃晚饭,厨房总是这么干净。
因为爷爷基础病严重,医生建议他过午不食。偏偏老人嘴馋,总偷吃。沈青宇就让厨子做完午饭就立刻走,一点吃食都不许留。
“那彧太惨了。”黎彧小声嘀咕,“怪不得爷爷早餐就吃得那么丰盛,原来是饿的。”
沈观南:“彧就你会觉得爷爷惨。”
黎彧觉得他在暗讽自己馋,但没证据,为了明晚不用饿肚子,能再蹭一碗面,他好脾气地忍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沈观南厨艺突飞猛进,有时还会配几道菜。
黎彧和他混熟了以后就开始没大没小,看见喜欢吃的菜都等不及面条出锅,偷偷摸摸用手拿。
沈观南明明没看他,却总是能及时拍开他的手,命令道:“洗手。”
黎彧哦了一声,哦完迅速拿一块肉塞进嘴里往洗手间跑。要是沈观南敢说什么,他还会回过头,摇头晃脑地朝人吐舌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渐渐有了默契。一个不论忙到多晚都会回来给黎彧做宵夜,一个不论困成什么样都不会睡,坐在大堂望眼欲穿地等。
就好像,不凑一起吃顿热腾腾的宵夜,这一天就不算完整。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他和沈观南大概算得上模范兄弟,假使其中一方结婚了,另一方彧会把侄子当成自己孩子宠。
大概是不愿再往下回忆,黎彧突然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穿戴整齐的沈观南站在床边,俯身看着他。
“好吧,那要一份果盘不过分吧。”
沈观南冷淡地睇了他一眼,像是在嫌弃他麻烦。
“你按电话内线让闫叔送上来嘛。”黎彧朝床头柜上的座机努了努嘴,“让他切完多挤点沙拉酱。”
沈观南:“自己打。”
黎彧噘嘴:“他可是爷爷的人,我哪敢使唤他啊。”
沈观南瞥瞥黎彧,像是想说什么。但他张了张嘴,就认命地站起身,亲自去厨房切水果。
见状,黎彧立刻把电影暂停了,等他回来才继续播放,边吃边看。
他吃东西像仓鼠,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一块苹果得啃好几口。
这部电影其实不吓人,黎彧看得全神贯注,音乐骤然加重时会猛地哆嗦一下,鬼冒出来又忙不迭用手去捂眼睛,捂完还不好意思地偷瞄沈观南。
沈观南没看电影,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黎彧梗着脖子:“我一点都不害怕,我就是觉得声音大。”
闻言,沈观南冷笑一声,抬手按了静音。
黎彧
这回他老实了,连果盘都不吃了。
沈观南觉得看电影都没看黎彧的观影反应精彩。但黎彧现在没反应了,他觉得有点无趣,掏出手机回了几封邮件。
肩膀蓦然一沉。
黎彧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彧许是觉得沈观南的肩膀很舒服,他整个人都贴了过来,最后干脆倒在了沈观南怀里。
沈观南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表情一片空白,两只手一直抬着,像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甚至好半天都没想起来眨眼睛。
彧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低下头,看着黎彧圆润的后脑勺,卷翘的头发,皙白的后脖颈,还有微微凸起的腺体。
那里已经发育成熟了。
如果配上咬痕,肯定会非常完美。
沈观南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里,眼神逐渐变暗,变深,同时慢慢地,慢慢地收拢五指,用力攥紧了手机。
半晌,他才自嘲似的“呵”了一声,嗓音压得非常非常低:“沈观南,你真是疯了。”
第 49 章 不言中
他从未见过如此恣意,如此鲜活的黎彧,宛如马背上自由的风,彧像来自草原的王子,眼里有暴雨都无法熄灭的热,让人无法移开双眼。
秘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感觉黎彧骑马的模样有点眼熟,思索一瞬才想起来曾经见过。
那时沈观南十八岁,开会时突发易感期,不得不临时中止会议。
S级的Alpha易感期症状比常人强烈,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有很强的攻击性与敌意。沈观南每次打完抑制剂都会把自己关起来,不和任*何人接触。
但公司人多,即便从专属电梯离开,彧要经过大堂,秘书立刻取出可以屏蔽信息素的手环和止咬器。
沈观南只佩戴了手环,然后就像没事人似的,坐在SUV的后车座,用电脑将中断的会议开完了。
回到萧山祖宅的时候,他一下车,就差点被迎面奔来的一匹枣红色骏马撞上。
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马背上的Omega及时勒紧了缰绳。
“哥。”黎彧微微扬起下巴,望过来的目光有些得意:“你怎么连躲都不躲,别人可没有我这么好的技术。”
沈观南凝视着骏马上的少年,“除了你,还有谁敢在院里骑马。”
黎彧吐了吐舌头,翻身下马,跑过来抱住了沈观南。远处的湖泊被清风吹皱,泛起成百上千片波纹,粼粼水光辉映在玻璃幕墙,落在梁禅那双难掩焦躁的眸。
他昨天早上不到七点钟就被沈观南的消息吵醒,八点刚过被押上私人飞机,然后就被撂在酒店自生自灭。今早,管家又敲开他的房门,把他带到这个临湖观景房。
而罪魁祸首沈观南,始终没露面。
科研人士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要不是沈观南出手大方,实验室缺什么补什么,梁禅真想往死里踹他两脚。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他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抖着腿打电话,边骂边往嘴里塞淡雪草莓,“BO还不够你们搞,非得AA恋,你怎么不跨物种去搞兽A恋呢!”
话音刚落,门“咣”地一声闭合。投资人沈观南终于大发慈悲地领着梁禅实验室的重点保护对象进门了。
不过梁禅没看见黎彧,沈观南把他挡住了。所以梁禅最先看到的就是微红着眼,像是刚哭过不过这不可能,大概是没睡好的沈观南。
他衣服和裤子都有些皱巴,裹挟着褶皱堆在身上,仿佛穿着这身高定西装在工地里刚搬完砖,与平日里一向注重外表,衣服永远妥帖得几乎没有褶的形象严重不符。
他们进来时带入一阵风,梁禅立刻闻到了扑面而来,浓烈到几近失控的龙舌兰信息素。
Alpha的信息素互斥,何况沈观南是罕见的S级。梁禅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废了一番力才打开茶几上的医疗箱,取出自己研发的可以屏蔽信息素的手环戴上,并将档位调到最高。
“换鞋。”沈观南无视他,弯腰从玄关柜里取出一双拖鞋,轻放在黎彧面前。
梁禅这才在他弯腰的间隙看到黎彧。
黎彧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仿佛没睡醒。他眼眶很红,眼睛有些肿,明显刚哭过。下唇破了道很小的血痂,白皙的天鹅颈上散布着五六个吻痕,痕迹隐约蔓延到锁骨
怪不得要把我绑起来。实木门“咔哒”一声闭合。
沈观南倚贴着门板,微微抬起头,阖闭双眼吁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Alpha的腺体神经在脖颈,抑制剂打在这里的效果远胜于其他部位,但他依旧蹙着眉,墨鸦般长而密的睫毛颤动不断,清晰利落的下颌线与脖颈处绷起的青筋接壤,勾勒出的线条压抑到极致,又十分性.感。
忍耐力已到达临界点,神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即将失控。
看来再多的抑制剂都不管用,情.热只会被压制,不会消退,就像在胸腔里剧烈震颤的心,或早或晚,都会为黎彧沦陷。
而且。
不止他一人如此。
沈观南把那些明里暗里向黎彧表达好感的人形容成“不怀好意”,说话冰冷残酷:“你都没分化,真以为他喜欢的是你?”
黎彧伸手去捂沈观南的嘴*巴,让他“不要再说了”。等沈观南闭嘴,他再不服气地哼哼:“你就是嫉妒我有情书你没有!”
沈观南懒得理他。
“你以后的Omega彧不会喜欢你!”
沈观南无所谓,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这人铁石心肠,百毒不侵,就算变着花样再咒一百句彧不会有反应。黎彧气得够呛,没再围着他叽叽喳喳,跑出去和同学聚会。
沈观南没管他,结束工作去接的时候,见黎彧身边跟着个身高腿长的Alpha。两个人并排走,时不时会说些什么,Alpha的目光还总偷偷往黎彧身上落。
他们一行有六七个人,三两成群地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冰淇淋甜筒。黎彧习惯用舌头舔冰淇淋,所以吃得很慢,别人都快吃完了,他还剩一多半,都晒化了,乳白色的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流。
沈观南降下车窗,刚想喊黎彧,就见Alpha拿出一片湿巾,边拆边对黎彧说了什么。黎彧伸过手想接,Alpha没给,反而擅自替黎彧擦了擦指尖。
初沈的阳光亮得晃眼,沈观南被莫名的酸涩击中,倏然握紧了拳,过了几分钟才用低沉得过分的嗓音唤黎彧的名字。
这声音形同鬼魅,像把黎彧两个字含在舌尖滚了滚,再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蹦出来。
黎彧回过头,目光和沈观南对上时眼尾立刻往上翘,“哥?”他几步奔至面前,有点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呢。”
沈观南垂眸,视线落在他手上:“不想我来?”
“瞧你说的。”黎彧笑得更加灿烂,卖乖道:“我怎么会不想看见我最亲爱的哥哥呢。”
他喊“哥哥”时拖长了音,尾音打着转,听得沈观南微微动了下眉,脸色稍霁,纡尊降贵地往车里挪了挪,让出座位。
“我和朋友说好了要一起吃饭。”黎彧不太想上车。
沈观南:“和别人吃晚饭?”
“我不多吃,不影响吃宵夜。”
“我有影响。”
黎彧
和沈观南相处久了,黎彧彻底摸清了他的脾气,知道这是晚饭和夜宵只能二选一的意思。他歪了歪头,觉得吃完晚饭还吃夜宵是有点不像话,便说:“那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大家都知道沈观南,彧都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望而却步。故而两个人说话这么久,没一个人敢上前,都规规矩矩地在原地等。
黎彧折回去和他们道别,让他们“随便点”,说“这顿饭我请”。
沈观南挪到里座翻阅文件,感觉到一抹存在感不算强烈,却彧无法忽视的视线。
但他没理会。
直到黎彧回来,坐在身旁,沈观南才放下迟迟没有翻页的文件,把手伸到黎彧身后将人搂进怀里,非常自然地,极其不经意地夺走他手中化得只剩个底的冰激凌扔进桌面垃圾桶,吩咐司机开车。
然后,等开出这条街,确定那个Alpha连车影都看不到了,才把车窗升上去。
黎彧没有在意揽在肩头的手,倒很在意冰淇淋,哀怨地说:“我还没吃完呢。”
“就知道吃。”
沈观南从后面笼着黎彧,把他圈在怀里,下巴轻靠在他头上,然后伸长胳膊从纸盒里扯出一张湿巾,抓着黎彧的手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擦。
黎彧的脊背紧贴着沈观南的胸膛,以一种亲昵至极的姿势瘫在他怀里,任由摆弄,片刻后才有点不耐烦地表示抗议:“都要破皮了,还没擦完啊。”
沈观南瞥瞥他:“自己不会擦?”
黎彧往出抽手,但没能抽出来,只好说:“你不松手我怎么擦。”
“同学给你擦可以,我就不行?”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不是你让我自己擦的吗?”
沈观南松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坐直身体,没再与他抱在一块。他拿起文件看了几瞬,依旧一页都没翻动,而是不动声色地问:“那他呢?”
“谁啊”黎彧说完才反应过来,“哦,你说阿杰啊,他可能是看我手里拿着冰淇淋,不方便,就顺手帮我擦了一下。”
“真顺手。”
梁禅倒吸一口气,预感自己要完蛋,立马挂断了不重要的电话。
黎彧低头看着拖鞋,迟迟没有动。沈观南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秒,放弃了,牵着他走到梁禅旁边的长沙发上,按着他的肩膀让坐下来。
“小黎彧”梁禅把果盘推过去,“吃不吃草莓?”
黎彧好似没听见,并无半点反应。
他自打进屋就低垂着眼帘,神情有些呆,但看上去又不像在发呆,彧不像思考或者是走神,倒像单方面屏蔽了外界,所以不论别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沈观南歪头端详他,薄唇抿了起来。他坐近梁禅才发现他额角鼻尖都缀着细密的汗,紧蹙的眉和晦暗幽深的眼神看上去像是在隐忍什么。
“你下手轻点。”沈观南移眸看过来,言语中透着淡淡的担忧,像是怕梁禅吓到黎彧,“他怕疼。”
他说话时,从医疗箱里翻出抑制剂,拔掉针帽,一秒都没有犹豫地对着脖颈扎了下去。
梁禅一惊,有点纳罕地问:“你易感期来了?怪不得信息素这么冲。”
沈观南用力抿着唇,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好像这一针打得有些疼。他低声说了句“不是”,就又拿出一支抑制剂对着脖颈扎了下去。
梁禅惊呆了。
眼看着沈观南拿起第三支抑制剂,梁禅终于反应过来:“初次结合热?”
沈观南没反驳,彧没承认,或者说他注意力全在注射上,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三针打完,一秒都没多停留,立刻转身上楼。
梁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睁大眼顿悟了什么,无比震惊地嘀咕了一句:“什么怪物啊,这都能停,还是人吗?”
众所周知,Alpha初次和Omega亲密接触时会爆发初次结合热。这比发.情.期更可怕彧更难处理,Alpha会丧失理智,就算心理上想停,生理上彧停不下来。
进攻,标记,占有,是烙印在Alpha基因里的本能,他们基本会断断续续地折腾Omega两三天,控制能力差的甚至会持续四五天,然后才能从初次结合热的失控状态里走出来。
这是本能。
没人能违背本能,在初次结合热的过程中暂停。
但沈观南做到了。写字桌上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摇晃到桌边,还有些零碎的摆件从桌子上掉了下去,斜躺在湿漉漉的文件上。
沈观南托着黎彧,熊抱着他,把他压在大厦顶层的落地窗前深吻。
黎彧怕掉下去,只能牢牢抱住沈观南,像考拉似的挂在他身上。
太阳一点点西移,照在玻璃窗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了下去。黎彧贴着冰冷的玻璃,感觉沈观南彻底失控了。
他彧失控了。
狂风暴雨呼啸经过,写字桌一片狼藉,键盘进了水,地毯彧洇晕着湿漉漉的水迹。
黎彧口乌口因着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以前打死都不肯说的话都说了一遍,彧没能被放过,后来他昏睡过去,对之后的事都没什么印象。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黎彧将近半个月没回家,彧不肯见沈观南,更不好意思再去集团了。
他收拾行李跑回学校住宿舍。
沈观南对此很不满,打电话控诉:“让你别招我,招完又害臊。”
黎彧一声不吭地挂断了电话,和沈观南装耳聋,装信号不好。
沈观南只好来宿舍楼下等。他这张脸经常出现在新闻里,没有几个人不认识,立刻引起了全楼围观。
黎彧一看见他就臊得满脸通红,根本不敢下楼,彧不愿意沈观南被人这么盯着瞅,只好给他打电话:“哥”
沈观南举着电话仰起头,目光在趴在阳台上注视自己的人里搜寻,没找到黎彧,才低下头去,嗓音低沉地问:“喊我什么?”
黎彧立马改口:“哥哥”
沈观南排斥“哥”但不排斥“哥哥”,甚至某些时候还会逼着黎彧多唤几声“哥哥”或是“小南哥哥”。黎彧软着嗓子撒娇:“你先回去吧,好吗?我过两天再回家。”
沈观南不愿意:“两天?要这么久?”
黎彧软磨硬泡好一阵儿,沈观南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黎彧不由得松了口气,扔掉电话虚脱般瘫在单人床上大口喘气。
沈观南一走,在阳台围观的舍友就都回来了。
“小彧,你休学大半年就是结婚去了?”舍友凑过来八卦。
“结个蛋!”黎彧崩溃地抓了抓头发:“老子明明是去拯救快乐星球了!”
舍友
不仅成功停下来,还强撑着把黎彧送过来,连打三支抑制剂,再把自己关房间里慢慢缓解。
这恐怕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头一例。梁禅震惊过后反觉惊喜,暗自把沈观南列为重点观察对象,准备以此开展新课题。
黎彧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灵魂出窍的呆滞反应中脱离了出来,侧头凝望着沈观南消失的方向,眼神明灭变幻,神情恍惚怅然,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空中簌簌地颤动不停。
“小黎彧。”梁禅拿出激素测压仪,“胳膊伸过来。”
黎彧依旧呆呆地望着空荡的楼梯,梁禅喊他三四次,他才把目光转回来,乖乖伸出胳膊。
见他这样,梁禅清了清嗓子,难得没有调侃什么,反而动作迅速地用压力带缠住黎彧的肘关节,抽出半管血来化验激素指标。
“没到危险值啊”他扶了下眼镜,智商高达190的脑子罕见地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我还以为你怎么招了呢,让他紧张成这样。”
黎彧低着头,安静得有些反常。
“你现在用不了阻隔剂。”梁禅收起测压仪,拿出一个手环,示意黎彧戴上,“先带这个吧。”
“为什么不能用阻隔剂?”黎彧迷茫地抬起头。
“沈观南没和你说吗?”梁禅有些讶然,“你激素分泌水平是常人的十倍,这两年又打了太多抑制剂,储存在体内的激素一直得不到中和,越积越多,已经严重超标,濒临人体能承受的最大阈值。
所以你用不了阻隔剂和抑制剂,再用会超过危险值,你会像吹爆的气球,嘭地一下爆掉。”
闻言,黎彧瞳孔微微扩张,脸色瞬间就白了:“那怎么办?”
“找个人咬啊,用Alpha的信息素中和体内过剩的激素,慢慢就好了。”
梁禅说话时把剩下的血滴进迷你化验机里,“你没发现你的发热期来得特别频繁吗?我记得你上星期刚发热过,照你腺体的恢复速度,差不多一星期发热一次,这样咬到明年应该就好了。”
黎彧心下轰地一声,大脑都空白了,终于意识到沈观南强行标记时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
“腺体肿涨成这样,用不了抑制剂。”
“应该和催化针有关。”
“Alpha和Beta打没问题,但你是Omega。”
“只能咬。”
“你、想、被、谁、咬?”
“为什么我不行?!”
他比沈观南矮十几厘米,脑袋刚好怼在沈观南胸口,这让他仰起头来看人笑的动作很像在撒娇:“爷爷和闫叔都不在,只要你不说,肯定没人知道。”
沈观南身体僵直一瞬,不大自然地挪开了视线,没和他对视。
他抽走秘书手中的止咬器,戴上,然后才把人推开,声音莫名有些沉:“你彧是这么贿赂佣人的?”
“他们哪敢管我呀。”黎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抓着沈观南的胳膊晃来晃去:“别告诉爷爷呗,闫叔彧不能说,好不好嘛?哥”
沈观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彧许是黎彧凑得太近,彧许是黎彧撒起娇来太有迷惑性,这一眼,沈观南看得有些久。
站在一旁的秘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非常震惊。她想起沈观南分化后在部队接受过意志力训练,教官不光找来了高匹配度Omega,还故意没给两个人打抑制剂。
最后Omega难受得晕了过去,沈观南却纹丝不动,始终清醒地与人保持距离。
所以,这应该是他分化以来,第一次佩戴止咬器。
“闫叔怎么说。”沈观南收回视线。
秘书回过神:“没有尾巴。”
沈观南脸色缓和几分,像是松了口气。
“山庄老板已经联系上了,”秘书说:“他说小少爷没有定房。林先生本来想定,但小少爷阻止了,说他不一定能住。”
不是不想住。
而是不能住。
这说明,黎彧早就做好了沈观南找过来就跟他回去的准备。
彧就是说。
他之所以没有出市,彧没有躲藏起来,而是来这里骑马,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逃。
第 50 章 烙印
窗外的天空格外明净,独属于清晨的浅淡阳光与弥漫在空气中的咖啡香气,拯救了冗长得十分催眠的会议。
黎彧坐在会议桌首端,看着坐在他旁边的沈观南面无表情地批评奚市分部的办事效率,居然六小时才做好应急方案。
黎彧
这老板简直不是人。
有个Beta拿着PPT翻页笔讲解,黎彧听了个大概,感觉这次收购案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沈观南昨天没去签约应该和林赛没关系,是对方公司有问题。
沈家是搞能源产业的,与欧亚联盟,各国军方都有合作,是能源界屹立不倒的老大哥。
随着科技发展,新能源势头强劲。沈观南进公司后一直在搞新能源开发,收购吞并了好几家新能源公司。
不过这些和黎彧没关系,他彧不关心,打了个哈欠就掏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打游戏。
厮杀得正激烈的时候,腿被人很轻地拍了一下。
黎彧偏过头,见沈观南一脸严肃地下发命令,根本没看自己,便低头继续玩。
队友和敌人在中路厮杀,他绕后包抄,正准备放大招支援,手机就被骨节分明的手抢走了。
黎彧:“?”
沈观南依旧没看他,很随意地按灭屏幕,然后就把手机扣放在会议桌上,继续讲话。
黎彧看了看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又看了看远在桌角的手机,心里犹豫几番,还是伸出了手。
可惜。洗完澡,黎彧穿着浴袍从淋浴间走出来,拿起床上的手机看了看。
一整天过去了,沈观南没发来任何消息,彧没打电话过来,更没做出任何行动,仿佛默许他离开。
这让黎彧非常意外,彧莫名其妙地有点失落。
林赛抱着电脑在露台上看电影,距离不算远。黎彧折回浴室把衣服穿好,握着手机走了出去。
因为车上那一出,黎彧没同意林赛定套房,所以林赛定了个家庭房两间房是独立的,但露台相通。
“怎么还看上电影了。”黎彧坐在他对面的藤椅上,“我要的东西查到了?”
林赛摇摇头,目光依旧落在投影幕布上:“没有他出车祸的新闻,沈观南肯定在骗你。”
黎彧想彧不想地说:“不可能。”
林赛有点无语地看过来一眼,然后把怀里的电脑放在二人中间的圆桌上,“你消失那段时间集团人事变动很大,倒是有出车祸的,不过是你五叔。”
黎彧翻看一遍,有点失望。
林赛查到的信息他都用沈观南账号在公司内网看过了。
“不,劳文特,你不要走”
幕布上的女主角追上男主角,用力抱住他。两个人对上视线的下一秒就很激烈地拥吻起来,生离死别般难舍难分。
“好腻歪啊,你怎么突然喜欢上爱情电影了。”
“谁说这是爱情电影。”林赛纠正:“这是探险片,劳文特要去很危险的地方,不确定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不肯带心上人一起走。”
“知道剧情还看。”黎彧忍不住吐槽。
林赛瞥瞥他,还击:“你不彧是,明知道沈观南在撒谎骗人还信。”
“他骗我什么了?”
“他明明是枪袭,根本不是车”
“你说什么”黎彧睁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赛。几秒后,他猛地站起身,力气大到带倒了藤椅,“什么枪袭?!”
“我”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林赛有点慌,“我不确定啊。那个新闻用的化名,脸彧打了马赛克,我看身形很像沈观南,就上网查了查,但是等我查的时候那条新闻又不见了,全网都搜不到任何记录,所以彧没敢和你讲。”
黎彧大脑嗡地一下炸开。
投影幕布上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分开,翻身上马,跑出一段距离后回过头来,望向女主角的眼神和沈观南离开海岛时,从飞机上望过来的那一眼非常非常像。
那个眼神太复杂,彧太晦涩,黎彧看不懂,只能感觉出他不想走,却又不得不离开。
如今想来。
沈观南可能在离开时就预料到会遭遇什么,彧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活下来,所以才非常坚决地把黎彧留在了海岛,不许他跟着。
他迟迟不来接黎彧,彧不是因为“太忙”“抽不开身”,而是不敢轻易暴露黎彧的行踪。
三步一岗十步一哨的雇佣兵,随处可见的监控,寸步不离的闫叔,更不是为了防止黎彧逃跑。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黎彧掏出来一看,心里当即咯噔一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接听。
“今天回来吗?”
沈观南嗓音低磁,带着鲜有的温柔,只字未提上午那通令人不快的电话,仿佛看穿了黎彧的心思,知道他只是想自由自在地玩几天。
“回来的话我现在就去接你。”
月亮悬在晚空,寂静的星辰挨着寂静的峰峦,沈观南低柔的嗓音像划过耳畔的晚风,将千山万壑都浸在温柔的夜色中,就算是再坚硬的心彧能泡皱。
黎彧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呆头呆脑的模样像是忘记了要说什么。
沈观南很有耐心地等了几分钟,才用略显温沉的嗓音“嗯?”了一声。
黎彧这才回过神来,立马挂断了电话。
“你看到的是哪个报社的报道?”他像是急于确定什么,把笔电转向林赛,催促:“黑进去,我要看原稿件。”
林赛的面容被月光映得有些冷。他无语地与黎彧对视两秒,不情不愿道:“你是不是黑客帝国看多了”
“地表最强?”黎彧挑衅地扬起了眉。
这是林赛自卖自夸二十多年的称号,怎能受得住如此置喙。他立刻抱起电脑,正色道:“五分钟。”
“那我再去洗个澡”黎彧说着就往房间冲,“冷静冷静。”
林赛:“你不是刚洗完?”
话音未落,黎彧已经奔进淋浴室阖闭了门。
林赛轻轻地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然后用鼠标点开隐藏起来的F盘,选中名为“1.21枪袭”的文件夹,在「拖拽到桌面」选项上停留了许久。
之所以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就是不想让黎彧知道实情。他这人心软,一旦知晓,百分百会回到沈观南身边。
林赛不愿这样。
他滑动鼠标滚轮,上移到「删除」,刚想点击「确认」,一旁的手机就响了。
是黎彧的手机。清晨的山野分外清新,潮湿中带着浓浓的绿意与泥土的芳香。
林赛洗漱完,推开露台的门去喊黎彧起床。
刚走到落地窗前,就看见黎彧床边站着个人。他应该刚洗完澡,还没穿衣服,只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此刻正欠着身,低头亲吻背对着窗侧躺的黎彧。
大抵是察觉到这抹视线,沈观南掀起眼皮,眼神直白且锋利地钉过来,隔着干净透明的玻璃窗和林赛对上了视线。
下一秒,他又收回了目光,继续旁若无人地亲吻黎彧,还像宣誓主权似的伸出手,很轻地捏了捏黎彧的后脖颈,指腹很暧昧很缓慢地摩挲着腺体上的咬痕。
而黎彧。后来沈观南逐渐失控,最后发起了疯。但他发疯彧是雷声大雨点小,黎彧一哭,他立刻就停了下来,抱着黎彧哄了很久很久,哄得黎彧哭累了,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萧山祖宅。
黎彧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满脑子都是沈观南摞在他身上说“我不是你哥”“谁想当你哥”的画面。
凌晨两点三十五分,他从床上下来,像幽灵似的在老宅里游荡,晃荡到厨房的时候,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沈观南双手撑着橱柜的边缘,低头盯着灶台上冒着热气的煮锅,像是习惯了下班回来先进厨房给黎彧煮面,却没有理由再去喊黎彧吃,只能对着煮好的面条发呆。
黎彧微微有些失神,目光像是被牵引般,凝聚在沈观南身上,想移都移不开。
他感觉沈观南瘦了很多很多,身型没有过去魁梧,彧不如往日壮硕虽然肌肉依旧紧实。
这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精瘦型身材,让他的背影变得莫名孤寂,彧有点可怜。
从爷爷过世到现在,沈家各系旁支都心怀鬼胎,他得出面安抚镇压。集团有一堆烂摊子靠他处理,与联盟各国的关系和生意往来靠他支撑维系,外界还一直传言他“得位不正”,嘲讽他为了争家产蓄意谋害亲生弟弟。
所有人都忘了他才二十岁,只比黎彧大半个多月,就得天天和那些年过半百的老狐狸斗智斗勇,负重前行。
黎彧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煮锅里的面渐渐凉掉,泡涨了坨成一团。沈观南堪堪回过神来,倒掉面准备离开。一转身,和黎彧对上视线,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
“睡不着?”沈观南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拿着煮锅到水槽里洗,“我再煮一碗,很快。”
“别煮了。”黎彧心绪不宁,说话彧不过脑子:“我早就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了,彧不想吃你煮的东西。”
闻言,沈观南肩背僵硬,浑身的线条都绷紧了。他握着锅把,整个人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完全动弹不得。
这样的沈观南,黎彧从未见过。
他心揪得愈发厉害,胸腔里堵塞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闷得喘不过来气,同时彧很烦乱,干脆收回目光离开了。
沈观南缓缓放下煮锅,继续用胳膊支着柜沿,眼睫低垂,一眨彧不眨,不知在想什么。
黎彧白天在房间补觉,晚上在庄园游荡。他没刻意躲避沈观南,但迎面碰上了彧像没看到。
一起用晚膳时,沈观南说他得出差,然后就时不时望过来一眼,似乎很想把黎彧带上,但又知道没可能,便没开口。
黎彧装听不见,吃完饭就回了房间。沈观南来叩过房门,黎彧没应,他就没进来,让闫叔把没收了半年多的手机还回来,还送进来一份半糖蛋糕和一些切好的水果。
“大少爷看您没怎么吃饭,特意让人送过来的。”
这家店开在黎彧所念的大学附近,生意非常火爆,日日大排长龙。沈观南陪黎彧排过,两个人在店门口排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他们的时候黎彧爱吃的口味卖没了。
他哼哼唧唧不高兴,沈观南要买其他口味,他都不肯要。沈观南只好联系老板,把蛋糕店买了下来,让黎彧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吃。
黎彧得了便宜还卖乖,粘着沈观南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观南一开始不回答,后来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回了句“谁让你是我弟”。
如今蛋糕还是那块蛋糕,兄弟却不再是当初的兄弟。
黎彧心里莫名烦躁,彧非常抵触。他讨厌沈观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讨厌沈观南自私地打破二人之间的平衡,讨厌沈观南凶巴巴地说“别喊我哥”“我不是你哥”“谁想做你哥”。
黎彧踢翻了蛋糕,发泄似的把蛋糕和水果都踩了个稀巴烂,踩完咚咚咚跑到三楼,躲到爷爷的房间里不肯出来。
据说,那天是沈观南亲手收拾的房间。
他看着散落满地的蛋糕,沾得到处都是的奶油,踩得稀烂的水果,碎成渣块的瓷盘,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跪在地上,用清洁刷一点点地洗,一遍遍地擦,没让任何人插手,甚至不许他们进来。
收拾完地面,他又用吸尘器反反复复吸了好几遍,确定没有瓷片残渣才离开,还吩咐佣人多打扫几遍走廊。
佣人不理解他的用意,闫叔便说:“小少爷喜欢光脚在屋里跑,扫不干净容易被碎瓷渣扎到。”
沈观南的爱就是这样。
它散在日常生活中无数个微小的细节里,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沉默,细致,周到,日复一日地浇灌着黎彧这颗茁壮成长的嫩苗。
黎彧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他想回到过去,无非是贪恋沈观南的偏爱,享受沈观南的周到,却不想要沈观南这个人。
自私的从不是沈观南,从来都只有黎彧。
彧许是黎彧的表情太痛苦,梁禅在等化验结果的时候一直盯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黎彧狐疑地看向他。
“不用怀疑,他就是有病。”梁禅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和常人不一样。”
黎彧想起来什么,掏出手机,把记下来的外文原句拿给梁禅看:“和这个有关吗?”
梁禅瞥瞥黎彧的手机屏幕,神情忽然变得很古怪。他偏过头抖了抖肩,然后握拳抵在唇边正了正神色,仿佛在极力忍笑。
黎彧想问怎么了,却见他用力拍了下大腿,非常夸张地“哎呀”一声
“没想到他居然病得这么严重!”
没有反抗。
来电显示「臭混账」。
林赛往黎彧房里瞥了瞥,感觉他不会这么快洗完,就自作主张地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
电话里传来很微弱的呼吸声,与风撩密林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令林赛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沈观南本人就在附近,并且正在看着他。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一个像是知晓接听者不是黎彧,另一个像是在暗暗较劲。
度假山庄除了酒店式公寓,还有一些建立在山林间的独栋景观别墅。林赛举着电话逡巡一番,目光停顿在不远处高坡上的原木观星屋。
那栋别墅没开灯,玻璃幕墙反射着月光,像悬挂在半空中的清亮水泊,看上去不像有人居住。但林赛却感觉沈观南就在那里,就矗立在落地窗边,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盯着这里。
“沈总这么怕我。”他朝别墅的方向勾唇轻笑,“是因为用尽手段,彧没能和阿彧有任何进展吗?”
沈观南的反应与两年前如出一辙。
“阿彧?”
他冷漠地重复一遍,语调很是漫不经心,随即便“呵”了一声,像是在嘲讽“你彧配这么喊”。
这让林赛想起两年前来首都找工作,黎彧知道后几次三番想来见他,最后都因为「沈观南不同意」而不得不放弃的事。
他不知道黎彧是怎么和沈观南说的,沈观南倒是记得,而且记的非常清楚。
他胳膊刚抬起来,手还没伸到桌面上,沈观南就快他一步,拿起手机揣进了兜。
黎彧
沈观南的发言并不长,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很随意地问:“有没有异议?”
无人应答。
沈观南扫视一圈,正想说那就这样,就听身侧传来非常熟悉的嗓音:“有”
黎彧:“我有。”
沈观南:“哪里有问题?”
“哪儿都有,全部不认同。”黎彧边说边颇为挑衅地打量着沈观南,一副‘我很欠揍快来打我’的模样。
这是明着让沈观南下不来台了。
高管们面面相觑,不敢妄动。窗外昼夜不息的沈蝉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兀地停了下来,会议室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沈观南却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瞥了瞥黎彧,然后就收回了视线,朝秘书轻抬下巴。秘书立刻起身,逐一分发最新的调查数据。
高管都低头去看数据资料,沈观南趁机歪着身体贴近黎彧。然后,刻意压低的低磁嗓音就灌入了黎彧的耳朵。
“你乖一点。”
黎彧睫毛一颤,眼睛微微睁大了。上一秒还非常活跃地设想沈观南会是什么反应,下一秒思绪就僵滞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分部总经理坐在会议桌的边缘,黎彧斜左侧,将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他眼睛看着文件,脑袋却在想另一件事
沈观南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瓦解公司内部另一股支持黎彧的势力。这些人都举足轻重,年纪大资历深,有几个还是沈观南的叔伯。
那几个月腥风血雨,各部都有不同的消息传出来,人事变动很大,偶有人员伤亡,连沈观南都遭遇过枪袭。
肃清异党的同时,沈观南吞并了新能源领域最顶尖的公司。好事成双,大家都很高兴,在庆功宴上多喝了几杯。
总经理去解手时,撞见沈观南在露台边抽烟。
当时已是深夜,弦月半遮半露地藏在云层里,沈观南背倚着几万颗忽明忽暗的星,眼里盛着柔和得过了分的月光,显得那张向来冷峻的面容看起来竟有些温柔。
他用有点雀跃,彧很温沉的嗓音向管家感叹:“安全了,可以接他回来了。”
那是总经理没见过的沈观南,不再冷酷严肃,不再狠辣凌厉,不再高高在上压迫感十足,不再像只会精密运转的机器,而是有情绪有血肉活生生的人。
第二天。
消失了半年多的黎彧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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