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站在沈舟渡的房门前, 夏婵心里还有几分犹豫,心道自己怕不是被他下了蛊居然真的到这儿。
指尖悬在密码锁上方迟疑很久,她最终没能按下去。
咬咬牙想着先离去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
防盗门这时却忽然从里面被打开, 然后一把力量将她带进屋里去。
夏婵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下一秒就已经落入到一个深吻中。
沈舟渡手掌捧着她的后脖颈,唇齿撬开她的牙关, 微薄的唇用力地在她唇上辗转轻碾。
榨取她的呼吸,侵吞似的吮吻。
夏婵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条缺氧的鱼,只能在间隙间发出绵绵的细哼,连呼吸都被吞没。
他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她衣角顺滑进去,如在一片柔滑的布料上摩挲揉曳。
然后唇边似有若无地扬起, 指尖有意无意地刮过某处。
“唔……”夏婵一瞬唇边溢出难忍的轻哼,身体也在他的掌心下骤然一颤。
她手臂也骤然发出难忍的力量下意识将他往前一推, 沈舟渡仓促地向后退后两步。
她弯下腰手扶住膝盖剧烈地喘,胸膛一上一下地剧烈起伏。沈舟渡也不禁唇齿微张轻喘起来, 眼眸有种异常的灼亮,唇瓣殷红。
“你一直在门口偷看!”夏婵瞪着他似恼怒,脸颊此刻都浮起了一层酒醉似的红,颦蹙的眼尾有情.迷湿红。
“就看你什么时候会进来, 又会不会进来。”他只扬唇笑笑再次上前来, 再次将她困在墙与他中央, 像惩罚似的蓦地轻咬她的耳尖。
“想跑?”
夏婵蓦然吃劲耳鬓泛麻, 却不敢示弱,咬咬牙忽然一把伸手钳住他的喉咙反身将他反摁在墙上。
沈舟渡似惊了一下很快反笑起来接受了,缓缓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她扯下自己肩上的挎包带,就恍若链条在他腕上一圈一圈地交缠,最后包带将他的双腕捆得紧紧的, 她向上一压直接摁在墙上,不由分说俯下身就贴上他的侧颈。
她的手臂如一条柔软的蛇环上他的脖颈,轻轻吮吻,用牙齿细细密密地在喉结上啃咬。
沈舟渡的脖颈一瞬间都绷成直线,被捆束的双腕也蓦地紧绷起来指尖攥白,自背脊浮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他却逃不掉也躲不开,喉结剧烈地翻滚着涌动着,只能偏头笑着去躲避去求饶。
片晌她轻轻放开他,湿红的眼眸对上他深晦的眼眸轻蹭了下唇角,睥睨道:“服了么?”
“服了。”沈舟渡不禁笑了连连点头,在她松开他放开手的刹那还是忽地箍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收。
“先去洗澡?”他的嗓音已透出了沙哑,眸光异亮,低声:“好不好?”-
卧室里厚重的窗帘垂曳在地,遮蔽了所有的光,黑暗微微旖旎声响。
真丝被料被摩擦得窸窸窣窣的,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喘息。
深蓝色的真丝床单仿佛一片深蓝海洋,有两只手十指相扣地紧攥在一起紧扣在这片海洋之上,随着海波的幅度起起伏伏。
然后风浪渐渐大了起来,风起云涌,波涛海浪。
吹得海面上的孤舟都像风雨飘摇,蝉声嘶叫。
她手腕被他握紧磨在丝滑的面料上磨得肌肤都泛出滚热得红。他轻轻俯身,在她泛红的手背上轻轻地吻,轻吮她的指尖。
有汗水从他颈间轻轻滴落下来,像温柔的微雨,另一面却是狂风骤雨的侵吞。
然后最后几道急浪猛然灌下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溺毙沉没。
夏婵眼角泛红,下巴与脖颈也仰成一条紧紧的弧线。然后渐渐的,渐渐的,风浪止息下来,海浪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两道身影安然无恙地浮在海面上,如明月抛落,映得海面波光粼粼。
沈舟渡了抿唇轻缓了一会儿开了灯,黑暗卧室里立刻划开一抹昏黄柔光,他呼吸微喘着又躺回床上顺便将她捞在怀里。
夏婵累坏了,眼角泛红,脸周与肩颈的发丝全湿了。
被灯光映出一层粼粼水光。
沈舟渡轻轻为她捋了捋濡湿的鬓发,低头轻吻了吻她的额角。
夏婵始终紧闭着双眸,呼吸均匀沉重地起伏着,细薄的肩窝在他怀中像只沾了水的瓷器,几乎能听到他胸膛里的心跳。
咚咚,咚咚……沉重有力的,仿佛都要跳出来般,联动着她的脉搏都要滚烫。
两人一言未发地相拥静默了一会儿,片刻,沈舟渡轻轻将她放回在枕头上。
自己独自下床整理。
片晌的窸窸窣窣,像有什么东西被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夏婵听见他应当是扯了纸巾擦弄了什么。
须臾只觉自己身上的被子微掀开腿间也一凉。
她眉间似有若无地轻颤了一下指尖揪紧床单,却没动没吭声。
然后有柔软的触感贴在她身上,很轻很轻,仿佛一片柔软也温暖的云在将她缓慢地包裹。
夏婵却只觉得自己心脉更热指尖也越揪越紧,心脏都揪成了一团。他适得其反越差越多,不明地笑了下索性放弃了,丢开纸巾重新爬上床将她搂入怀中。
“还难受么?”他又吻了下她的额头。
她摇摇头,始终闭着眼睛,“我眯一会儿,你过半个小时叫我。”
他用手指顺着她的头发,“你可以直接在这儿睡,没人会打扰你。”
夏婵唇边轻轻弯起却仍旧摇头。沈舟渡默了一默眼神微黯低低头,仍旧轻缓地顺过她的头发又为她轻轻按了按肩颈僵硬的肌肉。
常年站立上班,她的肩颈都僵硬得像块石头,他指尖一点一点地轻揉着像要将它软化掉,也软化掉一颗冰封的心脏。
感受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缓均匀却并没有睡着,沈舟渡凝望着她笑笑用指尖轻掖她的头发,想到什么思虑再三还是缓声道:“今天那个男人……”
夏婵顿了下一瞬睁眼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沈舟渡对上她的眼眸惭愧笑笑,“他喜欢你。”
“嗯。”
她承认得果断,反而让他失语,一瞬深晦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夏婵对上他这目光反而心里想笑得更深,一伸手就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直把他的发都揉得乱乱的,像一只落魄的流浪小狗一样。沈舟渡这一刻却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揉,眼睫低下去。她终于像无奈啧声解释,“他叫宋亚林,是我大学时的师兄。”
“比我大两届。”
沈舟渡眸光漾了一下看她。
夏婵:“当时在大学时,他就帮过我很多,当时我在申城人生地不熟,找兼职也很困难。我们学校有提供图书馆、整理办公室一类的勤工俭学兼职工作,但申请的人总是很多,若不打通关系的话也很难分得到,是他帮我跟导员那边争取给我机会的。”
“后来我毕业,也是他直接内推我到亚海工作。哦,这么一看的话,他还是你家的店长呢!小少爷。所以,你明白了?我也是真想好好感谢他的,但是没想到……”
他胸口终于有一个一直悬而未决的疑问落下去暗暗笑,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悄无声息地将她揽得更紧,轻吻她的耳朵,“原来,是我们的媒人。”
“媒人?”夏婵皱眉。
“嗯。”他低笑着轻吻着,气息温热轻缓地浮过她的耳畔,又开始缠绵,“要不是他介绍你来到亚海,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你再见面,这么一看,不是媒人?”
夏婵的耳尖一阵发麻,从耳后骨一直蔓延到背脊都一阵哆哆嗦嗦,伸腿去踢他的小腿,“是霉人……倒霉的‘霉’!果然我只要沾上你家亚海就没什么好事……”
他又不禁笑了一抬腿就将她的腿紧紧地压锢住,又是一阵打打闹闹,而后蓦然翻身将她按在柔软的被子的又是一阵放肆缠吻。
“夏婵。”过会儿他分开,手臂撑在她的上方,静静盯着她的眸澄澈的眼珠此刻如一珠褐色玛瑙,“喜欢你的人是不是很多?”
“你觉得呢?”她微顿只手臂盈盈地勾在他的脖颈上轻笑。
那一定是很多的。
他未语,只是忽然像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声再次俯下头去轻吻她,温烫唇瓣轻轻地浮过她的唇瓣、下巴、脖颈、锁骨……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慰一个易碎的艺术品。
当初高中的时候,她就极吸引人的目光,一言不发地走在校园里都能瞬间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便连他曾经的同坐也说过,其实校园里有很多男孩子都喜欢她,只是碍于她身上的那些风云新闻才不敢接近。
后来,她长大,经过时光滤砺的她渐渐学会了收藏锋芒,掩藏性子里那些刺人的棱角,却长得越来越漂亮,也会用温柔的表象伪装掩藏。
这样的她自然也是极招人的。
他曾自问,即便自己是不曾在十七岁时遇见的她,而是在她长大后再相遇,那他一定还是会毫无招架地被她吸引。
只是那样的话,他恐怕就会和如今那些欣赏他、喜欢他的男人一样,默默地站在她的远处看着她,泯然众人。
所以人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他很庆幸,命运能够让他十七岁就遇见她。
夏婵的背脊都一瞬紧绷躬成了只虾米。刚经过一次,她的身体还很敏感,有细细的战.栗爬上来,指尖又悄无声息地揪紧了被角,声线都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
“没你多……”
“我?”沈舟渡一瞬微顿停下来小看她,指尖悄无声息地把玩般打起圈,“我哪有?”
“哪没有?”夏婵一瞬呼吸沉重,几乎是不甘示弱地也学着他的模样,“一千多万的粉丝……还有什么露露、依然……”
沈舟渡失笑了一把抓过她乱动的手,摁在床上亲吻她的手腕,“他们喜欢的都不是我。”呼吸也沉了,是沈舟渡。”
“你不就是沈舟渡?”
他只淡笑着摇摇头,轻吻着声线愈渐喑哑,“唱歌的沈舟渡……和亚海的沈舟渡,很难说像是一个人。”
“有人喜欢的是唱歌的沈舟渡,有人喜欢的是亚海的沈舟渡,但是,很少有人会喜欢‘我’,只是我……”
夏婵明白他的意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思绪在他细细密密的吻中逐渐飘忽像被抽离得很远。
飘忽间,她听见他在耳畔轻声问:“夏婵……”
“你喜欢的是十七岁的沈舟渡么?”
夏婵有一秒的沉默。
夏婵不能否认,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久别重逢,但她对他最深的印象还保留在当年的那个少年。
初识的时候,他干干净净地站在那儿,像一捧来自远山的冷峭霜雪,俊俏得似乎连夕阳都偏爱。
那时她不知他是谁、不知他来自何处,只知道他叫沈舟渡,聪明、好看、有礼貌……她对他的每一分印象都是发自内心的纯粹。
后来知晓了他是谁,反而让她心生退却。
她许久回神轻叹像是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了句:“我可能不喜欢沈舟渡。”
沈舟渡失笑忽然像有些报复似的去吻她,有些凶的,轻咬她的唇,沙哑说:“沈舟渡喜欢你。”
他这一刻眼神被灯光蕴得异样得浓,“沈舟渡……”很爱很爱你。
然后她身体一沉,忽然像要溺死在一片温柔海里,再次陷入一片沉沦。
这次狂风骤雨时,有样东西被夏婵从床头无意挥落,夏婵在结束后才来得及拾起拖落在地的被角和那样东西。
是个相框。
里面镶嵌着一张旧照片。
是个女人。
夏婵看着微怔。
那女人有着与沈舟渡相似的眉眼,美丽温婉,一双眼是淡淡的浅褐色清透得像琥珀,是年轻的模样。
沈舟渡从卫生间整理后回来,看着她拿着那张照片怔怔地看着不禁轻笑,上床再次将她圈入怀中解释道:“这是我妈。”
夏婵早已猜到了,由衷赞叹了句,“你妈妈很漂亮。”
“嗯。”沈舟渡将照片从她手中拿回来握在手中默默地瞧,仿佛也在透过照片在凝望着什么,指尖不由自主抵在她那双眼睛上。
“这是她大概三十四五岁的时候,的确很漂亮,也很温柔。”
“她叫周阳灿,名字也很好听,也阳光,人如其名,印象里也总是很有活力,从没有和我发过脾气。”
“我外公生前是大学教授,所以把我母亲教得很好,他们也教会我很多东西。我觉得……他们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人。”
夏婵甚少听沈舟渡说起他母亲的事迹,也完全能够从他身上看出他妈妈的影子,此刻听他说着这些一时也心情陈杂,不知这是否会揭开他心上旧日的伤痕,缓声问:“那她……是怎么……”
“乳腺癌。”沈舟渡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先一步回答。
夏婵心脏猛然一颤。
他只是只是对上她一瞬惊忡也抱歉的目光轻轻笑笑,伸手轻捂她的眼睛平静得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十岁那年,她查出来的,当时就已经四期了。但是她很乐观,也很坚强,就算化疗到走不动路了,头发掉光了,也还在安慰我她是要重新蜕变成仙女了还在努力和病魔做抗争。”
“她走的那一天,天气很好,我有一个奥数比赛。其实她从早晨时状况就不太好了。但是我爸为了让我安心去比赛,就对我说我妈有了好转,让我不要担心。我在赛场上奋笔疾书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了。我对她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她静静地躺在那儿像睡着了,身上盖着白被单,带着假发,真的像仙女一样。我想,她其实没骗我……”
所以,永远无法和解,也无法原谅。
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他和沈竟海……
夏婵的喉咙忽然像被一根细弦蓦然攥紧了呼吸不上来,心跳扑通扑通快起来,被他轻捂住的双眼睫毛像剧颤的蝴蝶翅膀轻扫他的掌心,一把拿下他的手涩声说:“沈舟渡,我……”
她几番辗转只能艰涩道:“抱歉……”
沈舟渡的眸光微微泛红却只对她笑,道:“这些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其实我都快要忘了。”时间真是一个很神奇得东西,不管曾经多么浓烈的情绪,都能冲得很淡很淡,然后蓦然回想,那时的撕心裂肺早已不再,只剩下心底冗长的潮湿。
夏婵定定地望着他说不出话。
“夏婵,其实我先前也并不是非要强迫你给我一个答案。”他的眼角渐渐地愈渐湿浓,对上了她,缓声说:“只是我一直觉得我生命里留下的东西不多,所以很想抓住了。人生好像很长,但是我又总觉得它很短暂,不知道哪一刻拥有的某样东西又忽然失去,所以想把握机会,只争朝夕。”
“如果对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
夏婵几欲要被他的目光给烫灼到,静静与他对视,片倾有些生涩地抱住他,“沈舟渡。”
沈舟渡呼吸微止了一下反手将她抱得更紧。她下巴轻靠在他的肩膀,哑声说:“我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第62章 062.停职 我也要保护我爱的人。……
夏婵在第二日上班时便又遇见宋亚林, 正在前厅门口徘徊着应该是在等待她。
夏婵顿了一下当没看见,径直快步到员工室中去换制服。
她昨日已经删了他的微信,也拉黑了他的电话, 还是几个大学时共同的好友发消息隐晦地问她和宋亚林之间是怎么了?是宋亚林拜托他们找她求她给他回一通电话。
夏婵没有将宋亚林具体做的事告诉他们,也算是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但也明白地拜托他们转告消息称让他此后不必再联系她了,他们之间不必再有瓜葛。
不过她也猜测到最近这几天宋亚林大抵会来酒店找她, 杜娜她们也戏谑地开起玩笑问他们是不是吵了架。
夏婵为防止杜娜她们误会,也为彻彻底底跟他有个了解,还是决定见他一面把话说清。
天泽店私人会客厅里,宋亚林道:“夏婵……对不起。”
“师兄,你不必道歉。”夏婵半笑不笑眸中尽是淡漠的冷意, “昨天的事情,既然发生了, 无用的话多说无益,我们就直接解决问题。”
“这些年来我的确很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也很真诚地想对你表达谢意,那如今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你知晓我对你的谢意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就当抵消。至于你我之间, 今后也不必再联系了, 祝你今后一切顺利, 自重。”
宋亚林的脸色一瞬就变得异常的僵白, 相识多年,他自然也知晓她说一不二的性格与性子里的不容侵犯,更知晓只要她说出了这句话那未来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都再无可能。
但他心底到底似乎还有些不甘心,踌躇了半晌道:“昨天那个……是那个明星吗?”
“和你无关。”夏婵的目光一瞬凝冷升起警惕。
“夏婵,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宋亚林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圈子有多乱?又知不知道那个圈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娱乐圈里的男人能有几个好人?做我们这行的签得保密协议看过的腌臜事也还少吗?你怎么能让自己跟他们扯在一块儿?”
“我知道他长得很好看, 也后续很有钱,但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选择你?那大概率就只能是玩玩!我昨天做的事是很混蛋,也很对不起你,但我自问没有真的伤害到你什么夏婵!可他就不同了!你现在对他有新鲜感,可他对你玩腻了呢?我希望你能够清醒一些不要沉迷于一些表象的东西让自己受到伤害。”
夏婵眸光越来越冷心底却是可笑的感觉,淡淡睨视着他唇边冷笑。
“你放心,宋师兄。”半晌她唇角勾一勾,道:“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在男女相干的事情上伤害过我。”
她眸中嘲讽,“除了你昨天那场鸿门宴。”
宋亚林呆怔在原地。
夏婵出门。
关泊涵这次回申城是临时回来拍广告的,也在这天终于来到酒店看到夏婵,七七八八送了她许多东西。
他早已听闻了先前谢玫打她巴掌的事,据说还因此和谢玫大吵了一架,也对此更加对夏婵感到万分的惭疚与歉意,缠着她送了她一堆礼物祈求她的原谅。
夏婵盯着他送的那堆名牌包、名牌表、高端化妆品……陷入沉默,也颇为无奈。
她这些日子以来其实时常收到关泊涵的消息,早安晚安雷打不动,有时上着班就收到他微信语音来电,还非想让她给他一个固定的每日聊天时间培养感情。
夏婵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在微信上跟他说明白,奈何好几次刚开了个头就被他有工作给囫囵过去,下一次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般仍旧如法炮制。
难得再次面对面,她抓紧了时机。
“关先生,我不知道是否是我先前向您误表达了什么让你对我造成误解。那么难得今天见面,我就把话跟您说清吧!”
“您先前说您喜欢我,我很感谢;但您说您想追我,我很抱歉。我并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所以请您立刻停止这些所谓的追求行为。”
“从始至终,我对您都只当做一个普通的客户而已,与其他客户的区别可能就是您比较更难缠,所以我不想跟您撕破脸。但您最近这样的行为对我已经造成困扰了,希望您停止。如果未来还需要在工作中碰面也希望您能高抬贵手别因此为难我。”
关泊涵傻眼了,第一反应是她是因为谢玫,急切解释:“夏婵……这件事我的确是觉得十分抱歉!我妈找你那天我也是不在申城赶不过来,也没想到她会动手,这个我不占理真的对不起!”
“但是你信我一次,我今后绝对不会让她到你面前也会努力说服她的,而且我爸都很喜欢你!至于以前我为难你的事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向你道歉,但是你别……”
“和她无关。”想到谢姰,夏婵只是心中笑笑,一时都不知道该觉得他和她谁更可怜,“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
而谢姰那边这些天来也一直还在锲而不舍地联系沈舟渡。沈舟渡不回应她,她便托人私下寻找,甚至电话都打到了继母杨媛那儿。
沈舟渡无法,也是怕这件事闹大,终于难得同意跟她见一面。
再次如愿见到沈舟渡,谢姰却久久不知所言了,踌躇许久问:“舟渡,你和婵婵……是……”
“十七岁。”沈舟渡淡淡说:“我们是十七岁认识的。”
谢姰怔忡。
然后沈舟渡就为她讲述了一个故事。
“不知道谢阿姨您还记不记得,我高三那年,曾突然消失过半年,当时我爸对外宣称的应该是我临近高三压力太大出国休息,但是其实是我和我爸有分歧,他因此给我送回了他的老家——桐城,轻水镇。”
谢姰更加难以置信。沈舟渡道:“在桐城,我碰见了一个女孩。”
“她长得很漂亮,性子也有点冷僻,她家开了一个旅馆,跟姥姥和几个小伙伴一块儿生活,总之阴差阳错,我住进了她家的旅馆;”
“一次在帮忙给小伙伴送货的路上,她忽然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往死里打。那男人打的她头破血流,头上缝了三针,身上从肩到背都是淤青,手上都是破口,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满地都是血……”
谢姰的喉咙像被一根细弦勒紧了呼吸困难,眼眶发红发烫。
沈舟渡始终神色渺淡,“我以为这是场偶然故意伤害事件,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据说她曾捅过他三刀,是蓄意来报复的。而她当时听说是为了保护她妈妈。而她的母亲,却在这之后丢下她走了,不知所踪。”
“别说了……”谢姰几乎听不下去了眼眶滚热,有泪坠下来别过眼,“舟渡,我……我……”
“我……”
“谢阿姨。”沈舟渡的神色这一刻却冷肃起来冷声质问:“您和您的女儿有仇吗?”
谢姰怔住。
沈舟渡道:“我知道,您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您想保护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注定要……牺牲掉一些东西。”
“但那不该是夏婵!”
他眸底沉沉暗色翻涌带着无法掩饰的冰冷,他一向甚少露出这样的神色,谢姰怔然望着一时都有些错愕,听他紧绷着唇凝声说:“我仍是那句话,我不会主动和关叔叔说什么——但前提是您也不要再去打扰伤害夏婵。”
“毕竟,您要保护您的家庭。我也要保护我爱的人。”-
余汇区天泽店这天下午到临了一位来自亚海总部专负责天泽店的副总级别负责人,紧急召集了天泽店主管以上级别员工开了一场会。
会议内容主要是围绕天泽店两日前收到的一条举报,被举报人,是余汇区天泽店前厅经理夏婵。
那条举报是匿名的,只有一段录音和电子信,直接发送到天泽店总部。
——你不是问我,想要多少钱吗?
——多少都不可以!
——起初的时候,我是想要钱。但我现在突然觉得,要人,好像比要钱更有价值。
——钱有什么意思?几十万、几百万……给我再多我迟早不也有坐吃山空花完的时候?可人可就不同了。那可是**啊!又是你们*家的独子,我若是能和他在一块儿,那我岂不是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
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
举报人的举报信是以家属的口吻,声称余汇天泽店前厅经理夏婵曾违背店规私下联系客户,与客户发展不正当关系,又一次来要挟家属要钱。
亚海集团旗下酒店明文规定,酒店员工不可与客户私下接触、即便有也不可公开在明面。
而敲诈勒索更是几乎划分到犯罪的范畴,是大忌。
举报人称要明确看到亚海集团惩治夏婵,否则便将还录音发布到网上,那彼时自然会对亚海·天泽造成一定影响。
于是天泽店各领导层商议决定,先暂时将夏婵停职,查办——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两章哦,后面还有一章~晚安[撒花]
第63章 063.收钱 她曾收过我们家六十万。……
夏婵敲开了店长办公室的门。
不待屋里的人说进, 她便直接开门走进,进门便道:“店长,那录音是假的!您……”
“出去。”店长盯着电脑看都不看她淡声道。
夏婵停顿一下继续说:“那录音是假的, 是剪切过的!当时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我——”
“那些话是不是你说的?”店长只睨了他一眼淡道。
夏婵语塞了一下才开口,“是……但是当时是——”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出去!”
她拗不过, 只好默默地闭了嘴不说了,但脸上仍是一片意气,执拗地攒紧拳站在他面前不肯走。
今日那副总离去前虽说那录音内容会保密,但实际那段录音已经在私下各大店的员工群中传开了,对她的议论与嘲讽声也已达到高点。
她仔细听过, 那录音的确是她与谢姰对峙那天的内容,却被切得稀碎, 还刻意只放大了她语焉不详的部分。
她不是怕嘲讽,也不是怕别人的指指点点。
她的工资虽不算高, 但在申城,她和黄毛、思忆、辣辣胖虎他们的开销大头上还是都在她和胖虎的身上。
黄毛赚的是辛苦钱,平时急了赶路超时之类还要扣款;
辣辣的直播更是极不稳定靠天吃饭;
在申城,水电用钱、食宿用钱、出行用钱……还有思忆每个月定时的复查也高额药费。若她停职, 虽说这生活的天不会马上坍塌, 但他们几人的压力会变得非常大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夏婵, 我之前提醒过你们多少次!平时小心说话小心说话!”
店长的怒火似乎也已压抑了很久, 指尖在桌上猛点几下低声呵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急愤。
“虽说做我们这行一半是靠嘴吃饭,但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是八张嘴也说不清!服务行业那就是个孙子!只能是忍、忍、再忍!”
“这次的事,你说那录音是假的,我也相信你是假的, 但别人谁管你是真的假的?只要发出来就是你倒霉!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还学不会么?这次的事儿也算给你个教训,别的话你也什么都别多说了!出去吧!”
天泽店的店长胡世伟在亚海干了也有三十多年了,在天泽夏婵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都能算他半个徒弟。
夏婵算默默接受下他的批评垂着眸没反驳一句话。
她平日就个性极强隐有锋芒,胡世伟见她这样一时之间也有了点不忍和无奈,半晌还是软了下声色问:“那录音里说的人,是谁啊?”
“关泊涵。”夏婵如实答了。
胡世伟怔住。
“和我说话的人是谢玫。”夏婵平淡说:“她是我妈。”
店长从她这雷劈般的消息里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从她言简意赅的叙述中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叹息说:“行了,我会大概把这事跟上面反映一下,你也好好想想这录音是谁录的,总不可能是谢玫……职场就是战场,真以为这句话跟你闹着玩呢么?你夏婵怎么还能犯这种错误!”
夏婵起初也以为这录音的是谢玫,但后来一想,不对。
如店长所说,这件事对谢玫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她那么小心翼翼地担心她会将她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又怎么会主动涉险?
看来她这次,是被人给阴了……
沈舟渡那边并不知晓亚海天泽内部的事,只是这日下午沈竟海又一次强迫命令他回家去,只说了一句:事关夏婵。
沈舟渡刚一回到沈家别墅,沈竟海便当面甩给他两张照片,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照片是沈舟渡拉着夏婵走的背影,看时间是某个下午,看穿着正是夏婵和谢姰对峙、沈舟渡带走夏婵的那一天。
虽离得有些远,看不清脸,但熟悉的人一下便能认出来。
沈舟渡眼神微漾了一下有些错愕。沈竟海便冷声解释说两日前,这张照片出现在一个叫小红本的社交app上,没写是什么原因,只有这张照片打了个#沈舟渡的tag,发图的也是个新号。
当时有零星几个粉丝看见还在底下吵过说不是他,幸亏看见的人不多还没在网上怎么发酵,就被沈舟渡的经纪人发现,连夜联系了他拜托联络小红本那边把照片给删了。
但沈竟海这边自然无法轻易揭过,也认得出这是沈舟渡翘了瞿尧播客上热搜的那天,冷声质问:“这个,是你没去瞿尧播客上热搜的那天对吧?我当时就有猜测可能又和她相关。”
他冷哂,“你跟我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沈舟渡,你真是越来越能给我惊喜了哈。”
“还能怎么回事,谈恋爱。”沈舟渡也淡哂了一下很快恢复到正常的神色静对他,“有什么可说的。”
“沈舟渡!你是脑子被她迷惑了是不是!”沈竟海骤然又燃了怒火斥声。
“你之前和她怎么胡闹我不管,只要不胡闹到人尽皆知……不胡闹到新闻上,我都能当做没看见。”
“但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曾经就因为她险些影响了高考,现在又因为她说不上了节目就不上节目,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谈恋爱?就是屡屡拿你的前途事业开玩笑?这算个什么恋爱!非要我再出面跟她说一次你才能清醒么!”
“我真正的前途是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好好活着!”沈舟渡似也骤然动了怒沉沉掷声,“而不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让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竟海像震怔住了死死瞪着他面色沉怒,整个别墅大厅也蓦然陷入一片死寂,杨媛都在一侧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良久,沈竟海才像头痛似的捂了下头叹了口气,像退让了一步缓息说:“总之她……我绝对不会同意。”
他说:“你马上和她断了,否则我管她是不是什么优秀员工……我马上把她赶出亚海!”
“我要你同不同意。”沈竟海理都没理转身就走。
“沈舟渡!”沈竟海更愤怒了,再也忍不住一手拍在大理石茶几上起身就步向他的背影,脸色怒发冲冠得通红挽起袖子几乎就要动手。
继母杨媛再也按捺不住赶紧上前来拦他,声调也带了点几乎要急哭似的腔调,“行了!行了!这都是在干吗啊!一个高血压呢!另一个天天上镜你要真打了他明儿他就真的要上新闻了!你们两个有话就从没有好好说过!”
沈竟海终于被安稳下来,怒红着脸被她轻抚着胸口剧烈喘息着。沈舟渡也停下了脚步回眸看他却没有上前。
杨媛先给沈竟海吃过药,等他状况稳定下来后才到沈舟渡的面前,踌躇道:“舟渡,你爸一直不同意的有一点原因……其实是因为那孩子,曾经收过我们六十万。”-
晚上沈舟渡回到公寓,已经快要接近半夜十一点。
满身疲惫。
今日下午他和沈竟海吵过后,他又忙赶去了录音棚的去录新歌。
今天的他却始终有些找不到状态,短短一分多钟的半段副歌却花了几个小时都没能录好,连蒋城都看不下去了,早早便放他回来让他好好休息。
站在门口阖眸沉静了很久很久,沈舟渡才伸手,“咔哒”一声打开指纹锁。
门开,屋中却并非平日那般满室漆黑。
而是满屋明亮。
半室灯光。
一道人影正站在客厅的大落地窗前,遥望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与斑斓霓虹。
她穿了身淡色的运动服,敞开的外套衣角被风吹得轻飘。散下的半长发也被风吹得微微飘动,发尾如荡漾的波浪,茕茕孑立地站在那儿,纤瘦清冷,也孤寂。
沈舟渡愣了一下,忽觉自己一半的疲惫都似瞬间烟消云散。
似听见响动,夏婵也回眸。
“你……”他对上她的眼眸,已然惊喜笑起来,眸光灼亮,“你怎么来了?”
“那我走?”
她也笑了一下作势要走,沈舟渡眼疾手快扣住她的腕,笑着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然后两个人就随着惯性跌到沙发里。
接着她唇边马上落下一个吻,又是一番缱绻缠绵。
片晌分开沈舟渡下巴轻抵在她的肩窝上轻喘息。
“什么时候来的?”
“下班以后。”夏婵囫囵地道。
其实是午后了。
下午被通知停职之后,她就立刻交接出所有的工作离开酒店了,不回桃园弄是不想让思忆他们担心。
原想找个地方悉心静一静,思来想去还是到这儿来。
原本她只想静一会儿便走,哪知一梦醒来时已是傍晚,满屋昏暗,整个世界静得仿佛真的将她抛弃了一般。
那一刻莫名的,她忽然很想见他,就在这儿等待他回来。
沈舟渡唇边暗笑刚想在说什么,一开口却是手忽然握成拳在唇边轻咳两声。
“感冒了?”夏婵立刻用手碰碰他的额头。
“没有,刚去录歌了,”沈舟渡将她手拿下来吻了吻,“嚎了几个小时,嗓子快劈了。”
夏婵立刻从包里取出一版喉糖,挤出一颗给他,剩下的直接都踹进了他的衣兜里,还拉上拉链,“你那被安琪拉舔过的嗓子,可得保护好,平日多备点喉糖在身边,也能缓解缓解,多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应好自己。”
沈舟渡就像一个被批评的小孩一样乖乖应了,眼眸亮亮地“嗯”了声,将喉糖吃了。
他盯着她的眼眸这一刻也异常的亮,在她放好喉糖回来后忽然一把将她圈在自己双臂和沙发中央,不由分说俯唇便贴在她的唇上,将喉糖渡进了她的嘴里。
醇浓的薄荷味迅速在她舌尖漫开,激得人后脑连着脊背似乎都一阵激灵。
夏婵猝不及防眼眸瞪圆嗔怪瞪他,沈舟渡只眨着眼坏笑。
茶几上的垃圾桶里零零散散放着几个小零食袋子,是些应急的小面包、雪饼等,他曾在她的包里见过。
沈舟渡问:“吃晚饭了吗?”
夏婵摇头。
“来。”他就笑了下起身将她拽起来,说:“我做给你。”
“你?”夏婵一瞬狐疑。
她可还记得,这可是位少爷。
当初让他洗几颗菠菜都能像对待艺术品一颗洗上半小时,菜下油锅哗啦的刹那都能惊得手腕发颤。
“嗯,我。”沈舟渡将她按在餐厅的椅子上便自行走进厨房挽起袖子,唇边轻笑像要献宝一样,当真开始七七八八寻找食材准备起来。
这房子他不常回来,冰箱里的东西也少,翻了半天最后也只翻出一些牛肉、土豆、胡萝卜等。
但足够用了。
沈舟渡说道:“正好,你也检验检验我现在的手艺。”
夏婵笑着点点就真的当甩手掌柜去等着了,看着他一一迅速也利落地洗菜,切菜。
地板上静静投射着他认真清峭的身影。
他如今的刀工没想到几乎已变得非常好,利落也漂亮,哒哒哒只转瞬所有食材就已分门别类地切整好。
夏婵久久望着他的背影总觉仿佛能从他身上看到另一道影子。
那是她,十七岁时年少恣意的她。
他们分别之后,他好像渐渐地替她活成了她的样子。
从做饭、到木雕……那些早都被她遗忘到时光里的东西,却不知在何时何处被他一一拾捡起来,让她在他身上重新看到。
沈舟渡做了两道家常菜,一道清炒土豆丝,一道牛腩汤。
他将饭菜在餐桌上摆放好,“尝尝。”
夏婵齐了齐筷子轻尝了一口,别说,味道的确很不错。
家常菜不比大餐,但却是最令人怀念回味也怀念,她不禁赞许点点头,“不错,果然不会木雕的歌声都不是好厨师。”
沈舟渡不禁笑了也坐下来,“女皇陛下,臣妾斗胆,配不配再上个位份?”
夏婵在桌下轻踢他的小腿笑闹起来,两人吃着饭随意聊着天,沈舟渡片晌迟疑着唤:“夏婵。”
“嗯?”夏婵看他。
“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
她的眼眸静静倒映他的倒影。
他的眼眸也静静倒映着她的,这一刻目光也似乎变得小心而陈杂,声线也低缓了,“他们说,你曾收过我们家的六十万。”
第64章 064.选我 你选我吧,我把自己卖给……
夏婵的眸光也极细微地漾动了下, 执筷的手顿住了。
很快,她唇边也像极轻浅地笑了下,悄无声息撂下筷, “我还以为,你还会过段时间才能知道这件事。”
沈舟渡目光幽深。
“对。”
她少许再一次抬眸望向他,承认的语气也坦坦荡荡的, 静静说道:“我是收过你们家六十万块钱。”
他眉宇几不可查地微蹙了一下当真像怔住,一时心里又有无数的疑问呼啸而起却没有半点询问细节的勇气,嗓音发哑,“为什么……”
他说:“当初,你是因为这个……才把我删了, 也执意消失不见要跟我划清界限的吗?”
今天杨媛告诉他这一切的时候,他起初还不肯相信, 觉得荒唐至极,又转而生怒。
“是真的。”杨媛拿出当年种种确凿的转账记录给他看。
“那年, 你回来之后……我和你爸其实又去过一次轻水,当时那姑娘的妹妹不是还差一次手术需要三十万?你爸想给她三十万,让她别再联系你了,结果是那姑娘自己要的六十万……舟渡, 你自己看, 这些记录虽然过了很多年但随你去查!你看!”
沈舟渡就更加惊忡不可思议, 但转瞬又有种更加难以言喻的膨胀怒火, 很想彻底跟沈竟海撕破脸。
所以当初,他们真的曾经背着他又去找过她,去打扰过她;
所以归根究底,或许还是因为他,才让她毅然决然跟他断联错过这么多年的。
“有一部分吧。”夏婵的语气轻飘飘的, 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淡静的神色却已然是在一点一点与他拉远距离。
“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想用钱让我这个‘灾’离你远一点,那我既然收了钱,当然得说到做到,否则,岂不是太没良心?”
沈舟渡的眼神一瞬更深格外复杂。她对上他这双眼睛,感觉自己几乎要被他这目光给割伤,表面仍旧云淡风轻笑着道:“抱歉,让你失望了。”
她仍旧很坦然地面向着他说:“所以……你现在想怎么样呢?”
“什么?”沈舟渡眉尖微漾了一下像没听懂。
“这件事……你既然已经都知道了,那总是会有什么想法吧。”她淡笑如兰,“那你想怎么样呢?你我之间……分开,或是当做一夜情、炮友什么的……”
他的目光猛然晃动了一下微抿紧唇。她仍旧淡然对他笑着说道:“我都可以。”
“……”
“不过让我还钱,是不可能了。因为那些钱早没了……如果你执意要我还,我可以先打个欠条分期还你。”
沈舟渡的眸光深浓仍旧紧紧地盯着她晦暗不明,片倾才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却是起身在她身边蹲下来,仰头对她笑道:“夏婵。”
他说:“你选我吧。”
“……什么?”夏婵怔怔看着他没听懂。
“我现在,有更多的六十万。”
餐厅的暖黄色灯光明晃晃的,如坠落了一片暖色月光。他笑着,眸里也蕴藏了星月似的纯粹光芒,静静映着她的模样。
“我有六百万,六千万……你选我吧,我都给你,我把我自己卖给你。”
夏婵怔怔地望着他还是像十分地不可思议,片倾眉宇才蹙一蹙道:“沈舟渡,你疯了吧?”
“如果你觉得是,我就是。”沈舟渡仍旧只笑着静望着她说:“但如果当初你离开我的原因是因为钱,那我只会太高兴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我看来都不是问题。以前你我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我没有钱、所以在沈竟海那儿也没有话语权。那现在我有钱了,你选我吧!我把我的钱都给你,把我也给你,一切都给你。”
夏婵更怔忡了盯着他的眼眶越来越红,感觉今日种种那些被她压抑许久的情绪都翻涌上来,绞得她鼻尖酸涩眼眶酸涩心尖更酸涩,嗓音涩哑,“沈舟渡你……”
“你……”
他只是温亮着眼眸望着他一直对她笑着,忽然上前去吻她的唇。
他的手掌扣在她的后脑,上半身往下压倏地将她扑倒在凳子上。
夏婵猝不及防地扶了一下餐桌一根筷子被打落在地,但谁都没管,她唇上立刻熨压上另一个唇陷入一场深吻。
他的唇齿间还留着方才吃过的淡淡喉糖味,在她的舌尖一点一点漫开回味。
灯光轻晃,他吮吻过他的唇,渐渐又顺着她的唇向上,一点一点吻啄她的鼻尖、鼻梁,吻到她的眼睛上。
他轻吻她眼睫上斑驳的眼泪,感受到她的睫毛如颤抖的蝶翼在他唇下轻颤,一抹微咸在舌尖化开反而成为一丝甜。
他轻笑着舔着唇回味似的微微分开,夏婵就红着眼轻打他一下,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嗔责,“沈舟渡,你是不是个傻子!”
她眼眸湿红望着他眸里的星河,“我要是个骗子,你现在就已经被我骗得倾家荡产了……”
“不怕你骗,就怕你骗都不骗。”他顺势在她的手上轻轻吻,“你要什么,我都倾给你。我自己也倒贴给你……”
夏婵眼眶湿红着,望着他,倏地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向下压主动去吻他。
她的吻势比他来得更急也更加激烈,像骤来的暴雨拼命去侵吞着索求着,椅凳脚在地面磨出咯吱吱的蹭响。
四周的空气与体温都在迅速升温。
沈舟渡的呼吸逐渐沉重,体表也烫了,在她险些就要从两个凳子间跌下去时迅速用手托住她的后背另一手轻抚她的脸,“想?”
他嗓音已极其的沙哑,她也只定定地盯着他,瞳眸异亮得像攒了星星,而后再一次倾身上去亲吻。
……
夜晚星月都沉睡时,夏婵和沈舟渡掩在被窝底下,褪了汗的身躯干燥温暖。
夏婵的头发湿了快一半,黏腻得难受,沈舟渡主动用凳子架起一个水盆为她洗头发。
头发洗净,吹风机轰隆隆地喷薄着暖风。
夏婵双臂抱膝窝在被子里任他为她吹着头发,想着什么迟缓着说:“我下周……请了一周的年假。”
发丝干爽得差不多了,沈舟渡关掉吹风机,听见她后面的半句话,“打算回轻水一趟。”
“怎么会忽然想到放假?”沈舟渡讶异。
“嗯,最近有点累,想休息休息,正好姥姥……也回去了,我想回去看看她,很久没见她了。”夏婵囫囵道。
夏婵没有将停职这件事告诉思忆他们,不想让他们担心,但也不可能每天装作上班的样子在外面游荡,而且还不知道她这停职会到多久,索性想离开申城一段时日。
但她也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沈舟渡。
沈舟渡够忙了,自己的行程都满到自顾不暇,就别再因为她的事分心。
若他知晓这件事,她相信他会帮她解决,但不知又会和沈竟海起怎样的冲突。
“好啊。”说到姥姥,沈舟渡眼神亮了,立道:“那我这两天也争取挤出两天空,陪你回去。”
“不行!”哪知夏婵却忽然矢口回头道。
沈舟渡怔住。
她对上他错愕的眸,过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脸色有些泛白阖眸轻叹了口气努力微笑解释,“你……工作那么忙,就别乱折腾了。上次瞿尧播客那个风波还没过呢,别再另起风波。”
“只是挤出两天的时间,这点空余还是能挤出来的。”沈舟渡笑环住她的腰却道:“正好我也很久没见到姥姥了,很想念她。”
夏婵面庞僵白,手臂又顺势环在他的脖颈上轻笑哄劝。他最近事情虽不算多但却很杂,有场演唱会在即,还要多方交涉。
让他安心工作,届时她会去看他的演唱会。
沈舟渡拗不过,只好应了-
隔天就是周一。
夏婵第二天从沈舟渡的公寓回到桃园弄后简单收拾了行李,又同思忆他们仔细嘱咐了几句便赶往了机场。
夏婵对思忆他们所说的理由是要出差一段时间,一周到半个月不等,也让他们在生活身体各方面多多注意照顾好自己。
夏婵当天出发的时段,沈舟渡正有工作,无法亲自去送她。
只在她登上飞机后收到她一条消息:「已上机,勿念。」
彼时沈舟渡正在录音棚里等候录歌,看见她的消息笑一笑,回了句:「一路平安,等你归来。」
沈舟渡今日的录歌状态倒是不错,一首三分半的歌只用了半个多小时,还来来回回录了多遍备选。
经纪人蒋城都觉得奇异,打趣,“今天怎么这么顺?昨天那是被夺舍了?有啥喜事?”
沈舟渡只但笑不语。阿森看见他这笑意总觉得特别诡异,八九不离十和他那所谓的恋爱相关,瞅他的神情都变得苦巴巴。
沈舟渡只细微地使眼色,让他不要害怕保守秘密。
沈舟渡在四个小时后才接到夏婵的第二条消息,是称飞机已平安落地,正要赶往火车站乘车去轻水。
沈舟渡回了好,让她也向他代姥姥问好。
他很想抽空跟姥姥视个频当面问好,奈何后续的几天,夏婵隔很久才回复他几句微信。
她说她因照顾姥姥而时常忘记看手机,所以回复的次数也少。
好几次她回应时已是深夜,姥姥已睡下,他便嘱咐她安心去陪陪姥姥不用顾忌他这边,也让她多注意休息。
三日后的下午,沈舟渡在百忙之中收到思忆的生日邀约。
思忆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过了很早以前医生为她判定的“死期”,黄毛他们为了给她庆祝一番,决定在家里给她办一场小小的生日会,她很希望沈舟渡能来。
那天沈舟渡原本有满天的工作,时间也有些紧。
但到底记挂着他们,还是应下。
当天沈舟渡赶完工作到桃园弄湿其实已经有些晚,原想自己就露个面送完礼物再和他们说说话便好,没想到他们居然一直在等待着他。
小屋里被布置得浪漫温馨,满屋的夜灯,满地的彩带气球。桌上的蛋糕都没切,一桌的佳肴也严实地用盘子扣着保温着,筷子都齐齐整整地摆放着不曾动过一下。
沈舟渡走进屋的刹那,黄毛率先拉响了一根彩带“砰”地在他头顶洋洋洒洒地喷洒,紧接着面前响起热烈欢呼沈舟渡惊了下拎着一手的礼物失笑进门。
“这是给我庆祝还是给思忆庆祝呢?”
“给我庆祝,也是庆祝舟渡哥你能来,大明星莅临,蓬荜生辉!”
思忆兴奋说着,沈舟渡就笑着轻点她的额头将礼物一一分给他们。
沈舟渡不仅给思忆带了生日礼物,给他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送给胖虎的是台笔记本电脑,他常年对着屏幕写代码,他特意挑选了一款最新款护眼屏幕;
送给辣辣的事一套高端化妆品专业的直播装备;
送给黄毛的是辆摩托车,称已上好了申城拍照停在楼下,只要不在市中心泊车便好;
而思忆的礼物则是一次全国七天任意游;
她因常年生病,时常被困在家中哪儿都去不了,很想像正常人一样出门看看这世界的风光,可经济上也不允许了,那些在网上才能看见的美丽风景更像是一场下辈子才能实现的梦。
几人收到各自的礼物都大为惊讶,连连推还不敢要。
“收下吧。”沈舟渡却道:“就当是我补偿给你们之前那么多年的礼物,是我惭愧,也不知道你们都喜欢什么,就自作了主张,如果不喜欢,还请见谅。”
几人推拒不过就只好收下了,喜滋滋扬起的唇角掩不住心里真实的欣喜。
这晚四个人为思忆点起了蜡烛,又唱了生日歌。
思忆许了三个愿望,在睁开眼“呼”地吹灭蜡烛的刹那,黄毛和辣辣胖虎立刻摇动起了手中的拍掌玩具欢呼。
沈舟渡开了灯,几个人撸着袖子开始张罗着切蛋糕吃饭。
“唉……要是小婵姐也在就好了。”思忆切了六块蛋糕,望着那多出来的一块不禁感叹,“也真是的,非赶在了现在出差……只能等小婵姐回来后我再重新补她一块……”
“出差?”沈舟渡抿着蛋糕眉心微动隐约捕捉到了那里不对,迷茫抬眸,“夏婵……不是请假回轻水去看姥姥了吗?”
“看姥姥?”黄毛也疑惑了,甚至可说是惊异,“可是姥姥她已经——”
思忆一瞬脸色变白猛碰了一下黄毛,这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什么。
黄毛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般如临大敌闭上嘴。
而沈舟渡的心里已经更生疑惑,“姥姥她……怎么了?”
他们这会儿却什么都不肯说了,连连张罗着让他吃蛋糕吃饭。
“思忆!”沈舟渡却已正沉了神色,心中有某种预感在一点点地扩大,却不敢相信,面庞绷冷正色说:“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瞒我?姥姥她到底怎么了?夏婵……既然不是回去照顾姥姥,那她到底去干什么了?当时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你们没告诉我?”
“你们不是说过我也是自己人吗?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为什么!”
思忆被逼问得眼睛渐渐泛红,整个人的神思也如被风吹动的孤旗飘摇欲坠。
“舟渡哥……姥姥没了。”她最终还是一咬牙说出口,紧闭上眼掉下眼泪。
如经年的雨,终在这一刻,迟迟坠落。
“姥姥,九年前,就没了……在你走后不久,就……”
第65章 065.渡心 今天的我,有没有告诉你……
轻水镇这天下了一场雨。
雨丝哗啦啦的, 敲打着石碑发出一阵清脆回响。漫天雨丝如雾,连接着灰蒙蒙的天幕,将整个山中都笼罩得一片苍凉。
夏婵带着一个黑色鸭舌帽, 黑色工装裤、黑卫衣外套,裤脚也微微沾了点泥水。
她举着把黑伞,肩上背着一个硕大的斜挎包, 由远及近走到一个墓碑前停下来,然后将包放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先是一捧鲜花,是她喜欢的粉色铃兰。
然后是一些水果、糕点、麻将……
“小老太太,我来看你了。”
雨水潲入她头顶的伞沿下巴滴下来,她将一切摆放好后抬眸望向墓碑的照片, 轻轻弯唇对她笑一笑。
墓碑上,刻着一行字:夏胜男女士之墓。
照片上的老人温润慈和, 好像永远都这么咧嘴乐观地笑着,透过时空静静跟她相对。
漫天的雨幕仿佛隔绝了世间的一切, 只有这一处小小的角落能够让她们对话,她抬手轻拭了一下她照片上的水珠,“怎么还这么年轻啊。”
她将伞立在一旁,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边捡着先前的旧麻将边聊。
“我来就是想来告诉你, 我们都挺好的, 我挺好的, 思忆他们也是, 你不用担心。”
“思忆最近这几个月连跑医院的次数都少了,黄毛也找到了新工作,在送外卖。我们在申城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
“我还碰到了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是谁,猜猜看?”
“好吧, 那就我告诉你吧!是沈舟渡,就是你先前天天念叨的那个,小渡。他现在啊,可是比以前更厉害了,更帅了,还是个大明星……”
雨丝好像渐渐在变小了,有风吹动着墓碑旁的铃兰草摇曳,好像也在无声地回应着什么。
夏婵的眼眶红了,却仍努力笑着。
“我后面……没什么假期了,可能不能来看你了。”
“等明年,我再来看你。”
“小老太太,你要好好的,我也好好的。你在那边帮我照顾好我姥姥,我也帮你照顾好你的外孙女……”
拿起伞起身回头时,眼帘却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一顿。
沈舟渡一身黑衣,手中撑着一把黑伞,怀中是一束黄白菊花,整个人也仿佛这漫天雨帘幻化出来的。
站在她数步之外,眼神又深又浓。
穿越层层的雨雾深深望着他。
夏婵怔住了,静静与他相对,蓦地眼眶瞬红。
她很想逃离,可这世界漫天大雨,她从不知该逃到何处去,低下头,泣不成声-
大雨还在漫天下着,墓园的不远处就有一个临时的遮雨亭,夏婵和沈舟渡并肩而立在亭下望雨听雨声。
夏婵的身上披着沈舟渡的外套,许久低声道:“抱歉。”
沈舟渡声线低哑,“为什么……没告诉我。”
雨珠沿着屋檐落下来形成一条条密闭的线,夏婵望着深吸了口气凝望漫天的雨丝淡笑,“起初的时候,是不想未来跟你有更多的交集,觉得没必要说。”
她看他,“后来……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静静偏头也看着她的眼睛,眸底也有氤氲的微红,喉结滚动,“是什么时候的事……”
嗓音已哑得厉害,“姥姥又是怎么……”
“XX年6月8号。”夏婵说:“心梗。”
沈舟渡一瞬尤若被雷劈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喉咙被掐住,呼吸都被剥夺。
夏婵仍旧淡然地望着他目光有了涩意,“抱歉……”
……
那年起初沈舟渡离开后,夏婵其实并没有想好未来究竟要怎么跟他走下去。是真的要和他一起上大学?还是就这么慢慢淡掉……林林总总她设想过许多,但最终只想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
直到他走的大概两个星期后的某一天,姥姥突然晕倒在「渡」的院子里,幸而有客人发现得及时将她送到了医院,紧急脱险。
那时夏婵才知道,姥姥这些年来为给思忆看病,又多年为他们的学习生活操劳,其实早已积劳成疾,只是她从没有说。
夏婵异常后怕,也异常后悔。
后悔自己与姥姥朝夕相处却从没有发现她的病况与不对,第一时间想的也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治好姥姥。
那时什么沈舟渡、什么高考……她都不想再理会了,也不再重要。她只想陪伴在姥姥的身边要永远留住她、照顾她。
姥姥对她这想法自然强烈反对,几乎是要拿着擀面杖撵她回学校去读书。
她没有办法,就只好和黄毛、思忆、晁婶他们商议着轮番照顾姥姥,她也因此过上了「渡」、学校、县医院这三点一线奔波的生活。
她和医务人员学了很多很多的心梗急救法,上网查了许多的资料,学做营养餐谱,日夜看守姥姥寸步不离,成绩也因此下滑得厉害。
姥姥看着心疼,却怎么都说不听,就偷偷地和医院私下商议不再治了。
那时他们先前为了给思忆做手术,已几近穷途末路,没有了一分多余的钱。
邻里们虽然愿意再为他们捐款,但他们先前欠他们的钱还没还完,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向他们开口。
夏婵几番踌躇,真的已险些签下那份退学申请要出去打工。
而就这时,沈竟海来了。
沈竟海说,愿意给她三十万块钱,就算作给思忆还没来得及做的、也迫在眉睫必须要做的最后一次手术费。
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希望夏婵从此不再和沈舟渡联络,且要她亲手去将他的所有希望打碎,从此再别干系。
夏婵觉得讽刺也心力交瘁,于是对他说:“六十万。”
“我要六十万。”
沈竟海一瞬眉宇深蹙难以置信。她淡哂。
“既然您的宝贝儿子在您看来如此重要,那区区三十万……怎么能够配呢?我要至少六十万,沈先生,您给不给?”
沈竟海荒谬至极似乎也觉得可笑,最终却只化作他表面的一丝嘲鄙的冷笑,点头应了,“行。”
有了钱,夏婵焦头烂额的问题便立刻解决了一大半,她将姥姥送去了县医院里专业的康复中心。
那段时日姥姥对她的花销也大感惊异,总怀疑着她是不是背着她去做了什么?是否偷偷逃学不上课去打工了什么的?
夏婵只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向她解释。
“姥姥,我发誓,我没有逃课,也一直在好好上学。这些……是沈舟渡先前推荐给我的那个筹募平台,你还记得吗?是筹来的义款,网上很多人都在帮助你祝福你。”
“我向您保证,我会好好学习,您也答应我在这儿好好休养,把健康的姥姥还给我。等我考上大学,我们一起出去旅行看风景,我陪你去你的家乡苏城,好不好?”
这件事她谁都没告诉,不想让思忆他们看见她不堪的这一面,也不想他们多心。
那个人……向来是有些看不起他们的。
可她仍想维护他们那些微不足道又可怜的尊严。如果他们注定是他所说的都是穷山恶水里的刁民,她希望那个人是她。
那段时日她在学校里的状态也飘忽不定。时常走神,成绩忽上忽下,有时因睡眠不足走着走着几乎晕在走廊里。
连刘副校长每每看见她都不禁叹息,心疼又无奈,“夏婵。”
“你一向是个聪慧的孩子……虽然我现在说这些很何不食肉糜,但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你家的情况,你姥姥的病……我们都知道,学校也会尽所能帮助你。但是你自己一定要稳住了!现在你家里都在靠你一个人,很辛苦,我知道,但你一定要咬牙挺住,好好学习,熬过去,好好去上个大学,这样你姥姥也能放心。”
“老刘。”
彼时的夏婵坐在学校医务室里苍白的病床上,歪头朝他笑,脸色比床单更加的苍白却仍有空说几分玩笑话。
“你说……我要是考申城的学校,怎么样?”
“好啊!特别好!”刘副校长的眼睛便立刻亮了,整个精神都像被她打了鸡血,又欣慰却又涩意。
“按你以往的成绩,只要稳住了,申城除了复旦……其他的学校应该都不在话下!不不……复旦也不在话下!你要相信你可以的,我也相信你可以的!你最近就好好学习,其他的都别乱象,要是缺钱或是有什么别的困难,尽管来找我!老师给你……”
夏婵望着他那意兴勃发的模样只是淡笑。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夺走了她的妈妈、夺走了她的尊严;
尽管命运里的许多东西屡屡因为她的一无所有而抛弃她,她也想去证明,她不比任何人差。
沈舟渡在那段时间也偶尔会联系她。他会为她发一些他的成绩单、分享一些他在申城里的趣事;
或是偶尔抬眸时无意发现的一朵粉色的云、一株漂亮的花。
夏婵很少回应过,但他每一条消息其实都有仔细看过。
她答应了沈竟海会在高考之后和他断了所有联络,去打碎他的希望,亲手做这个恶人,但那倒数日子里的关怀与分享反而成了一种慢刀子折磨似的凌迟。
她被磨得难受,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将它静静地放在那儿,等待着、等它自己走向已经注定的结局。
可无数次因学习或生活快要情绪崩溃,她都恨不得拿起手机什么都不顾及了,直接跟他说:沈舟渡,我太累了,我不想去申城了;
桐城永远赶不上申城的脚步,就像我也永远跨不过跟你的距离;
姥姥病了,病得很严重,她很想见你,我也要坚持不住了;
而你是个滚蛋,你知不知道你爸有多混蛋!
你爸是大混蛋,而你就是个小混蛋!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招惹我!你个混蛋!混蛋!
……
高考前一天,夏婵待在姥姥的病房里陪伴了她一整天,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夜晚星月澄明时,夏婵学着小时候的样子窝在姥姥的被窝里,问她说:“姥姥,我们家的旅店为什么叫「渡」啊?”
老人就轻轻笑了轻抚着她的头发,娓娓的话音也仿佛儿时夏夜为她讲故事。
“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过这一个‘渡’字么?有困难、要渡过;有劫难、要渡过……渡关、渡劫、渡人、渡己……到最后再渡自己的心,然后渡过自己这一生。”
“所以我那时候就想啊……我要是开个旅馆,那就叫做「渡」!供往来路过的有缘人落个脚,他们渡过我们,也是我们渡过他们,好也好不好也罢,也都算是渡过人生的一段历程。”
夏婵的头轻轻窝在她的肩膀蹭一蹭眼眶渐渐红了,隐约能够听见她平缓也宁和的心跳。
“可是姥姥,我有时候总觉得,生活里的有些事……很难渡过了,该怎么办?”
“没什么渡不过去的,就算你当时觉得是真的过不去了,等过段时间就发现,都过去了。”姥姥笑着道:“所有你认为的渡不过的困难,其实真正渡不过的都是你心里的恐惧而已。只要你自己无惧、无畏、无愧,就都能渡过的。”
“……”夏婵静静拥抱着她滑下一颗眼泪不吭声。
“婵婵。”夜半月亮从云层里冒出尖的时候,姥姥深深地望向她的脸,好像也要把她的模样印刻在心里般,由衷道:“你是能够渡过一切难关的。”
“所有困难都拦不住你。”
“你也要相信,自己能够渡过所有的困难,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有什么困难过不去了,那你就想想姥姥、想想「渡」、想想今天……然后,照常活下去。”
“活得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活着,然后等突然有一天你想起来回头去看,你就发现,都渡过了,原来太阳也一直在,海阔,天也明。”
夏婵眼泪汹涌地往下落怔怔哭了,泪水浸湿了她枕边的枕巾死死地咬着牙不吭声。许久许久才努力笑起来说:“我当然都能渡过……”
她哭腔嚅糯,“我有姥姥、有思忆、有黄毛、有「渡」……等我上了大学,工作了,有钱了,我就把我们家的旅馆做大!然后包出去,我就带你们整日旅游,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块儿永远不分开……”
姥姥也笑了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好。”
……
6月8号下去最后一科英语的考场上,夏婵在做着一道英文阅读题时,涂卡的铅笔蓦然断裂!
那一刻她的心脏忽然慌得厉害,咚咚咚咚几欲从胸膛里跳出来,几乎是不受控的生理反应得想哭。
她用力默了默眼睛努力让自己宁静下心继续去读题。
“I felt his heart attack in my chest……as he had slipped away.”
(我都能感觉到自己胸口传来他心脏病发作的感觉……在他生命消逝的那一刻。)
“Suffering disappears-love remains.”
(痛苦会消逝——而爱会留存。)
“Have I told you today that I love you?”
(今天的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
考试结束后,她在第一时间赶回了康复中心,看见的却是姥姥静静地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唇边甚至有着微微的笑意。
黄毛和思忆哭成了一团,晁叔和晁婶等邻居也立在一旁泣不成声,连连地搂着她的肩安慰着嘱咐着她一定要振作!要振作!
她只是怔怔地、僵硬地、也很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然后此生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摸摸她的脸,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手上,在她耳边轻轻说:
“姥姥,你辛苦了。”
“我爱你。”
那天医院来了不少的邻居们为她上上下下忙络着姥姥的后事,她就呆呆地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发着呆,突然接到沈舟渡的电话。
当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夏婵一瞬心脏如被万千丝线绞成碎片忽然坠下大片眼泪,颤着手迟疑着将那通电话接通。
自沈舟渡离开后,其实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拒绝接他的电话了。
不想听见他的声音,也在刻意回避着他的声音。
可这一刻不知怎的,她很想很想听听他。
“喂。”她听得出电话那头的沈舟渡似乎也惊喜,声筒里传来他清冽温润的声响。
那天沈舟渡和她说了许多许多的话,他说,终于考完了,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说,他还有一些毕业的事情需要他回校处理,等处理完,就回轻水去;
他说,他很想念他们。想念黄毛、思忆……还有她。他要和他们一起度过这个暑假。
他小心翼翼地问她,夏婵……你有考虑好的学校吗?你打算去哪里?
他想说无论她去哪里,他都随她去。而夏婵在这一刻忽然打断他的话,“沈舟渡。”
她在那一刻紧紧地握紧了手机,指尖疾颤,眼泪控制不住地簌簌掉下来咬着牙拼命忍着。感受得到声筒那边传来的微妙空白也有他忐忑的呼吸。
她迅速地说了句,“我也喜欢你。”
然后她听见他那边的风停了,他轻轻喘息,他笑起来,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对她说:“我明天就回去!”
“夏婵,你等我!我买明天最快飞桐城的飞机。”
……
挂掉电话,夏婵将手机死死地抵在胸口剧烈地哭过一场。
那像是她此生哭过的,最痛快、最剧烈、也最歇斯底里的一场。
他删了沈舟渡的微信、拉黑了他的电话、关掉手机。
看着姥姥曾躺过的空空如也的病床,蓦地跌跪在地上,倒在地上浑身蜷在一起放声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她不管周遭任何人的眼光,也不再顾忌此刻眼前任何人何事,只发泄似的放声哀嚎。
哭得上齐不接下气,哭得满面通红浑身发麻。哭得往来的行人都见之恻隐不禁泪目。
黄毛和思忆他们都吓坏了,在她身边哄着劝着最终和她抱着一起一同哭泣。
那是20XX年的6月8号,她爱的人、她不想辜负的人、她想用心呵护对他们好的人,在这一天同时刻离她远去。
而姥姥说过,无论什么困难她都能过去。
她能渡过去。她终会渡过去……——
作者有话说:注:文中的英语阅读出自文章《All I Remember》——Bobbie Probste
第66章 066.故地 她光芒万丈到令他刺目。……
大雨仍在哗哗下着, 似乎有愈来愈大的趋势,天地之间一片青灰雾色。
沈舟渡听夏婵说完时眼眶已通红,浑身僵冷似冰。
“抱歉。”夏婵目光淡静始终微笑着, 面对他,“舟渡。”
她说:“当初删掉你,的确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无论我是否收了你爸的钱也好,还是自己的选择也罢……总归我都这样做了。你其实没有做错任何事,而我也猜得到,我这样做,可能会导致你陷入痛苦、内耗、自我怀疑……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样做。沈舟渡, 的确是我对不起,抱歉……”
沈舟渡红着眼喉结微滚, 隔着噼啪的雨幕感觉她这一刻都仿佛在渐渐变遥远。夏婵低了低眸又淡笑说:“但如果我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她望着漫天的雨幕。
“我那时的处境、认知……相信不管再来多少次, 这一条路都是我当时最优的选择。”
“所以沈舟渡,我虽然知道对你很抱歉,但我的确没有因为这样的选择后悔过。我知道‘对不起’三个字,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补偿你, 所以你我之间, 我一直都讲过, 想如何抉择选择权都在你,不会有怨尤。”
沈舟渡目光深沉凝望着她眼眶也越来越红,片晌微抿抿唇角低了低眸,唇边轻扯笑了一下。
却是忽然有大片的眼泪落下来泪如雨下。
夏婵望着他落泪心尖也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下格外不忍,很想伸手抱一抱他, 可此刻却完全不敢触碰他接近他又僵硬地放下手。
他低头落着泪看着她的手,片刻闭了闭眼也像稳了稳情绪,再次抬眸望回她。
他眼眸泪红闪烁,唇边却是微笑着的,夹着些许百转千回似的苦涩轻声说:“夏婵。”
“抱歉……”
夏婵不解地微蹙动了一下眉宇。
他说:“我以为……你当时可能是因为我爸的原因,才选择推开我。可我却从来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些……”
“不知道姥姥她……不知道沈竟海他们还这么欺负过你。在我还认为被沈竟海控制就很痛苦的时候,却不知道你其实经历的比我痛苦百倍。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抱歉,夏婵,对不起,对不起。”
夏婵眼底也几乎要雨雾洇得湿红了,怔怔地看着他眸光微诧。
沈舟渡曾经的确曾自我怀疑过——在发现夏婵删掉他刻意回避他之后,他曾拼命地想着是否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仍是沈竟海的缘故?于是恨沈竟海、恨自己,日夜内耗折磨想不透。
她总是如此洒脱清醒,他一向很爱她的清醒,却也很恨她的清醒。
好像总是读不懂或是刻意忽略掉他的心,不会在意与发现她的难过。
可他从来没想到她承受了这么多心酸与难过。
她都经历过什么呢?
在他觉得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就是莫大的苦恼时,她却正为了活命而将刀插进那个人的身体里;
在他还在天真地憧憬着他们未来的生活时,她却早已连生活的资本都失去了,看着家人在生死线上挣扎,自己撑起一片天独咽难过。
是他太傲慢,高高地坐享着她从未享受过的一切,俯视过她的苦难。
她远比他想象得更要好,坚韧、坦荡、也热烈,是他见过的最值得尊重的女孩子。
世俗的优秀无法定义她分毫,美丑与贫富等定义更是玷污了她。她好到光芒万丈耀眼到令他刺目,他自惭形秽,狭隘无知。一直是她配不上她的。
夏婵低了低眸眼眶忽然也有眼泪落下,她一手遮面不想让他看见嚅声说:“沈舟渡你……”
“你……”
沈舟渡只默默望着她悄无声息近她一步,她抬眸伸手轻捶他一下,“你是不是又傻了!”
“你说是就是。”沈舟渡浅笑伸手轻拭她眼底的眼泪,自己的眼底却也有泪无声划下,将她拥入怀中。
“夏婵。”
“嗯?”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以后……不要隐瞒我,不要轻易推开我。”漫天雨丝中,沈舟渡低声说:“我知道生命里有很多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也知道我可能只占据你一个小小的角落,但是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别再瞒着我也轻易推开我了行吗?与其你自己一人撑着,我更想跟你一同面对。哪怕我无法为你解决问题,也想成为你的后盾。”
夏婵指尖轻轻捏紧他的衣角涩然闭上眼,掉下一滴泪轻轻说:“好。”
……
雨停后,山间墓园的空气清新潮湿,两人手牵手走到夏姥姥的墓碑前。
沈舟渡将怀中那束菊花放在墓碑前,又拾捡了捡周围的落叶,蹲下身仰头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微笑。
“姥姥,我来看您了。”
他望着、望着……
却是忽然有眼泪落下来泣不成声。
……
——男朋友?
——来,小渡,吃昂!不够还有,别怕!
——这世界上的人和人之间啊,哪有说刚认识不久就很契合、融入的呢?那电视剧里不也还有什么欢喜冤家、相爱相杀之分的么?都是靠磨合和包容。
——你刚来不久,婵丫头他们几个没那么了解你,你其实也没那么了解婵丫头他们,那不知道怎么融入,就试着去了解、去求同、去融入就是喽!你不如试试,先去了解了解婵丫头他们的生活……
……
夏婵默默站在他的身后侧望着他的背影与姥姥,眼眶也红了,片晌也在他身边蹲下来握了握他的手。
沈舟渡手掌冰凉轻颤着反将她的手握紧,吸吸鼻子与她一同望向姥姥的照片,微笑。
生命里那些曾温暖快乐的小事……
生命里一些已遥远漫长的回忆……
生命里,总有一些不能让人忘记的人和事,它们永不朽-
回去的路上,夏婵才想起来问沈舟渡,“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沈舟渡斟酌着,观察她的神情缓声说:“昨天……思忆过生日,邀请我去。”
“她说漏嘴说你出差,我一听不对逼问了一问便问了出来,所以……”
“……”夏婵对思忆这个大漏勺现在已经发不出脾气了,心下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又问:“那你是用什么理由到这儿来的?你那工作……能行么?”
“我说家里有很近的亲人离世,必须抽出两天的时间。”沈舟渡神秘朝她眨眨眼,“所以他们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夏婵的嘴角抽了一抽,“我记得……你说你经纪人他们和你爸都认识。”她心里却有点想笑,“你也不怕沈竟海打你?”
他笑,“他现在可打不动我。”
墓园这边不好打车,夏婵在坐上公交车后才意识到沈舟渡是个公众人物,还有些担忧。
沈舟渡又戴上了帽子和口罩,黑乎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
好在墓园这边坐车的人不多,并没有什么人认出他。
等车驶入居民区后,人才渐渐多起来,正赶上放学的时段学生也是一批一批地往上上,沈舟渡那腰高腿长的气质外加独特的装扮还是不少人的频频侧目。
有两个中学女生一直在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看过来。好在夏婵机智,一把拍上沈舟渡的背,“哎呀!都说了今天有雨,让你多穿点多穿点!偏不听!现在好了吧感冒了吧?”
沈舟渡被她拍得下意识一声咳,凉凉幽怨地对上她的眼。
夏婵只似笑非笑地朝他使眼神。
他只能无奈地手掩住唇象征性地咳嗽几声,结果咳着咳着呛了冷风,当真剧烈地开始咳嗽起来,引得周围人都蓦地让开了一大圈避之不及。
那两个女孩也像嫌弃了,躲得远远的不再看,夏婵一瞬险些大笑出声憋笑憋得辛苦。
车子驶入镇中心的时候,还经过了一小段的山风巷。
山风巷如今已被占地变成了一片专业的商业区,高楼大厦平地起,以前「渡」的那条巷已经变成了一条商业古巷。
沈舟渡今天打车去墓园时,就已经听司机唠过家常了。
轻水这两年发展其实不错,被几个旅游博主安利出圈成为一个新的旅游镇,镇中各处也都在建设。
山风巷这一代早就被资本垄断,成为了完全模板式的商业城。外来人或许还会走一走,本地人是不会再去了。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百感交集。
夏婵握了握他的手。
“别看了。”
夏婵最后在一处名叫“百花嘉园”的小区站前下了车。
这是山风巷那一代居民的安置房,位置稍微有些偏,处在轻水镇的南侧,好在挨着河,环境还不错。
只是小区物业似乎有些疏于管理,门大敞着,外来的车、人随便进,绿化带也仿佛变成了停车场。
夏婵没有带沈舟渡回自己和姥姥的安置房,而是略带神秘地对他说:“我带你去见个人。”
然后她带他到了某栋楼某单元,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谁啊?”门内很快响起刚睡醒似的疏懒声音,接着门开,门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两厢相见都怔住。
第67章 067.爱你 夏婵,我爱你。
“婵婵?!”
居然是晁婶。
看见夏婵, 晁婶还迷蒙的神思一下醒了,上上下下看看她,“婵丫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
她目光向旁一瞥这才看见夏婵身边的沈舟渡, 更惊讶了,圆瞪着眼睛盯着他许久才像反应过来惊讶唤:“舟渡?!”
“你是舟渡?真的是舟渡?!舟渡!舟——”
“您再大点声。”夏婵轻笑,“让整个小区都听见。”
“晁婶。”沈舟渡微笑向她打招呼。
晁婶这才喜出望外地赶紧让开门, 让他们进屋。
晁婶家这套房子装修得很简单,套内约莫八十平,两室一厅,只刷了普通的白墙和最普通的家具,收拾得干干净净。
两人一进屋, 晁婶便赶紧召唤着晁叔。
晁叔大抵是在卧室里正修缮着什么东西,拎着螺丝刀便闻声出来, 看见他们赶紧撂下手中的工具就开始忙络。
“晁叔晁婶,你们别忙了, 我们两个坐一会儿就走,您还不如陪我们说说话。”
晁叔晁婶倒了茶,又给他们端来水果,又连连问着他们吃没吃饭。
若没吃撸起袖子就要现在去忙络。
夏婵无奈笑了, 将他们两个都拽回来强行摁在沙发上坐下, 晁叔晁婶这才无奈停下来跟他们聊起家常话。
“什么时候回来的?”
“四五天了, 刚去看过姥姥。”
“那怎么都没提前跟婶说!”晁婶一拍大腿, “早知道你们回来,我就让你叔去接你们了!不用你们自己折腾也好准备点吃的,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一会儿我让你叔下去买条肥鱼杀!”
“本来也待不久,没想着来麻烦您的, 结果……”夏婵看了看身边的沈舟渡隐晦笑笑,“也是我们匆忙叨扰,打扰您了,也没带什么见礼,等下次我们都补上,您二位这次见谅。”
“说什么话呢!小半年不见还外道了!”晁婶嗔怪地睇她一把。
晁婶又将目光转到沈舟渡的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数遍,目光感怀又喜爱,“舟渡,让婶看看……”
“哎呦,长得太帅了!长开了,比原来更帅,比电视上还帅!怪不得那些小姑娘都那么追捧你呢……”
晁叔说,沈舟渡当年走后虽和晁家断了联络,但是晁婶这些年其实一直有在时不时的关注他的。
有时候路边看见他的海报或立牌,晁婶还会驻足地看一看拍拍照;
连去超市买牛奶都只买沈舟渡代言的那个。
搞得晁婶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去打晁叔,夏婵和沈舟渡也不禁笑。
“婶儿,是我不好,这些年都没回来看你们。”沈舟渡歉意说:“是我工作先前太忙了,加上后来山风巷拆迁后就……您看您喜欢什么,我代言的牛奶也好、化妆品手机也好,我回头都给你们寄来几份。”
晁婶又连连地推辞称不用不用心意领了,但脸却已笑得像朵花,又问:“婵婵,舟渡,刚刚听你们说……你们是刚从墓园那边回来?”
“嗯。”
提到夏姥姥,几人的神思不禁又些微低。
“好,好……”晁婶连连点着头说着夏姥姥这回看见舟渡想来也一定会很高兴了,说着说着眼眶竟不禁红了,低下头抹泪。
“你看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晁叔嗔怪地轻搡一把,连连让沈舟渡莫怪她泪点低。晁婶蛮不乐意地捶了晁叔一下。
“我这是高兴,高兴还不行么!哪都像你,冷血无情……”
他们夫妻俩又不痛不痒地拌起嘴,夏婵和沈舟渡见着也不禁对视轻笑。
晁婶在今天看见夏婵和沈舟渡出现时就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在气氛完全松弛下来后试探着八卦问:“婵婵,你们两个现在,是……?”
夏婵侧眸看了沈舟渡一眼像是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倒是沈舟渡坦荡笑一笑毅然决然牵起她的手。
当他们面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哎呦!”晁婶就更加喜出望外了又一拍大腿,乐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好好好,真好!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这想当初啊,给你们这两个作的呀……夏姨那边刚走,一个说什么都让我一定要瞒着、瞒着,连葬礼都不肯在家办;另一个也是缠着、缠着,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啊夏婵在哪儿啊’?我这夹在中间是左也难做右也难做,给我愁的呦……现在可好了,可终于好了!”
说起以前的事,晁婶话语感叹不掩控诉。说得两人也不禁惭愧暗笑垂眸。
夏婵道:“婶儿,当初是我们年纪小,不懂事,让你们为难了,也谢谢你们包容,您见谅。”
夏婵和沈舟渡这晚就留在了晁婶这儿吃晚饭,晁婶又仔仔细细地问过辣辣和胖虎在申城的情况,嘱咐夏婵也多包容照应辣辣与胖虎一些。
夜里星月闪烁时,夏婵带沈舟渡回到了自己的房。
夏婵家的安置房距离晁婶家不远,只在隔壁楼,只是一进门开灯的瞬间眼前的场景令沈舟渡有些发怔。
沈舟渡其实设想过当初山风巷拆迁安置时夏婵应当正在申城,在轻水的安置房恐怕来不及怎么布置装修,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惨烈。
墙是大白墙,只粗糙地刷过底子;地板的标还没拆,墙上的开关电线还在外面外露着。
整间房里只有两个卧室搁了三张床,两张桌子,几个衣柜。
她这一行住得也仓促,被褥胡乱铺在床上,行李箱摊在床边大敞着,旁边的桌上搁着几个纸杯、热水壶、吹风机等物。可谓一穷二白,极简风到堪比避难所。
她应当是今早出门走得急,没来得及扔垃圾,垃圾桶里有两个吃光的泡面盒。
沈舟渡一见那泡面盒就眉心瞬跳,不可思议问:“你就吃这个?”
“应急的,平时都点外卖。”夏婵拿着热水壶去给他烧水笑笑,“今天下雨,外卖送不来,就应急了一下。”
沈舟渡打量着周遭的场景眉目深蹙仍是舒展不下来,夏婵回来看见他的神情自然看得出什么,不禁笑,“少爷,我这儿就这个条件。当初这房子安置的时候我们几个都不在谁也来不及好好拾掇,也就过年回来住几天。你要是想在我这儿就只能委屈一下,要么就只能出去住酒店了。”
沈舟渡眉心微动却怎么都不肯自己去住酒店,要求和她一起。
“我?”夏婵诧笑,“你疯了吧大哥!这可不是你们申城的大酒店还有什么保密协议,我和你去明天就得挂热搜上!”
沈舟渡微抿唇反而有些神秘地笑了,不由分说让她拿好身份证拽着她就要出门。
令夏婵没想到的是,轻水居然开了亚海的酒店。
酒店名为“亚海·天丽”,是品牌名下的一家快捷酒店,但足够用了。
沈舟渡只在门口打了两通电话,很快便有一位西装履履的男人从酒店内匆匆走出来,看装扮应当是亚海天丽店的店长。
对沈舟渡恭敬道:“呀!小沈总,幸会幸会,荣幸莅临!怎么来到这儿都没来得及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派个车去接您……”
“曲店长,来得突然,请见谅。”沈舟渡游刃有余同他交际,“我这次的行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没提前说,这两天只能先麻烦您了。”
“不会不会!您放心,咱们自家酒店的人都嘱咐过不会多嘴的,您这边请……”
他带领着他们走酒店隐蔽的后门,瞥见沈舟渡身边的夏婵不禁问:“请问这位是……”
“这是我女朋友,夏婵。”沈舟渡直说。
夏婵惊了一把不由自主轻拍他一下。这位曲店长似乎更觉惊讶。沈舟渡自若道:“曲店长,因为我身份有点特殊,所以有的事……”
“明白明白!小沈总,您放心,我们都不会多嘴的,也一切都为你们筹备好。小沈总,夏小姐,这边请。”
曲店长为他们安排的房间自然是天丽店最好的套房,在酒店的最顶层,俯瞰可看见小半个轻水镇的风光。
进屋后,夏婵换了鞋下意识先在屋里巡视了一圈。
轻水的酒店无论房间大小与布置,自然都与申城是无法比的,但已超过了轻水普通酒店的水准。
整个房间皆是亚海如出一辙标志性的金蓝色,镜面桌面一尘不染,床单地毯铺陈得一丝褶皱也无,床头的花瓶里插着最鲜艳的鲜花。
沈舟渡在她身后忽然抱住她轻笑,“怎么?夏经理,职业病犯了?”
“嗯,一进到这场景里就不自觉地想检查检查。”夏婵也不禁侧眸对上他的脸揉揉他的头发笑笑。
他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轻轻地去吮吻她的侧颈,温热的气息细细喷薄在她的肌肤上,泛起细微的麻。
声音也如酥软的风浮在耳畔,“我刚刚就应该告诉他们,你是申城天泽店的经理,领导下来视察的吓死他们!”
夏婵也不禁笑了歪头去躲避耳边的轻痒,却被他不由分说拉回来,一把扳过她的身子转过身,后脑被扣住落入一场缠绵深吻。
夜晚轻水又下了微雨,淅沥沥地打在窗上将世界都隔绝成仅有这一隅小小角落。
套房室内也云雨不歇,灯光昏暗,两道身躯紧紧相贴。
沈舟渡欺身覆近,劲紧的肩背有薄薄的汗,呼吸间也有滚烫的轻喘。
夏婵白皙的皮肤逐渐变红,指尖揪紧床单。沈舟渡用手兜住她一截纤韧的腰,声线已嘶哑得厉害,“疼?”
她摇摇头,汗涔涔的手臂也轻还环住他汗湿的背脊。
然后身体一沉,又一次沉入一片飘摇的海里。
夜里雨下大的时候,有雷在天空炸响,轰隆的一声,闪电灼亮。
有灼白的光映进来,夏婵霎时看清了她,外表是交织的汗与泪,暗色的眸晦暗幽深,是爱与欲的交融。
沈舟渡用手轻轻捂住她的耳朵,微拱的背脊匍匐着,用尽最后一丝温柔轻声说:“夏婵,我爱你。”
第68章 068.报仇 看看你和我谁死得更快些……
沈舟渡只在轻水镇待了两天, 便要返程了。
夏婵请假的幌子既然已经被他知晓,那么自然也没必要再在轻水躲下去,便决定同他一起回。
离去前, 两人还特意去看望了一趟刘副校长。
刘副校长如今已经是轻水实验中学的校长了,上任已经有三四年。轻水实中在他的带领下这些年来也愈渐蒸蒸日上,校园扩建得更加气派, 连续几届考上清北学生的数量都翻了倍。
在看见夏婵和沈舟渡一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刘校长还恍然如梦。
得知他们两人后来的经历与故事,他更加感到意外也惊喜,连声感慨。
“好好好,兜兜转转的, 你们两个最终是真凑一块了!还记得当初把我们这些老师是愁成什么样……”
“看你们现在发展得都挺好,我也是真的高兴。都挺好的, 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在聊到夏婵时,刘校长还是感慨夹杂嗔怪, 斥她,“你这丫头,就属你最没心!当初说走就走一声都不吭,这么多年都没来个信儿, 也白瞎那么多年对你那么好!”
“行了老刘, 我这不也是想着我一问题少女, 别再‘近墨者黑’影响您的前程!”夏婵散漫笑, “不过我现在可是个经理,算个小领导呢!也算没辜负您的谆谆教导不是?”
“经理哪够!你高低得是个总理!”刘校长哼声。
三人一时都不禁笑了。办公室的门这时被一个学生从外匆促推开,跑进来便喊:“校长!那操场——”
“冒冒失失的干什么呢!都不知道敲门吗?”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刘校长下意识扭头便呵道。
夏婵心脏停顿了一秒接着悄无声息地往沈舟渡身前挪了挪,试图遮住他。
“哦……”那学生挨了骂一时却呆怔, 只定定地盯着沈舟渡和夏婵这头,像发现什么一瞬不瞬。
“看什么呢!还不快出去!”刘副校长直接起身撵他出去,把他轰出门外一同出去关上门。
片晌刘校长归来,沈舟渡已经戴上了帽子口罩要告辞了。
这个年纪的学生最易口无遮拦,夏婵还是特别嘱咐刘校长帮忙注意一下学生那边的动向。刘校长再三让他们放心亲自送他们从偏门离去。
下午从桐城回申城的飞机,沈舟渡为不招人眼目特意订了头等舱,全程有航空公司的人接机陪候。
候机时,两人又谈起另一件事。
沈舟渡既然知晓了夏婵先前请年假的理由是假的,那么自然也知道了她被投诉的事,结合网上出现的那张照片,他猜测这两件事八成是同一人做的。
在来轻水之前,沈舟渡已经和着人帮忙去调查那在小红本上发照片的人的账号与ip,但还没有结果。
此刻他想问问夏婵是否有什么头绪。
“我……不知道,但是我猜,应该是我们部门的人。”夏婵说。
那日夏婵与谢姰争执的暗角,是天泽店园区西北角最偏僻角落,后面连着的是一个SOHO工作园区,自然也是SOHO园区的角落。
如若不是确定那里平时没什么人出没,夏婵也不敢带她到那儿去。
天泽店园区与SOHO园区之间是用一条铁栅栏与绿化带相隔,中间有一个小门,但那门常年锁着也没什么人从那儿出入,久而久之那片地除了绿化修缮的员工便没什么人往那儿去了。
夏婵仔细看过他们俩被偷拍的那张照片,视角是从SOHO园区的绿化带后偷拍的,但她还是觉得这事应当和SOHO无关。
一来,是那录音举报的针对实在太明显。
她与SOHO园区的员工无冤无仇,人家没必要举报到她身上来;
二来,是那偷拍照片的人似乎并没有想将这件事闹大,否则就算是狗仔拿着这张照片去向沈舟渡工作室要钱,似乎都比发到网上来得利益要快。
夏婵其实在那日停职后便仔细回想过,猜测这录音的人大概是谁,有一个大概的范围却没证据。
一开始她觉得应当不是前厅部的人,因为当时在职的前厅部员工除了在前台都在员工间,赶到SOHO园区偷拍时间上来不及。
但后来她又想,那录音只有后半段,前半段并没有;
要么,是这个人忌惮谢玫,故意截掉了前半段才剪辑后举报的;
要么,就是这人根本没来得及录前半段,赶过去时她已经和谢姰争吵得白热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人此举针对的是夏婵。而在酒店与她有明显利益冲突的人……
登机前,沈舟渡接到了一通电话,挂掉电话眉目正肃,“查到了。”
小红本app的账号注册需要实名的电话号码,而发照片的那个号码的主人名叫袁立鸿,恰好是在SOHO园区工作,平时的ip在苏城。
“袁立鸿?”夏婵将这个名字念过几遍,确认没印象,“不认得。”
“但他有一个前女友,你一定认得。”
夏婵迷惑。沈舟渡说:“于连欣。”-
第二日上午八点,夏婵在天泽店早班换班时便从容踏入酒店,前台的员工看见他不禁讶异。
“夏经理?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还在……休假……”
“之前有些工作没交代清楚,特意过来说一下。”夏婵温浅同她笑笑用目光巡视了圈,恰巧碰见刚从员工室出来的于连欣。
于连欣今天正是早班,刚换过班,遥遥望见夏婵也不禁一怔。
夏婵径直到她面前来笑称有些工作要同她交接一下,让她随她过来。
到员工室,夏婵先让其他人出去一下。
于连欣眉宇微蹙还隐约有些不耐,“什么事啊?”
员工室的门被反锁的刹那——夏婵倏地扯住于连欣的前襟就将她推在墙上!逼得于连欣一声尖叫。
“啊!你干什么!”
“于连欣,我明人不说暗话。”夏婵漠然道:“把你手里的录音交出来。”
于连欣怔了一下继而愤怒瞪向她,眉宇间蹙了激愤的怒火,“你说什么呢?什么录音?我听不懂!你放开我!”
“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夏婵只是轻飘飘地掣肘住她的剧烈挣扎,曾经学拳的经验,让她一只手臂就能抵得她动弹不得。
另一只手直接伸进她的衣兜去拿手机。
“啊!来人!夏婵她——”
于连欣想喊人,夏婵蓦地一手掐住她的脖子,虎口钳住她的下巴往上抬让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盯着她的眸也冰冷森寒,“你敢喊一句话,我今天就跟你鱼死网破!”
于连欣几乎被吓哭了,惊骇地盯着她红了眼不敢再喊,在夏婵漠然甩开手后咳嗽了两声恐惧道:“夏婵……你要在这儿杀人么!”
“我当然是杀不了人的。”夏婵淡笑,“就是来跟你算笔账。”
她的手机已经在她的手里,夏婵举起屏幕对准她的脸便要开锁。
于连欣一瞬死死地闭上眼扭过头仓促喊:“你到底要干什么!查人隐私是犯法的!”
夏婵不由分说掰过她的脸对准她,手机成功开锁,在她几欲崩溃的争抢中很快翻找出了一段录音。
——婵婵,我知道……我当初很对不起你;
——可是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你那个爸……是什么样子你都忘了么?我真的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走出那个泥潭,我是真的怕了呀婵婵!
……
——你不是问我,想要多少钱吗?
——多少都不可以!
……
是那段录音的完整版。
夏婵默默听着轻笑了下,于连欣的脸色已经完全白了,再不敢喊了忌惮看着她。
夏婵重新对上她的眼眸光缓缓转冷,“于连欣,你胆子很肥啊。”
她语气也尤凝冰霜,“明明已经知道谢玫是我妈,居然还敢这么干。你是一点都不怕关家找你的麻烦啊!”
“她是你妈又如何!”于连欣已经几近停滞思考能力,总觉得今日的夏婵与往日过于不同,瘆人得可怕,完全是强撑着神经在跟她对峙。
“你妈都不认你……她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护着你!至于沈舟渡……他自己都自顾不暇,要是被他的粉丝知晓了你们的事他也未必会护着你!他一个明星,你看他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前程和流量精打算计第一个弃了你!”
夏婵的眼眸眯了一眯又轻笑,“是啊。”她呵气如兰。
“我妈不会护着我,但若是被她知晓这件事是你做的,你觉得,她会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收拾你?她护不护我和收拾你是不冲突的,你真当她能嫁进豪门是吃素的么!”
于连欣白着脸。
“给你两条路。”她将手机丢回到她怀里,冷漠道:“第一个,你自己去撤销你的举报,向我道歉,说是你污蔑我、中伤我。我可以当做这件事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还是能继续做你的天泽店副经理。”
“我——”
“第二个!”不等她说完,夏婵漠声打断,“我们就鱼死网破,我去把这录音原件昭告天下说是你录的。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既然想拉下我,那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做个垫背的,你就看看你和我是谁死得更快些!”
于连欣惊住了,愤怒地瞪她不可思议,又不甘心地咬牙,“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不忿,“而且你说这录音是我录的就是我录的?谁信!我还说是你污蔑我!夏婵……你自己不过也就是个靠男人上位的,从宋亚林,到关泊涵、沈舟渡……你花活挺多啊!背地里勾搭的这么多人帮你,真当自己是真凭实力当上的这个经理来压我呢?现在是你求我还差不多!”
于连欣和夏婵是大学同学,但两人当年在大学时没什么交集,直到毕业后被一同分到天泽店。
于连欣家在申城本地,当年也是家中托人进入的亚海。原本能够在那届的管培生中评个优级,结果没想到碰上了被宋亚林内推来的夏婵抢了风头。
半年前余汇区天泽店原经理提调,于连欣和夏婵两个人是都能够竞逐前厅经理的。
但最终,店长还是提拔了夏婵,让于连欣一直耿耿于怀至今。
夏婵冷笑了一下也懒得和她废话,直接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一按。
——于连欣,你胆子很肥啊。明知道谢玫是我妈,居然还敢这么干!
——她是你妈又如何!你妈都不认你……她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护着你!
——而且你说这录音是我录的就是我录的?谁信!我还说是你污蔑我!夏婵,现在是你求我还差不多!
于连欣脸色瞬间煞白。
她下意识伸手去抢她手中的手机。夏婵只轻飘飘地躲开另一手猛推她一把,直接又将她推撞到墙上。
“于连欣,我早说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肩膀撞到了墙吃痛得厉害,夏婵冷漠地看着她捂着肩膀呼痛,冷漠说:“就算你整死我,我也会拉你当垫背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第69章 069.热搜 热搜曝光。
隔两日, 夏婵便被通知可以复岗了,集团内部也发公告称先前的举报已查清。
天泽店总部在前天晚上又收到了一封举报人同邮箱发来的澄清信,声称要撤销先前对夏婵的举报。
她称先前的录音时常误会, 她本人也是对剪切过的录音蒙蔽,并特此向夏婵表达歉意。
消息当晚便在亚海各店员工群中又流传开来,员工之间众说纷纭。
有人倾向于大概是夏婵和那举报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才让举报人撤销举报的;
还有人觉得这事本身恐怕一开始就是一场陷害。
但无论是什么,好在如今夏婵都已经复职,天泽店内部也都纷纷心照不宣地不再议论了。
复职当天,杜娜几个前厅部女生们还在员工室为他开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会。
“夏经理,欢迎归来!”
杜娜将一捧鲜花递给她, 夏婵笑着接过了,旁边几个女孩也立刻纷纷鼓起掌说欢迎她。
于连欣站在所有人的角落一言不发, 夏婵侧目瞥过去就只见她僵白地别了别脸。
夏婵几不可查地弯了下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舟渡那边应当也是从内部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夏婵复职的事并没有告诉他, 他却第一时间发来庆贺,「夏经理,恭喜复职。」
夏婵看见笑笑,回他, 「在哪儿?」
很快沈舟渡那边发回了一张照片, 是个活动现场后台。
夏婵在照片的边角隐约看到了一行小字:鹏城音乐节。
他近来的行程可谓满到脚不沾地, 鹏城首都到处飞, 两人自从轻水回来后便再也没有见到面。沈舟渡给了她返程的行程约她在返申那天公寓相见。
两日后,沈舟渡返申,刚下飞机除却接机的粉丝外却还有无数媒体长枪短炮地对准他追问。
“沈舟渡,请问热搜上的事是真的吗?”
“你真的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沈舟渡,您能不能和我们说说您和那位夏小姐?”
“您先前和瞿尧播客的那件事真的是因为她吗?”
……
沈舟渡怔住。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小红本上的一条笔记, 只不过这一次发笔记的人是个实名账号,看过往笔记是个来自辽省的学生。
且没有指名道姓,只是分享故事似的讲一个八卦。
「惊!才知道某明星竟然是我曾经的学长!简直偶像剧!」
笔记是说,前些天她因为贸然急闯了老师的办公室,结果没想到竟在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个大明星。
原本她以为看错了,结果一问老师才知道明星其实就是他们学校原来的学长。
只是因为他只在学校里待过半个学期,且高考不是从他们学校走的,所以学校从来没有挂过他的名蹭他的名气。
这位学长当年在学校时就很出名了,因为是大城市来的,长得帅、家境好、成绩更好,所以当年刚来学校时就很风云。
但最让她惊讶的是,这位学长好像有女朋友了!
并且他的女朋友貌似也是她们学校的学姐,长得也特别漂亮。且她问了几个老师,都说这位学姐当初在学校里也特别出名,好像还属于问题少女,但偏偏高考成绩还不错,而且考去的大学正好是学长的家乡!
他们两个这回同时出现在校长办公室,看起来应当是特意回来看望老师的。不过因为学长没有在圈中公布过恋情,所以她想着大概是因为职业特殊性,她觉得很惊讶但也特别兴奋,还是祝愿学长和学姐百年好合。
最后偷偷说,学长真的特别帅!学姐也特别美!明星和普通人真的好像有壁肉眼看上去真的像闪闪发光,她还是很为这校园恋情激动!
因为没有写具体的姓名,所以这篇笔记在推流起来后不久便有网友纷纷兴致勃勃猜测着是谁。
还有不少粉丝都哀嚎着希望不是自家的房子。
但很快就有人解码。
“沈舟渡。”
“是沈舟渡。看她说的入学年份、年纪、ip,都大概对上了。还有出现在学校的时间,沈舟渡那天的通告表正好是空白。而且沈舟渡以前采访时也说过他喜欢的城市在北方,辽省在北方,但他是申城人,八成就是他。”
“但是不对吧?沈舟渡那两天不是说因私事才请假暂停通告的?”
“是私事啊,还没明白么?陪女朋友回家乡不就是天大的私事么?呵呵请以后有对象的男明星就别立单身人设了行不行……”
“楼上这是在阴阳啥呢?沈舟渡从来没立过单身人设吧只是没公开……”
甚至似乎有轻水实验以前的学生都下了场。
“沈舟渡,夏婵。当时在学校这俩人都老出名了,我轻水实中一几届的,他们比我高一届。”
“姐妹!能不能展开说说!”
“私。”
……
笔记的热度愈推愈烈,很快居然就爆到了热搜。
#沈舟渡恋情#等词条迅速占据了娱乐板块热度挂爆。
一些#沈舟渡轻水#、#沈舟渡夏婵#等词条也紧随其后,甚至有人都开始扒夏婵是谁。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趁风发了条笔记,「还有没有人记得这个?」
笔记里是另一条笔记的截图,正是先前于连欣发的沈舟渡拽着夏婵走的那张照片。
这条笔记因为当时删得太快所以当时没起什么水花,而现在全部卷着惊天海浪乍现在众人的视野前,引起了一片呼啸。
网友众说纷纭,粉丝风向也一下分成了两派。
一派人捋出了时间线说沈舟渡拽着夏婵走的那张照片拍摄时间正是沈舟渡鸽了瞿尧播客那天,原来家人生病都是个幌子,其实真正是去陪女朋友了啊!
还有一部分人觉得人家沈舟渡本来也不是偶像明星,一个歌手,血气方刚的年纪谈个女朋友又怎么了?
你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把人家当赛博老公,能赖谁呢?
两派的人吵架也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沈舟渡倒也没想到自己就是做个飞机的工夫居然就能变了天,在数位保镖和阿森的围护下避开了所有的媒体和粉丝,第一时间回到了公司公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蒋城气疯了,劈头就甩来一沓热搜的打印件,质问。
“沈舟渡,我上次就忘了问你,这女的谁啊?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上次就是因为她撒谎翘了活动的是吧?这回还敢再来一次!这消息怕不就是她泄露出来的!你除了翘了几次活动去陪她还干没干什么别的事?有没有什么艳照什么的?都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
沈舟渡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在打开手机后便试着给夏婵打电话。
但夏婵的手机已经关机。
现在网上有人已经试着在扒那照片里的女主角了,也不知道她那边……
“我跟你说话你听没听见啊!”蒋城急扯了他一把,沈舟渡只能先叹息收了手机收回思绪,毫无语气道:“我没撒谎,是夏婵的姥姥去世了,她的姥姥就是我的姥姥。”
蒋城哽了一下更加气急,“我管她是谁姥姥!”他命令,“你过十分钟就去发微博,先澄清你跟这姑娘就是好朋友关系,那照片的事事出有因,反正看不太清就说握得是手腕不是手,是视觉错位。公关词我都替你写好了照着发就行。”
“不可能。”沈舟渡却蓦然抬眸,笃然道。
蒋城愣了一下眉目厉起。
“沈舟渡!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是任你胡闹的时候!你去看看那网上都怎么说,你再看看你那账号两个小时都掉了多少粉了!你能不能先以大局为重?”
“你要是正常谈恋爱也就算了,关键是你几次三番的因为她翘了活动还被人扒了出来,知不知道这对你的形象影响有多大?你刚签的R.M的商务啊!还有马上要开的演唱会招商……你是恋爱脑上头别的一点都不管了是吧?你能不能清醒点啊!”
“大局为重?那你怎么判断哪个是大局?哪个是小局?”沈舟渡淡漠说:“在我看来这几者都并不冲突,凭什么夏婵要为我的工作让路?而且我并不认为我在撒谎,工作重要家人也重要,在我看来夏婵就是家人,我也的确是因为照顾家人才请假推了活动的。而且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我不做偶像!如果因为我的私生活,粉丝、广告商就觉得我的形象有问题的话,那这歌我不唱也罢!我不做二选一的选择。”
蒋城猛吸了一口气险些背过气去,一把指住他就要发火。是阿森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拦腰抱住他相劝。
“哥……哥!你们别吵了哥……蒋哥,舟渡哥他的确也不算撒谎,而且他其实也就这两回紧急情况,您……”
“连你也知道?!”蒋城愕了一下听出什么又反斥他。
阿森低头不敢说话了。
“好……好啊!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好啊!”蒋城怒不可遏地点点头,“沈舟渡,你爸说的是真没错,你是看着乖,实际比谁都叛逆!我不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什么都不管了!”
走了。
蒋城一走,阿森才心有余悸地大松了口气,沈舟渡淡淡垂着眸没什么情绪。
手机响。
他翻开手机扫了眼屏幕,看见屏幕上跳跃的名字顿了下,接着毫无情绪地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按揉眉心。
关泊涵。
第70章 070.公开 我们公开吧!
夏婵那边在看到热搜后也很怔讶。
这一届网友扒人能力也令她叹为观止, 不过一上午的时间,她的姓名、年龄、电话号码等便不知从何处流了出去,她一上午便接到无数个陌生电话。
在接到第不知道多少个电话问她是否是夏婵时, 夏婵受不了了,紧急关了机。
又向店长请了下午的假,决定避避风头。
在员工室换着衣裳, 杜娜与几个前厅部女孩儿站在她身后踌躇又止,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上前。
于连欣吃着盒饭透过镜子轻瞄笑得莫名有点得意。
夏婵自然看得出周围同事对她的顾忌与议论,情绪倒还算淡然自若,道:“想问什么,就问。”
杜娜几人你看看我你看看你终于鼓起勇气, 小心翼翼问:“夏经理,那热搜上真的是你和沈舟渡……”
“嗯。”夏婵承认得干脆。
几个同事一时都微讶, 于连欣竖起了一只耳朵,杜娜眼眸星亮不掩八卦,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我们酒店认识之后吗?”
“十七岁。”夏婵说:“我们是十七岁的时候认识的。”
几人一瞬都怔住了。于连欣都错愕了一下不可思议扭头。
夏婵对上几双怔忡的眼睛歉意笑笑,“抱歉,一直没和你们说,其实不是我想刻意隐瞒, 只不过……”
几个女生里还有沈舟渡的粉丝的, 自然联想得到网上流传的八卦, 问:“那夏经理, 那网上说的那些事……”
“是真的。”夏婵承认道。
又在她们几个连连连几声追问细节中徐徐说:“十七岁那年……他转学去轻水,因为阴差阳错没有地方住,所以就住在我们家。”
“当时,我们家是开旅馆的。”
大抵是她甚少和他人提起她和沈舟渡之间的事,她描述得也有些生涩。
“我们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当时他帮了我们家很多忙, 我挺感谢他的,不过我们也收留了他嘛,扯平了。”
“不过他只待了小半年,就走了,这中间几年我们都没见过,再见面就是在酒店了。”
杜娜她们几人更兴奋了,几乎快要尖叫起来连连又问:
“那,那他那时候就长得很帅了吗?”
“他成绩好吗?在学校出名吗?”
“他那时候唱歌就很好听了吗?你们那时候就在一起了吗?”
夏婵不禁无奈笑了一一回答:
“嗯,很帅;”
“成绩也很好,一直是第一名,刚到学校就成了风云人物;”
“唱歌也很好听。让他去唱歌……还是我们那些朋友们一起去提议的。我们那时候没有在一起,是后来碰见之后才……”
杜娜几个人几乎就要兴奋成一团了,万分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就有人认识大明星!还是情侣!杜娜想起什么忽然手一拍问说:“啊!夏经理,那你一直带着的那个蝉吊坠……是不是就是沈舟渡……还有沈舟渡的头像,是一个小船和一只……那不是苍蝇!是蝉!是蝉是不是?!”
几个人仿佛又发现新大陆般啊啊啊地叫在一起。于连欣在远处透着镜子握紧了筷子抿唇。
夏婵指尖不自觉抵在了胸口暗自笑笑算默认。
“抱歉,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只是当时的确是隔了很多年没见,加上他职业有些特殊,一开始其实没打算跟他再有交集,所以就没说认识他,这才……”
“不会不会!夏经理,我们都能理解的!”杜娜她们连连摆摆手安慰她,声称她们其实也只是好奇,言语目光里也充满了激动跟欣羡。
有人道:“夏经理,那你能不能帮我和沈舟渡问问能不能帮我要张陆晟的签名啊?我是真喜欢他……要是不方便也没事。”
“我也想要我也想要!我想要秦野的!”
“我想要桑柠!”
夏婵暗松了口气无奈笑,“我问问。”
下午夏婵没有回桃园弄,跟杜娜借了手机给思忆他们打过电话报平安后便说自己先找个地方独自静一静,坐地铁去了沈舟渡的公寓。
网上吵闹得虽热烈,好在她一个素人走在街上不会有什么人注意,一路到达公寓倒也顺利。
傍晚六点多,公寓电子门锁“咔哒”一响,沈舟渡从外归来。
进门一眼看见夏婵,沈舟渡并没有太多意外。
夏婵站在落日溶金的落地窗前也对他弯唇笑一笑。
她漫然跟他打招呼,“嗨,‘失德艺人’。”
沈舟渡也不禁笑了挑眉,“嗨,明星素人。”
然后沈舟渡手中的行李箱忽然被推到一旁,夏婵也蓦地像只展翅的鸟朝他奔过去,两人在客厅中央蓦然抱在一起拥吻。
他的身上还带着赶过路后风尘仆仆的气息,唇也是微凉的,带着微淡的薄荷香在她唇上辗转。
夏婵唇瓣微张在他唇上吻得也凶蛮,双臂柔韧环上他的脖颈。
看见他喉结滚动着,轻笑一笑正要像玩闹似的向下舔吮他的喉结,被他轻笑着求饶似的避开。
“脏……我刚下飞机就赶去了公司,一直没来得及换衣裳。”
夏婵也不勉强了,忽然整个人像脱了力似的额头靠在他的肩上,窝在她怀里长叹。
沈舟渡不觉伸手拥住她轻笑,“感觉怎么样?”
“电话都被打爆了,不敢开机。”夏婵丧着声有两分抱怨,“你呢?”
他只笑叹交出手机,“你自己看。”
他的手机并没有关机,但是开了静音。
整个屏幕密密麻麻塞满了未读消息,连未接电话都有一百来通,在夏婵摁亮屏幕的瞬间又进来一通来电。
是沈竟海。
沈舟渡扫了一眼理都没理拿过手机直接就丢到沙发上。夏婵不咸不淡轻哂,“你们这帮明星果然都不是人能干的。”
他也不禁笑,再次张开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臂膀,手臂收得紧紧得仿佛要揉进她的骨子里。
他们两人静静相拥,夕阳映在地板上映出两道影子交叠的光,相贴的心跳也逐渐平缓。
“夏婵。”片晌,沈舟渡开口。
“嗯?”
“我们公开吧。”
夏婵似怔了一下从怀里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盯着的生活,也不喜欢被议论。”沈舟渡对上她的眼睛,也是清和宁静的,净透瞳孔中有微浅的笑意说:“但事情如今已经是这样了,我想尽可能地去保全。那些我曾向你承诺的……我爸那边、还有我家那边,我都还没有做到,很抱歉。但请你相信我一次,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一一解决。”
夏婵怔忡地盯着他的眸片晌低了低眸似乎有莫大的踌躇,低声说:“就不能……想什么办法澄清一下么?”
沈舟渡明白她说的意思,眸中的笑意也微黯了抿了抿唇,隔两秒道:“你想怎么澄清?”
他叹息,“夏婵,我们难道要一直这样偷偷摸摸地谈恋爱么?”
“……”
“我想要真正和你在一起,这些事就早晚有一天一定会公之于众的,我爸会知晓、泊涵会知晓,我的粉丝、公司、包括你妈妈……都会知晓。那与其等着所谓的合适的时机,不如就趁这次公开了。”
“如果这次还是用借口澄清,那这一次的危机算解除了,可我们以后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也要更加隐蔽。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被人碰见,让人发现这一次的澄清也是假的,我的口碑会更加一落千丈,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她自然都明白这些道理,沉沉地叹气,可心里却已纠结成了一团麻花。
沈舟渡自然感知得到她的压力,又笑,“或者,我还有一个办法。”
夏婵看他。
“我退圈。”
夏婵一怔,接着伸手就在他身上打了一下,“说什么傻话呢!”
“我说得是真的。”他生生受了任她拍打伸手掖去她一缕头发,语气半真半假,“这圈子里待久了……是真挺没意思的。要不我不干了,我们一起隐居吧。”
夏婵只当他说气话,白他一眼称让他给她些时间思考一下,转身去上卫生间。
夏婵刚进卫生间,沈舟渡的门铃忽响起来,沈舟渡一瞬心生警惕走到门口去查看。
门外的竟是关泊涵。
带着帽子口罩,可视门铃下轮廓很明显。
沈舟渡一时犹豫。
门外的门铃声却忽然急促起来,一声连着一声,短促的、催命般。沈舟渡担心影响了邻居,也怕无端引人注意,只好心一横叹气打开门。
门开的刹那,却是关泊涵重重打来的一拳正好打在沈舟渡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两章呦~后面还有一章[撒花]大家晚安~[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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