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的声音不大, 包厢内的人在听到他的话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皆是安静了下来。姜格站在季凡的身后，捏着高脚杯的手指收紧了。
在听到季凡说“她是我的孩子”时, 姜格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心中对于季铮的思念瞬间清晰了起来，像一根绳索, 紧紧勒住了她的心脏, 死死地往下坠着。
姜格二十几年的人生里, 从来都是独当一面的。不管是处理母亲的后事，亦或是养大姜桐，还有独身在娱乐圈拼搏, 都是她撑着自己, 直到季铮的出现。他让她表现出她的害怕，不要伪装自己, 他让她不用拍自己不喜欢的戏, 让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让她的人生没有了后顾之忧。
现在季铮失踪了, 他的亲人来替他继续保护着她。季凡对她的关爱，是出于季铮才给她的。她之所以是季凡的孩子, 是因为季铮想让季凡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季铮在她的生命里撑起了一把保护伞，不管他在不在, 她都是安然无虞的。
安静不过一瞬, 在李代表的道歉声中, 大家已经反应了过来，看向了她和季凡。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探寻，姜格站在季凡的身后，他拧眉朝着李代表挥了挥手，李代表屁滚尿流地滚出了包厢。
李代表离开后，季凡回过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的脸色也不是特别好，毕竟上了年纪，有任何疲惫也都尽数显现在脸上和气色上。看他厚重的黑眼圈和眉宇间的皱纹，可见他在季铮失踪后也并没有休息过。
姜格强撑起了精神，像她对梁清阁说那些话一样，她认为自己应该也和季凡说些什么。而真到了开口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和季凡没有正面接触过，唯一的一次是昨天在大院的时候，季凡看到她后转身离开了。她不知道季凡有多厌恶他，当时也没有过多的心情去照顾他的脾气。没想到今天见面，却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姜格站在他的面前，抬眼看着他。她只比季铮小两岁，可是看上去却更像个孩子，细瘦羸弱，身上唯一有生机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里还自己强撑着的光。
季铮已经27岁了，但季凡好像并不会做父亲。他垂眸看着姜格，沉默半晌，像昨天母亲和他说话那样，问了姜格一句。
“吃饱了么？”
季凡显然是第一次这样关心小辈，语气里甚至带有一丝生硬。姜格眼底的光芒一顿，她点了点头，回答：“吃饱了。”
“嗯。”一来一回，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熟悉了些。季凡回头看向包厢，他视线落在了钱颖身上。做了这么多年院线，国内名导他基本都接触过，没接触过的也都知道个一二。他看着钱颖，道：“钱导，《谷雨》的排片安排，我会另外找人处理。”
他本就气质正派而严肃，说这话时，俨然已经从一个父亲恢复成院线董事长的身份。面对这个发展，钱颖堪堪跟上思路，她微一卡顿，看了姜格一眼，道：“好的，谢谢季总。”
院线董事长亲自安排《谷雨》的排片，想来等电影上映后，排片率也不会差。剧组的人多数都激动而惊喜，纷纷道谢。
季凡一一应了，应完以后，和钱颖道：“那没什么事的话，就让姜格先回家了。她奶奶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让我送她回家。”
季凡话音一落，包厢内又安静了一秒。姜格抬眸看着季凡，没想到季铮的奶奶还担心她的安全，并且让季铮的父亲送她回家。这种转变和关爱，让姜格从对季铮的思念中滋生出一种别样的感情来。
钱颖率先反应过来，应声道：“好，那姜格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看你今天的气色也不是很好。”
既然导演发话，姜格点了点头，和大家道别后，尾随着季凡一起离开了包厢。
包厢内在两人离开后，瞬间炸开了锅，制片人在娱乐圈多年，和季凡曾经也打过交道 ，他疑惑道：“季凡不就只有一个儿子么？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女儿来？”
女二号道：“不是女儿吧，姜格也不姓季啊，是私生女吗？还是干……”
她还没说完，钱颖的眼神就瞟了过来，锐利如刀。其他人的脸色在听到她说这话时，也不太好看。别的不说，他们在剧组一起拍了这么久的戏，姜格是什么品性他们还是清楚的。也正是有了女二号这样的人，姜格才会被抹黑的那么惨。
“是儿媳妇。”视线从女二号身上收回，钱颖一句话，直接切断了他们的猜忌。
“卧槽！”制片人惊讶了一句后，瞬间反应过来，道：“是不是玟谷媒体……”
钱颖抬眼看他，制片立马闭上了嘴。姜格从出了她父亲的事情后，一直被传背后有大佬帮助，八卦论坛和微博都在扒她背后的大佬是谁，但每当有了线索后，信息都被掐断了。而且季凡的儿子一直没在公众视野中出现，姜格和他儿子在一起后也并没有公布恋情，这说明他并不想让公众知道他的身份。
制片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旁边的几个演员心痒痒，凑过去道：“就透露一点点消息不行嘛？”
制片人笑容未收，只点了一点，道：“就透露一点？”
“对对对。”众人伸着耳朵听。
制片人：“姜格命好。”
众人：“……”
姜格随着季凡出了包厢后，等候着的李楠和小螃也走了过来。看到季凡，两人想到季铮，也就明了了其中的关系。心中震惊于季铮身份的同时，李楠和小螃看向了季凡和姜格。
季凡是个并不太慈祥的长辈，看着有些严肃。姜格也不是什么温和的小辈，有些冷清。两人都不太爱说话，从包厢走出来后，站在包厢门口，两人便沉默了。
想起他在包厢里说的话，姜格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楠和小螃，对身边的季凡道：“我有工作人员跟我一起过来的，他们可以送我回家，不用麻烦您了。”
李楠和小螃跟在姜格身边，冲着季凡小心地点头笑了笑。
季凡看了三个人一眼，既然姜格这样说，他也没再坚持。他心中也母亲一样承认了姜格，但他和姜格毕竟是第一次接触。纵使他不会不自在，姜格也会不自在。
“嗯。”季凡应了一声，和姜格微微点头后，转身离开了。
季凡今晚在青竹轩也有饭局，原本就是打一个照面就走，所以并没有喝酒。他刚在包厢内坐下，李代表就过来敬酒，说是和《谷雨》剧组正在一起吃饭。听他和饭局上的人聊起来，说这部电影是姜格主演的。
在季铮去做姜格的保镖时，季凡就派人查过姜格。一个北方姑娘，十几岁进了娱乐圈，一路摸爬滚打到了现在这个地位，娱乐圈里人性复杂，没有一个心思干净的人，姜格能走到这个地步，可见心思多深。
季凡创业开始就和娱乐圈打交道，见惯圈子里肮脏的规则，就算姜格不是靠着□□上位，但她的心思也绝非普通女人能比。这样的女人太危险，季铮整日在军队，没有接触过，容易陷入，更难脱离。更何况她父亲有案底，未来会影响季铮的晋升。
人都是自私的，季凡从没有从姜格的角度想过，他也没必要从她的角度想，只理性的考虑季铮和姜格在一起后，姜格能为季铮带来什么。姜格的出身注定使她不能给季铮带来什么积极的影响，她的出身并不是她能选择的，可她的出身就是她的原罪……
他从一段撕裂的感情中离开后，爱情就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他没有，所以他体会不到，季铮从姜格身上汲取的那种强大到能让季铮走出心理障碍的力量。他不能感同身受这种感情，所以他以为不存在。现在季凡再回想曾经不惜和季铮断绝父子关系也让季铮和姜格分手的自己，觉得自己荒谬而可笑。
而退一万步讲，即使姜格没有给季铮力量，只要他和姜格在一 起时是开心的，他作为父亲就应该为他开心，让季铮也放松愉悦。
回想他和季铮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他永远都没有放松愉悦过。
季凡后靠在座位上，脑中纷杂的思想让他的心脏隐隐发痛。这两天他思索了太多，想通了太多，后悔就像一棵树，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愈发茁壮。
季凡上了车后，司机关上了车门。他还没打开驾驶座上车，旁边突然跑过来一个人，迎面一阵雪梨香，司机定睛一看，认了出来。
“姜小姐。”
司机曾经送她回过白鹭湖公寓。
姜格是跑过来的，听到司机叫她以后，她应了一声。同时，平复着呼吸看了一眼车内。车内季凡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他打开车窗，待看到姜格时，漆黑的眸底光芒一顿。
“怎么了？”季凡问了一句。
说话的功夫，他打开车门准备下车。车门没开，被姜格一把给摁住了，她看着瘦，力气倒是不小，声音还有些不稳，道：“不用下车。”
姜格说着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进去。
季凡没有犹豫，下意识接过。他没有看纸袋里是什么，只能隔着薄薄的纸，感到里面散发着温热。
“热牛奶，蒸汽眼罩，耳塞……”姜格说，刚才她准备这些东西花了些时间，所以才跑着追的季凡。
姜格看着季凡眼底的黑眼圈，她抿了抿唇，笑了笑道：“这样更好入睡。”
当然，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但她希望对季凡有用。
在饭局上，季凡说她是他的孩子。现在，她像个孩子一样，体贴得给他准备了这些。季凡对季铮刚硬了一辈子，却从姜格身上体会到了亲情的柔软来。
“谢谢。”季凡淡淡一笑。
他平时很少笑，但笑起来时，还挺有季铮的样子的。
姜格能替季铮做的也只有这些，她笑了笑，拍了拍车门把手收了回来，站在车边，她看着季凡，道：“季叔叔，不用太担心，我们一起等阿铮回来。”
司机开车离开，后座上一直安安静静的。不一会儿，牛皮纸袋的声音传了过来，车内的寂静被打破。
司机笑着说：“姜小姐真的挺贴心了。”
季凡抬眸看了司机一眼，拿了纸袋的东西出来，他看了半晌，思绪飘远，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原本也想要个女儿的。”
司机道：“现在女儿不行了，孙女还是可以的。”
手上是温热的牛奶，季凡低头笑了笑，眼底微微发光。
十一月初的南城，已经染上了些冬意，但南城的冬天也不算冷，最冷的时候甚至都下不下雪来。军区大院干净整洁的道路两旁，灌木丛中一片绿意，清晨起了一层露水，空气中都带着一丝冰凉的水汽。
在这片绿意中间，男人穿着一身灰绿色的作战服，背影高大挺拔，他的身材比例很好，肩宽腰窄，长裤扎入军用靴内，更衬得一双腿笔直修长。
他进了大院后，就在用跑着的速度往里面走着，待走到一栋二层楼房前时，他走过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在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时，她激动地叫了一声：“太太！”
梁清阁已经很早就起来了，她听到叫声后，从客厅走到门口，待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时，她眼底的阴云被敲碎了。
男人清俊的脸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眸光温和，他笑起来，声音温润如泉。
“奶奶，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梁清阁走过去，颤抖着身体一把抱住了他。
☆、第92章 正文完结章
姜格睁开眼的时候, 西瓜还在她的枕边打着呼噜，窗帘的缝里透了些光进来。天已经亮了，极度疲乏下，昨晚姜格隐隐约约睡了些时候。
探手拿过手机, 手机上没有任何消息提示，昨天晚上到现在，季铮仍然没有消息。
原本空白的脑海中没有这个意识, 在突然想到以后, 姜格觉得自己眼前又暗了些, 心脏被压得发闷，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转移了下注意力，西瓜已经醒了, 前爪往前一伸, 腰脊塌下，张开了嘴巴打了个哈欠, 伸了个懒腰。在姜格看过来时, 它“喵呜”叫了一声，蹭到了她的怀里。
它已经有六个月大了, 身上的茸毛还没褪，蹭着裸着的皮肤上, 柔软顺滑。西瓜窝在她的颈窝间，低头舔了舔自己的毛, 又叫了一声。
姜格的手按在它的爪子上, 它抬起爪子来, 又按在了她的手上。
“西瓜。”
“喵~”
姜格对上它的眼睛，和它对话，问道：“你在想什么？”
“喵~”西瓜蹭了她的额头一下。
“要心灵感应吗？”姜格问道。
西瓜没回答，姜格歪了歪脑袋，把额头抵在了西瓜的额头上。她的脸颊陷入柔软之中，轻轻闭上眼睛，姜格道：“你在想小鱼干、羊奶粉、还有逗猫棒……”
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暗光中空旷而孤独。她抬起头，抬手揉了揉西瓜被她蹭歪的毛，问它：“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姜格向来少话，今天却一直在和它讲话，小猫咪也能感知主人的情绪，它乖巧地看着她，“喵呜”叫了一声。
“阿铮。”姜格自说自答。
她抿起唇，浅棕色的眸底盛着光，不知是什么情绪。她拿着西瓜的爪子，碰在她的头上，说：“这儿。”
又拿着西瓜的爪子，碰在了她的心口上，道：“这儿。”
西瓜安静地看着她，姜格抱住了它，声音沙哑而颤抖。
“到处都在想。”
负面的情绪只在脑海和心口停顿了几秒，心底的那股精神又把她支撑了起来。从西瓜毛茸茸的身体里离开，姜格给它顺了顺毛，从床上起来了。
现在才早上七点多，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姜格起来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眼手上的通知栏。还是没有电话通知，也没有短信通知，甚至没有微信通知。
姜格独坐了一会儿，西瓜过来蹭她的腿，她回过神来，给梁清阁打了个电话过去。
昨天姜格回来的时候，梁清阁给她打过电话，问她是否已经到家。老人的性格如此，语气并没有多亲昵热络，但其中的关心，姜格还是能体会到的。面对这样的关心，姜格也没有忸怩，直接换了称呼。
“奶奶。”姜格叫了一声。
“嗯，刚起床么？”梁清阁声音不大，她知道姜格打电话过来是问什么，但她没有好消息给她。而在她说完话后，姜格似乎也意识到了，浅浅应了一声。
抬眼看了看窗外，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梁清阁换了个话题，道：“吃过早餐了么？我让赵阿姨做点，过会儿你来吃还是让人送过去？”
“不用。”姜格说完，补充道：“我自己正在做。”
“做的什么？”梁清阁与她闲聊。
“三明治。”姜格道。以前她不吃饭的时候，季铮给她做的那种。
她说完以后，电话那边突然传来赵阿姨的声音，她在叫“太太”。既然没消息，姜格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对梁清阁道：“奶奶，先挂了啊。”
“好，记得好好吃饭。”梁清阁又叮嘱了一句后，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姜格起身给西瓜添了猫粮和罐头后，去厨房做了一份三明治。这边刚吃了两口，蔡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姜格接电话时，情绪还有些没收回来，声音也有些紧。蔡纪听出来了，道：“怎么了？”
听到蔡纪的声音，姜格心跳渐趋平稳，姜格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三明治，低声道：“没什么，什么事？”
电话那端，蔡纪表明了打电话的来意，道：“有个酸奶的广告，可以提前到今天拍，你去把这个广告拍了吧，还能转移下注 意力。”
姜格今天还是假期，没有通告，原本是要在伦敦陪姜桐的。进了娱乐圈以后，姜格很少有假期，通告挤一挤省出点时间，回到山遥小区陪姜桐，最后也都因为太疲劳睡过去了。
她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真等闲下来她未必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人一闲着就容易乱想，还不如出去拍个广告转移下注意力。不管结果如何，这几天先撑过去。
“好。”姜格应了一声，咬了一口三明治答应了。
她一答应，蔡纪道：“那我让李楠过去接你。”
应了一声后，姜格挂断电话，坐在餐厅的沙发上，望向了餐厅窗外的朝阳。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阳光很淡，夹杂着空气中的水汽，透着一股冰冷寂寥的味道。
独自待着的时候，更容易体会孤独，姜格想象不到以后自己生活的样子。
广告在工作室拍，姜格到了以后，化妆师就给她安排着化妆。姜格昨天睡了一会儿，气色比昨天好看很多。工作室内，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着，姜格的视线随着人群走着，清冷的眼底浮着一层淡淡的光。
她的手臂搭在一起，坐在那里有些走神，看着就像是一尊没有活力的精致雕塑。
今天已经进入黄金救援时间的第二个阶段，马上就要进入第三个阶段，季铮生还的希望越来越低，大家心知肚明，如果军方打来电话，送来什么消息的几率比较大。
李楠和小螃站在一边，看着化着妆的姜格，格外揪心。
“姜爷也太可怜了。”李楠看着姜格道。过会儿的广告是用于春节宣传期间用的，拍摄过程要求演员整个人的状态都喜气洋洋。
“姜爷现在怎么喜气洋洋啊。”小螃耷拉着眼角，看了一眼旁边的蔡纪，道：“太残忍了吧。”
姜格是个很敬业的演员，在工作中时，她很容易进入状态。而越是这样，李楠和小螃却觉得越难过。
蔡纪的视线一直落在化妆师的手上，在两人说着的时，眼角微微一挑，道：“你们知道什么？”
说话的功夫，看到化妆师和姜格说了一句什么，还是上最后一步散粉定妆。看到这里，蔡纪拿了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
拍摄酸奶广告要求青春活力，妆容都比较清透朝气。化妆师感慨了一下化完妆的姜格真好看后，和她道：“姜小姐，化好了。”
“谢谢。”姜格从座位上起身，道了声谢。
她刚站起来，那边蔡纪突然叫了她一声，道：“姜格，电话。”
电话是黄怡君打来的，早上的时候，姜格刚给梁清阁打过电话打探过消息。她现在打来，说明军方那边有结果了。手机铃声混合着震动，姜格的手指捏着屏幕，手指被震得有些麻。
化妆室里只剩了姜格一个人，铃声甚至有些回响，姜格呼吸降慢了些，她眉眼微垂，按了接听。
“喂。”
“姜格。”黄怡君叫了她一声，声线有些紧。
“嗯。”姜格应了一声，下颌一颤，稳住声音问道，“有消息了吗？”
“有了。”黄怡君说。
姜格心重重地一悬。
“你来大院一趟吧。”黄怡君道，“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清楚。”
刚刚蔡纪说姜格有电话，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就拿着手机进了化妆室。不一会儿，她从化妆室走了出来。李楠和小螃一人站在一边，看着姜格没有血色的脸，心一下揪了起来。
“姜爷。”李楠小声叫了一声。
这个电话明显是和季铮有关的，化妆室隔音不好，但姜格声音太好，他们也没听到具体是怎么了。
工作室内人群依然忙碌，姜格身上的血液像是被抽干，她眼底干涸，眼中的光芒慢慢熄灭。沉默半晌后，又挺直了腰脊，道：“送我去军区大院。”
客厅里，黄怡君挂了电话以后，又热闹了起来。季钏摆着玫瑰花，对黄怡君道：“你这样姜格会误会吧。”
“就是让她误会。”黄怡君用打气筒打着气球，笑着说，“这样才更有效果。”
季锦看了一眼二楼季铮的房间，他刚洗了澡，正在换衣服。看完以后，收回视线，系着手上的丝带道：“多亏阿铮不在这儿 ，要听到你这样闹姜格，他得心疼死。”
“嘘。”黄怡君和丈夫挑了挑眉，道：“也不要告诉阿铮。”
工作室距离军区大院并不远，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姜格望着车窗外的行道树，却像是走进了万花筒一样，重复着一段又一段的路程，看不到尽头。
眼睛里是重复的景色，脑海里却并不是，她像是放电影一样，把她和季铮在一起时的画面又回忆了一遍。
这些回忆，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放映过无数遍，但记忆不是胶片，即使放映过无数次，画面都没有模糊，反而更为清晰了。
这是她的第一段感情，她希望它有始有终，始于一场一见钟情的双向暗恋，终于两人携手共度一生。但现在，她的希望可能要破灭了。
姜格从小到大就没有过希望，她有希望的人生好像是季铮出现后才有的。季铮在她黑暗的人生里豁开了一道口子，外面热烈的光照进来，璀璨耀眼。
但不管外面的光多热烈，都不如季铮，他是她人生中的光和热。他现在要熄灭了，姜格重新陷入黑暗中，她的心甚至都不会再去为另外一个人跳动了。
在路上的时候，姜格有些燥，她身体和精神都在流转，数不清的画面在脑海中回荡，被抽干的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样在血管内横冲直撞，心脏没有规律得跳动着，重重抬起，重重落下，她的胸腔都快被跳烂了。
但到了军区大院门口时，一切喧嚣都沉寂了下来。
军绿色的大院门，初冬的微风，风中夹杂着的凉气，缓缓得贯入她的呼吸里，让她整个人都沉淀了下来。
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了大院道路两边生机勃勃的灌木丛上，血液平稳地在她的血管里流淌，心跳安静地敲击着胸腔，姜格回过神来。
像她知道季铮失踪的消息，她赶来大院时的心情一样。
她不能垮，她得撑着，如果季铮真的遭遇不测，她需要做的不是悲伤，而是替他安抚好他的家人。就算不是为了季铮，这两天季铮的家人对她的关爱，也需要她来这样回馈他们。
上午的阳光有些耀眼，也有些凉，姜格撑着身体，朝着那栋熟悉的二层楼房走了过去。
走到门前，姜格抬手敲门，清脆地两声声响后，房门自己开了。玄关处看不到客厅，但客厅内没有声音，姜格眸光一抬，伸手推开了门。
房门一开，她看到了地上铺着的玫瑰花瓣，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玫瑰花香。
姜格眼睫微颤，玄关尽头，季灼走了过来，笑着说：“婶婶，进来呀~”
说话的功夫，季灼笑眯眯地拉住了她的手。姜格的手冰凉僵硬，她比她高了很多，但季灼微一用力，姜格就跟着她走了进去。
客厅里的家具被清空，偌大的客厅里，被玫瑰花和气球装饰了起来，粉白色调，清新好看。在装饰旁边，季铮的家人们站在那里，都看着她笑着。
姜格看了一眼笑着的奶奶，还有她身边同样笑着的爷爷，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嫂，堂姐，侄女，还有爸爸……
最后，她视线一收，落到了粉白色的玫瑰花和气球中间的男人身上。他站在那里，身上穿了衬衫西裤，颧骨处贴了一张创可贴，清黑的眼底蓄着温柔的光。
她被季灼牵到了他的身边，浓郁的花香中，掺杂了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姜格眸光一动，男人冲着她笑着，一如梦里那般温润。
“姜格。”
季铮任务成功后，就连夜赶回了国内，这样的求婚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姜格虽然不说，但他知道她内心仍然因为他家人对她的态度心里没什么安全感。所以他要在家人的见证和祝福下向她求婚，让她有绝对的安全感。
原本以为回来后，还要和奶奶游说几次，没想到他们的态度已经在他失踪的这几天扭转。大家一起商量操办了这次求婚，家里准备的时候，季铮打电话联系了蔡纪帮忙，让他找了个理由带着姜格去化好妆。求婚难免拍照，每个女人都喜欢自己这个时候是漂亮的。
听到季铮的叫声，季钏提醒道：“叫什么啊，直接来！”
季铮侧眸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家人，大家都小声鼓励着他，在行动中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他清俊的眉眼中涌上一丝羞涩，低头看着她，在他要跪下时，姜格抱住了他。
姜格的动作很快，她的胳膊从他的腰间穿过，张开的手指放置在他的后 背上，死死地抓住了。
怀里的季铮，是有温度的，有力道的，除此之外，她的心跳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姜格皱巴巴的心像是被慢慢展开，抚平，她慢慢抬起头，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季铮。
“原来不是做梦啊？”
季铮眼中的笑意一顿，心重重地一拧。
姜格抬眼看着他，她的眼睛描绘着他的眉眼，他的唇，他脸上的伤口。她轻轻的喘息着，这几天，心里隐藏的害怕，担心，悲伤，焦虑……所有的感觉，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淹没了她。
她死死地看着季铮，浅棕色的眼底涌上了一层光芒。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微仰的颊边滚落，她声音颤抖：“阿铮，我都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活……”
姜格的眼泪和情绪像是重现了这几日大家的心情，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大家看着哭着的姜格，没想到这两天她的坚强和乐观都是强撑着的。
姜格并不确定季铮还活着，她心中比任何人都害怕，季铮会就此不回来。她不知做了多少噩梦，不知在夜里哭了多少次，但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她要安抚好他的家人，所以才撑着她的坚强。
而现在季铮回来了，她的坚强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对不起，对不起姜格。”胸前被姜格的眼泪湿透了，姜格的眼泪落在了他的心口上，像火苗一样，一下一下灼烧着他的心。季铮抱着她，温柔地吻着她，耐心地安抚着，柔声道着歉。
在行动中时，就只有五个人去追踪毒贩头目小团伙，季铮那时候一心想抓人，等到现在才生出些后怕来，若是他真的回不来，姜格该怎么办？
姜格的情绪压抑了几日，没有那么快释放干净。但理性终究战胜了感性，季铮的温度和力道安抚下了她浮萍一样的心。姜格趴在季铮的怀里，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等待的家人们，脸颊微微发烫，站直了身体。
姜格的脸哭得通红，妆都有些花了，季铮伸手问季锦道：“哥，纸巾。”
随着姜格哭完，客厅里的气氛也缓缓回温，季铮说话的功夫，黄怡君恨铁不成钢，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姜格，小声道：“纸什么巾，求婚！”
季铮垂眸看了一眼姜格，姜格情绪平复，只是一双眼还红红的。季铮看着她，问道：“可以么？”
客厅里大家一阵笑声，姜格脸红得更厉害了，她看着季铮，不说话。
“我真服了。”季钏急得说：“跪下啊。”
她一说完，季铮就单膝跪在了姜格的面前。他打开了手上的红丝绒盒子，抬眼看着姜格，问道。
“姜格，你愿意嫁给我么？”
姜格，你愿意嫁给我么？
姜格低眸看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季铮，脑海里重新回放了一遍他的话。她的心跳缓缓一沉，再次喧嚣了起来。
她的眼睛落在了季铮握着红丝绒盒子的手上，他的食指缠着绷带，指尖还有些细碎的小伤口。确认他活着以后，她又开始看他是否受伤，他在行动中受了些伤，但都是小伤。确认完毕，姜格的视线才落在了盒子中央。
漂亮的戒指。
和常规的戒指不一样，这枚戒指的外形是绕起来的梨花枝。梨花枝做工精致，在红色的丝绒盒子里，像真的一样。
姜格想起了在老宅的春天，季铮抱着她坐在厨房的窗户上，缠住她头发的那一枝梨花。
姜格是那时候就想嫁给季铮的吗？不是，还更早，或许在看着他从非洲草原的红日中逆光而来时，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已经拓印到了她的心里。
姜格点了点头：“我愿意。”
客厅里的气氛随着姜格这句话而欢快了起来，大家笑着欢呼祝福，季铮抬眸看着姜格，耳边只有她的声音。季铮喉头一动，眼底竟生出些酸涩来。
他眨了眨眼睛，淡淡一笑，拉过姜格的手，在她无名指上吻了一下，最后把戒指套在了手指上。
吻是温热柔软的，戒指是冰凉坚硬的，两种感觉交汇在一起，姜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站起身来，双臂张开抱住了她。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最后落在她的耳边，男人声音低沉而激动。
“那现在，你是我的了。”
☆、第93章 第 93 章
这话是季铮悄悄对她说的， 没有其他人听到也没有人听懂。
她在许愿树下的愿望是阿铮，我想要你。季铮表白那天，告诉她，他是她的了。而现在， 他求婚成功，他的求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未来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季铮也拥有了她。
这几日因为季铮失踪而昏暗的视角， 在他的体温， 他的心跳中，又重新变得光明了起来。他原本就是她的光和热，他不在的日子， 她的世界是阴冷黑暗的。他回来以后， 她的世界重新亮了起来。
客厅里有玫瑰花香，有闪烁的灯光， 还有季铮家人的笑声， 他的唇轻贴在她的耳边，气息潮热微痒， 姜格的意识也清晰了起来。
惊喜，感动和甜蜜的情绪渐渐稀释， 姜格耳垂发烫，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家人。她动作间， 季铮也直起了身体， 只牵了她的手。有长辈和小孩子在， 总归不好太亲昵。
两人似乎都从情绪中走出来，梁清阁看着季铮和姜格，心中所有的情感汇聚在一起，最终重重落下了。她不是个容易失态的人，收起眼角的情绪，梁清阁问道：“在家里吃午饭么？”
现在快到午饭时间了，梁清阁说完后，其他人也看了季铮一眼。在家人面前时，情侣间的亲昵多少有些不自在，季铮回来，最应该陪伴和安抚的是姜格。可家人们担心了那么多天，他今天又刚回来，是该一起吃顿饭。
季铮看了姜格一眼，点了点头说：“嗯，在家里吃。”
吃饭的事情定下来后，大家开始收拾客厅。脸上妆都哭花了，有些不太舒服，姜格先去洗了把脸。她正洗着脸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姜格说了一声请进，季铮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这是季铮房间的独立卫生间，空间不大，季铮进来后，整个空间就显得拥挤逼仄了起来。但这种感觉不讨厌，因为越小的空间，季铮身上的薄荷香气越是浓郁，他的气息也愈发浓烈。
“你怎么没帮忙？”姜格往脸上扑着水，边洗边问了一句。
现在大家都在收拾客厅，为了给她求婚，客厅里的家具都搬到了一边。季钏说她长这么大，还没见大院有过这么大的阵仗。
水流声音清脆，像是把她的声音也洗了一遍，听着清甜甘冽，季铮把手上的水乳放在了盥洗池旁边。这是季钏刚才给他的，让他给姜格送上来。但给他的时候，季钏一直在挤眉弄眼，其实主要目的还是让两人能短暂的单独相处一点时间。
“我想你。”季铮看着她颊边被水流冲走的白色泡沫，淡声道。
男人声音不大，但盖过了水流，在狭窄的空间内，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砸在了她的心口上。很简单的一句，却是最动人的情话。心中灌满的甜意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姜格抬起头，她的脸白嫩，头发却是乌黑，在黑白之间，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清澈明亮。她听了他的话，眼角弯了下去。
桃花眼的轮廓一变，季铮心下微动，手撑在盥洗池边，低头吻上了她。
她的唇有些凉，却一如既往的软。纤细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压向了她的面前。雪梨般清甜的气息从她柔软的唇齿间贯入他的体内，他温柔的吻渐渐变了些味道。
洗手间没了声音，只有两人的喘息和心跳，姜格仰头迎着他的吻，变得有些热。她睁开眼睛，小声提醒：“过会儿该叫我们吃饭了。”
心脏敲击着胸腔，砰砰作响，姜格喉咙有些干。
他听到了她的提醒，吻慢了下来，最后沿着她的下颌线，到了她的耳边。想要亲一下，又想到她敏感，最终也是没有亲，只是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刚刚的热烈气氛慢慢消散了，只剩了丝丝甜意，姜格被他抱在怀里，抬手时，看到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心又悄悄跳了起来，姜格想着季铮求婚时的场景，轻轻蹭了季铮一下，问道：“戒指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在他怀里蹭了一下，又软又痒，像小猫一样。季铮低头在她发间轻吻了一下，看了一眼她手指上的戒指，笑道：“很早之前。”
姜格看着他的笑，纤细白皙的手指张开，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戒指。
他吻了一下她的指尖，问道：“喜欢么？”
“喜欢。”姜格点头，“虽然你送的我都会很喜欢，但是这枚戒指特别好看。”戒指样式很别致，梨花枝弯成了一圈，而且做工精湛，像是把梨花戴在了手上。
听她说喜欢，季铮又笑起来，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自己做的。”
女人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小鹿的眼睛一样，里面装着惊讶和惊喜。她又看了一眼戒指，后道：“你竟然会做戒指。”
“嗯。”季铮点头。季铮从小有这种爱好，手工能力一直不错。如果不当军人，他或许会从事美术相关的工作。
他说完后，两人额头一碰，又笑着吻在了一起。
在两人亲昵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梁清阁的叫声：“格格。”
奶奶的叫声传来，两人皆是一愣，姜格比季铮的情绪浓烈，季铮看着她，笑着道：“格格？”
只有认为亲密的人，梁清阁才会叫昵称。
姜格脸红着，眼睛里盛着光，也笑了起来。她心里除了震惊还有开心和感动，毕竟在亲情这方面，她没有体会过多少。但季铮的奶奶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姜格没有的，季铮全都给她了。
她拿了毛巾，擦了擦脸后，说：“奶奶叫我了，我们先下去。”
听着姜格毫无障碍地叫着“奶奶”，季铮轻声一笑，任凭她牵着出了洗手间。
客厅里已经收拾整齐，大家坐在客厅里，拿着气球和玫瑰花玩儿着，梁清阁从厨房里出来后，谁也没叫，先叫了姜格。黄怡君把气球拍给季灼，笑着道：“奶奶，让他们腻歪腻歪呗。”
正说话间，两人从季铮房间出来了。姜格洗过脸，素净好看，跟在季铮身后走下了楼。到了楼梯口，姜格松开季铮的手，问道：“奶奶，什么事？”
“你喜欢吃什么？”梁清阁浅声问道，“准备午饭了。”
赵阿姨知道家里人的口味，每次餐桌上每个人喜欢吃的东西都会做一点，姜格是新加入的，她不知道姜格喜欢吃什么，梁清阁就过来问问。
“我不挑食。”姜格说。
“不挑食怎么还这么瘦？”梁清阁看了一眼姜格，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像是觉得姜格受了委屈。
姜格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以前的事情奶奶不知道，她也不想再提，她道：“我以后多吃点。”
梁清阁点了点头，道：“那你来厨房，看看家里准备的菜有什么喜欢的，让赵阿姨做。”
虽然前两天奶奶就已经接纳了她，但真正相处时，这种长辈无微不至的关爱还是让姜格心下一暖。她应了一声，在奶奶转身后，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厨房。
季铮看着姜格跟着奶奶去了厨房，他抬眼看了看客厅。爷爷和大伯他们都在，但却没有父亲的影子。
季铮看着的时候，沙发上拿着玫瑰花的季钏对上他的视线，用玫瑰花指了指茶厅。季铮接到提示，冲她淡淡一笑，起身走进了茶厅。
茶厅里就只有季凡一个人，季铮回来后，因为忙着布置求婚的事情，两人一直忙，也没有说上什么话。
季铮进了茶厅，淡淡一笑，叫了一声：“爸。”
季铮失踪的那三天，是季凡这辈子最痛苦的三天，甚至在季铮站在他面前时，痛苦都还没从他的情感里消失殆尽。季铮一进门，叫了一声“爸”，季凡抬眸看向他，父子俩视线交汇，季凡的眼底隐隐泛红。
茶厅里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季凡轻轻舒了口气。他的情绪慢慢落下，放下了手上的杯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起了，自从季铮成年以后，他和他每次见面都是免不了的争吵。他暴躁，季铮执拗，两个最亲近的人因为他脾气，关系一直没有好过。
上次他们的争吵，他甚至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若是季铮这次真的不回来了，他会怎样度过剩下的日子。
季凡抬眼看着季铮，送季铮去军校时，他还跟他差不多高，而现在，他已经明显高于他了。他的脸上有一些这次受的小伤，季凡的视线落在上面，手指动了动，最后，淡淡一笑。
“你总是那么争气，知道不回来的话，我会后悔难过，所以回来了，你总是那么争气。”
印象中，季凡很少夸奖他，而笑容更是少见。他和母亲离婚后，脾气更为阴晴不定，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严厉，这么多年的记忆里，季铮甚至忘了父亲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看着他的笑，季铮眸色微顿，复而一笑，道：“我……”
他还没说话，他的肩膀就被人抱住了。季铮的心重重一抬，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铮，在这个世界上，爸最爱的是你。”
在季凡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一直是季铮。但他对季铮的爱并不是季铮想要的，所以到了季铮那里，就成为了错误的，这导致他好像从没有正确表达过他对季铮的爱。
他的拥抱突如其来，又转瞬即逝，季铮愣神间，父亲已经站直了身体，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这个拥抱。
他的失踪好像改变了很多事情，家人对姜格的态度，他和父亲的关系，父亲对他的爱……如果他不失踪，这一切就像个死结，或许永远都解不开。然而即使如此，他却不允许自己再出现这种危险的让他们担心的事情了。
季铮的心底涌上一层酸涩，他看着父亲，却是一笑，道：“爸，我也爱您。”
父子间的感情在僵硬后没法迅速变得柔软，但两人都是男人，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就够了。
季铮从茶厅出来时，姜格和奶奶已经从厨房出来了。季铮是和父亲一起出来的，父子俩的表情里虽然没表现出些什么，但气氛却是和缓的。
在她看过去时，季铮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一对，相视一笑。季铮淡笑着走到了姜格身边坐下了，刚一坐下，旁边梁清阁看一眼两人，问了一句。
“是不是该商量结婚的事情了？”
☆、第94章 第 94 章
既然求婚了， 结婚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不过乍听梁清阁说了这么一句，姜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看着她表情微怔，客厅里的人都笑了出来。黄怡君笑看着姜格， 道：“奶奶，您催得也太急了吧，这才刚求婚呢。”
梁清阁提两人结婚的事情， 其实并不是在催他们结婚。只是结婚这样的事儿， 姜格是女孩子不好主动提。她怕姜格想结婚不好意思说， 所以提前给她铺设了一下。
梁清阁淡淡一笑，对姜格道：“军婚比较麻烦，要打结婚报告， 填申请表， 还要政审，所以你要是觉得时机成熟了， 一定要和阿铮说。”
姜格明白梁清阁的用意， 心下一暖，道：“好的， 谢谢奶奶。”
一家人说话的功夫，赵阿姨从厨房走了出来， 今天季铮回来，又对姜格求婚， 是个大喜日子， 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赵阿姨笑着道：“太太， 午饭好了。”
梁清阁微点了点头，回头和客厅的人说：“那我们去吃饭吧。”
大家都从座位上起身，姜格跟着季铮也站了起来，他们在前面走着，季铮跟在了她的身后。正走着间，她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男人的大手攀在她的指尖，掌心温热，修长的手指插、入了她的指缝间，和她十指交握住了。
前面家人们还在闲聊着，没有人注意两个人亲昵的小动作，掌心连接着心跳，姜格心跳微乱，她没有回头，低头笑了笑。
季铮的手指勾在她柔软的指尖，她低头笑时，耳后白皙的皮肤微微泛了一层粉意，季铮心下微动，也是一笑。
进了餐厅，姜格被安排坐在了季铮旁边的位置。她在餐厅点的几样菜，都摆放在了她的跟前，姜格心情好，不觉得食指大动。
各自就座后，梁清阁看着乖巧坐在那里的姜格，对她道：“格格，你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吧？”
因为季铮的事情，大家都怎么吃东西。梁清阁话音一落，旁边的季铮就侧眸看了过来。刚才从季铮房间出来时，梁清阁和她说她太瘦。想到这里，姜格道：“有吃，我会多吃点的。”
“这顿先不要多吃。”梁清阁温声叮嘱：“你胃饿小了，多吃可能会肠胃不舒服。”
老人的话永远有一种温暖安抚人心的魔力，姜格这几天陆陆续续从梁清阁和季显的身上感受到这种隔辈的亲情，心底涌上一层温热，她笑了笑，道：“好的奶奶。”
梁清阁淡淡一笑，声音放低了些，道：“吃吧。”
姜格点了点头，回过头时，手放在餐桌下，握住了季铮的手。季铮在听到奶奶说姜格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后，有些走神。女人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小，力气也不大，但就那样轻轻按了一下，季铮微皱的眉心就被抚平了。
家人的担心和他的危险都已经过去，姜格不想让他多想，那他自然也不再多想。
他张开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午饭气氛融洽，大家边吃边聊着季铮和姜格的事情，很快吃完。季铮和姜格两人久别重逢，和家人在一起总归不太自在，所以吃过午饭后，梁清阁就让他们离开了大院。
在吃午饭的时候，姜格就打电话给了李楠和小螃。知道季铮没事儿后，李楠和小螃也特别开心。也知道季铮和姜格要独处，所以两人把车留下后自觉离开了。
离开大院，两人上了车，发动车子，季铮看了一眼旁边系安全带的姜格，笑着问道：“季太太想去哪儿？”
姜格窝在副驾驶座上，歪着头看着他，弯弯的眼角内，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问道：“去哪儿都可以吗？”
“嗯。”季铮应了一声，他抬手放在了她的颊边，道：“我今天不用归队，去哪儿都能陪你。”
季铮归队以后，两人很少有这么富裕的时间在一起了。姜格更开心了，她的脸放在他的掌心，轻轻蹭了一下，道：“那回我家吧，西瓜还在家里呢。”
“好。”季铮温声答应，姜格坐正身体，他笑着收回手来，开车朝着白鹭湖公寓驶去。
回到白鹭湖公寓时已经下午两点了，季铮打开门，姜格走了进去。西瓜在门口等着，她还没来得及和西瓜打个招呼，就被捞在一个温热的怀里，而后后背靠在了门上。
后背的门是硬的，前面男人的胸膛也是硬的，但他的目光是软的，他的气息是热的，姜格心跳乱了拍，她抬眸看着季铮，季铮低头吻上了她。
男人的吻很轻柔，他的唇瓣轻轻覆盖在她的唇瓣上，挤压揉捻，他的气息一点点渡进她的口中，顺着她的嘴巴，传递到了她的最深处。
公寓的玄关处空空如也，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可以放肆做很多独处时才能做的亲密事情。季铮的吻沿着她的唇到了她的耳边，最后，他的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姜格闭上的眼睛微睁开了些，眼底的光芒也变得有些朦胧，她看着季铮的眼睛，勾起了嫣红水润的唇。
季铮停下后，倒是换她主动了。她双手攀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压向了她，但他太高了，姜格仍然需要踮起脚尖。
她的唇覆在了男人的唇上，男人动作微僵，喉结滚动。姜格学着他的样子，从他的唇吻到了他的颊边。
“你不是很想我吗？”姜格的唇角勾起，唇落在了他的耳垂上，声音低哑，低声笑着，道：“不包括我的身体啊？”
她话音一落，季铮双臂一收，她被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姜格双臂顺势环住他的脖颈，被他抱着往二楼卧室走的时候，轻笑着咬住了他的耳垂。
积蓄已久的爆发，是疯狂的释放和狂风骤雨般的满足。多日未做这样的事情，再加上前几天的担心和隐忍，姜格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小鹿，等结束时，季铮甚至担心她就这样睡过去。
但她死死地抱着他，甚至在洗澡的时候都没有松开。她像只被抛弃的小狗，在重新见到主人时的欣喜过后，就是铺天盖地的不安。
卧室内的旖、旎还未褪去，还伴随着刚洗过澡的水汽，还有清甜的雪梨香和清淡的薄荷，季铮被姜格死死地抱着，他的心软成了一片。
手臂抱住姜格，季铮看着卧室外，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冬日的阳光并不是热的，但照在卧室内，却是暖意一片。
怀里姜格渐渐没了声音，只有手臂仍然用力地抱着他，季铮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声问了一句。
“睡了么？”
她没有回答，等过了半晌后，季铮觉得锁、骨处有些吃痛，他被姜格咬了一口，这是她的惩罚。
“对不起。”季铮今天说了无数遍，而说多少遍，他好像都无法谅解自己竟然让姜格这么难过。
咬着他的牙齿松开，轻轻的亲了两下，像是在安抚他的疼痛。季铮心下一热，把姜格抱得更紧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姜格被抱着，突然问了一句。下午太疯狂，她的声音比以往哑得都厉害。
提到这个，季铮的心又是轻轻一沉，他唇线微抿，道：“明天，部队有嘉奖。”
季铮他们五个人的小分队，在经过一天一夜的追击后，终于擒获了毒贩头目极其手下五人。他们从地道出来后，就联系了部队，部队把他们和毒贩头目连夜带回了中国。
这是国际相关的行动，能在这样的行动中取得这样的结果，是很大的战绩。季铮手下的五人小分队，被批报了二等功。
这是二等功，是差点拿命换来的，但季铮并无感于这些。
男人的话语气没什么起伏，姜格的脸从他怀里抬起来，她眼睛有些红肿，是在下午的时候哭的，或许是因为悲伤，更或许是因为快乐。
“不喜欢吗？”姜格问道。
季铮看着她，把她颊边的长发撩在耳边，他看着她，道：“如果让你这么担心和难过，只是为了拿这次的战功，那我宁愿没有。”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像是解释，又像是其他，道：“但是姜格，这个毒贩团伙杀了太多的人。”
不光贩毒害人，他们还为了有新的据点屠村，杀人为乐，堪比恶魔。
在他说话时，姜格的手抬了上来，她捧住了他的脸，眼睛看着他，道：“我知道，他们还害了你。”
女人的手柔软无骨，在他颊边，源源不断得注入温暖。她说完后，就笑了起来，好像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季铮唇角勾起，低头吻了吻她的手。
姜格被亲得有些痒，笑出声来，把手收回来，重新抱住了他，趴在了他的怀里。她听着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捆绑着她的不安感渐渐松开。
“明天你去部队，带着我一起去吧。”
季铮的手放在了她的发间，轻应了一声，温声道：“去干什么？”
“去打结婚报告呀。”姜格闭上眼睛道。
季铮绕着她头发的手指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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