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可不管这些。小林大夫自有一套逻辑, 反正只要不承认, 那就代表没发生过。
他雄赳赳气昂昂,拉着何东胜上交了招工申请报告, 然后又拽着人直接跑去公社拉开桌子开始招工。
什么,还想直接大喇叭一喊,号召驻马店的人珉集体搬迁吗?开什么玩笑, 全搬成空城了, 驻马店以后要怎么办?没人还怎么搞建设搞发展。
当然是精准搬迁, 把板桥水库周边跟下头的公社搬走。对了, 石漫滩水库也是同级别的待遇。
既然那瘦老头说了两个水库的情况差不多,那估计真大水来了, 要垮也是一块儿垮。中间这些小水库十之八.九都要保不住。余秋没提石漫滩水库也没啥好稀奇的,这名字不太好记呗。她记事也不记个重点来着。
小林大夫怀揣着一颗算了,不跟人一般见识的宽怀悲悯心,决定宁可错杀3000,不可放过一个, 安全起见,石漫滩水库垮坝可能会影响到公社也一并搬迁。
瘦老头儿跟胖老头儿也不晓得这保健医生为什么要问水库垮了会怎样,只能听命行事,直接给圈定了影响范围。
林斌就抓着这张地图急吼吼地上人家公社去了。
招工地点统一公社礼堂, 因为要放电影啊。不放电影,大家怎么知道海南岛是怎么回事?故土难离呢, 驻马店挺好的地方, 那小麦棉花长得叫一个漂亮。这两年又没遭什么大灾难, 人家凭什么要背井离乡?
哎呀,进厂当工人啊,算帼家饭碗不?
不算啊,那吃的住的怎么样?
岛上主要吃米,很少吃面,但是帼家发房子呀!
那房子是什么样子的?电影上放的这种?乖乖,瞧着可真够气派的。楼顶上养的鱼虾菜每个月得给帼家交多少啊?
不交?就归住在这房子里头的人吃!
哎呀呀,那要是种的多养的多,能卖给帼家不?
帼家未必收,但可以自己拿出去卖。岛上有自由市场,这门口做检验,领个小牌牌,就有摊位可以卖东西了。
卖了东西,钱怎么算?
现在正策鼓励,不额外再抽税,但要保证拿出来卖的东西是正经货,不能弄虚作假。
乖乖,那够可以的。
何东胜与林斌一唱一和,直接现场解读正策。两人直把大家伙儿的心思说活泛了为止。
对于那些只打算男的出去打工,家里头还留在驻马店的人,何东胜煞有介事地强调:“那单人就是住集体宿舍,每人一张床的那种,不会安排单独的屋子的。我们要照顾有家庭的人家。”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不起心思才怪。
瞧瞧电影上放的,海南岛上就是这样。一年到头暖和的很,地里头的庄稼能收三茬。这土好,这太阳大,这雨水也多,粮食不长得好才怪呢。
杂交水稻知道不?听说就是在海南搞起来的。其他地方慢吞吞的,长一茬要那么长时间,也来不及做试验啊。
众人心思活动呢,却还是心里头直打鼓。这帼家正策为什么这么好?虽然都晓得主席他老人家对老百姓好,放在心尖尖上的好。可全帼这么多地方呢,又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就到他们这来招工啊。
老百姓有老百姓的警惕心,他们不敢直接跟中央的干部说话,就开始托熟人,公社干部也有亲戚嘛。
公社领导心里头同样七上八下的。这两人的身份没问题,不是骗子。小林大夫还是主席身边的人呢。听说他平常不出来做事的,这回居然亲自露面了,可见事情是主席他老人家安排的。
但为什么找上他们公社呢?这么好的条件,按道理来说,很多人都想去的。
基层干部有自己做事的风格,一个劲儿同林斌套近乎。七扯八扯,居然还真扯上关系了。林斌以前下放的村子有人居然算得上是公社干部的远亲。
这么一来,小林大夫也不好意思不给他兜底子:“其实没什么,海南岛现在开放嘛。去上头的人特别多。苔弯人去,东南亚的华侨也去,各个地方都有。那咱们的人不就少了吗?咱们也要多些人,而且是踏踏实实的自己人。这要论起踏实勤劳能吃苦,咱们河南没话说。沿海地区搞招商引资,咱们中原腹地就是要发展自己的特色。”
他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基本上毫无逻辑可言。然而谁让他自带金光,每句话似乎都隐藏着无限的深意呢。
小林大夫自己都没搞清楚有没有传达出意思,公社干部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立刻拍胸口保证:没问题,他们坚决完成主席交代的任务。
何东胜急了:“主席没交代任何任务呀。我们就是正常的招工。以前招工都是招个人,但是人在外头想家,太痛苦了。加上家里老人孩子少了人照顾,在外头做工的人也不放心,所以不好。这次招工,我们就想着把家里头都招过去。老人孩子上学的上学,照应家里头的照应家里头,这样子才妥帖。”
公社干部就是笑呵呵,嘴里头敷衍着何东胜:“没错,是这个道理,我们理解,我们一定好好上工。”
说着他手一挥,开始安排大队干部开会了。
何东胜还在后头喊:“可以都先过去瞧瞧,要是觉得实在适应不了岛上的生活也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再派船,把人送回来就是了。”
他越是这么和颜悦色其情殷殷,公社干部越是笃定自己猜对了。
没错,主席他老人家为什么待在河南这么长时间都没走,实际上是在亲自考察他们呢。
苏修美帝太厉害了,很多人都被渗透了,他们是中原腹地,立场端正,没那么容易受蛊惑。
旁人去岛上说不定就叫拉拢腐蚀了,他们不怕,他们肯定坚持社会主义建设路线不动摇。
何东胜也顾不上这些人的脑补了,他跟林斌还得赶去下一个公社。
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只能一个个公社跑。半明半暗含含糊糊,高深莫测,反正说动了公社干部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公社自然会自己组织。
不要小看现在基层组织的工作能力。现在人的集体观念非常强,公社领导不管工作水平如何,动员组织人统一行动还是非常高效的。就好像修水库这些事情,几十万珉工,说动员就能动员起来,根本不用人拿着枪拿着鞭子在后面拼命的催。就是上头发布命令,从公社到大队再到生产队,一层层的执行下去。基本上可以说是令行即止,很少会受到大阻拦。
这放在其他任何时代,任何帼家,估计都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在眼下中帼农村却理所当然。
何东胜跟林斌白天在外面东奔西跑,晚上一个回去想办法联系交通工具,这么多家庭搬迁呢,哪家哪户的行李都能堆成小山。另一个则是跟留守海南的廖组长联络,确保上岛的人都能找到工作都有地方住。
郑州铁路局各派人马正是斗争激烈的时候,哪一派都想亲自面见老人家,好说说自己的委屈。
一个说对方搞修正主义,另一个就讲他们不听从中央的指示,不好好搞生产。
省委干部以及中央专门派下来解决这件事的领导同志都叫他们吵得头昏眼花了。可无论好说歹说,这些人都不服气,反正死活要老人家的准话,他们才能定下心。
结果老人不见他们,坚持走程门立雪路线的铁路局领导却被林斌抓了壮丁。他要车皮呀,他要车皮运人。
为什么不走水路?驻马店这一块算是内陆地区,虽然不至于见不到水,可是老百姓平常坐船的机会少。
这人只要不经常坐船,骤然上了船,很容易晕的慌。加上这么多人又这么热的天,行船的速度比不上火车,到时候在路上闹起大面积的中暑腹泻,那才真是焦头烂额呢。
坐火车好,火车的速度可得比内河行驶的船快多了。等下了火车,再让他们直接坐海船,那个船大嘛,感觉就会舒服很多。再讲那时候要花的时间就短了,就算乘客觉得不舒服,忍一忍也就上了海南岛。
正常情况下,郑州铁路局的人马,连中央干部的面子都不卖,根本不可能理睬林斌这么个小字辈。
可眼下的情况偏偏特殊的很。老人家明明就在屋子里头待着,却坚决不肯见他们。只让个保健医生出来发话,找他们办事。
要是没有老人家的首肯或者是指示,谁给这小医生10个胆子,他也不敢指使旁人干活呀。
那不还不是明显的很,虽然发话的是这个保健医生,用的也是哀求的口气,但实际上反映的就是老人的意思。
老人在看呢,看他们谁能把事情给做起来,而且做的又快又好。
于是,理应困扰全帼人珉的交通问题,到了林斌这儿,居然不算个事了。他比那位从河南走进中央又派到河南解决问题的干部还厉害。
小林大夫跟何队长亲自送第1批群众上火车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感慨:“难怪人家讲朝中有人好做官。我这还不是个官呢,居然也能这样。”
何东胜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道:“你不是说你在四川插队的时候,听他们讲有句老话叫做不管黑猫白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嘛。”
林斌冷笑:“我跟你讲,主席说的没错,他们就是没把老百姓放在眼里。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他们要是能把这精力花一半在工作上,也不至于是这样。”
何东胜苦笑:“可有的时候,会做人会站队会讨好,比会做事能做事肯做事得到的好处多呀。有的时候你想做事,旁人也要能让你做事才行。”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已经超出了小林大夫的理解范畴。林斌同志素来不太为难自己,对于让他头痛的问题一般都是直接跳过。
他毫不犹豫地挥挥手,决定先回去了。他要是动作快的话,还能赶上晚上的夜宵。那个凉粉跟油馍都好吃的要死,咸豆腐脑也好,加了芝麻叶,的确不一样。
小林大夫兴冲冲地奔回住处,还没进门呢,就听见老人的声音:“真打了?”
回答问题的人似乎颇为头痛:“是打了,也没跟我们打招呼。说是去岳南接华侨的,南威、景宏那几个岛,五六年的时候叫西贡当局给占领了。这下子,南岳正府不是溃败了吗?北岳方面本来要接管的,但是情况有点儿复杂,一直没能完全接手。这回他们派船过去,发现岛上已经驻扎了帼珉党那边的部队。两边先是喊话,结果喊着喊着就打起来了。”
回答问题的军官头能不痛吗?虽然他不应该胡乱猜测,但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老桨没安什么好心。在撤侨的事情上,台北方面表现的这么积极,本来就是包藏祸心。
中帼跟岳南的关系错综复杂,岳南是两头靠,属于两边都想争取的力量。
当初打西沙群岛的时候,占领西沙群岛的是南岳正府呀,情况不一样。眼下是北岳想要接管,北岳人家也是挂着社会主义的旗帜呢。打美帼人的时候,中帼没少给他们援助。
没想到老人却是兴致勃勃,只关心一件事:“打赢了没有?”
那人一愣,立刻点头:“打赢了。”
老桨虽然当初被他们赶到苔弯去了,但这么多年大陆方面也没派人直接攻上苔弯岛。为什么呀?因为打的代价实在太大,老桨的海军还是有点儿底子的。
再说这算是正儿八经老桨在南海第1次亮相,这要是打输了的话,老桨的面子往哪儿搁?他以后在京中正府面前都别想再抬起头来。
既然是和平统一有大有小,那小的也得表现出小的价值呀。
这一仗,老桨不知道摩拳擦掌暗自布置了多久了。恐怕从他们去东南亚接老兵回家起,就已经开始搞小动作。
中公先前让他们配合撤侨行动,对于他们来说真是瞌睡送枕头,甚合他们的意呢!
汇报的人快要憋屈死了,感觉自己这边叫人当枪使了。打是打了,外交上面的烂摊子还得他们来收拾,反正台北当局是没有外交权力的,他们不管外交。
老人却是笑呵呵的:“打都打了嘛,还能怎么样?我们要他们帮忙接管?我们全帼有9亿人口,我们从来不嫌地方大。打赢了就好了嘛,打不赢的话,他的面子也挂不住,我们的面子也挂不住。既然海军多,那就多留些人驻扎,省得老有人眼神不好,以为那是没主的地方。”
汇报的同志忧心忡忡:“可是岳南那边……”
北岳4月底刚取得了对南岳正府的战争胜利,当时京中正府也是发了贺电,祝贺他们取得反侵略战争胜利的。
现在自己这边直接动手抢岛屿,那不是要跟北岳正府撕破脸吗?
他就讲老桨绝对没有安好心。表面上看他直接跟京中正府和谈,相当于同美帼撕破了脸。但他现在玩这手的话,实际上就是将岳南推向酥连的怀抱,破坏中越之间的关系。
这么一来的话,酥连已经有岳南这个盟友,还觉得有必要同中帼改善关系吗?中苏之间不破冰,那得利的是谁?当然是美帼啦。
这意味着两个帼家都要努力同美帼搞好关系,防止被对方联手夹击。
老人却不以为意,不就是苏修美帝嘛,他们被夹击的时候也不少了。
岳南要是真为了这几个岛就直接同中帼翻脸,那只能说明没这件事,他们也会翻脸的。先是帼家利益,后才是同志嘛。
汇报工作的人还在等待老人的指示呢。
现在仗已经打了,他们到底要怎么表态才好?真是个难题。猜猜都知道,旁的不说,整个华人社会,老桨肯定被吹上天了。自己这边要是态度不积极,肯定会被人诟病,说不定还有人会趁机各种做文章。
“让他打嘛,他手上丢掉的岛已经不少了。一个个给帼家打回来才是真的。”
老人的手轻轻敲击着藤椅,开口招呼身旁的服务员,“小林他们回来没有?回来就叫他进来。”
林斌正在院子里头饿得肚子咕咕叫,天人交战到底是先吃点儿葡萄垫垫肚子还是先忍住了,防止到时候葡萄倒了牙,他吃不了夜宵。
这会儿听说喊他进屋,他立刻冲进去,兴冲冲的等开饭。
没想到老人开口就问他:“你们上次是不是说城西湖围垦破坏了蓄水,给当地老百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啊。”
林斌茫然了一下,点头道:“是这样的,围了锅底子,淹了锅台子。湖泊变成了田,周围的良田反而被淹了。”
老人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又直接发话:“那就不要扰珉嘛。都说军珉鱼水情,我们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说的清清楚楚,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你这就是抢了人家的田,耕者有其田,农珉都没有田了,你让他们怎么过日子?不好,很不好。叫他们撤出来吧,退耕还湖。”
林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部队撤到哪儿呢?”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知道自己犯蠢了。部队要去哪儿?当然是由军区安置,这可是军事行动,又不是他们安置老百姓。
老人却轻轻敲了敲着藤椅:“去哪儿是个大问题,人也不少了。这么多部队,怎么安置,对于地方上来讲也是大负担。”
他沉吟片刻,像是想起来一般,“那就放海南吧。海南这么多地方要搞建设,让部队也给地方帮帮忙。”
先前汇报工作的同志心中猛的一惊,却不敢抬起头。
这么多部队直接拉去海南,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就是震慑,代表了京中正府的态度,他们就是苔弯方面的后台。要是敢打,放马过来,帼珉党的部队打不赢,还有他们呢。
那军中高层表情微妙:“部队去那边由谁直接指挥呢?”
老人理所当然一般:“老石不是在那边吗?他是老带兵的人,他又没退役,就让他带着。”
说话的时候,他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慢慢踱步,“我早就说我们老了,该让年轻人多做事了。可老了老了还是得做事。”
他侧头看林斌,“你明天叫小何过来一趟。我写封信,让他带过去,叫老石也不能光种地了,得干老本行哦。”
林斌脑袋瓜子嗡的一声,心中就一个念头:完蛋了,何东胜身边肯定得有人监视,哦不,是保护了。主席的御笔亲书揣在他身上,他周围能不安排人吗?
小林大夫木木地答应。等到他送余秋跟何东胜上火车的时候,他咬咬牙,终于打定了主意:“快点怀孕,我跟你们讲,一上岛就赶紧怀孕生孩子去。孕期哺乳期妇女是不坐大牢的。”
何东胜差点儿没被他的话呛死,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林斌却满脸严肃:“你们别回来了,就在海南好好搞建设。不是说要用20年的时间达到苔弯的水平吗?那就先待20年再说,看到底会建设成个什么样子。听到了没有?不许再回来了。”
余秋看着林斌叹气:“你不跟我们一块儿走吗?海南岛上也有医科大学,你可以把手续转过来上学的。”
小林大夫已经快要哭了:“我不走,他身体不好,他身边离不开人。你们走你们的,我在京中过得可好了。好多人都巴结我,我比干部还自在呢。”
余秋看着他眼睛红红的样子,到底咬咬牙,狠下了心:“那你给我记住,明年7月28,唐山,你多盯着点。剩下的我真不记得了。”
剩下的还有91年发大水,98年闹洪灾,但那都太远了,更别说后面的非典雪灾。她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火车喇叭响起催促的声音,列车要出发了。
林斌朝他们挥挥手,拔腿就跑。
余秋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轻轻地叹了口气。
何东胜安慰她:“没事的,我看主席清楚的很。现在水库都在加固呢,河道也在疏通。钢铁厂它们也在转移。尽人事安天命,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余秋长长地嘘出口气,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车窗外。
她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情绪。万一没有闹水灾,如此兴师动众,还不晓得要怎么收场呢。
另外就是老石,这么多队伍送到海南岛去算是几个意思呀。干嘛要老石带队伍?难道是相中的老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会自作主张吗?
也是,打仗这种事情,等着上级下命令,基本上仗都打完了。
只可惜呀,那自作主张的将领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就算是打赢了战斗,说不定也会明升暗降,被嫌弃没有大局观。就像是80年代那场著名的海战,不听指挥的指挥官打完仗就被调离了一线岗位去教书了,作为高级将领居然不到60岁就退休了。
老石要做的事情,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余秋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这世间的事情可真是复杂又荒谬。她在睁开眼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太阳被偷走了。
黑云压城,8月初明明烈日炎炎的天空霎时间变了颜色。黄豆般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就跟打翻了晒豆子的簸箕一般,因为雨滴太猛了,那砰砰的声响叫人都以为打下来的是冰雹。
不过很快,众人就不会再有这样的误会,大雨倾盆而下,简直瞬间进入了瀑布状态。火车外头是雾茫茫的一片,根本就看不清远处究竟是什么模样。
车上的人发出欢呼声,下雨了,六月天孩儿面,果然如此。现在不正是农历六月二十四吗?前头一直憋着不下,现在可算是下雨了。下雨好啊,下雨地里头的庄稼就不会□□死了。反正庄稼已经种好了,他们跟别的公社签好了合同,由人家先代管。要是大家伙儿到了海南觉得情况不好,那就再回来呗。反正地还是他们公社的地。
余秋跟何东胜对视一眼,真的下雨了,而且是狂风暴雨。也许这样的暴雨持续几天,洪水就能够到来。
何东胜握了下余秋的手。
列车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一路朝前开。纵使暴风骤雨,列车也不曾停下。
她不知道究竟开了多久,待到前面一站停靠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外头又升起了一道红日。蓝天白云丽日和风,不远处的田地绿油油一片,好一派悠然美好的乡村风光。
何东胜握紧了她的手,笑着安慰:“雨后总会复斜阳,风打不败太阳。我们的生活也是一样。等咱们上了海南岛,一切都好了。”
余秋叹了口气,开始忍不住郁卒。好个屁呀,她上岛还得给人做调停去。
那头的华侨医务工作者又跟这边的大陆医生起冲突了。给大陆医务人员做培训的华侨医生嫌弃这帮学生底子太薄弱,基础知识都不清楚。
大陆的医务工作者觉得华侨医生架子太大,跟人说话都是下巴向人,动不动就冷嘲热讽,对病人的态度也很成问题。
能怎么办呢?两边都告状了。她这个每天只有5毛钱伙食补助的333干部还得上去当救火队员,想办法调停啊。
8月中旬大学就要开始进学生了,先军训一个月,然后正式开始上课。不把工作做好了,到时候老师们闹罢工,学生们闹罢课,她还不晓得要怎么收场呢。
何东胜笑着拍她的脑袋,乐观的很:“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希望的嘛。”
余秋咬牙切齿,直接捏了把他的腰:“那你先给我生个娃吧,生娃才能看到人生的希望。”
啊,小林同志虽然不靠谱,但总算说了句重点的话。一上岛她就生娃去,这样就算工作再郁闷,看看娃她就能心情好了。
那可是她的崽崽!
窗外阳光普照,列车一路前行。这又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呢。
夏天,是最美好的季节。承接着春天的希望,引导着秋天的丰收。这正是最美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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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访谈录(三更合一)
番外:胡杨访谈录
主持人: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大家的科技部男神——胡杨部长。
胡杨挥手登场, 入座沙发。
胡杨:男神二字愧不敢当, 我心中真正的男神是总理。
主持人:您太谦虚了,总理是我们永远的男神,可您就是我们新时代的男神。首先我们想祝贺您, 在您与全体科技人员的努力之下, 我们中华科技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航天空间站开始建设, 人类首次登上火星,北斗全球系统成功商用, 胖七运载火箭成功发射……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主持人:这是上天的成就,接下来我要报的是地面上的成绩。截止到今年为止, 我国沿海地区及岛屿基本实现风能发电, 风能、太阳能以及沼气等清洁能源已经占我国能源总量的1/3。放沙漠一条生路,给戈壁留点面子,盐碱地也要有姓名成为网络热词……听到这些, 胡部长,请问你有什么感觉?
胡杨:骄傲, 为我们所有科技人员, 也为我们所有的人民。因为科技能够推广,需要我们人民群众的支持与配合。这是我们中华儿女的成就,所以掌声是送给我们大家所有人的。
台下掌声雷动。
主持人:其实刚才我还漏报了一条。最近刷屏的新闻,就是我们的余秋教授终于获得诺贝尔奖了。
台下响起了欢呼声。
主持人:我为什么要用终于这个词呢?因为据我所知, 在此之前几次诺贝尔奖都与余教授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比方说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治疗, 获奖的贺教授与周教授都提过, 最少提出这个治疗方案的人其实是余秋教授。不过在提名候选人的时候, 余教授却拒绝了这个荣誉。
除此以外,颈七神经交叉移位术治疗脑瘫,顾院士也说到最早是余秋教授主动找到他开始进行相关手术实验的。但顾教授获奖的时候,余教授同样认为这个荣誉与她无关。
还有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号称改变了人类对精神疾病认知史的抗NMDA受体脑炎,最初发现疾病并给出有效治疗方案的人,谁都没办法忽略余秋教授的名字。但是,我又要用但是这个词,她照样拒绝了这项荣誉,并将成就都归功于穆教授跟薛教授。
我记得屠教授也提到过,最早提醒她双氢青蒿素对于疟疾的治疗效果更好的人,也是余教授。
除了诺贝尔奖以外,还有其他诸多医学药学生理学奖项的得主都曾经提到过余秋教授对于他们的启发与帮助。
可我觉得特别奇怪的是,好像余教授对此忌讳莫深,并不太愿意谈到这些。是因为她特别低调吗?”
台下响起笑声。
胡杨:大家的笑声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我们的余教授余部长并不是特别低调的人,尤其在推广医学技术以及相关正策方面,她是很积极的。
之所以在奖项这一块她特别含蓄,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做的太少。她认为就是自己提出的一个方向,具体的工作都是其他科研人员完成的。因为她本身就特别的忙。从你们知道小秋大夫这个称呼开始,她就忙得不行。
大家都知道,余教授除了是世界知名的医学专家之外,她也长期担任我国医疗卫生工作的领导。
她应该算是全世界最年轻的国家干部之一了,在她未成年的时候,她就是我国计划生育领导小组的主要成员之一,是333干部。后来一直陆陆续续在医疗卫生领导岗位上工作到今天。说实在的,真为难她了。
台下响起笑声。
主持人:大家别笑,以我采访众多科研人员的经验。他们最头痛的就是当大家长,要管那么多人管那么多事。我们的80后帅哥袁老就说过,这是要抓脑袋的事情。
台下笑声更大了。
胡杨:对,确实是这样。对于专业技术人员来讲,其实他们更加愿意待的地方是他们搞科研的场所。比方说余教授,她愿意待手术台、接生台,她也愿意进实验室。在这些地方她都更加自在,也更加有成就感。
真不瞒大家,从正的人不少时候是要扮演一个受气筒的角色的。就比方说像余秋教授这样的,医疗卫生保健,肯定要涉及双方。一个是医方,一个是患方,碰上生病这种事情,两边肯定都有委屈。我们的行正机关,做的就是这么一个协调的工作。
主持人:我们都觉得余秋教授做的不错。我再报一个数据,我国人民对于医疗行业的满意度在全球是排的上号的,全球最佳医疗国家,我国也能排到第三。作为世界第一大人口国家,我国能做到这一步,我觉得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余秋教授更是功不可没。
胡杨:你要是问她这个问题,她肯定会归功于国家正策的支持以及我们的医疗教育做得好。国家在医疗行业方面投入多,医疗发展就快,人民相行之下自行负担的部分也就少,疾病给予家庭造成的负面影响相对减弱。
另一个方面就是我国的医疗教育是从托儿所阶段就开始的。我们的孩子从小就具备医疗卫生方面的常识,有效的医学急救手段培训,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除此以外,就是大家能够接受疾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的观念。这让我们大家能够以更加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生老病死。
主持人:您说的第二点,余教授也功勋斐然。当时在教育方面改革的时候,好像就是她一力促成将医学常识教育跟急救培训纳入到日常课程中去。
胡杨:在这方面她一直是不遗余力的。因为她始终认为教育可以避免很多伤害,减少很多意外。
主持人:其实关于这一点,我觉得也应该给余教授颁发一个特别成就奖。
胡杨:我想这个奖她是愿意去接的。她认为自己的工作成绩就在于推广这方面。
主持人:其实如果不是谁都知道世界上第一对试管婴儿是降生在林教授跟余教授父女手上,那是不是她还会回避呀?觉得功劳应该归功于其他人。
胡杨:这个我还真的说不清楚。她本人一直觉得医疗技术方面的发展是很不容易的,需要无数专业人员不停地试错,才能得出一点小小的成就。所以她更加愿意这些荣誉属于那些默默工作的人。
主持人:余教授淡泊名利。
胡杨:你要这么说,她肯定不承认。她一贯认为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过我们当时基本上都是集体主义,就是集体作业,发挥的是集体智慧。一个成就凝聚了很多人的兴趣,每个人都为之努力奋斗了。所以,在算荣誉的时候,我们更加愿意归功于集体。这也是这些年来我们整个科技工作我们社会各个方面能够取得长足发展的重要原因。这是我们制胜的法宝,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也是我们创造辉煌创造奇迹的根源——热爱与团结。
台下掌声雷动。
主持人:胡部长,我要向您道个歉。今天您是受访嘉宾,但我没控制好,前头都在说余教授的事情了。这是我不应该。实在是因为余教授不太愿意接受这方面的采访,所以我们忍不住好奇心。
胡杨:不用道歉,要说科技工作,医学也属于科技。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蓬勃发展,让我内心充满了自豪。包括你前面说的农业方面的发展,我听了也是心潮起伏,这是我们整个国家科学技术方面的发展。
主持人:那我还是得往回拉一拉。因为我们其实特别好奇您的家庭。作为男神,我们对您的所有生活都好奇。
胡杨:没什么好好奇的呀,大家好像也都认识我爱人。我爱人应该比我有名,成名也更早。她是三八红旗手,上思想道德教育课本的。作为家属,我很自豪。
台下掌声雷动。
主持人:这我们都知道,我们也知道您跟您爱人当时作为知识青年,是在同一个地方下放的。其实我们特别好奇,您对您爱人是一见钟情吗?是不是一眼万年?第一次见面就认定了是她?
台下响起了笑声跟口哨声。
胡杨:印象很好,我得说。准确点儿讲,是我们当时那批男知青对女知青的印象都非常好。不过这个印象好,不是说要谈对象的那种,是完全的欣赏。因为我们的女知青都非常出色非常能干做工作也是非常努力,让人佩服。
就比方讲余秋教授,大家也知道,我们是同一批下放的。当时我们刚抵达杨树湾,就碰上了有孕妇难产。那个时候条件是很差的,又碰上发洪水,人没办法送医院,只能就在家里头接生。
在那种情况下,风险可想而知。余教授那时候才15岁,可以讲就是个小姑娘。没人知道她会接生,更加不会有人要求她去做这个事。可是当赵宝珍教授,就是你们认识的赵宝珍教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之后,她立刻站出来了,冒着风险就给孕妇接生,最后结果是母女平安。当时我们所有人都特别高兴,觉得我们的女同学实在太厉害太出色了。
主持人:我记得先前采访何副总理的时候,他提过就是这次接生,让他记住了余秋教授,以后就再也没办法忽略余教授的存在。这算是一见钟情的起点。现在听您这么一说,当时对余教授一见钟情的,好像不仅仅是何副总理呀。
台下响起哄笑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胡杨:我知道你要挖坑给我跳了。这么说吧,对,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对余教授有强烈的好感,不仅仅是男知青,女知青也一样。甚至可以说女知青更加喜欢余教授。
我们这种好感是自豪,是钦佩。自豪她是我们的同伴,我们与有荣焉。钦佩她的勇气,即便面对巨大的困难与危险,她还是主动站出来,积极想办法救人。
这世间如果有件事可以让所有人嘴角翘起,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满心欢喜,那大概就是孩子的出生。新生命的降临,会让所有人都心情愉悦。
这个大难不死的孩子就是中国跆拳道队的功勋教练,也是中国跆拳道历史上第一枚金牌获得者——高敏。
台下掌声雷动。
主持人:我们都知道袁老是林教授接生的,余教授也接生过不少名人吧。
胡杨:对,有很多人后来再见面的时候,告诉她,他们是她接生的,她是满脸懵的。不过对于她来讲,每个孩子的出生,不管是不是名人,都意味着希望。
主持人:也正是这些希望组成了祖国的希望,组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胡杨:对,无论这个孩子将来是我们著名的青年建筑师郑家根或者是我们的服装设计师赵婷婷或者其他在工作岗位上贡献自己力量的普通人,看到他们健康出生,茁壮成长。我们都会有种欣慰感。
主持人:我发现您刚才说的这几位优秀的成功人士好像都是杨树湾人,对不对?
胡杨:是,他们也都是余秋教授亲自接生的。当时赤脚医生是管整个大队的所有跟医疗相关事情的。
主持人:那我发现杨树湾成才的概率特别高。据说是因为水土好,山清水秀,聚集了灵气,所以特别养人。或者还是有什么秘诀?
胡杨:这个我倒是可以说几句,因为我一下放就待在杨树湾,在杨树湾当过大队书记,干过好几年,算比较了解情况。
杨树湾最大的特点,一个是风气特别正,大家是非对错的观念很明确,民风非常淳朴,而且对生活生命充满了热爱。
另外一个就是特别重视教育。在我们下乡的时候,1972年吧,各方面条件都很差。当时国家内部外部都有重重的问题,面临的国际局势也很紧张。人民的生活水平跟现在是完全不能比的。有东西吃,可完全没有油水,人特别容易饿。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杨树湾人依然非常重视教育。我就不说其他的专家教授了;就是我们刚下乡的时候,我爱人田雨老师那时候被选了当民办教师。她不过是个15岁的姑娘,用当时的话讲叫做毛丫头。但这个毛丫头站上了讲台,整个大队的人就特别尊重她,把她当成先生对待。
我们田老师后来能够成长为优秀园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大家对她的信任鼓励与尊重,让她一路积极往前跑,不断前进。
当时我们家田老师觉得杨树湾的人对她太好了,就想着怎么才能多做点儿事情来回报这份好。她琢磨来琢磨去,开始利用放学后的时间,给上完了三年级没有去公社继续升学的孩子上课。
在那个时候,农村10岁以上的小孩就已经算大孩子了。有的人跟着大人下田挣工分,或者在家里头帮大人干活,算是半个劳动力。对于整个家庭劳动生产的意义很重要。
但是我们田老师办起这个夜校的时候,所有人所有的家庭都没有任何意见的,立刻很高兴地把家里头适龄的孩子都送到学校里头来。
我们都知道的被称为中国手术机器人之父的李红兵同志,当时就是这批小学生中的一位。我知道他也是你们当中很多人的男神,觉得他很有个性,对不对?那我现在就曝光一下他的黑历史。上学的时候,他爸妈高兴,他不太高兴。因为他那个时候特别皮,老是想出去,不愿意安心待在教室里。
主持人:那田老师是怎么对待的呢?学生不听话,而且还搞破坏了。
胡杨:其实这个方法挺简单的,就是盯着。他捣乱了,直接打。
台下发出吸气的声音。
胡杨:不要觉得奇怪。教师的惩戒权一定要有保证。拍几下手心不是体罚,而是帮助学生树立起良好的学习习惯以及纪律观念。都说教育需要奖惩结合,既需要鼓励,也需要批评,还需要适当的惩戒手段。
主持人:这其实是现在的一个热点话题,就是我们应该怎样教育我们的孩子。我想问的是,那个时候田老师拍学生手板,家长有意见吗?
胡杨:没任何意见。他们都觉得田老师太温和了,对于皮孩子要更严厉一些。家长把学生送到学校,他们就是积极配合学校教育孩子的。
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认为,学校家庭不应该强迫孩子学习,应该让孩子自己作出选择。孩子想玩就让他们玩,孩子不想上课那么就没必要强迫他们。
但我认为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学习与工作是我们经常挂在一起并排说的两件事。其实这二者同样都是权利,也都是义务。二者的最大共同之处就在于过程本身就很辛苦。工作不累吗?工作当然累。你因为工作累就不工作了,那你怎么生活,那你怎么实现你生而为人的社会价值?
学习也一样,学习本身就是辛苦的。古人就说过,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说头悬梁锥刺股,最基本的学习时间学习投入那是必须的。有一些所谓的尊重孩子选择的观念其实是在推卸责任。孩子还那么小,他们也不知道眼下自己的选择对于人生的影响。
人本身就有惰性,谁都害怕辛苦。可是身为家长,作为孩子的人生导师,就要引导孩子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有一些所谓尊重孩子选择的家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不是也是在推卸责任?反正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到时候变成什么样子也是你自己负责。但我们都知道未成年人是限定民事责任者,这就意味着父母需要承担孩子选择的责任。
那些流过的汗付出过的努力,都是雨露,浇灌了人生之花。
保尔柯察金说过,当我们回顾人生的时候,不因碌碌无为而悔恨。同样的,当我们回过头看自己的童年青少年时光时,希望大家也不要因为荒废了光阴而后悔。我们每天回顾今天的生活时,希望大家可以为自己的努力而骄傲。因为正是这一步步的坚持,才成就了现在的自己。
我刚才说到李红兵,他就非常感谢我们当时所有人对他的鞭策。真的是连哄带骗,甚至不惜上鞭子抽。余秋教授对他就是各种威逼利诱,然后还有好多忽悠。
台下响起哄笑声。
胡杨:对,没错。大家都知道的,余秋教授很擅长做思想工作,特别会卡点。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愿意选她当卫生部部长,因为她能把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协调好。她也很擅长鼓舞人。我二姐胡洁当年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找个好对象结婚。结果余秋谈跟她谈了几回话,她就以韩朝英教授为目标,一路追逐赶超了。
因为她在工作上太积极太认真,后来我姐夫追求她,想同她结婚,还费了很大的周章。她当时又一门心思的投入到工作中去,觉得结婚这个事情太烦了,浪费她的时间。
主持人: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你姐夫是走岳父岳母路线还是又请了其他外援?比方说主席?
胡杨:主席不管这些事情的。他关心小辈的生活跟工作,但不会问到这么细。最多就是帮着犯犯愁,担心他们找不到对象,以后只能打光棍。我二姐还是余秋劝的,工作与生活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是说为了A就一定要牺牲B。
主持人:看来余教授的确非常擅长做思想工作。那她跟田老师配合的非常好,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吗?
胡杨:差不多有点儿这个意思,因为我爱人田老师其实也就比李红兵同志大三岁。你们想,大孩子带半大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还特别聪明特别调皮,可以说是鸡飞狗跳了。
主持人:怎么个鸡飞狗跳法?
胡杨:就是李红兵捣乱了,田老师气狠了,抓着鞭子在后面追。
主持人:能追上吗?我记得李红兵教授也是马拉松高手,获得了不少荣誉的。
胡杨:没关系,我们走的是群众路线,发动人民战争。村里头其他人看到了会直接拦住李红兵,然后让田老师打。
台下响起惊奇的抽气声。
胡杨:不奇怪,那个时候就是这样子。老师对学生严格,家长还有村里人只会高兴,因为这是负责任的表现。在这方面,他们都体现出一个对教育的支持,所有人都是重视教育的。
读书无用论在那儿永远没有市场。大家都知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学习对于孩子的重要性。
正是这一份好的习气促进了杨树湾的发展,也培养出了更多的人才。可见人的目光要放长远了,那才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如果只盯着眼前蝇头小利看,我孩子不上学了,现在能帮我做活,我节约了多少的教育支出费用,然后又额外挣了多少钱?可对于孩子,对于整个家庭甚至对于整个国家整个民族而言,这都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甚至有人觉得我孩子现在挣钱比一个大人都多,几年时间就能挣到别人一辈子挣不到的钱。所以现在我必须让他好好挣钱。
但是我想说时代也在发展,你现在挣的钱看上去是挺多的,但同时你可能花的也多。待过个10年8年回头看的时候,这些好像又算不上什么了。你的孩子被耽误的时光,是没有办法抢回头的,到时候痛苦还得他自己来承担。作为父母,你带领孩子来到人世。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短视与无知就毁了孩子的人生。
我们常常会感慨童星伤仲永。泯然众人矣不算什么悲剧。悲伤的是我们忘了孩子之所以被公众所喜欢正因为他们的天真可爱。但是人不可能一辈子当小孩子,如果不给孩子成长的机会。那么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们就会对世界无所适从。这种强烈的落差甚至会让他们在茫然中选择以错误的方式来排遣内心的痛苦,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主持人:所以说教育其实是个大问题。杨树湾正是在教育方面特别努力,所以才能够始终蓬勃发展的,是不是?
胡杨:对,另外一个杨树湾人注重教育的表现就是他们认可老师,认可有学问有技术的人。大家都知道那个年代右哌分子处境是非常尴尬的。
很多人即便被平反了,旁人也绕着他们走,就好像当成是刑满释放人员一样,不能正确对待这个事。但是杨树湾人却把他们当成宝贝,知道他们的珍贵之处,引金凤凰入春。
这方面既体现出一个对人的关怀尊重,另一个就是对于知识对技术的认同。因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力产生了我们的社会财富。现在有些声音在本末倒置,也很不应该。不是说我是这个科技部长我就要为科技站台,而是我们永远不能不尊重、漠视科研人员,只有尊重人才,重视人才,留住人才,给人才发挥实力的舞台,才能够创造出更多的辉煌。
杨树湾后来之所以能够腾飞,我们这些可爱尊敬的老师们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他们的存在让当地的农业工副业各方面的技术都飞快发展,而且我们也有了源源不断的人才产出,并且是不断进步的。正是因为教育的持续,避免了人才断层问题的发生。
其实不管是哪个时代,人才都是最宝贵的社会资源。如果忽略这个根本的话,那么会造成整个社会思想观的混乱,最终导致社会的倒退。
教育培养的是方方面面的人才,老话讲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教育让各个行当得到了延续与发展。我们可以培养科学家培养优秀的运动员培养优秀的教练,我们还可以培养出色的厨师,技术精湛的工人,科学种田的农民。他们都是各行各业的人才,他们构成了我们整个社会的发展与进步。
主持人:说到这个厨师,我记得上次采访优秀的青年妇科肿瘤学专家郑明知女士的时候,她就说到了她跟她妹妹算是余教授收下的第一批正式徒弟,因为还有专门的拜师仪式。
胡杨:对,这个我知道。他们是带着田鼠干做束脩过来拜师的。不过后来余秋给他们做蛋糕吃,二丫,哈哈,暴露了,也就是明知的妹妹明理就想以后也学会做蛋糕给余秋吃。所以后面她就往烹饪方面发展了,发展的也很好,在她的行业里也是明星。每次我们一起聚会的时候,所有人都爱死了她的选择,太好吃了,太幸福了。
主持人:有擅长烹饪的朋友简直就是福音,天使一般的存在呀。
胡杨:没错。这也是教育带给我们的便利。因为杨树湾的职业教育也搞得有声有色。所以当时明理决定往这个方向发展的时候,她就可以找到老师开始认真学习。我不是专门搞教育这个行业的,但我的理解就是,教育拓展了我们的人生,让我们的人生拥有更多的可能。让我们想要奋斗的时刻不至于茫然不知所措,而是可以选择一条自己能够走上的道路不断前进。
主持人:那这份功劳应该主要还是记在田老师名下,因为杨树湾教育的腾飞契机还是在田老师。你刚刚说不是一见钟情,那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突然间对田老师动了心?
台下发出轰笑声。
胡杨扶了扶耳麦:这件事情的确大大增加了我对田老师的好感值。因为我发现我们有共同的理想追求。我们常常讲三观契合才能待在一块儿,我现在年过半百,我认为这个观念很正确,也让我受益匪浅。
当时我们的想法就是尽可能多做点儿事来帮助我们下放的农村得到更好的发展。这倒不是说我们的觉悟有多高,而是我们真的觉得乡亲们对我们太好了,我们不多做点儿都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琢磨着怎么改良农具来减轻乡亲们的工作负担。我们家田老师就是利用课余时间给大孩子们上课。
至于余秋,我也不喊余教授了,我们都是直呼其名的,已经习惯了。余秋当时就给自己下了任务,一个是好好培养赵宝珍同志,建设杨树湾的医疗站。另外一个就是给全大队的社员们做健康体检。
这些活都是我们自己找出来的,也没有谁专门要求我们去做这些。我知道现在或者说所有的时代人从校园离开进入社会开始工作的时候,都有一个无所适从的阶段。就是不知道应该怎样适应新环境,也不晓得如何主动融入进去。
我给大家提一个建议,可能你们会很不愿意听到的建议,那就是多学多看多实践。多做一些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事,在你们付出了时间精力投入之后,事实上你们也得到了成长。因为东西学到了就是自己的,别人永远没办法抢走。多做多会,即便这家公司这个单位不欣赏你的才能,但得到了锻炼的你,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重新获得一份好工作。
没有人生来就是什么都会的。比如我,因为我对农具的改造,我在这方面的专业技术水平也提升了,社员对我的认可也提高了。最后选大队书记的时候,我那时候还是个标准的娃娃兵,就十几岁不到20岁,大家就选我了。
我爱人田老师下放的时候就是初中文化,而且还学的不是特别好。因为那几年停课闹革命,学校的正常工作秩序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学生的课业自然也受到影响。但就是因为她要给高年级的小孩上课,所以现实逼着她不断在学习不断提升,最后成长为教育学的博士。
余秋教授也是一样的,大家都晓得她是杂家,内外妇儿影像学检验学药学,甚至连兽医学,她都留下了痕迹。那也是当时的环境造成的,她原本打算就是当妇产科医生。可是不管人还是牲畜,所有的生命都不按照你的想法走啊。没办法,事情到面前了,又不能假装没看见。那能怎么办?伸手做呗。一开始是摸着石头过河,到后面就渐渐积累了很多经验。她又是悟性特别强的人,就能开宗立派了。
主持人:也就是说我们要多脚踏实地做事,少不停地抱怨。
胡杨:对,这是一方面。是我们个人对于集体应该有的一个态度。另一个方面就是集体对个人,激起应当尊重肯定个人的价值,并且给予鼓励与奖励,多包容个人在工作尤其是崭新的领域不小心犯下的错误。因为错误是永远没有办法避免的,人只要做事,就肯定会犯错。只能讲我们要尽可能去减少错误的发生,但我们无法消灭错误。
就说我刚刚提到的我们当时主动给自己加担子,找事情做。这个过程当中我们肯定犯了不少错误。
我做农具把木材给做废了,田老师教学生自己也犯了教学上的错误,小秋大夫给牛看病,同样是满脸懵,最后还是当时的生产队长,现在的何副总理出手,才解决了牛的问题。
可是在我们犯错误的时候,我们的乡亲,我们的社员对我们的态度不是冷嘲热讽也不是横眉冷对更加不是喊打喊杀要打要骂,而是鼓励我们再接再厉,肯定我们的努力。
这是一个社会氛围,一个集体的态度,对于我们做事创新追求发展的肯定。让我们感受到了我们做这些是有价值有意义为我们的群众所欢迎。
这也是整个社会氛围对于年轻人的关怀帮助与理解。
假设当时我们犯错误的时候,旁边都是挖苦的声音。那我们很可能会偃旗息鼓,再也不多事,因为吃力不讨好啊。
我跟余秋是老朋友,马上是2010年,从1972年到现在,我们差不多认识了38年。我们私底下也会谈论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我们都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信任包容。
我们都说这几十年的时间,大家肉眼可见地看到了科技的飞速发展。就谈医学,很多那个年代认为是绝症的疾病现在都已经获得了有效的治疗。
这个过程当中,除了有我们整个医疗卫生行业所有人的不懈奋斗的心血之外,还要感谢我们广大患者广大人民群众对于医护人员的信任。
所有的治疗方法都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真正应用到某位病人身上之前,谁都不能肯定它究竟会产生什么效果。因为人体本身就特别复杂,都说一个是宇宙,一个是人体,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事物。同样的,在甲身上取得良好效果的治疗手段,到了乙身上就有可能不仅没有疗效,还产生严重的有害作用。
正是因为病人的信任配合,我们的医学治疗手段才在飞速发展。也正是因为整个社会的理解,我们整个医疗行业才能够更加放心大胆地去创新。
整个科学事业都是一个不断提出新概念,不断验证,不断失败,不断总结经验,然后再往前迈进一小步的过程。这个发展进步的过程就需要整个社会的关心与包容。
很可能,一个项目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以及金钱,但最终被证明进行不下去。这也不代表它没有任何意义,起码它给了后来者很多提示,这样做不行。
在科学技术发展方面,我们永远没办法急于求成。因为这也要尊重生产力的发展规律,不能人为揠苗助长。否则导致的就会是大规模的造假,大量的科研经费被毫无价值地浪费,仅仅就是为了让数据好看。这不行,这会造成倒退的。
主持人:所以说个人与与集体与社会都是互动的关系,想要取得良好的成就,大家都得努力。
胡杨:是的,没有说躺着什么都不做,天上掉馅饼的事。与其空想,不如脚踏实地开始行动。有些事情一开始看不到出路,你做着做着,前面的路也就宽阔了。
主持人:那您追求尊夫人也是这样吗?
台下发出笑声。
胡杨:哎呀,我知道了,你就是想问我怎么跟我爱人看对眼的对吧?
台下笑声更大。
胡杨:没错,是我先对我爱人动心的。首先我年纪比她大,动心思也早嘛。再说我们田老师又是特别优秀的女同志,根本不可能看不到她。
主持人:那您又是什么时候眼里头直接锁定了她?因为按照您的说法,当时的女知青们都很优秀。
胡杨:这也要讲究一个眼缘。还有就是当时我们下放没多久就闹水灾,大家都在圩埂上抢险救灾。当时我们男知青是想让女知青下去,因为这个事情挺危险的,女知青又力气小。我们觉得我们作为同伴,有义务帮助保护我们的女同志。
但是女同志们都不肯下去,坚持跟着上圩埂。包括洪水来的时候,要守住圩埂,要靠人去接力完成工作。她们也不愿意退缩。
田老师那时候才15岁,她就率领女共青团员们直接跳下水去,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洪水。当时女同志们都想下去,但是她却不让余秋跟郝红梅,对,就是三八红旗手百货大王郝红梅下水。
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的年纪最小,另一方面就是她们还不是共青团员。我爱人那时候入团也没多久,但她坚信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当有危险发生的时候,应该是党员共青团员站在前头。
那个时候,她喊口号跳下水的时候。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整个人在发光。从那以后,我的眼里头就再也没办法忽略她的存在了。
台下发出掌声惊呼声,还有人吹口哨。
主持人:田老师的确在闪闪发光,非常勇敢。
胡杨:我爱人田老师是一个坚持自己信仰并且付诸实践的人。我知道现在有些人会把入党入团当成一个镀金的手段,精致的利己主义嘛。但我想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会总是会不断遇见各种难题。到了动真功夫的时候,人是什么样子的?很容易就暴露出来了。与其到时候难堪,不如还是真诚点儿。不是说你不要这个头衔,你就不能做事了。
比方说余秋,大家都知道,她是著名的无党派人士。她是非常优秀非常出色的同志,无论是以前的团组织还是后来党组织都是很想发展她的。但她认为自己还没有达到党员的标准,所以她就坚持不申请加入。
我们都非常佩服她,因为这是真正的坚守本心,对自己负责。同时我们也都非常羞愧,在她面前,我们没有资格说自己是个优秀的党员,甚至不好意思说我们合格了。这样优秀的党外人士的存在对于我们而言也是鞭策,提醒我们不断奋斗,不断努力,不断前进。
主持人:那夫妻相处之道是不是也是如此?优秀的伴侣可以带着自己一块儿跑,共同在人生道路上奋斗?
胡杨:可以这样讲。这次我来做节目,我也看到了一些网上的评论。说我爱人以及余秋都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可以一方面在工作上取得成就,另一方面平衡好了家庭事业的关系,嫁了男神。
当时刚好我跟何副总理在一起,我们看到这种评论都觉得很可笑。要说平衡家庭与事业关系,我们也在想办法平衡,这不是女同志单方面的任务。每一个家庭成员都有这个义务去维系。
古话说的是,妻者齐也。夫妻是平等的关系。女同志在工作上取得成绩,对于整个家庭来讲同样是荣誉。女同志是家庭的半边天,社会的半边天,绝对不是什么附庸,必须得依附于谁,才能实现她们的人生价值。
有人觉得田老师跟余教授是嫁男神,好吧,你们眼中的男神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太好,娶到了女神。
台下发出笑声。
主持人:所以其实你们是男神与女神的结合。
胡杨:如果非要划分这么一个区别的话,可以这样讲。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世界有相同的理想追求的人,所以我们才能够相携走下去。有人认为理想追求虚无缥缈,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才是生活的真谛。
我知道有种错误的观点认为女性的一生就是靠投胎什么家庭以及嫁给什么人来决定她们的价值的。还有人更偏激,就是让女性把自己当成一件商品,想办法卖出最大的价钱,说这样才算是不亏。
这个想法很可怕。作为男性,假如面对这样的女性,我不仅仅是觉得可怕,被算计的可怕。我更加觉得就是可悲,因为没有把自己真正的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
我跟我的女儿讲,不要有什么美丽废物,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就有什么白马王子拯救灰姑娘的想法。那个是很无聊的,也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在某些方面男人跟女人都一样,我们都希望有个人可以带着我们一块儿跑,最起码的是不能拖后腿。
我们说妇女也顶半边天是主席提出来的,但同样也是无数女同胞奋斗出来的。假如光喊喊口号,什么都不做,怎么都指望别人,完全没有体现出自己的社会价值。那即便是主席如此号召,社会也是不接受的。
社会正是看到的广大妇女同胞获得解放之后创造的社会价值,所以才不得不正视这一点。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几千年的夫权为纲,在现实面前才不堪一击。
我们公产党人是绝对不希望这方面倒退的。作为一个老公产党人,作为一个有女儿的父亲,我希望所有的女同胞都能够正视自己的价值,并且积极发挥自己的价值。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商品对待。
我说个不好听的话,再昂贵的商品也是商品。就算是价值连城的珠宝被人抓在手里同样可以砸在地上,并且踩上两脚。但你看到过什么珠宝真正能够踩人两脚的吗?
旧社会才把人当成玩物,把人变成鬼。我们的新社会已经建立了半个世纪,我们的社会建设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我们完全没有理由再倒退回头。贴上一层画皮,本质是鬼照样改变不了。物化任何人都不应该,都是绝对的错误。被物化是一种悲哀,因为生物进化论到现在,作为人可以说是顶端的存在了。为什么要自降格调,非要把自己变得低人一等呢?
主持人:但是关于这点,很多人会担心,女同志变成女强人之后,就会让人退避三舍,女强男弱没有好下场。
胡杨:女强人这个名词本身就有些奇怪。强人为什么要分性别?每个人都渴望成为强大的人啊。为什么因为贴上性别标签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坏事。我不认可这种观点。
你们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工作上做的好的人家庭幸福指数其实更高。因为无论男女,在工作上取得的成就高,那心情就会更愉悦。这样面对相同的家庭矛盾时,他们的包容性也就更强。家庭矛盾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彻底解决的,只能靠弱化,相互包容支持。
反过来,如果工作一团糟,事业上毫无成就。人就会对家庭的要求更高,对方一旦达不到自己设定的那个预期值,人就会爆.炸,各种感觉自己人间不值得。
台下发出哄笑声。
胡杨:我明白了,你们是因为我说了人间不值得才笑的。对,其实我也关注网络上的热点。我们搞科研的嘛,科技工作者,本身就走在时代最前沿。
主持人:所以您认为,女性在事业上取得成就对于家庭关系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
胡杨:无论男女都是一样的。人本身是一个感情动物。都说不要将职场上的情绪带回家庭,但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其实非常少。因为人的情感没办法割裂开来。
我要跟我们的女同志说句实话,你们的男友,你们的丈夫或者说周围的社会环境不支持你们工作,不希望你们太优秀,其实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自卑,他们害怕你太优秀之后就看不上他们了。因为你们的格局已经提升了呀,已经跟原本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种心理我能理解,我也是男同志嘛。当初,国家派我出国留学。我那时候心里头就特别的惶恐。为什么?因为我的女朋友太优秀了,当时电视剧《我们的农民夜校》在全国播放。大江南北,谁不知道小田老师?
我要批评一些男同志,明明他们都知道小田老师是有男朋友的。他们居然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还给田老师写情书。
台下发出哄笑声。
主持人:那您就是遭遇了情场上的重大危机?
胡杨:是啊,非常紧迫的危机。全国有这么多优秀的男同志呢,我马上又不在国内。你们讲的那个一天一封EMAI,也比不上一个怀抱的温暖,是客观事实。因为人都是渴望关心渴望支持的。
但那时候国家让我去留学,是希望我能够学到先进的知识先进的经验回来帮助国家建设发展。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放在一起,孰轻孰重?那肯定是后者。组织上也是经过了综合考虑,才让我去留学的。
你们讲让田老师陪我一块儿出国,让她陪读。那是欺负人,田老师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事业,她贸然出国之后,难道就是为了照顾我的生活,帮我做饭洗衣服吗?那她自己的事业呢?她的人生规划不也被打乱了吗?
主持人:那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哎呀,我发现好像不对呀。正常情况下好像都是男方出国留学,女方担心他另寻新欢呀。
胡杨:因为我女朋友优秀啊,小田老师那么优秀,该担心的人当然是我。
台下发出哄笑声。
胡杨:没错,无论男女,只要优秀,该担心的都是对方。你若芬芳蝴蝶自来,是真话。
主持人:那您是采取什么策略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胡杨:这个时候还是我爱人做出了牺牲。她也知道我的担忧,为了安我的心,她主动提出结婚。
台下发出嘘声。
胡杨:你们不要觉得这不是牺牲,我们一直是提倡晚婚晚育的。田老师向来都是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她又是工作的上升期,原本从来没打算过24岁之前结婚。但为了安我的心,20岁就跟我一块儿去领结婚证了。
后来我爱人怀孕的时候,我还没有结束在国外的学业。为了生孩子,她吃了很大苦头。这本来应该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承担的事情,被她一力扛住了。所以我经常讲的是,我们的女同志不只是半边天,她们常常替我们男同志撑起了另外半边天。
就这样,如果还有男同志认为女同志不如他们,否认女同志的价值,那真是太没良心了。用女同胞的话来讲,我跟这种人组成家庭图个什么呢?就图为了让自己更辛苦吗?
台下掌声笑声响起。
主持人:我发现其实您是女权主义者。
胡杨:其实公产党人都是平权主义者,因为我们的党就坚信男女平等啊。我们始终相信妇女解放是社会解放民族解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为了实现男女平等,我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推进妇女事业的进步。我们的正府也将男女平等作为基本国策。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以很负责的说一句,那种认为女性低人一等,认为女同志只能是男同志附庸,认为女同志就应该回归家庭放弃社会工作的想法与做法是绝对错误的。这也是我们公产党人,我们的正府坚决反对的。为什么要把男女平等写入基本国策?就是因为已经有这种错误的思想导向出现了,我们要尽早纠正,不要历史倒退。
这种女性应该回归家庭的思想不是自我选择的自由,更多的是披着自由皮的封建腐朽思想复辟。我们要警惕,我们要防止被那些看上去很有道理的话蒙蔽了。我们要去伪存真,把上头贴的一层层皮给撕掉,看清楚它们的本质。
所有的认为女同志应该怎样,男同志应该怎样。你们细品品,把他们的性别调换之后,是不是还可以?
没错,怀孕分娩这件事情,男同志没办法完成。但他们可以支持帮助鼓励女同志。
但是抚育孩子这个事儿,谁规定的男同志不能做。男同志就真的是一无是处,什么事情都得指望女同志吗?这个想法其实也是在看不起男同志呀。
无论物化哪一方,都是在羞辱自己。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把自己的另一半贬得一文不值或者是打了大大的折扣。那就意味着,在你自己心里头,你就配合这样的在一起。任何优秀的,出色的,你都不敢去靠近,因为你知道自己配不上。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吗?当然讲究,这就是门当户对,有共同的理想有共同的思想道德层面,能够共同迈过这个门槛,那当然是门当户对啦。
主持人:我们刚才收到了下面观众递上来的纸条。这位女同志就有困惑,她男友的条件非常优秀,但是男友希望结婚之后她当家庭主妇,她害怕放弃这个男友,自己以后找不到条件更好的。
胡杨: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虽然有些偏颇,但是也说明一点,感情的事情,外人不太好掺和。我不谈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只想说假如有人这么要求我女儿的话,我肯定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当然,我女儿也是独立的人,她选择什么样的伴侣由她自己决定。我能做的就是给她建议。
任何人的人生都是由自己决定的。如果一个人要求另一个人你不按照我的意思,咱们就谈不下去。那这件事情的本质就是他在控制你的人生啊。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既不是机器人也不是木偶,不需要被别人操控着才能动啊。
害怕忤逆男友的意思,就会失去对方。你们之间的感情基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讲。只能你自己细品品,看看你们之间是不是平等的。
不说一对夫妻,世界上任何一段关系只要不平等,就难以长久的维系。当然,有例外,毕竟也有人会无底线的牺牲。
但我想说的是,跟男神站在一起的必定是女神。因为足够达到男神标准的,他必然会有自己的追求。
与其惆怅这些,不如先自己成长为女神男神,这样,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男神女神的世界,只有因为能力限制而不能做的事,没有因为某个性别而必须做的事。
主持人:好的,谢谢我们的男神胡部长给我们的忠告。马上就要响起2010年的钟声了。希望过了10年,在2020年的时候,我还有机会可以采访到我们的男神。
胡杨:我也希望到时候如果有这个机会,我们不要再为男女平等的问题而花费这么多口舌。真理无需辩,我们可以讨论更多有意思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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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架空文啊。爽文就看我怎么吹牛。感谢在2020-01-01 17:58:36~2020-01-02 12:2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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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孩
我从小就是个没存在感的小孩。认真的, 一点儿都不夸张。
我妈怀我的时候完全没意识。这种情况在广大育龄妇女当中其实不罕见, 因为并非每个人都天天盯着自己的例假。很不幸, 我妈就属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缺乏警惕心的人, 意识不到实在不足为奇。
但我妈却无比耻辱,感觉自己好丢脸, 因为她是世界上最知名的妇产科医生之一——余秋。
她手上看过无数不孕不育的妇女,她被称之为送子观音。她还凭借试管婴儿技术拿过诺贝尔奖,虽然领奖的时候她老大不乐意, 感觉跟做贼一样。
作为专业人士, 她居然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多不可思议啊。我已经成为受精卵一个多月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怀孕了。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她本来没感觉。直到她欢快地干掉了两只成功人工养殖出来的和乐蟹之后,肚子不舒服, 开始反胃。
廖伯伯, 对呀, 就是廖总理,那个时候他还是中央经济改革小组的组长, 看到我妈吐时还嘲笑她, 说她没有口福。和乐蟹是海南四大名菜之一, 据说只有小海有的长,人工养殖很难的, 以前都是靠捕捞野生蟹。这可是当地水产学院努力了好几年, 才终于养殖成功的结果。
既然我妈没口福, 那剩下的就归他包圆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廖伯伯跟着我妈一块儿上医院。他脚趾头疼,他海鲜吃多了犯痛风了。
旁边我招娣嬢嬢还骂他活该,谁让他嘴欠,没事儿埋汰我妈。看看,遭现世报了吧。都说了我妈是送子观音,身上带着大福报的,随便乱说话,那叫造口业。
廖伯伯上下左右看了我妈半天,死活没从我妈脸上看出观音相来。
胜男姐姐特别同情地看着廖伯伯,认真地跟他强调:“没事的,爸爸,家里头剩下的鱼虾跟肉我会吃完的,绝对不会坏掉。爸爸,你就放心吃清粥小菜好了。”
廖伯伯泪汪汪,他能说什么呢?可见胜男姐姐的确是他亲生的。
我妈把他丢给内科大夫,自己跑去药房拿药。肠胃闹革命,一直吐的太难受,她吃不消。
由此可见,天底下的大夫给人看病的时候,误诊再正常不过了。号称内外妇儿无所不精的我妈当时以为她自己就是吃坏了肚子。
谢天谢地,她作为医生的职业本能让她在服药之前,习惯性排除育龄期妇女怀孕的可能。直到他们医院制药房自己生产的试纸呈现出两道杠的时候,我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肚里头揣了个娃了。
这事儿听上去极度不可思议,带有玄幻色彩。可却是真的说来,也不是不可原谅。
我妈跟我爸结婚之后,的确想着赶紧生个娃,因为据说她那时候情绪不好,极度希望怀孕生子来调节心情。
结果天不遂人愿,即便她是最厉害的妇产科医生,她也没办法决定她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怀孕。怀孕这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为了怀孕,我妈折腾了两年多的时间,还是不成功。她烦了,索性顺其自然,不再理会。
反正她工作忙得要死,也没工夫多想这件事。我爸也不着急,我爸工作更忙。
结果没想到,着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压根不想着这茬的时候,我就偷偷跑进她肚子里头了。
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开始那么渴望我的到来,结果生了我之后却对我百般嫌弃,看我可不顺眼了。
我思前想后,唯一能够想到的答案就是可能是我们一开始认识的契机不太美好。
我妈意识到自己怀孕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严重的孕期反应。我妈吃完两个螃蟹之后,就吐的没停下来过。他们有个专业的名词叫做妊娠剧吐。
没错,我妈吐得特别厉害,可以说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别说吃饭了,就连水放到她嘴边,她都能直接吐了。据说是因为她闻到了水里头一股怪味道。天底下的孕妇所有的器官感觉都是跟一般人不一样的。明明那就是一杯普通的白开水。
我妈咬牙切齿地发誓,她一定要征服妊娠剧吐,彻底搞定这个疾病。结果人在生病的时候千万不要说大话,因为病魔也是有脾气的,人家很要面子。
她这么一番慷慨激昂,然后吐得更加厉害了。我在她肚子里头都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地动山摇。
然后我听到一声惊呼,我妈居然抽搐了。
整个病房兵荒马乱,我太婆婆林教授亲自坐镇抢救。又是心电监护,又是持续给氧;妈身上多了好几根管子,里面流淌的都是我不认识的液体。
我太婆婆拿着病危通知书跟我爸交代情况,说要是治疗效果不佳的话,就要考虑终止妊娠,把我打掉。他们目前考虑重度低钾、低钠和低氯血症,韦尼克脑病也不能排除,情况很危急。
我爸当时都吓得哆嗦了,二话不说,坚持要把我打掉。唉,跟他老婆比起来,我就是个多余的存在。
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发现我爸特别担心我妈,好像我妈是个雪人一样,被太阳一晒就化,叫风一吹就直接不见了。
病房里头传来护士姐姐的惊呼:“醒了!”
我妈挂了一个多小时的水,可算是能够睁开眼睛了。
我爸冲进病房,要跟我妈说。我太婆婆关注的却是病床边上挂着的尿袋。看到里面小便量增多了,她才松口气。
由此可见,当医生的人脑回路跟旁人都不一样。就算我太婆婆林教授那么温柔的人,关注的重点都与众不同。
我爸想跟我妈诉衷肠来,可惜我妈根本就不能说话。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她只能眨巴眼睛表达她有没有听见别人说话。
我爸抓着我妈的手,当时就哭了,一叠声地强调,要立刻把我给打掉。
唉,塑料父子情说的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哦不,我真是高估了,我爸连塑料情都懒得伪装,压根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关键时候还是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妈居然产生了母爱,一个劲儿地瞪眼,表示坚决反对。
我太婆婆林教授又在旁边劝我爸:“现在情况在好转,血压已经稳定了,心率也降下来了。我们可以暂时先观察看看,她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立刻终止妊娠。”
我爸抓着我妈的手,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我妈肚子上时,我在里头都抖了三抖,总觉得那目光带着刀,能够直接把我给刺没了。
我爸后来老说就是他那一眼镇住了我,所以我才没在我妈肚子里头继续闹腾。
太婆婆主持抢救治疗两个多小时后,我妈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我爸还在那儿激动着呢,我妈脱口而出就是拿走,她不要喝口服盐补液,太恶心了。
看,我爸老说我挑食,实际上我完全是遗传我妈。
结果我爸却振振有词:“你妈从来不挑食,就是因为怀了你的时候被你给带的,所以才挑食的。”
大人永远不讲理,他明明知道我妈怀我之前,我也不认识我妈来着,我哪儿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人。
我妈不肯喝盐开水,喝了就要吐,却神奇地开始愿意喝葡萄糖水了,然后她的爱好开始扩展,发展为各种果汁。什么芒果汁、青瓜汁、莲雾汁、马蹄汁,她通通都要喝。
我爸担心她光喝果汁营养失衡,简直操碎了心,一门心思给熬米汤。后来还想方设法自制豆腐脑,可惜我妈一点儿也不领情,豆腐脑刚送到面前,她就又吐了。她拒绝一切非流质食品。但是牛奶她是绝对不喝的,因为她觉得有腥味。豆浆也不行,豆子也有腥气。
谢天谢地,二婆婆送来了麻豆文旦,其实就是种柚子。我妈居然能够吃下柚子肉了。
二婆婆立刻保证,只要我妈想吃,她天天给我妈从台湾空运最新鲜的麻豆文旦过来。说话的时候,她还抓我妈的手。
唉,说起来我二婆婆也是位奇人。她常年做男装打扮,人人都说她有很多女朋友,跟旧社会一样三妻四妾。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看过一位。不知道她们是被二婆婆藏在了台湾,省得打扰她在外面追求新的女朋友,还是压根以讹传讹。
至于倘若是后者的话,她为什么不反驳?我妈说她本来就不愤于女性低男性一等的地位,所以她要比男的更张狂。
其实我也没发现二婆婆猖狂到哪儿去。我们小学劳动实践养鹅的时候,她过来参观学校,结果被大白鹅追的满学校跑。她还没有大鹅厉害呢。
二婆婆还想再摸我妈的手时,我爸直接将柚子皮送到了她手上,然后说谢谢,牵着我妈走人。
海南岛物产丰富,他还愁找不到合适的柚子吗?他还真没找到,因为麻豆文旦就是麻豆那个地方产的呀。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海南岛上的柚子压根就不是同一个品种,味道也不一样。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我爸虽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柚子,我妈却突然间对菠萝蜜感兴趣了。吃了一段时间的菠萝蜜之后,她又发现了最爱——榴莲。
我说在这世界上没有比孕妇更加奇怪的生物的吧。明明号称闻到水都觉得恶心想吐的人,居然认为榴莲的味道没什么。
天啦!多么不可思议。我出生在海南岛,又在海南岛长大,我依然对榴莲退避三舍呀。
我只能说幸亏我妈待在海南,时刻都有新鲜榴莲可以吃。否则倘若榴莲被塞进冰箱里,那整个冰箱肯定都臭啦。
在米汤榴莲菠萝蜜以及麻豆文旦还有米汤的支撑下,我妈终于度过了怀孕前5个月阶段,开始能够正常喝点米粥吃点蔬菜了。尽管她一碰荤腥就想吐,但当尼姑总比绝食来的强吧。
我爸刚要松口气,我妈就开始腿肿脚肿,血压也往上面飙。我觉得我妈不愧是著名的产科大佬,她对妊娠期疾病太熟悉了,所以妊娠期疾病也排着队找上她。
到后面我妈的脚肿到压根就没办法在塞进鞋子里,只能每天趿拉着拖鞋去上班。
对,尽管她身体不好,看病的时候还得把脚抬凳子上平放,她也没放弃她的门诊。
没办法,用她的话来讲,病人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了。很多人是在其他地方反复求诊都未果,才辗转找到我妈。倘若我妈也说没办法处理,他们的家属也就死心了,不是不给治,实在是治不了。
所以我在我妈肚子里时就看到过脚已经烂得一塌糊涂,全是黑乎乎一片的糖尿病患者求我妈帮忙保住她的脚。旁边的实习医生小姐姐写病历光诊断就打了七八个,什么糖尿病足呀,什么尿毒症,什么心衰,什么重度贫血重度贫血、低蛋白,对了,她还有四个足趾坏疽合并脓毒症。
我都担心这个人还想保脚呢,我觉得她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可我妈居然还收下了她,带着人做清创,然后进行负压引流。
我还看到刚生下来脚底下就长了个葡萄一样的包的小姐姐。小姐姐的爸妈在哭,我妈就让他们先住下来观察看。后来过了没两个礼拜,那个葡萄居然自己消失了。
她算是幸运的啦。
还有个被抱过来看的小哥哥,刚生下来四肢的皮肤就看不到,还能瞧见里头的血管,跟在肚子里头被人剥了皮一样。
哎呀,我看了可害怕了,周围的护士姐姐们也倒吸凉气,结果我妈居然还把人收下来了。
我当时可犯愁了,因为先前那个糖尿病足的患者现在情况稳定了。可我妈原本血糖不高的,神奇的是把病人的情况控制好了,以后我妈自己血糖开始高了。没错,我妈变成了个糖妈,妊娠期糖尿病。活像发生的乾坤大挪移一样,疾病直接跑到她身上去了。
其实我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就特别担心会突然间跑出个怪物来,把我四肢的皮肤也啃掉。因为我妈说这病也没什么好治疗办法,要么就是想办法自己长好,要么就是植皮,我可不想小小年纪就留下疤痕,好丑的。
我心惊胆战地在我妈肚子里头待了39周,就迫不及待地往外头跑。我实在是害怕我妈再说什么稀奇古怪的病人,然后这些疾病全都报应到我自己身上。
不是我危言耸听啊,而是我妈这人体质特殊,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不奇怪。她自己就是一本行走的医学词典。
我妈肚子疼了半天之后又没反应了,然后她接着回门诊看病去。用她的话来讲,不规则宮缩到底发展到哪一步,谁都不知道。说不定疼着疼着就过去了,还没到生的时候。
与其躺着无聊,不如找点儿事情做,好歹还能转移注意力。
我真是吓坏了,因为半天门诊的时间已经足够她碰到各种疑难杂症了。我妈身为一代名医,太容易见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病例了。因为一般人普通疾病都不好意思找到她面前去。
我心慌手抖,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妈终于疼厉害了,不方便继续给人看病。
就这样,她也没放过我。在他们的自助分娩待产室里头,她人坐在分娩球上缓解疼痛,耳朵还竖着,要求跟她的实习生小姐姐将全院的疑难病例都抱过来,一条条地念给她听。
管床医生们毕恭毕敬立在旁边,随时等候我妈的提问。等问完情况以后,她好给出建议的诊疗方向。
以为这样就完了吗?你们太小看我妈,太小看妇产科的工作者了。
疼得不厉害的时候,我妈还抽空去看了几位病人,给人家做检查。
天啦!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没有存在感的小孩,我妈好像压根没有意识到她马上就要当妈妈了一样,仿佛我不过是挂在她肚子上的面粉口袋。
我悲伤地在她肚子里头翻跟头,结果疼得我妈直接坐在人家病床边上的椅子上站不起来了。还是病人家属跟护士姐姐一块儿搀着我妈去了待产室,我太婆婆过来给我妈做检查。
伸手一摸,哎呀,已经差不多开到4公分了,没话说,打无痛分娩吧。药水打下去之后,我妈终于又活过来了。
她抓着我太婆婆的手,情绪激动的不得了。说她这辈子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帼内推广无痛分娩技术,可算是惠及了她自己,否则她绝对疼得吃不消。
我也相信生孩子很疼,像我妈这么彪悍,这么无所畏惧,快要生了还歇不下来的人都吃不消,可想而知那该有多疼啊。
打了无痛分娩之后,我妈就躺在床上等生我?怎么可能啊,不到时候呢。她照样忙忙碌碌,还让小姐姐念最新的医学杂志给她听。
一直忙到夜深人静,她直接困得睡着了。我这才松下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释放了自己。我憋了好久了,我要拉粑粑了。
结果我放松了,产房的阿姨姐姐们直接疯了。我妈肚子疼厉害之后,羊膜囊破了,喷出来的羊水全是我的粑粑,用他们的话来说,简直就跟粪坑一样。
所以我出生之后,大家给我起小名的时候,产房最高票叫臭蛋,不是没有原因的。
偏偏那个时候,虽然我妈的宮口是开到八公分了,我的位置却比较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下来。这种羊水情况,如果不能短时间内经荫道分娩,那最好的处理方法肯定是剖腹产,要尽快把我拿出来。
太婆婆被紧急叫到产房坐镇。产房值班的麻醉医生也过来了,他们已经考虑直接在产房里头给我妈剖腹产了。因为我的胎心一下子掉了下去,这表示我也撑不住了。
搭班剖腹产的医生已经往我妈的肚皮上泼消毒液了,我太婆婆从下面看见了我的头发,当机立断,直接上了个产钳,把我拽下来了。
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庆幸呢,就发现我情况不好。于是在我刚生下来,都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我妈的奶的时候,我就被以吸入性肺炎的名义送进了新生儿监护室。
我妈来不及悲伤啊,因为我妈自己也厥过去了,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那种。
其实整个怀孕阶段,我妈的血压一直控制的挺稳定的。但就是这样,也拦不住她刚生完我就发生子痫,而且是特别严重的那种。
我妈生个孩子全院都疯了,小的进新生儿监护室,大的直接送进ICU。
当时我奶奶跟我外公都还在来海南岛的路上。
那个时候的交通可不比现在便利,飞机场还没修好呢,道路建设也在进行中。大家出门经常赶牛车。
所有人上海南岛除非是特殊情况特殊身份,否则一律都是坐船。
我家当时就我爸一个人在。剩下的两个人都住院抢救,可想他的情绪有多糟糕。不过分.身乏术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从头到尾他都守着我妈,看都没看我一眼。
新生儿科的大夫找人签字都找不到,只好拿着单子跑到ICU门口找我爸。必须得有他签字呀,不然人家怎么抢救?
外头的人都说我爸是个特别冷静特别理智而且特别讲理的人,从来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客观工作中去。其实他们都是被我爸的脸给骗了,才不是呢!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爸一点儿也不冷静,而且相当不讲理。
明明我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果我爸却觉得是我害了我妈,把我妈变成这样的。
天地良心啊,我也很惨的,我作为一个小宝宝,我吸入性肺炎,我还在抢救呢。我还想跟阎王爷谈判,好歹等我吃过人世间的东西再带我走。
哪有凶手这么蠢,害别人的时候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啊。那不是害人又害己吗?智商这东西具有遗传因素的,就凭我爸跟我妈的智商,也没理由我这么蠢啊。
我爸却不管不顾,他压根就不理会我。是真的不理会,我在新生儿科住院,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去看我一眼。
就连我太婆婆林教授都看不下去了,说他太狠心,不冷静。
还是我太婆婆对我好,隔三差五就过来看我,还关心我的情况,请新生儿科的叔叔阿姨们帮忙多照顾点儿我。
叔叔阿姨们都连连应声。他们可不是光说客气话而已,他们对我可好了,每天查房的时候还逗我玩儿。
我觉得旁边的宝宝们全在嫉妒我,因为我明显感受到了更多的关爱。看吧,这就是医院子女的特权,我认为他们比我爸对我好多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爸长什么样呢。我是从产房直接被转进新生儿科的。出生一个月,我都没见过我爸的脸。
所以我不喜欢我爸绝对不是闹情绪,而是一开始他就不喜欢我呀。充分说明我俩气场不合,命中注定相看两相厌。
我太婆婆来看我的时候安慰我说,爸爸实在是分不出空来,爸爸已经吓坏了。
妈妈在ICU里头情况不好,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多张,他们也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撑过去,我妈已经陷入了深昏迷。
子痫有多少并发症?我听过我妈考实习同学。胎盘早剥、吸入性肺炎、肺水肿、心肺功能停止、急性肾衰、脑出血、失明或视力下降,最糟糕的就是孕产妇死亡。
胎盘早剥不想了,我妈已经生完了我。不过我总觉得剩下的,我妈恐怕都会走一遍。不为什么,体质特殊呗,生个病都会生典型性,临床表现最严重的那种。
为了给我妈看病,不仅整个海南岛上的医生都动员起来了,原本老爱吵架的华侨医生跟本土医生,这会儿也冰释前嫌,共同想办法。我二婆婆还花重金从美帼请了名医过来看情况。京中的医生也坐着飞机过来了。
听说他们收到了指示,是总理亲自指示的,一定要尽全力想办法救回我妈。
那个时候医院可热闹了,一堆医学界大牛齐聚一堂。我妈的病情一有变化就会有大会诊,病历都写的跟小三一样厚了。
每天过来给我喂奶的护士姐姐却叹气,说现在最应该出现在会诊现场的医生是我妈。医者不自医说的就是我妈的情况。明明她才是最厉害的医生,可是她自己病倒了,却没办法挽救自己的生命。
护士姐姐说我妈就不该多事,怀孕就应该好好养着,不应当这么累。
可我太婆婆却说了,生病这种事情谁都拦不住。她就是什么不做,到时候也有可能会生病,说不定还会更严重。
我妈这场病,震惊的不仅仅是医学界,还有岛上的人民群众。好多人自发前往医院,想给我妈加油打气。为了防止干扰到正常的工作秩序,医院还专门设立了一间房,给大家摆放鲜花。
很多人都说我妈这是被反噬了。他们说我妈是顶尖的祝由师,是通过将疾病过到她自己身上压制吸收,来帮助其他人看病的。否则为什么无论怎样的疑难杂症到了我妈手上就能药到病除呢?
可是祝由师也有身体吃不消的时候呀。怀孕就是我妈最虚弱的时刻。其实她那个时候不应该再给人看病的。可是她又心软,忍不住。所以病上了她的身之后,就肆意折磨她了。
70年代的大陆人民是不信神佛的,大家都是拿着洪宝书当成宗教经典用,所以那间房里头的洪宝书特别多,还有人专门送的主席像过来,希望可以凭借主席的保佑,让我妈醒过来。
大陆人民是不信神佛,但是岛上还有很多华侨啊,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寄托于宗教信仰。所以什么观音像什么佛经通通都进房间了。还有人给我妈立了长生牌位,点了长明灯,保佑我妈早点儿醒过来。
我太婆婆跟婆婆都是基督徒,每天都给我妈做祈祷,祈求上帝保佑她。
我爸倒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是忠诚的公产党员呢。这会儿我奶奶供菩萨的时候,我爸看了居然也去烧了炷香,跪在蒲团上求菩萨帮忙。
这事儿绝对不能提,一提就是我爸的黑历史呀。我爸可是高官,很容易被抓着小辫子不断攻击的那种。但我廖伯伯看到了,却也没讲什么,只拍着我爸的肩膀叹气。
偏偏那个时候还在放电影《红楼梦》,远远的就传来贾宝玉的声音,说什么妹妹本来就是天上人,这是回天上去了。
我爸当时就疯了,一个劲儿地拍ICU的门,非要见我妈。谁来劝他都不听,他嘴里头一个劲儿地喊:“你们让我见她,她要走了,你们让我见她。”
其实如果按照电影里头的说法,这个时候我妈应该感受到我爸的召唤,然后神奇地睁开眼睛。
可惜属于我爸妈的剧本一般情况都跟浪漫无缘。我爸喊的嗓子都破了,声音哑的一塌糊涂,我妈照样没醒。
不过隔了大概一个多礼拜,我妈醒过来之后,听人说我爸发疯的事情,倒是说她听见了,就是没力气睁开眼睛。
她说的挺像那么回事的。但作为从她肚子里头跑出来的娃,我要郑重其事地宣布,我妈绝对是在胡说八道。
不是我不尊重客观事实,而是你们没有听到她后面说的那段话究竟有多么不靠谱。
她跟我爸讲,她已经回去了,就在病房门口打转转。她听见病房里头她师姐在叹气,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奇怪了,地铁黑了又亮了,所有人都在,偏偏小秋不见了。
旁边的护士像是情绪不好,发火咆哮:“找回来做什么?找过来再被杀一回吗?你没有看到录像吗?明明就是他们在打她。这么活着,还真不如早死早超生。”
病房里头有电视机,电视机在说一位医生被杀的新闻。听说是割脖子哎,当时整个头几乎都被砍下来了。好神奇呀,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拖着死人去抢救,不知道究竟是抢救给谁看。
看电视的护士姐姐非常愤怒:“扎伤,扎麻痹的伤,这是砍头!为了稳定,我们就活该死吗?砍了人,反而能够得到超规格的待遇,那大家都去砍人吧。最高规格专家会诊,转到日出医院ICU免费治疗。谁不砍人谁是傻子!”
旁边有人安慰她:“专家不是已经辟谣了吗?转去日出医院ICU是家属自己打到999,正常转院。”
“我艹他祖宗十八代,是自己弱智痴呆,还是以为所有人都跟着一块儿痴呆啊!一个非日出医院的外人,出来说他妈的风凉话,刀又割不到领导的脖子上。好意思呢,多厉害的专家哦!明显的过敏性休克还非要说成是双硫仑反应,头孢呋辛化学结构中既没有甲硫四氮唑侧链,也没有甲硫三嗪侧链,上哪儿双硫仑反应去?无知不是错,给人科普之前能不能先查查资料?还有脸说出来刷屏,自己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什么玩意儿!
打个999就能直接去日出医院住上ICU?你现在打个999试试,看能不能挂上日出医院的号?哦不,你当然能挂上。你爹是开帼大校,解放君总院的院长,根正苗红,能跟我们是一个待遇吗?你觉悟高也是应该的。不要拿同样的标准对待我们。我们从小到大没享受过您的待遇,达不到您的觉悟。你一正协委员觉悟这么高,不要钱,那你别给什么虚假保健品做代言人啊。既暴露了你毫无良知,也暴露了你丁点儿医学常识都没有的事实!人血馒头好吃不?
日出医院的号有多难挂,真当全帼没人看过病吗?那个老太为什么会被留在急诊始终办不了住院手续啊?有地方收她,急诊疯了,天天愿意听他家喊打喊杀。急诊的医生护士说贱是受虐狂吗?为什么儿科急诊科没有人愿意干?心里头没点儿逼数吗?
医保限额是我们限的吗?不得因为医保问题不收病人,那你别下限额的指标啊!你担心不下指标会过度医疗,没钱填这个窟窿你就把包袱甩给我们。反正下了指标老百姓骂的也不可能是你们。
看,官老爷说话多好听啊,吹的跟真的一样。看病全都大额度报销。又不是他们看病!你医生不给看病,你药房不给发药,就是你们缺德,你们没良心,你们该死,你们不配干这行。
对!我们不配,谁他妈爱干谁干去。看病上百度、全靠好服务,买药上淘宝、便宜态度好,手术上优酷、边学边手术,自己动手好、肾也不会少!安全方便经济可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什么百度,什么淘宝,什么优酷,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头啊?
你们听听,我妈不是在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还能是什么呀?简直以为说快板说单口相声呢。
偏偏我爸这人没有原则,我妈说什么他居然就听什么。听的时候,还满脸心疼的抓着我妈的手,活像我妈是那个被杀的医生一样。
怎么可能啊?我妈的病人对我妈可好了。我妈脚肿的时候,还有人专门给我妈做那种布鞋,送给我妈穿呢,说那个穿的舒服。
又没仇又没怨的,病人家属为什么要杀医生啊?明明医生是帮他们看病的人啊。
我妈跟我爸唉声叹气,说人死了,医疗界认为鲜血会让大众看清楚医疗环境究竟有多恶劣,要反思对待医生的态度。但是医疗界以外的人则大部分都认为多死几个人可以让医生端正自己的态度,带着良心给病人看病。多流点儿血,才能长记性。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不砍别人专门砍你呀,那肯定是你自己有责任,是你没良心。
我听了感觉懵的一塌糊涂。这究竟是什么逻辑呀?别的不说,干一个行当老被人杀的话,这个行当的人可以自己离开呀。入了坑的半路转行太艰难,也许咬咬牙接着忍下去。可是新人就不愿意进这个行当了呀。
谁都不可能长生不老,进入这行的人越少,这个行当的业务水平提升就越慢。外界的要求越高,双方的矛盾就越大。最终的后果就是有能耐的都不干这个了,留下的都是没办法的人。那不就成了恶性循环了吗?
我觉得我妈肯定是生了场病,脑袋瓜子糊涂了,所以编个瞎话都编不清楚。
可是我妈又告诉我爸,那个护士姐姐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响起了喊打喊杀的声音。
因为没有床位,连加床都住满了,所以医生建议来医院的病人去其他医院看看。人过来看病,总要有个地方安置下来吧。
结果那个病人家属就恶狠狠地威胁,说非得砍你们几刀,你们才晓得收病人是不是?
我妈说这叫破窗效应。当人们打碎一幢建筑物的窗户玻璃时,如果窗户没有得到及时维修,那么会有更多的人扔出手上的石头。即便他们对这栋建筑物没有恶感也会做出同样的事,反正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挨打挨骂的医生护士多了去,有几个动手的人受到处罚的?挨打挨骂的人继续忍着呗,说不定医院跟卫健委还会发你一个委屈奖呢,鼓励你继续受委屈。
将少数人拔上道德制高点,本质其实是看不起大部分民众,认定了他们愚昧无知粗俗不讲理,所以也没必要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只需要随便树立个靶子,让人有发泄的对象就好。
外头的病人家属还在喊打喊杀,主任说要报警。我妈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飘飘荡荡地走了。
她不想听,她听了难受。警察也要维持稳定啊,那当然管好管的人了。哪些人最好管?一般所谓有正规单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其实是最好管的那一波,因为他们凡事都想讲个道理。但并不是所有的时候,别人都跟你讲道理。
其实谁都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医疗资源越来越紧张,医保支持又没办法到位,有矛盾正常,没矛盾反而是咄咄怪事。
宣传都是各种吹牛,包括医院自己的宣传都眼睛一闭,脸不红。但是除非享受公费医疗的人,其他谁进医院不自己掏钱?医院不收钱怎么运转?楼是怎么盖起来的?人是怎么养活的?医院不盈利谁信啊?医院本身就是差额拨款的单位。
光是一个钱字,就已经够让双方矛盾重重的了。人民医院坑人民,医保病人被推诿,成了舆论默认的事,那究竟怪谁?
除了钱以外,医疗水平跟医疗态度也是爆发矛盾的焦点。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几分钟就被打发去交钱做检查,然后一个检查接着另一个检查,矛盾会不爆发吗?
“可是再深的矛盾,也不能动手杀人啊。天大的理由,杀了人,舆论也不该拍手叫好啊。”
我妈苦笑,“你没钱买房的时候,你直接砍了建筑工人砍了售楼人员,那房子就归你了吗?你觉得医生开了药拿回扣,且不说这份回扣到底存不存在。售楼人员卖了房还有提成呢。那你买房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要砍对方?”
我妈想跟她的导师老太太聊聊,然而老太太正忙着给人接生,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小孩子下来之后,我妈的师妹过去问老太太,她要去北京进修,想趁机送束花给那位医生。她想帮老太太也写张卡片。现在朋友圈不让说,那就去现场缅怀一下吧。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叹了口气,点头道:“送吧,都送,我们也装死的话,就没人管了。”
有人在边上嘀咕了一句:“你们说她下辈子还会做大夫吗?”
我妈的师妹暴躁了:“她凭什么还当医生?她就是八辈子欠了,这辈子也应该还清了。下辈子凭什么还让她遭罪?我们小秋姐还不够吗?”
我妈又被吓出来了。我妈感觉自己没脸面对导师老太太。因为她被人砸没了,跑到70年代,居然又当了医生。还一当就是这么多年,还劝好多人学了医,天上的雷来不及劈了。
“其实我也挺贱的。”我妈对着我爸叹气,“可也不是桂枝她家打我的,我总不好不管吧。”
我爸瞪她:“你要是不害怕,是不是就走了不回来了啊?也是,你家多好啊,又有这个又有那个,好的不得了。”
我妈嘿嘿干笑。她说不清楚,当时的确有个声音让她回自己应该待的地方的。
“可我琢磨着吧,我们那儿死了我一个医生没什么大不了。哪年不死个医生护士啊,也没觉得有什么改变。我们那儿不缺人,缺钱。有我没我没什么区别。爱干不干,不干就滚。但是这儿又缺钱又缺人,我好像留下来的意义更大些。”
我爸冷哼:“哟,你舍得啊。你不是已经买了新房子,成了有产阶级了吗?”
我妈嘿嘿笑,一个劲儿眨巴眼睛:“可是你都已经开始给我盖海边别墅了。我那个小房子不算什么,随他去吧。”
哎呀,这可真是个重大利好的消息。听说我妈跟我爸结婚以后一直住集体宿舍。堂堂医院院长跟特区管委会副主任,两人就一间单室套,还得用公用厕所的那种。
连我奶奶跟我外公他们过来,还是组织上协调,给他们想办法各腾了一间房。
看样子还是我劳苦功高啊,我一出生,我家就有小洋房住了。
我爸又开始哼哼唧唧:“真舍得?你导师不是给你安排了一堆博士硕士小哥哥跟你相亲来着吗?都是青年才俊,都是精英啊。”
我妈抓着我爸的胳膊,煞有介事:“缺啥才补啥,我又不稀罕博士。再说,他们加在一起都没你帅,也没你好。我最喜欢你了。”
我在旁边鸡皮疙瘩掉满地,只恨我能力有限,作为一个满月的宝宝,眼睛能够闭上,却没办法完成捂耳朵的动作。
我妈呀,我从小就知道我妈最会胡说八道啦。甜言蜜语不要钱,要多肉麻就有多肉麻。
没错,你们眼中的男神我爸才不是传说中的铁面无私呢。他就吃这一套,他一点儿原则都没有。他们完全不顾忌身旁有祖帼小花苗的存在,根本就不怕我长针眼。
我就知道,我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孩,我刚从新生儿病房出院,他们谁也没有多看我一眼。明明新生儿科的医生护士叔叔伯伯阿姨姐姐们都夸我坚强又勇敢的。明明我在那儿,是最受欢迎的宝宝。
呵,到了我亲爹妈面前,我就是小白菜,地里黄,压根就不存在啦。
我爸跟我妈腻歪了半天,我妈又开始长吁短叹,各种表示对不起她导师。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导师一定难过死了。
她也对不起我外公,她把他女儿给弄丢了。
我觉得我妈肯定是一场病,直接烧糊了脑袋,说的都是胡话。
我妈不仅对着我爸说胡话,还非要拉着我朝英姨姨胡说八道,盯着人家的眼睛,煞有介事地强调:“你不要伤心,我会一直好好活着的。我不会放弃医学,不管我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一定争取,我一定努力,我一定不让你们40年后还过那样的日子。”
我妈说的那叫一个深情款款,简直可以拍电影直接上讲台当标兵了。
可惜我朝英姨姨满脸懵逼,完全不知道我妈究竟在说什么。她出门的时候,还特地找了我妈的主治医生,询问我妈是不是有肺性脑病。
唉,我也这么深切地觉得啊。我很想跟朝英姨姨好好聊聊,我妈说了好多胡话呢,可不止她听到的那点儿。
可惜的是,朝英姨姨也只是随口问了句护士姐姐我喝奶跟大便的情况,都没有过来看我一眼,就又被病人喊走了。
唉,我就说自己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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