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几人前脚刚走, 后脚李平坤和余家人就上门了。
他们倒没约好,就是凑巧在路上碰到了,因为都认识, 目的地也一样, 就一起过来。
两边的人心情都不怎么好, 所以路上没怎么聊,进了邢家的门,也顾忌着对方, 没有直接沉下脸。
但余兰英和邢立骁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来者不善。
互相对视一眼,邢立骁迎向余家人, 喊道:“爸、妈, 你们怎么来了?”
余兰英则对李平坤说:“有事?”
两人话音落下, 都有些怔愣, 互相又看了一眼。
李平坤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余家是余兰英的娘家,岳丈岳母过来,邢立骁殷勤些, 先问候他们很正常。
倒是余兰英先问他,让他觉得有些惊讶。
余父则眉毛拧得能夹死苍蝇, 邢立骁这个当女婿的,都知道第一时间问候他们。余兰英这个亲女儿, 眼睛都不撇他们一下,什么意思?
虽然东平村内部,有什么消息总是很快传开,但这时候村与村之间的信息流通没那么迅速。尤其余家在矿区另一边,和东平村隔了几个村子。
所以余兰英夫妻挖到矿脉发了财, 且要迁居沪市的消息传了好几天后,余大山夫妻才在昨天,从一名东平村的司机口中听说这件事。
乍得知这消息是,余大山夫妻心中满是兴奋,恨不得立刻关店到东平村找余兰英,打听具体情况。
但还没行动,余大山就琢磨了过来。
如果说事情尘埃落定前,余兰英不告诉他们这些消息,也算情有可原。
可按照到他家吃早饭的司机所说,他女儿女婿一星期前就挖到了煤矿,拿到钱开始准备搬家,也是两三天前的事。
这么久了,他女儿都没往家里透露半点消息。
什么意思?
发财不想认亲爹亲娘了?
这念头冒出来,余大山更坐不住,恨不得立刻冲到邢家,找余兰英问罪。
但杨翠芬知道他的想法后,赶紧拉住了他。
他们父女关系本来就不好,一直都针尖对麦芒,没事都能吵几句。这会余大山心里憋着气,两人见了面,吵凶了说不定会打起来。
本来余兰英脾气就大,真要打起来,他们父女的关系怕是再无转圜的余地。
对这个大女儿,杨翠芬其实没那么重视。
很多人觉得父母对子女的爱是纯粹,毫无保留的,但人有多样性,并不是所有父母都能这样对孩子。
对儿子,杨翠芬确实能做到毫无保留,但要说这份爱有多纯粹,不好说。
她爱儿子,一是受老旧思想影响,觉得儿子能传宗接代;二是在农村,有儿子才能抬起头;三则是她指望儿子养老。
但不算怎么样,在余家这样的家庭里,儿子得到的爱就是比女儿多,因为在??x?杨翠芬夫妻眼里,他出生就有价值。
女儿则不同,杨翠芬夫妻虽然不像有些人,不把女儿当人,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儿子。
女儿想要待遇好,得先展示出自己的价值。
余兰英曾经是有价值的,她十几岁就能支起早点摊,让他们一家过上好日子。
但那都是四五年前的事,她结婚后,杨翠芬夫妻接过了早点摊,而她婚后一直在家没有工作,除了逢年过节的礼物和红包,无法给家里创造更多价值。
所以这几年,三个女儿中,杨翠芬夫妻更看重两个小女儿。
虽然余兰燕、余兰梅逢年过节拿回来的东西并不比余兰英多,但她们一个在市里中学教书,一个在县里医院当护士。
儿子要补课,要考学,杨翠芬夫妻就找在市里的余兰英,亲朋好友谁得了重病求上门,杨翠芬夫妻就找在县里医院当护士的余兰梅。
此外,以后余耀东考上大学毕业分配,他们还能让两个小女儿找找关系,争取让儿子留在市里。
总之,余兰燕和余兰梅的职业不光能给他们长面子,还能给家里带来很多隐形好处,因此在杨翠芬夫妻看来,她们比余兰英有价值多了。
她们还比余兰英更听话,没那么多怨言。
所以如果是以前,余大山要跟余兰英吵架,就算闹到父女决裂的地步,杨翠芬也不会太担心。
可现在,邢立骁挖到矿了。
杨翠芬不知道煤矿一半股份能卖多少钱,但按那司机说的,估计最少也能有十来万。
虽然邢立骁平时就能挣钱,但他们负担重,一个月到手也就几百块。所以外人都说司机有钱,可杨翠芬一直没什么实感。
可现在,她大女儿和女婿是实打实地发财了。
何况她大女儿夫妻不止发财,女婿在沪市当大干部的亲爹也有了音信。
邢立骁高中都没毕业,他爸都说能给他安排进好单位,她儿子正在读高中,要是能考上大学,两家关系这么近,不给在沪市安排个好工作,说不过去吧?
余兰英有了价值,再跟她闹掰就不划算了。
听完杨翠芬的分析,余大山稍微冷静下来,但心里仍有愤怒,沉着脸说:“你也听人说了,那死丫头拿到钱已经好几天,都没来告诉我们一句,你说说,她这么做,眼里心里哪还有我们当父母的?没准我们今天不去,明天她就悄没声地跑了!”
“去肯定是要去的,但去了后你打算说什么?”
余大山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骂她一顿,让她把钱拿出来!”
杨翠芬斜眼问:“你刚才都说她眼里没我们当父母的,你觉得自己骂她一顿,她能愿意乖乖拿钱?”
“我是她爹!”余大山眉毛一竖,“她挣了钱,孝顺我是应该的。”
杨翠芬提醒:“兰英她已经结婚了,而且山是东平村的,立骁去挖的,你又不是他爹,你凭什么上门要钱?”
余大山哑然,又有些不甘心。
在家里来回走了好几圈,问:“那么一大笔钱,就这么算了?”
杨翠芬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才说:“给兰燕、兰梅打个电话,让她们回来一趟吧。”
余兰燕和余兰梅都有工作,市里回来的车也没那么多,两人昨天接到电话,今天上午才坐车回来。
她们到了后,又是一番打听,一家子再商量好这次上门要说什么,时间就到下午了。
路上杨翠芬再三叮嘱,让余大山收着点脾气,他们这次来,不是为了问责,而是要问清楚余兰英为什么不回去报信。
且不管余兰英怎么回答,他们都要摆出一副理解的态度,再说说养育她到这么大的辛苦,让她心生愧疚。
以免余兰英去了沪市后,没良心地跟他们断了联系。
要是顺利,就再打听一下邢立骁那个爹,到底在沪市什么单位工作,他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至于钱,反而是最次要的。
能要到最好,余兰英不肯给就算了,维护关系要紧。
只是路上商量得再好,到了邢家,看到余兰英则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态度,余大山就觉得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
烧得他失去理智,脸色一沉道:“余兰英!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跟你妈!”
余兰英脸上笑容消失,对想开口的邢立骁道:“你带希希出去转转吧,他们我来招呼。”
“兰英。”
邢立骁不放心,喊了声她的名字,脚一点没动。
他没动,李平坤却动了下。
余兰英余光扫到,知道李平坤估计打定主意要跟邢立骁谈,便说:“去吧,如果要谈事,就把希希送到周姐家。”
邢立骁知道她说的是李平坤,也看出她是真的不想让自己留在这里听,才应声说:“好。”
话落朝希希伸手,让她跟自己出去。
希希有点犹豫,她觉得外公有点凶,怕妈妈受欺负,于是仰头看向余兰英,直到看见妈妈点头,才将手搭到邢立骁手上。
邢立骁牵着她往外走,李平坤也赶紧跟上。
余兰英见了,喊道:“立骁。”
邢立骁回过头,看到她扯出笑容,温柔提醒:“别走太远。”
“好。”
父女俩离开后,余兰英拉了张凳子坐下,说道:“你们随意。”
只一句话,除余大山外的三人,脸上表情都有了细微变化。
但她们什么都没说,余兰燕和余兰梅走到墙边,各拎起一个斜靠在墙上的凳子,一个放到父母面前,一个自己坐。
余大山则再次愤愤道:“你们看她什么态度!”
余兰英当没有听到余大山的话,侧过脸看向杨翠芬:“你们怎么过来了?”眼睛再朝余兰燕余兰梅一撇,似笑非笑问,“你们两个也是,今天不是休息日吧?”
母女三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余大山便抢着问:“我们再不来,你是不是搬去沪市了,也不打算告诉我们?”
“是。”
“大山你别这么说,兰英一直都很孝顺,怎么可能……”
杨翠芬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余兰英回答了什么,再也藏不住表情,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余大山也愣住了,他以为余兰英会辩解,却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干脆。
几人之中,还是余兰燕反应快一些,她怔愣片刻后扯出尴尬的笑容说:“姐你真会开玩笑,搬去沪市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能会瞒着爸妈。”
余兰英闻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耸了耸肩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不管余兰英是顺水推舟承认,还是摆出一副他们对不起她的模样否认余兰燕的话,他们都能有话接。
可她这样,几人都有点词穷。
连余大山都忘了要发火。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杨翠芬开口:“兰英,你是不是埋怨我跟你爸?”
余兰英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意味不明地反问:“哦?”
杨翠芬那么问,是希望能从余兰英的回答中得到信息,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问题像是拳头砸进了棉花里,心里不由生出无力感。
余大山心里的怒火却再次被点燃,他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余兰英!你少在这阴阳怪气!我跟你妈生你养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是干什么?挖到煤矿发了财,就不想认我们了?”
余兰英笑了:“我说你们为什么过来,知道我发财了,想要钱对吧?”
眼见余大山和余兰英要吵起来,余兰燕忙出声打圆场:“姐你误会了,爸妈没有这么想,他们就是舍不得……”
“你给我闭嘴!”
余兰英突然抬高声音,对着余兰燕说,“我们说话,有你什么事?”
余兰燕愣住。
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农村根深蒂固,不仅男人如此,女人也是如此。很多女孩刚懂事,就被灌输女子不如男的思想,所以根本不觉得被区别对待有什么问题。
尤其是她们这些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女孩,除非父母不能生,否则家里基本都有哥哥或者弟弟。
长时间的潜移默化,让她们变得有些逆来顺受。
所以在同龄女孩子中,余兰英一直都是个异类,她会不甘心,会问为什么,凭什么。
但问出这些问题后,她得到的往往不是合理的解释,而是不耐烦的谩骂,甚至是巴掌。
长大以后,余兰英很少再问这样傻的问题,她和父母的关系,也渐渐疏离。
不止和父母关系疏离,余兰英对余耀东也有点淡淡的,甚至有点讨厌。
虽然余耀东小时候性格并不坏,也很亲近她这个大姐,但谁让他是男的,受尽父母宠爱呢。
而对同样不受父母重视的??x?她和三妹,余兰英则一直很包容。
早点摊支起来前,手里没什么钱的时候,她会偷偷给她们买吃的。有了钱后,也会顶着爸妈给的压力,送她们去念书。
她会对余耀东甚至爸妈冷脸,可在余兰燕和余兰梅面前,她永远都是温和的。
也因为这样,杨翠芬才会特意打电话把余兰燕和余兰梅叫回来,她认为只要这两个女儿从中斡旋,就算余大山憋不住脾气,和余兰英吵起来,情况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来之前,余兰燕也有做好粘合剂的信心。
但她没有想到,余兰英会对她说这么不客气的话。
这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余兰英脸上看到对她的不耐烦甚至厌恶。
余兰燕有点懵,喊道:“姐……”
“你不要叫我姐!”余兰英再次打断。
余兰英确实怨余大山和杨翠芬,但余家这些人中,她最恨的是余兰燕和余兰梅。
余大山刚才说的那些话,强词夺理的虽然不少,可其中也有在理的,比如他和杨翠芬生她养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虽然余兰英并没有那么想成为他们的女儿,他们也确实重男轻女,但她的命确实是他们给的,他们对她没那么好,却也没有特别苛待。
他们只是不爱她,也不愿意在她身上投入心血和金钱。
而她也很早就认清了这一点,所以前世听到杨翠芬劝她跟了李平坤,她心里更多的是失望,觉得果然不应该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
可余兰燕和余兰梅不同。
她本没有义务供她们读书,是因为怜惜她们跟她一样不受重视,不希望她们和自己一样留有遗憾,才咬牙供她们上学。
虽然在做这个决定时,她没有想过要她们报答,但她心里,始终对她们抱有期待。
她以为她们会感激她,也以为她们会爱她。
可结果呢?
她们和杨翠芬一起来劝她。
她们的所作所为,才更让她心寒。
而更让她心寒的,是多年以后她重返新平镇,得知余耀东高中就在外混社会,后来更是染上了赌瘾,并屡次欠债。为了保住他的命,余兰燕和余兰梅多次贴补娘家,闹到最后双双离婚。
余兰英得知这些事,心里并不觉得痛快,她只想问为什么?
明明当初起早贪黑送她们去上学的是她,为什么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们都选择了落井下石。
而在对待余耀东这个既得利益者的时候,她们却愿意倾尽所有帮扶他。甚至在得知她回来后,特意上门打感情牌,想拉着她一起为余耀东奉献。
直到和女儿聊过后,余兰英才想明白。
她一直以为,余兰燕余兰梅和她处境相同,所以对她们多有怜惜。可在余兰燕和余兰梅心里,也许她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前世出事前,她没有看清这一点,是因为过去那些年里,她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没有利益冲突,她们自然愿意捧着她,也免得被人说是白眼狼。
但患难才能见真心,也只有患难,才能看出谁是一路人。
多年真心错付,别说和以前一样包容余兰燕余兰梅,她连她们说话都不想听。
余兰英套用余大山的话说:“我供你们读书,让你们有了现在的好日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凡你们有良心,以后少到我面前碍眼,能做到吧?”
余兰燕和余兰梅的年纪其实都不大,一个二十二,一个刚满二十,虽然都工作了好几年,被人甩过脸子,但人嘛,总是在包容自己的人面前更有脾气。
余兰英话说到这里,两人都再顾不上计划,气冲冲地走了。
杨翠芬喊了几声两人名字,没能让两人留下来,只好看着余兰英叹气:“你们是亲姐妹,有什么误会解不开,非要闹成这样?”
余兰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杨翠芬被看得心虚,不再想着挽回她们三姐妹的情谊,改口说道:“兰燕兰梅也是,你是大姐,说她们几句怎么了?脾气这么大,说走就走。”
完了又冲余兰英讨好一笑,“兰英,你放心,不管你因为什么生她们的气,妈永远都是向着你。”
余兰英听笑了。
好像东亚很多家庭,父母都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同时在很多家庭里,唱白脸的是母亲,父亲则永远摆出一副公正大家长的模样,但这个家庭里,说一不二的往往也是他。
余家因为余大山性格急躁,所以两人角色相反,父亲是发脾气骂人的那一个,杨翠芬则总摆出一副我无奈,我也没有办法的模样。
余兰英无法彻底摆脱这个家庭,也正是因为杨翠芬表现出的痛苦无奈。
她始终心存幻想,觉得杨翠芬是爱她的。
她只是没有办法,毕竟这个家是余大山说了算。
直到前世杨翠芬露出獠牙,余兰英才知道,所谓的母爱,不过是她的幻想。
她的母亲,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同样的,她也不爱余兰燕和余兰梅,虽然她平时表现得那么看重她们,可当发财后更有价值的余兰英和她们发生冲突,她在权衡过后,果断选择了献祭她们讨好余兰英。
余兰英笑了,杨翠芬本该松了口气。
但余兰英笑容里的嘲讽那么明显,她不至于看不出来,一时沉默下来。
余大山虽然没那么有眼色,但对坏情绪非常敏感,一看余兰英笑,就跟吃了炮仗一样:“你那是什么表情?余兰英,你别觉得发财了,立骁他爹也当上了大干部,就可以看不起你爹妈?男人有钱就变坏,你以为去了沪市,立骁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好?等他有了情况,你还是要找娘家人给你撑腰!”
余兰英反问:“娘家谁能给我撑腰?”
“当然是你弟弟!”
提到儿子,余大山一脸骄傲,“你弟弟打小成绩就好,他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毕业后要是能分到好单位,他就是你的依靠。”
“哈哈!”余兰英直接笑出了声。
余耀东上小学时成绩是不差,但跟好也不沾边,只能说中游水平。初中还不如小学,中考更是考得一般,还是余兰燕丈夫托了关系,才给安排到一所相对不错的高中就读。
上高中离开家庭后,余耀东就彻底放飞了。
他的成绩本来就一般,自己也不上进,老师就懒得管。
现在也不像以后,学校每学期都会举办家长会,家访更是困难,市里的学生还能抽空去走访,乡镇的去一个学生家里,可能就要一天时间。
老师不上心,自然不会花时间来家访。
余耀东脑子也不用在正道上,卷子和成绩单上的分数改得极其熟练,在家里人面前,吹得自己跟三好学生一样。
直到上了高二,他和同学去录像厅被抓,事情捅到余兰燕丈夫那里才败露。
为了让余耀东学好,余大山直接让余耀东住到了余兰燕家里,又让他们夫妻每天给他辅导功课。
有他们管着,这一年余耀东成绩好了一些。
但除了余大山这样带滤镜看儿子的,没人会觉得余耀东能考上大学。
前世余耀东也确实没考上,余兰燕夫妻虽然管他很严,但不可能一直盯着他,而他在学校里狐朋狗友不少。
出不了学校,他们就在学校里自己偷摸打牌。
刚开始还只是娱乐,后面就变成了赌博,到高中毕业时,余耀东已经欠下一千多赌债。
余大山夫妻知道后帮他还了钱,说要让他长记性,揍了他一顿,又关了他一段时间,但也就几天,他们就心疼了,放他出去胡混。
有人兜底,余耀东自然不会真的长记性,之后那几年里,他重复着赌博欠债,家里还钱,说要改正,没多久再次赌博欠债的日子。
直到余大山夫妻和余兰燕余兰梅被榨干最后一滴血。
让她靠余耀东,她不如去死。
但余兰英没说余耀东靠不住,更没打算提醒余大山夫妻,他们的儿子可能已经染上赌瘾。
以余大山的滤镜,就算她提醒了,他估计也只会觉得她见不得人好。
何况她重生,是为了让自己,和她爱,且爱她的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是为了造福这些她恨的人。
笑过之后,余兰英挑明道:“说吧,你们今天上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按照原计划,杨翠芬这会应该说说当初生余兰英的苦,让她心生愧疚。但谈到这里,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她这个女儿,变了。
余兰英变得更不讲情面了。
所以跟她说这些,估计没有用。
钱也不要想了,大钱余兰英不会给,小钱收了,以后他们的??x?关系更难修复。
杨翠芬想着,便说:“沪市虽然是大城市,但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你以后肯定会想家。就算你不想,你是我怀胎十月剩下的女儿,我心里始终也是惦记你的,所以想让你留个地址,等你去了沪市,我给你寄东西。”
余兰英神色淡淡问:“我还没去沪市,哪来地址?”
“你们是还没有出发,但立骁他爸不是在沪市吗?你把他的地址给我们,也是一样的。”
杨翠芬说完,心里有些忐忑。
她担心余兰英看出她别有用心,也担心她真的不想再认他们夫妻,不肯给地址。
但余兰英答应得很痛快,说道:“行啊。”
话落余兰英起身走进主卧,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个信封,另外还有一个本子一支笔,她直接把这些递给杨翠芬:“你们自己抄吧。”
杨翠芬不认字,将信封递给余大山,后者看后微微点头。
杨翠芬看在眼里,松了口气,让余大山誊抄地址,同时满面笑容地问余兰英:“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就走。”
“这么急?”杨翠芬诧异,又很快改口说,“早点去也好,大城市发展机会多,明天我跟你爸一起来送你。”
“不用了。”
余兰英的回答简短而坚决,杨翠芬表情不免多了几分尴尬:“好吧,那你们路上小心,别人给的东西不要吃,到了沪市,记得给家里打……”
电话两字到了嘴边,但两秒过后,仍没能顺利吐出来。
如果是以前,余兰英会顺着她的意思补充完后面的内容,可这会她只是笑了笑,问:“抄好了吗?”
余大山虽然没那么生气了,但仍不是很高兴,沉着脸没说话,只用手撕下抄好的地址,并将东西都还到杨翠芬手里。
杨翠芬笑着说:“好了好了。”
余兰英接过信封等物品,开口赶人:“既然留了地址,你们都回去吧,我要收拾的东西多,没时间跟你们闲聊。”
余大山一听就想翻脸,又是没出口就被杨翠芬拉住,后者笑着说:“行,我们回去了,你慢慢忙。”
出了堂屋,还没出院子,余大山便抱怨说:“你拉着我干什么?她那态度,哪有当女儿的样?人还没走就翻脸不认人,以后去了沪市,哪还记得我们在老家吃苦受累的爹妈!”
“好了,兰英不是这种人,”杨翠芬折好写着地址的纸张,安抚说道,“而且就算她不记得我们,有地址在,日后我们找上门,有姻亲关系在,立骁他爸肯定也会帮忙。为了耀东的前途,你忍一忍吧。”
想到儿子,余大山砸了砸嘴巴:“行,我忍。”——
作者有话说:二更合一,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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