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做梦她跑路了, 跋山涉水时腿脚猛然抽动,但全身都被禁锢住,根本动不了, 还格外热。
她迷迷糊糊醒来, 手习惯性地去摸手机, 然而刚伸出去就碰到一堵肉墙。
墙?
家里的床也不挨墙啊……
时月无意识地抓了抓,感触了一下, 软硬适中,热的……热?
下一秒,她猛然清醒。
床头壁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眼前哪里是墙,分明是男人的胸膛!
她竟然趴在他的怀里!
时月脑海一片空白,头一次反思起自己来——她睡相真有那么差吗?
还是潜意识里真的开始渴望男人了?
不然怎么会一次两次睡到男人胸肌……但话说回来,他这个胸肌,那真不是一般的大,连沟壑都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侧睡的原因。
时月忽然垂眼看了看自己的, 再看看他的,深深打击到了。
她木着脸往后挪开,在枕边摸到手机一看, 已经八点了。
今天不是工作日吗, 都已经八点了,他为什么还不去上班?
旁边被子窸窣响起一声, 时月愣愣回头, 正对上男人醒来的黑眸,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
时月却已经屏住呼吸,男人垂眸看了眼胸前被扒开的睡衣, 以及睡衣上的大片褶皱,他什么话也没说,抬起手指拉拢。
时月看着他的动作,顿时尴尬不已,想要说些什么,想起昨晚睡前的冷战,一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干脆埋头钻进被子里,眼不见为净。
好烦,他能不能赶紧跟他小情人和好?
别来折磨她了。
贺镇禹看着她再次当起缩头乌龟,唇角沉了沉,随即掀开被子起床,去衣帽间换了身全黑西服。
他生物钟向来准时准点,哪怕睡得再晚都没有耽误过。
今天是第一次。
已经来不及健身了,他边扣着扣子边大步走出来,抬眸看了眼大床,脚步一顿,折身回去,扯开她的被子。
被窝里的女孩双眼瞪圆,漆黑清澈,贺镇禹转开视线,直起身,声音听不出情绪:“下去吃早餐。”
时月还想睡个回笼觉,但也不敢忤逆他,于是问:“那你吃吗?”
贺镇禹都要走了,顿了顿,想起她害怕贺家那姐弟俩,淡淡说:“吃。”
“哦,那我也去吃。”时月连忙起来,“你等我一下。”
她连睡衣都不换了,冲进盥洗室,噼里啪啦洗了把脸漱了个口。
贺镇禹单手插兜站在门口等着,听见盥洗室里传来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侧目,怎么能有人洗个脸像是在打仗的?
时月从盥洗室门口望出去看不到人影,牙刷一插进漱口杯就冲了出去,见人站在门口等着,这才放慢步子。
贺镇禹扫她一眼,对于她穿睡衣下楼也不予置评,转身就出了门,时月紧随其后。
两人到大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甚至那姐弟俩都已经快要吃完了。
管家见到他们这时候才来,虽然诧异,但还是赶忙迎了过来:“先生太太早上好,早餐吃点什么?”
贺镇禹说:“有什么吃什么,动作快点。”
管家忙不迭去安排了。
时月跟着贺镇禹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抬眸就是冷冷盯着她的贺明珺,早晨是法令纹最是明显的时候,连遮瑕都盖不住,显得她越发刻薄。
一碗雪蛤燕窝粥被挪了过来,贺镇禹漆黑的眸子扫了眼对面,冷声说:“吃你的。”
两人同时低头垂眼,因此时月也就看不见对面难看的脸色,还以为说她,连忙应了声:“好的。”
贺镇禹侧目看她,到底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拿起吐司吃了起来。
时月吃燕窝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是第一次吃这种味道的燕窝,虽然知道是好东西,可是,真的不好吃啊。
味道怪怪的。
她皱着脸,这分钟格外想念中式早餐——金黄油条热豆浆,包子馒头豆腐脑,面条米线胡辣汤……样样都很美味。
“呵……”一声轻笑传来。
时月猛地抬头看去,斜对面的贺鸣森细长的眼弯着,说着港味普通话:“小妹吃不惯燕窝吗?”
时月好想tui他一口。
死犯罪份子,不配跟她说话……
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关你屁事。”
贺鸣森脸色顿时像吃了大粪一样难看,但对上贺镇禹,他敢怒不敢言,两年前被打吐血的惨景历历在目,只能愤愤垂头。
好爽,简直就是她喜闻乐见的画面。
时月狂点头,就是,关你屁事!
贺明珺看不下去了,“阿弟,话不能这样说,森弟也是关心小妹——”
“你也闭嘴!”贺镇禹烦得不行,冷冷呛了她一声。
贺明珺脸色难看,但到底不敢帮着贺鸣森说话了,深呼吸几下,换了个脸色看向时月,“小妹刚回来港城,应当都没有出去好好逛过吧?”
时月喝粥的动作一顿。
贺明珺笑着说:“昨天一天都待在楼上,不嫌烦闷吗?难不成以后都要这样?”
时月还没回话,她又继续说了:“那怎么成,人长久不社交会生病的,我可不想看着小妹生病。”
贺镇禹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唇,闻言倒是看了眼时月。
贺明珺时刻注意着他们,见此忙说:“小妹出去逛逛嘛,现在的港城热闹着呢,你要是不知道路,我可以带着你去。”
贺镇禹忽然发问:“你怂恿她出去有什么目的?”
贺明珺捏紧牛奶杯,“我没目的啊,我能有什么目的,就是不想小妹孤零零待在三楼而已。”
贺镇禹冷笑,“收好你肚子里的那些个小心思,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话。”说完,他拖开椅子站起身。
贺明珺脸色扭曲了一下,随即恨恨地盯向时月。
都怪她!
当初要不是她轻易让出贺氏股份,让个外人有资格进入贺氏核心董事局,今天他们贺家人哪里会是这个低声下气的下场!
已经离开的男人却忽然转回身,贺明珺脸色僵了一下,缓缓扬起一个笑脸。
贺镇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冷冷道:“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少出来丢人现眼。”视线轻飘飘看向轮椅上那个,“还有你——”
“不然,从哪里来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贺明珺猛地站了起来,直直对上贺镇禹的漆黑的眼,咬着牙说:“赶我们走?你就不怕再传出贺氏——”
“威胁我?”贺镇禹侧了下脸,唇角缓缓扯起一抹讥笑,冷厉视线倏地射向她。
贺明珺心脏一抖,后知后觉想起什么,脸色逐渐惨白,男人这才不屑地冷嗤了一声,利落转身,往外走去。
时月汤匙一丢忙不迭站了起来,虽然看他们斗法很精彩,但是他将人都得罪了一个遍走人,留下的受害人是她啊。
要知道人在气头上,发起疯来那可都是不管不顾的!
“贺,贺镇禹!”
男人在门口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向朝着他跑来的女孩,“还有什么事?”
时月在他面前停下,抿唇问:“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公司?”
贺镇禹眯了眯眼,审视着她,半晌,好似随意一问:“你要去贺氏总部?”
时月余光瞟着他,“可以吗?”
贺镇禹再次讥诮地扯了扯唇,声音冷淡:“你即便去了,也改变不了贺氏什么。”
时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这是误会她想去公司干什么了,她上前一步,瞥了瞥餐厅里虎视眈眈的姐弟俩,忙小声说:“你看他们那个样,我留在家里很不安全的好吧。”
她伸手揪住他的袖子,“我想出去躲躲,不去公司也行,要不你给我指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贺镇禹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随即扭头看了餐厅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出了公馆。
时月呆了一下,什么意思啊?
黑色轿车驶离公馆绿茵草地,留下了一个身材魁梧,与时月四目相对的司机。
……
白色taycan行驶在下山的路上,司机出声:“太太,您有想去的地方吗?”
时月反问:“你老板没说让我去哪里吗?”
司机摇头,“老板没有吩咐。”
时月摸不着头脑,又问:“港城哪里比较会安全一些?”
“额……”司机说,“哪里都不安全。”
“那他是什么意思?”
司机有所猜测,“但是我跟着太太,可以保证您去哪里都是安全的。”
时月闻言看向驾驶位上的司机,司机就是那个在北城酒店外喊她夫人的那个,看着年岁不大,三十上下,寸头,古铜色皮肤,身材魁梧。
司机多警惕,自然是察觉到了时月的打量,边开车边自我介绍道:“太太,我叫陈浩,是从国际特种部队退役的,曾任职过特首保卫工作。有我在,您大可放心出行。”
时月不由得多看了司机一眼,特首的前保镖?
这么厉害。
她忽然就想起那个跟在霍元集团董事长霍先生后面的清冷女生了。
他们都是会功夫的人。
而时月,自两年前被绑架的那一夜起,对有功夫的人就格外崇拜。
陈浩说是司机,但看样子更是保镖。
时月对港城不熟,陈浩更是不知道女人所说的逛街到底是逛什么街,他理解为要去购物,于是将车开去港城最大的商场。
时月倒也不挑,只是逛了一圈后什么都没买。
因为太贵了,她是穷鬼,买不起。
时月是临近中午才出来的,陈浩被留下后就跟着到了三楼,直接守在电梯口与楼梯口相连处的走廊上,时月放下心来,就慢悠悠地挑衣服化妆。
因此逛了不到一会儿就该吃午餐了,港城的餐厅除了港味茶餐厅外就是西餐最多,时月不想回国了还吃西餐,又懒得去找其他餐厅,就近选了一家港味茶餐厅。
吃过午饭,她晃悠着出了商场,顺着马路边走边看,路过寰宇大厦,她不由得停下脚步。
正是午餐时间,无数精英白领从大厦里出来觅食,每一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风姿飒爽。
时月目露羡慕,她曾经乃至现在,都渴望成为这些都市白领中的一员。
陈浩耳朵上挂着个黑色耳麦走上前,“太太,先生今天在集团,您要上去吗?”
时月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逛得累了,就进了家咖啡馆。
咖啡馆地处商业圈中心,客流不错,时月还是等一桌人走了才有的位置,她给陈浩也点了杯拿铁,让他在对面坐下,别在她身后站着,她不习惯。
没有好朋友的逛街是很无聊的,还不如一个人待在家里呢。
时月百无聊赖地喝着咖啡,拿出手机,给好友姜籽发了个表情包。
对面没回,估计在忙着,她等会儿收起手机,端起咖啡正要喝,听见身后卡座传来说普通话的声音,其中两个字引起了时月的注意。
干练那道声音说:“禾筑刚来到港城,很多领域我们都不是很熟悉,以后要劳烦Kelly多多担待。”
另一道声音带着笑意:“Ella姐也太客气了。那么招聘设计师一事就由我来把关,希望Ella姐也全权配合我们。”
Ella说:“这是自然。”
两人后面再说什么时月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听到了什么?居然是禾筑设计!
这家设计公司她没回国时就已经关注着了。
禾筑总公司坐落于北城,凭借其前瞻性的视野与大胆创新的设计理念,近年来在行业内迅速崛起,成为备受年轻一代追捧的居家设计品牌。
她当时在国外的时候有给北城总公司投过简历,但很不幸的是,她没收到入职offer,只有一封客气冰冷的拒绝邮件。
如今在港城又听到禾筑的消息,时月不可控制地心动了。
她拿出手机,问了一下陈浩港城的求职软件,下载注册了一个,在求职页面搜索了一下禾筑,果然跳出来招聘信息。
相比起北城的条件来,港城禾筑或许是像那个Ella说的一样因为是刚刚到来,所以招聘条件没有那么严格,时月看了一遍,将简历导入附件,发了封求职邮件。
不管能不能成,总归是她心中白月光一样的公司,总要试试。
弄完后时月心情大好,也不觉得无聊了,靠在卡座里听着身后那两人聊关于禾筑的发展,以及在港城的目标规划,时不时她还拿起手机搜搜近期禾筑设计出来的作品。
下午四点半,禾筑两人离开,时月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问陈浩:“你老板之前都是几点下班的?”
陈浩看了眼时间,“一般都是五点,但老板基本都会加上一个小时的班,大约就是六点左右。”
时月点了点头,给贺镇禹发消息,【我们等会儿去哪里碰面?】
【或者是我在半山公路上等着你?】
要不是她不敢一个人回去,怕碰见出来吃晚餐的那姐弟俩,不然她早就回去了。
虽然有保镖跟着,他们确实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语言也是一种攻击,她弱小的心灵可受不住。
那位贺氏大小姐,最会阳奉阴违了。
十多分钟后,贺镇禹回消息:【在哪?】
时月懒得打字,发了个定位过去。
贺镇禹看了眼距离,直接回:【过来接我。】
时月两条眉毛撇成小八字,【你不是不乐意我去公司吗?】
贺镇禹反问:【我什么时候说的?】
时月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对面回:【少废话,过来接我。】
时月撇了撇嘴,收起手机,“走吧,去接你老板下班。”
因为陈浩还要去商场开车,时月多等了会儿,到寰宇大厦下刚好是六点,正值下班高峰期。
时月正要给贺镇禹发消息,就见他已经从大厦的玻璃门里出来了,寰宇广场上下班的人都停下脚步,视线齐齐落在穿着一袭黑衬衣,身形挺拔,神情冷厉的英俊男人身上。
有人诧异,小声哔哔:“BOSS今天怎么从这里走?”
也有人激动:“是活的BOSS诶,往常都很难见到!”
“咦,好像有人来接?”
“哇,是谁啊?”
“不会是——”八卦的人相互对视一眼,“陈小姐?”
“不对!”有人打断他们,“你们快看,开车门的是老板司机,而且车里坐的不是陈小姐诶!”
所有人一愣,因为他们没见过车里的女人。
车门开着,男人却没有立即上车,时月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往里挪了挪。
看见她坐这边,他不会绕一下的吗?
贺镇禹解开袖口上的扣子,这才躬身上车,陈浩关了车门,转到驾驶位启动车子,驶离寰宇大厦。
“今天都去了些什么地方?”贺镇禹先打破寂静。
时月说:“商场,还有刚刚过来的那个咖啡馆。”
他问:“很无聊?”
时月点头:“有点儿。”
贺镇禹没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回到公馆,进门时时月还像模像样地挽了下贺镇禹的胳膊,男人垂首看了眼,眉尾微挑,倒也没挣开。
管家迎了出来:“先生太太晚上好,马上就可以用餐了。”
贺镇禹嗯了声。
二楼传来轮椅的滑动声,紧接着高跟鞋的哒哒声也从门外传来,贺鸣森和贺明珺同时出现在大厅。
四人谁也不跟谁说话,齐齐围在餐桌前,有了早上那一出,如今随便一个眼风掠过,几乎都带着火星子味。
管家咽了口口水,赶忙张罗着上菜。
今晚的菜里有两道菜是内陆那边的特色菜,时月每次都要伸长了筷子去夹,又不好意思叫管家挪一挪。
唉,大桌子吃饭就是麻烦,好吃的菜都够不到。
时月正琢磨着要不干脆站起来去夹,身侧的男人忽然伸长了手,将她盯着的那盘麻婆豆腐端了过来,直接放在她面前,而后又将更远的那盘双椒鸡丁也端了过来。
整个餐厅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时月。
时月脸腾地红了,贺镇禹轻抬眉眼,“不是喜欢吃么,吃啊。”
时月飞快夹了几箸,贺镇禹扭头,吩咐管家招两个川、湘菜系的厨师。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安排。”管家应下。
等餐桌恢复正常,时月脑袋歪过去,小声说:“我发现你人还挺好的。”
贺镇禹冷嗤,“才发现?”
他已经吃饱了,放下筷子站起身,“眼睛不要就捐了。”
时月:“……”
呸,当她什么都没说。
晚饭后两人上了三楼,时月反应回来,“哎,你不去应个酬什么的吗?”
冬天日头短,他们吃完饭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但像他们这些公子哥,夜夜笙歌熬个通宵都是常有的事。
贺镇禹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活似在看个智障。
好好好,当她白问。
时月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回了卧室。
居然都敢白眼他了,贺镇禹回走两步,一把拉住她,说:“以后下午没事,都去寰宇接我。”
“啊?”时月反应不过来。
贺镇禹说:“以后接我下班。”
“……”
时月一副死鱼眼样看着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要接下班,小朋友都不兴接放学了……还是兴的。
等等,这是五千万的工作内容吗?
时月拿不准,但他都发话了,她只能点头,“好,要是没事我就过去。”
“你能有什么事?”他不乐意了。
时月想了想,还是说了:“我今天看见禾筑港城分公司招聘,没忍住投了份简历。”
她说着悄悄撩起眼皮看他,怕他发火。
因为任何一个老板都不乐意自己的员工另找工作。
没想到他没竟然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嗯了声。
时月怕他没听清,重复一遍:“我以后说不定会去上班……”
“我知道了。”贺镇禹说,“你下班了来接我就行。”
“毕竟,”他朝她走了一步,“我司机都给你了。”
时月后退,“哦”了声。
切,一个司机而已,再招不就行了。
“嗯,你先睡。”贺镇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过于自然,两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时月反应回来,男人已经插着兜进了书房。
那背影,竟然透着几分愉悦。
他在高兴什么?
难不成跟小情人和好了?——
作者有话说: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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