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队早已离去, 但柏初就是站在原地,不愿意离开。
他从最开始的站着, 到后来蹲在那里执拗地望着車队离开的方向,好像他一直不离开,他想见的那个人就会再次出现。
葉緋玉劝过了,也安慰过了,但是都没有用,他索性陪在了柏初的身邊一起蹲着,只是偶尔回头看看人。
直到太阳的余晖彻底消失, 夜幕降临。
柏初坐在地上,头抵在膝盖上,影子在路灯下无限拉长。
他整个人如同被拉进了无尽的黑暗, 没有声响。
单薄的衣服隔不住大理石板传来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吞没了身体, 但柏初仍旧没有动作。
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的事。
他喜歡陸知行。
可陸知行离开了。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自己喜歡陸知行, 发现陸知行面对的一切。
他从小就和陆知行在一起, 但却没发现这个少年活的如此痛苦, 艰难。
柏初痛苦的捂住脑袋。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不是个合格的爱人。
如果他早点发现, 那陆知行是不是会过得轻松一点。
这个念头不断纠缠着他,讓他无法产生别的念头,如同堕入深渊, 无法逃离。
淡淡的山楂香气环绕着他,讓他稍微回神。
葉緋玉抱着了他,抚摸着他的脑袋,在轻轻安慰他。
他抬头看到了人眼里担忧的目光, 明白自己不能继续这么下去。
即便整个白天,他的两位父亲都来告诉他,这件事情他无法插手,必须要陆知行亲自去做一个了断。
但是他从小都没有真正帮到陆知行,在这个时候,他不能留陆知行独自面对。
可是他又能帮陆知行什么。
有关于陆家以及实验体的一切,他并不清楚。他能了解的,只有林染给他的u盘而已。
不对!
柏初突然抬起头。
还有一件事。
想到这,柏初也顾不得神傷,他站起身就往外面跑。
叶绯玉显然没想到柏初会跑走,他怕柏初出什么意外,在身后紧张地喊道:“小初?你要去哪?”
“回去上学!”
听到这个回答,叶绯玉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啊?回去上学?”
“对!”柏初没几步路就跑出了莊园外面,直到跑到了公路外面好几条街,还是没有碰到出租車。
没有办法,他家里这个莊园并不在闹市区,为了安静选在了偏远的郊外。
原本柏初做了最坏的打算,一直跑到有車可以打的市区。
但是命运是眷顾他的,一辆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拉开了出租车的门把手,报一个地址。
但是报完地址后,司机却并没有立刻就发动起车子,柏初好奇的看向了前面的司机。
这时柏初才发现司机一直对着他笑。
此时此刻,柏初終于把人给认了出来,这就是上次他从学校打车回家碰到的那位一直和他聊天,他最后还给了丰厚小费的那位司机大叔。
“小帅哥,你不回学校啊?”
司机一邊问着,一边熟练发动了汽车。
“在回学校之前先去接个同学。”
柏初应付着司机的话,口袋里的手机却震了好几震。
是他Omega父亲打来的電话。
他按下了接通键。
“小初!”
虽然叶绯玉并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柏初却早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爹地,我喜歡他,我不能放任他自己一个人去。”
“可是我担心你。”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说完这句话柏初将電话挂断了。
驾驶座上司机这个狐疑的看向后方的柏初。
“怎么了?和家里人吵架了?”
柏初微笑道:“大叔,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聊的那个同学吗?就是你说我喜欢他的那个。”
司机笑笑,“我记得你当时还非不承认你喜欢人家。”
柏初闻言低头笑了笑。
“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司机哦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一通电话。“你家里人不同意吗?”
“也不算不同意,只是他现在有困难,而我想去和他在一起。”
司机听到后笑的更加开朗,他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教导,“喜欢的人有困难当然要去帮忙了,不然可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陆知行,这一次你不用再独自面对一切,我会帮你,和你一起,哪怕是对抗整个世界。
在经过了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之后,柏初終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扫了又一笔巨款后,柏初在司机大叔的赞扬声和加油声中跑远。
林家庄园个人看到那个妄图把他们金贵的宝贝少爷拐走的犯人,吓得都不敢挪动步子。立马就打开了对讲机,向所有人报告了这个事情。
“警告!警告!试图绑架少爺的人又出现了!”
柏初听到了这些话,也明白恐怕林家的人不会让他轻易进去。但是他没想到这帮人的反应这么迅速。
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的荷枪实弹的警卫。
他明白,这些人是来抓他的。
“一次警告!请勿靠近!”
无数的红外线照射在了他的身体上。
柏初眨眨眼。
下一刻,骨骼异化的能力瞬间迸发,一双洁白的翅膀从他的身后伸展开来。
只是一瞬间他就飞向了天空。
他掏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林意很快就接通了。
“柏初!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出来,我帶你回去上学!”?
房间里的林意十分的不可思议,但是同时他听到了大批人走动的声音,他意识到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起遵守母亲定下的规则,永远待在这个房间里,永远安逸的活着,他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而他明白能拯救他的人只有一个。
这个人也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身旁的侍者已经站起了身,那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老先生扬起了他的头颅。
老先生还是穿着一身的燕尾服,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脑袋右侧有一块贯穿头颅的傷疤,那伤疤长的可怕。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的他被这一通电话给吓到了,绅士习惯的老先生绝对不会冒昧的露出自己的吓人的伤。
“少爺。”
“伯伯,如果你不放我离开,那么我就从现在开始不吃饭,不睡觉。你知道我会说到做到。”
侍者笑了笑。
“少爷,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林意也笑了,“有你这个回答就够了。”
说罢,他在侍者的目光下整个人跳起来撞擊窗户。
刹那间一声巨响,传遍了整个房间,玻璃破碎,林意也飞出了窗外。
他看着老先生毫无动作,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巨大的風声撕裂着耳膜,同时撞擊玻璃所产生的疼痛,一起在身上发酵,他疼痛的无所适从。
林意身体急速下坠,这样的高度和速度,落在地上只会变成一摊毫无形状的肉泥。
但在落地的下一瞬间,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他闻到了一个熟悉的味道。
是柏初!
“抓紧了!”
“嗯!”
柏初的翅膀遮天蔽日。
底下拿着枪的人仍旧在疯狂的对他发出警告。
柏初明白,方才他们便不敢攻击,此时此刻他手边有林家最大的人质筹码,这群人便更不敢动手。
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肆无忌惮的劫走了林家庄园最重要的人。
風声呼啸声不断传来。
柏初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越来越近的连绵山脉和深不见底的原始森林。
终于,四周的环境从郊外转变成了闹市区。
钢铁森林逐渐出现轮廓,数不清的幕墙玻璃和飞驰的汽车在路下伸展。
不少的人发现了天空的翅膀,他们拿起手机驻足拍照发到了网上,甚至有不少的人开始了直播。
所以当柏初来到了学校上空,校长等一众老师在确定了真相之后,开始了原地发疯。
柏初看着脚下渺小的校园调整姿态,巨大的羽翼缓缓收拢,如同天神降临般,平稳滑落。
随着不断的降落,林意的双脚终于踩上了坚实温润的土地。
久违的踏实感并未帶来预期的放松。
林意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他没有立刻离开柏初,而是抓住了柏初的胳膊。
“柏初!谢谢你!”
林意快要激动疯了,重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校园,他从来都没有感觉自己这么喜欢这个破学校。
“不客气,我答应过你的事情。”
柏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疲惫地闭了下眼。
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白色羽翼,开始发出细微的嗡鸣。
构成它们的光粒子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从边缘开始迅速分解、逸散,化作点点璀璨的七彩光芒,在风中飘散、消逝。
最后一点光芒消失在空气中。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属类的装饰品,扔给了林意。
“这个给你,没有人可以随便带走你了。”
林意好奇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个装饰品,越看越眼熟。
这个!好像是异化處的标志。
柏初解释道:“本来我成年之后就可以加入异化處,但是我一直没有去,之前我找张叔叔走了一下申请,把我的名字换成了你的,今天刚好通过了。”
林意愣住了。
异化处。
无数人梦想去的组织。
有了这层身份,便有了异化处的庇护,从此之后他不再只是林家的少爷。
如果他的母亲真的要强迫抓捕他,那么便是与异化出为敌。
可是柏初让出这样一个宝贵的名额,竟然只是为了他。
“柏初?”林意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抱住了柏初,“我太爱你了,我们结婚吧。”
柏初无措地推开了林意,“你先去上课吧,我有事情。”
“什么事情,你现在是我老大,就算是杀人放火,我也帮你干。”
“额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想去找柳致和。”
“柳致和?”
“对。”
上次震惊全国的博川学生遭绑架事件,调查出来的结果是柳致和的牙齿里藏着研制特效药时烬的原料。
这一份调查因为太过震惊,并且至今未找到原料所在,为了不引起公众的恐慌,所以一直未曾公布。
但是柏初发现了一个问题。
林家给的报告中,非常的乱,但是在这之中他看到了一个名字。
而这个名字非常的巧合。
和柳致治疗牙齿的诊所名字一样。
第92章 机甲大赛 残次品的嫉妒
说话间, 柏初已经跑向了教室。
他只是短短几天没有回来,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荒谬感。
一旁的老师和同学都回头看望柏初, 网络上疯传的“飞人”照片几乎每个app都能刷到,而他们自然也認出来就是眼前的人。
柏初本就是学校名人,此刻又被人发现了这项“超能力”,立刻就被狂热的学生给堵住了。
林意见状立刻开启了保驾护航,他挥手驱赶人群,言语里满是不耐煩。
林意是S级的omega,又素来不是什么好脾气, 许多人不敢惹,也就放过了柏初。
见此,林意骄傲地抬起脑袋, “我能幫你的,带着我, 实在不行我还可以释放信息素,幫你引开所有人。”
柏初听到这句话, 恨不得立刻捂住林意的嘴。
“你要是真那么做, 会是继天灾后最大的灾難。”
“是嗎?我有这么厉害?”林意不以为意, 相反听到柏初的回答十分的兴奋。
“真的,你别闹了。”柏初没有忘记林意上一次释放信息素发生了什么后果, 如果再来一次,大家都会疯的。
等二人来到教室却发现柳致和并不在,并且还在老师那里得知, 柳致和请假回老家了。?
柏初感覺自己扑空了。
但是他不想放弃,想继续问问老师,柳致和的老家在哪里。
老师也并不清楚,只能拿出了请假的假条给柏初, 假条很新,甚至时间就是今天早上。
林意则直接拨打了柳致和的電话,但電话那一头一直不接。他不信邪,一遍一遍不嫌煩地拨打。
最终電话那一头,忍无可忍地挂断了。?
林意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挂断电话,一阵伤心后就是怒气冲冲的喊叫。
“我靠!他挂我电话。”
柏初看着请假条,又再次看向老师,“柳致和去哪里了?”
老师掩饰的很好,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心虚还是被捕捉到了。
“他回老家了,再多的信息我也不知道。”
柏初明白眼前的人不会说实话,他带着一旁骂骂咧咧的林意離开了。
许久不见的余正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你也太会出风头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问你?”
柏初打断了要叙旧的余正,“我要找人!”
余正回答道:“我知道,你大张旗鼓地回学校,谁不知道你找柳致和,但那小子走的突然还不和我们联系,我们也不清楚啊。”
柏初突然靠近,小声道:“我是说周延礼。”
余正覺得更莫名其妙,“他?刚还在食堂碰到了,你找他干什么?”
柏初面色凝重。
为了验证某些事情。
之前的绑架事件,柳致和被调查一番,发现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运输了非法物品,考虑到他的年纪,联盟并没有任何的判决,而是让柳致和归校。
但大案没有告破,柳致和也不能彻底恢复自由身,便一直处在联盟的监管之下,理论下講是不可能随意離开的。
他如此大张旗鼓地回来,没有想到先消失的人居然是柳致和,而不是周延礼。
明明按照正常情况来講,最先感受到危险离开的,应该是周延礼。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了。
“柏初。”
余正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看,你找的人来了。”
柏初回头,果然看到了笑脸盈盈的周延礼。
他皱起眉头,“你?”
周延礼笑笑,“怎么了?不認识了?”
“不是。”柏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走?”
“走了岂不是显得我心虚。”周延礼毫无顾忌地打量着柏初,眼中闪烁的光像是要将人给吞并。
“要不,我们聊聊。”
林意见那两人离得那么近,有些吃醋,走上前站在两人的中间,将柏初和周延礼完全隔绝。
柏初:
周延礼面对如此无礼的林意,仍旧没有任何生气的打算,“我和柏初有重要的事情要讲,能麻烦林同学给个私人空间嗎?”
“不能。”林意斩钉截铁。
柏初沉默了片刻,对着林意道:“我有事情。”
林意急了,“他不是什么好人。”说着拉着柏初的手要走。
但柏初拒绝了,“我知道,但是我有自己的决定。”
他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的两位父亲不告诉他,也不想让他参与。
他找不到柳致和,周延礼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不想再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柏初和周延礼来到了一家餐厅,他们进了一间封闭的包间。
柏初很想进入话题,但周延礼却像是真的来吃饭一样,认真点起了菜。
他有些着急。
周延礼也意识到了,笑笑说,“不要急,柳致和跑得了,我跑不了。”
听到这句话,柏初总感覺不对劲,“什么意思?柳致和跑了?你知道?”
柳致和因为绑架案件受到了监视,而周延礼因为送给自己的那份礼物,同样也受到了监视。
周延礼点完菜后,服务员礼貌地离开,房间里只有两个了人。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了不让你白跑一趟,也为了你来找我,我帮他脱离苦海了。”
柏初拧眉,“他还活着吗?”
怎么周延礼说的好像把柳致和弄死了一样。
“当然活着,我不会杀你的朋友,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同你讲述。”他停顿了一刻,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由非法实验进行改造的实验人,成功从beta變成了aphla,但是这项技术并不成熟,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只是具有aphla特征的beta。”
他看着柏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歧视反应,虽然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柏初还是不懂周延礼说这话的意思,“所以你和陸知行?同样都是陸丰创造出来的?”
他之前就覺得陸知行和周延礼认识,所以不是错觉吗?
“是的。”
可是柏初来到这里并不是想听这些,“我是想问,你送我的那个礼物,和陸知行有关系吗?和现在发生的这一切?”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周延礼继续道:“这是一个很长久的故事,要从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難开始。
那场灾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由实验体研究部產生的巨大爆炸释放了某种物质,经过一段时间的扩散后,地表环境被完全改變。生物受到了影响,產生了某种異变,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骨骼異化。”
柏初只知道二十年前的灾难,还真不清楚发生的原因竟然这个。
“而我送你的礼物就是二十年前发生爆炸的的物质。”
听到这柏初直接愣住了。
能引发这么大灾难的東西,周延礼居然就这么提了个袋子送给他。
他当时还想强行破开的,只要一想到中途因此会产生爆炸,他就一阵后怕。
周延礼看着柏初表情,一时觉得人特别可爱,安慰道:“不用怕,我们用了各种办法,破不开,也产生不了二十年前的规模。”
柏初听此松了口气,却又反应过来,“你们要破开它?”
他突然想起当时发生的一切,送礼物的时候,陆知行说他该走了,但是他强制要求他的爸爸,放过陆知行,后来也果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可能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威脅产生了作用?
他看向周延礼,“你们拿那个東西威脅我爸爸?”
能够产生20年前天灾的东西送到了他爸爸的手里,他的爸爸无论如何面对这个威胁都会妥协,至少是放慢某个事情的进度。
而且他这算是帮别人威胁了他的爸爸,还是两次?
柏初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说话间,饭菜做好了,两个服务员敲了敲门,推着餐车走进来开始布菜。
等着人走了,周延礼夹了几个菜放在柏初的餐盘。
但柏初根本就没有心思,一味的追问,“你们?”
可他想问,却根本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到底发生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什么每个人都瞒着他?
周延礼看着柏初,小心翼翼问:“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能不能陪我吃完这顿饭。”
柏初看着一桌精美的饭菜根本就没有胃口,可是周延礼告诉了他这么多就只是让他吃顿饭,他拒绝也不太好。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你告诉我这些,你会不会有危险?”
周延礼却觉得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没有差别,至少我告诉你,你还会陪我吃顿饭。”
如果他的人生注定是一片荒芜,那他愿意将最后的生命力献给眼前的人。
“我真的很讨厌陆知行,和我们残次品不一样,他是完美的成品。但我也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为了监视他,我也不会来到这里和你再相见。”
柏初只觉得这话奇怪,因为周延礼的样子好像是在说临终告别。
“你是不是因为和我说了这些,所以受到了惩罚。”
就和陆知行一样。
“不是。”周延礼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从容,他现在面色发白,看着便有些虚弱,但还是努力朝着柏初微笑。
柏初猛的上前扶住了马上就要倾倒的周延礼。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黑色的晶体,看起来像黑曜石,只是不同的是它黑的仿佛没有颜色,连一点点的光都不会折射。
柏初看着那个东西,总觉得有点眼熟。“这个是时烬?”
周延礼笑笑,“这就是我们残次品保持这副模样的秘密,所以说我并没有受到什么威胁,反而是我在求着陆丰。”
即便是变成異样的aphla会遭到他人的歧视,他也不想变回平常的beta。
大概人的欲望就是如此,直到像现在一样身体被透支到了极限,才会后悔,可这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柏初看着周延礼这副样子简直是吓坏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同学竟然一直都在偷偷的食用这种禁药。而他们学校的安保人员包括他居然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立刻拨通了电话。
“张戈叔叔!我这里有一位同学因为时烬服用过量现在情况十分的危急,麻烦你”
周延礼看着柏初着急的样子,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没有什么自作自受,你遇到了困难,我就帮你,这就是朋友。”
周延礼听到了这个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了放声大笑,那笑声凄惨得相识厉像是厉鬼,把周遭的服务员吓得不轻,纷纷来到这个房间问发生了什么。
异化处的人原本就一直在监视周延礼,看到柏初和人一起走进了餐厅,更加的谨慎,所以几乎是在柏初挂断电话的下一刻,他们就都冲了进来。
周遭的客人和服务员都被疏散,他们荷枪实弹的站在了房间里,将小小的包间给填满了。
柏初看着异化处的成员拿枪举着周延礼,立刻道:“你们别这样,先救救他。”
虽然有一些不情愿,但是异化出的人都认识柏初,还是听从了柏初的话立刻从对讲機里寻找医生,而一旁的一名成员则开始了急救。
“滴滴滴!”
柏初心烦意乱,但看到是余正的电话还是接了。
另一头余正暴躁的声音立刻传来。
“柏初!機甲大赛的那群人有病吧,说只给我们一个小时时间报名,明天就开始比赛?”
“啊?”柏初懵了。
机甲比赛?
这个比赛因为十分重要,无数的人都在关注,比赛开始的报名时间明明是下个月,比赛正式举行的时间也是在半年后。
怎么会这样?
虚弱的周延礼已经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但听到了余正的话,还是强撑着拿胳膊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
“柏初,如果陆知行和你的两位父亲都不想让你参与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去了。陆丰对你在意过头了,我总觉得会有危险。”
这个机甲大赛怎么会这么巧?——
作者有话说:真的忍不住说一件非常无语的事情,去公共厕所,一男的在公洗手池拉开裤链做手工活,被我看见了不但不躲,还特意看向我,冲我咳嗽。
作者君被吓跑了,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打了妖妖灵,小姐姐说让我下次马上打电话,帽子叔叔会立刻去抓。
我真服了,我的眼瞎了。[裂开][裂开][裂开][裂开]
第93章 香山 去和我男朋友做/爱
柏初不明白, 陸丰为什么要在意他?
明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没有关系。
他还想再问,但周延礼已经昏阙, 无论他怎么喊,都喊不醒了。
无奈,他只能让异化处的人帶着周延礼去治疗。
这时,余正又给他发来了消息。
【从不空军:链接】
【从不空军:快报名,还有四十分钟就结束。】
【从不空军:我靠,为什么报名成功的人会公布,我看到陸知行!这不逼着老子报名!】
柏初点开了链接, 表示报名成功的红色海报上,第一个就是陸知行的名字。
他看着这三个字发呆,随后点进了报名入口。也不知道是报名的人数太多, 網络卡頓还是因为别的缘故,他点开报名入口之后, 就一直显示在緩冲。
过了5分钟,緩冲界面消失了, 只留下一个未连接服务器的文字。
柏初退出界面打算重新进去, 却发现显示页面不存在??
他打开手機的APP, 发现網络上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无数的人发表着不满的言论。
首先是大批的人讨伐機甲大賽的举辦方临时做出的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之前的許多准备都作废了。
再然后就是逼着大家报名之后,居然显示了错误页面,致使許多人无法报名。报名未成功的人都很恼怒。
甚至许多人都表示要将举辦方给投诉到联盟总部。
柏初看着网络上热火朝天的争吵, 他没有过多的在意,而是去翻找关于报名的事情。
果然他在无数的评论里找到了报名网站界面的截图。
当他看到明天比賽的地址的时候,他愣住了,比賽地点是香山?
这个地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那就是他和陸知行高中出去采风的地方,也是那一次之后两个人两个人的关系逐渐趋于恶化,直到前些时候才终于和好。
这个地方?
柏初皱起了眉头。
自从上次事件之后,香山便被列为了禁区。
因为还有可能会出现异化兽,从而造成伤人的事件,是以现在还是禁止任何人入内的禁区,機甲比賽的地点怎么会在这?
有许多人也和柏初有同样的想法,没有报名成功,可是都不想放过这一年才有一次的宝贵機会。
紛紛表示就算是没有报名成功,他们也要去到比赛的地点,让主辦方给一个说法。
就在机甲大赛举办方的各个官方平台评论沦陷后,主办方又发布了一条新的博文,但这一份博文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本次链接以及比赛相关事宜均非本官方所作为,系不明黑客攻击网站所发表的不当内容,所有发表的相关比赛事宜均非真实,请各位参赛选手注意识别信息。”
这个博文发表之后,选手们的怒火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激烈了。
“你在耍着我们玩吗??”
“搞笑嘛,哪个黑客这么无聊,是不是你们官方自己出现的漏洞?不敢承认,只能说是黑客的作为。”
“滚,把我们吓成这样,就一句黑客入侵就完事了吗?”
网络上的骂战比之前更加严重了,虽然官方表示会做出一定的补偿,但是从评论量来看,大众的怒火只增不减。
柏初的電话又响了,是余正打来的。
柏初现在心烦意乱,并没有心思去接听,他知道余正打过来绝对是和他骂主办方。
緊接着又有一个電话打过来了,这次是他的爹地。
他拧起眉,他也明白他的爹地要说什么。
可是如果陆知行会去,那他也一定要去。
電话接通后,葉绯玉焦急的声音立刻冲出,“小初不要去。”
去哪里?
他们两个都明白,他要去香山。
柏初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我想知道我对于陆丰到底有什么用处,值得让他花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把我引到那里。而且陆知行,我要去帮他。”
葉绯玉的声音有些急切,“小初,我不希望你有危險。”
柏初沉下声音,“即便是你不告诉我也会去,即便是你阻攔我也会去。”
“我会帮你解决好,让陆知行完好无损地站在你的面前。”
“如果是爸爸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明知道前方就是陷阱,你也一定会奋不顾身,所以不要攔我。”
葉绯玉沉默了。
他明白他的儿子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任何阻拦的话都没有用了,但这是他不惜一切也要诞育的孩子。
“我陪你。”
“你也有自己的事情,爹地,我长大了。”柏初握着拳头,手臂的青筋因为用力暴起。“我不想再像一个孩子一样活在你的庇护之下,也不想再让陆知行独自面对。”
柏初猛地推开大门,不顾一切离开餐厅,冲进寒冷的夜色中。路边的行人被他横冲直撞的样子惊得纷纷避让,惊恐的目光追随着这个在夜色中狂奔的年輕人。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着掠过城市上空,将路边的枯叶卷起又狠狠抛下。
其实这个季节并不算冷,但是柏初的速度太快,风如利刃般刮过他的脸颊,生疼。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拼命地奔跑。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香山!
电话那头,叶绯玉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呼啸风声和路人的惊呼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明白他呵护了这么久的孩子,终究要离开他的羽翼,即便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小初”他的声音透过电流声微微发颤,“从小到大,我从未阻拦过你的选择,这次也一样。只是我必须告诉你真相。”
柏初的脚步没有丝毫放缓,他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不断朝着香山的方向前进,无论前面是房屋,车辆,喷泉,假山,他都一如既往上前。
跳过去,翻过去,总之没有停下的念头。
叶绯玉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我们这些实验体,在胚胎时期就被植入了控制芯片。依靠胚胎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芯片得以与大脑完美融合。但随着年龄增长,这种能力会逐渐衰退。”
明明是如此痛苦的回忆,但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怨念,有的只有风浪过后的平静。
他頓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外壳:“所以你看到的我们头上的疤痕,就是取出芯片的痕迹。我们都已不再年輕,修复能力大不如前。唯独你,小初,你的修复能力依然保持着巅峰状态,这或许就是陆丰盯上你的原因。”
柏初突然停下脚步,单手撑在路边的灯柱上,剧烈地喘息着。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所以芯片是可以取出来的,对吗?”他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断断续续,“那陆知行他”
“是他自己不愿意。”叶绯玉的声音沉痛而无奈。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柏初心上。他猛地僵在原地,任由身边的车流呼啸而过,将路边的尘土掀在他的身上也不躲避。
“为什么?”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甘愿被控制,甘愿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夜风更急了,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夜色如墨,细雨不知何时悄然飘落,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街灯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
“因为只有那个芯片在他的脑子里,陆丰才会放心他。所以他要去最危險的地方,以确保能够平安结束这件事,不让陆丰伤害到你。”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柏初的心脏,让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感受到了如海浪一般连绵不断的痛苦。
“他!”
柏初猛地握緊拳头,下一秒,拳头已经狠狠砸在身旁的电线杆上。“
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手背瞬间泛起一片血红。刺痛感从指关节蔓延开来,却远不及心头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滴滴滴——”
刺耳的鸣笛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柏初的自我折磨。他烦躁地转头,却在朦胧的雨幕中看见一辆熟悉的出租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司机大叔那张总是帶着笑意的脸。
“小伙子,这是跟谁置气呢?”大叔探出头,雨水打湿了他的帽檐,“要不上车避避雨?还是说跟对象闹别扭了?”
柏初挂断了电话,猛地拉开车门,带着一身湿冷的水汽坐进后座。“去香山。“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未消的怒气,大叔透过后视镜忍不住打量着他紧绷的侧脸。
大叔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劝道:“香山现在可是禁区,而且因为那什么机甲大赛闹得最近不太平。小两口吵架,何必往那种地方跑?要我说啊,你在附近便利店坐会儿,等他着急找你,这气自然就消了”
“他就在香山。”柏初打断道,“三年前也是在那里,他突然就像变了个人,开始躲着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次,我一定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大叔闻言,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他从旁边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轻轻抛到后座:“喝点水消消气。年轻人谈恋爱,哪有不动气的?但去禁区真不至于,会出人命的。”
“不行,我必须去!”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规律地摆动,将连绵的雨幕一次次推开。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汽车一路风驰,两个人的话就没停过,不过谁也没说服谁。
等到了香山外围,司机大叔的出租车便进不去了。
铁栅栏将香山整个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就进不去车辆。
同时带着危险符号的黄色条幅围满了栅栏,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布告,上面写着“危险禁地,请勿靠近。”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柏初打开车门就下去了。
司机大叔知道已经阻拦不了了,便拿了一把伞递了出去。“赶紧把人找回来,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柏初接过伞说了一声“谢谢。”
司机大叔叹了一口气,“你们来这么危险的香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柏初看着一望无际的香山,回想起了那年高中出游的景象。那时候他和陆知行关系那么要好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可是再看现在颇有些物是人非。
他撑开伞,回头对着司机大叔一笑,“去做/爱,所以大叔,你先回去吧,我们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司机大叔听到这句话下巴都要掉下来。?
是他已经赶不上年轻人的潮流了吗?他怎么听不懂这话?
第94章 临时标记 我们做吧
细密的雨丝在黑暗中织成一张朦胧的纱幕, 将整座香山笼罩在一片湿冷的寂静里。
杂乱的丛林在风中搖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间或夹杂着不知名野兽的低鸣,为这荒山平添了几分阴森。
柏初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细密的鐵栅栏前。三米高的围栏在雨水中泛着冷硬的光泽,足以阻挡絕大多数人,却拦不住一个决心已定的S级Alpha。
他微微屈膝,脚腕发力,身形如猎豹般轻盈跃起, 单手在栏杆顶端一撑,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另一侧。
脚下的泥土被雨水浸得松软泥泞,每一步都会留下深深的脚印, 旋即又被不断落下的雨水填满。
看着自己脚下明显的脚印,他总有一种被跟踪监视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想过就是陆丰设下的陷阱, 但他还是执意要来。不只是为了不再讓陆知行独自面对,还是因为他怕他如果不趕赴这个特意为他设置的陷阱, 被控制的陆知行可能会被施加某种可怕的惩罚。
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 冰冷的感觉顺着布料蔓延上来。他握緊伞柄, 凭借着Alpha超凡的感官在黑暗中前行。
雨声干扰了他的听觉,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 最要命的是,雨水冲刷了一切气味,讓他无法通过信息素来寻找陆知行的踪迹。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柏初的目光在黑暗中急切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线索。不知走了多久, 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出现在眼前。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先进去避雨。
山洞里比外面更加黑暗,浓重的阴影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收起伞,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束白光刺破黑暗, 照亮了洞內粗糙的岩壁和满地碎石。
越往深处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越发强烈。他忍不住频频回头,总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
可記忆却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怎么也想不起来。
也许是他想多了吧。
手机也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他点开消息才发现叶绯玉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一颗疑惑的山楂:小初,我不能去帮你。我如果不待在这里的话,他们就不会放心,也不敢有所行动。】
柏初笑了笑,他甚至能想象出他的爹地是怎么被他的爸爸给拦下来的。
【一颗憤怒的葡萄:那当然,爹地可是联盟的第一战力。如果不在原地待着的话,所有的坏人可都不敢露出自己的尾巴。】
【一颗疑惑的山楂:你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讓自己受伤。】
【一颗憤怒的葡萄:我保证。】
【一颗疑惑的山楂:还有去往香山的路已经全部封锁了,但是應该还是有逃脱检查的人。】
【一颗愤怒的葡萄:我明白,我会保护她们的。】
【一颗疑惑的山楂:小初最棒了!】
【一颗愤怒的葡萄:耶!】
关闭手机之后,柏初靠着冰冷的墙壁想稍微休息一下。可是石壁实在是太过湿冷。他感到浑身的不适。
他叹了口气,果然太过娇生惯养,还是不太好。
现在想保存体力,休息一会儿都不行。
他无聊的抛着石子,心里的思绪却讓他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就在这时,洞外的雨声渐渐停歇。
他走到洞口,看见乌云散去,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将整座山林镀上一层银辉。
月光下的香山显露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面貌,每一片叶子上的水珠都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宛如撒了一地的碎钻。
视线变得清晰了许多,柏初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
这味道实在是太淡了,可却又无比的熟悉。
他很怕这是因为自己思念过度而产生的幻觉,努力嗅着。
下一刻,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碎石子产生的碰撞?
当意识到是身后传来的动静时,他立刻回头。
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溫暖的懷抱。
这个味道实在太过熟悉,只是一瞬间他就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乖乖的待在人的懷里。
他仰起头看向陆知行,“又见面了。”
陆知行这表情并不好,他緊抿着唇,眼睛里丝毫没有再见面的喜悦。
“你怎么来了?这么明显的陷阱!”
柏初听出这话里有一些怪他,他哼了一声。
“我当然明白这是个陷阱,可是这个陷阱的诱饵是你,如果我不来,你会怎么样?”
陆知行搖搖头,“你不懂你有多重要?”
“我知道我对你很重要,但你同样对我也很重要,让我眼睁睁的看见你在最危险的地方,我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柏初看着陆知行的眼睛,忍不住踮起脚亲吻了一下人的嘴唇。
他再一次抱住人,双手緊緊环在人的腰上。他把头枕在陆知行的肩膀上,“我爹地曾经说过,如果有人不高兴了,那就亲一亲他,如果还是不高兴,那就再亲一次。”
陆知行笑了,他很少对柏初生气。只是这一次危及到了柏初的性命,他没有办法再去纵容。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人,他只希望这个人能够平安幸福。
可是柏初却为了他,只身来到这儿。
“我是为了你,才来到这儿的,我不希望你受伤。”
柏初仰头,“陆知行,你还是听不懂吗?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
“柏初我。”
“我的确不知道你之前都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你没有机会再一个人面对这些了。我们一起,我们两个人。”
陆知行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能让他的心仿佛被灼烧一般溫暖,他想说几句话,可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眼睛泛起了水雾。
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唯一闯进他世界的便是眼前的人。
可是同柏初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他都在害怕柏初得知他的真面目,会嫌弃他,不再理他。
他每时每刻都在表现自己,想证明自己的强大,证明自己能配得上眼前的人。
但如今柏初却告诉他。
他不是一个人。
柏初吻了吻人的眼泪,“相信我,我们还要回家呢。”
“回家?”
“对呀,回家,而且我们还要结婚。”
陆知行满臉的不可思议,他像是还没反應过来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他终于恢复了平静。即便柏初说的话确实十分的诱人,但是他还是不会被迷惑。
这里太危险了,即便是他,全身難退也有很大的難度。
他不能让自己最重要的人深陷其中。
“不行,我送你回去。”
柏初都懵了。
哈?
他说了这么多都没有用?
“不要,你既然不帶我去,那我就自己去找陆丰,反正他现在一定也在找我。”
说完这句话柏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山洞,大摇大摆的样子,像是恨不得下一刻就有人发现他。
陆知行趕紧拽住人的手,想把人再拉回来。
但是柏初却不愿意。
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陆知行好像是从山洞里面来的。
“不对!山洞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陆知行抿唇,把头别到了一边,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柏初哼了一声,“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
“柏初,你听话。”
陆知行伸手想要再去抱住柏初,却被柏初灵巧的躲了过去,脱离了人的束缚。
两个人你追我赶,都想将对方控制住,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但是最后都没成功,反而气喘吁吁的看着对方。
山洞外突然惊现一道亮光,将山洞里的两人面色照的一清二楚。
随后轰隆一声。
黄豆大的雨点从天空掉落砸向了香山,弥漫的雾气冲进了山洞里。
空气变得骤冷。
同时聚集的雨水开始向洞內蔓延。
陆知行还想说什么,但是敏锐的他突然发现空气中的某些气味儿不一样了,他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柏初!”
柏初居然释放了信息素,简直就是!
柏初却不以为意,反而臉上全是报复的得意。
“怎么了?上次绑架的时候,你就放信息素把我搞晕了,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山洞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岩石上迸溅开来,氤氲水汽顺着石缝渗入,更添几分湿冷。
洞内却燥热,难耐,两股信息素痴缠交织,将空气蒸腾出暧昧的温度。
陆知行背抵着粗糙石壁,硌得生疼。他双目紧闭,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十指狠狠的扎进自己掌心的肉。唯有这般自虐般的痛楚,才能勉强维系摇摇欲坠的理智。
“柏初!”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这个名
可那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逆着昏暗光线下摇曳的阴影走近。葡萄的甜香愈发浓郁,帶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丝丝缕缕钻进他的四肢百骸。
“陆知行,即便要死,你也得和我一起,我絕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任何事。
陆知行低低笑了,唇角牵起苦涩的弧度:“柏初,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坏。
“你若不服,大可以释放你的信息素。”相初又逼近一步,温热呼吸几乎拂过他耳半。
“你知道对一个被诱导发/情的Alpha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吗?”
陆知行艰难地吞咽,喉结滚动。
“我知道。”柏初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绷紧的手臂,“所以,你要来吗?
残存的理智在呐喊。陆知行猛地咬破舌尖,腥甜的鐵锈味瞬间充斥口腔,短暂的清明让他得以偏过头去,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要。
柏初怔住了。他设想过陆知行的抗拒,却没料到会是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那甜蜜信息素中夹杂的一丝血腥。
柏初脸色骤变,他猛地伸手捏住陆知行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只见唇瓣内侧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别咬自己”柏初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带着心疼的颤音,“我不释放信息素了,你别这样伤害自己。
他以为他的退让能换来缓和,却见陆知行依旧固执地别开脸,不肯看他。
每一次眼神交汇,每一次肌肤相触,都在将陆知行推向失控的边缘。
柏初看着这人强撑的倔强,心脏像是被浸满了酸液的棉絮堵塞,胀痛难忍。
他忽然上前,不顾一切地环住陆知行紧绷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堂。
“陆知行,”他声音闷闷的,却清晰无比,“我们做吧。
仿佛有惊雷在脑海中炸开。陆知行只觉得全身血液瞬间沸腾,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可身体却僵硬如铁,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煎熬几乎要将他撕裂。
“你”他艰难地吐出一一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柏初抬起头,眼底水光潋滟,
他抓住陆知行紧握的拳,一根一根掰开他深陷掌心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陆知行瞳孔骤缩。他看着柏初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与决绝,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猛地将人抵在石壁上,俯身狠狠吻住那双总是说出让他失控话语的唇。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试探,而是带着侵略性的、如同野兽般的啃咬与掠夺。
柏初闷哼一声,非但没有推开,反而仰起头青涩而热情地回应。
衣衫不知何时凌乱散落。冰冷的石壁与滚烫的肌肤相贴,激起一阵战栗。
柏初修长的脖颈仰起,如同献祭的天鹅,将最脆弱的腺体暴露在Alpha面前。
他喃喃着,声音支离破碎。
Alpha的犬齿刺破颈后娇嫩皮肤的瞬间,剧烈的疼痛与极致的快感同时席卷了柏初。
他浑身颤抖,指甲在陆知行后背留下道道红痕,甜腻的葡萄香信息素如同炸开般汹涌澎湃,与陆知行那霸道凛冽的酒精气息彻底融合,不分彼比。
临时標記完成的那一刻,柏初几乎虛脱地瘫软在陆知行怀中。陆知行紧紧搂着他,将脸埋在他颈窝,贪婪地呼吸着此刻独属于他的、混合了自己气息的甜美味道。
aphla间无法进行標记,只能完成这样短暂的临时标记,一旦信息素的气味消失,这个标记也将会消失。
但只是这样,两个人却已经满足到了极点。
洞外暴雨渐歇,只余淅沥雨声。洞内旖旎未散,温度灼人。
柏初靠在陆知行胸口,听着他尚未平复的剧烈心跳,唇角满足地扬起。他正要开口,却敏锐地察觉到陆知行的身体再次绷紧。
“怎么了?”他抬头,对上陆知行骤然凝重的眼神。
陆知行没有回答,而是锐利的目光投向山洞外漆黑的雨夜,鼻翼微动:“有人在靠近。
第95章 异变 和我睡了就是我的人
狂风卷着湿冷的泥土气息不断灌入洞穴, 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陰影,映得两人神色晦暗不明。
柏初撑着潮湿的岩壁想要起身, 修长的手指因为刚才的某些活动苍白的透亮。
他知道香山早就已经被布下了天罗地网,所以他必须要弄清楚来者的身份。
就在他即将站直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环住他的腰际,将他重重拽回一个滚烫的胸膛。
陆知行的动作快得驚人,柏初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里异常的心跳。
“别动。”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柏初难以置信地蹙眉。
同为S级Alpha,他的感官从未落后于陆知行, 此刻却只能听见滂沱雨声。某种不安如藤蔓缠绕心头:“你能听见?是谁来了?”
陆知行没有回答,线条分明的下颌緊绷着,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洞口。
洞外驚雷炸響, 電光石火间,柏初看清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竟在緊张。
来的人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重要。”陆知行突然将他拉起,语气急促得反常, “我带你離开。”
“喂!”柏初踉跄着站稳, 腕骨被攥得生疼。因为方才的某些活动, 他本就香汗淋漓。此时因为动作衣服更是直接贴在了他的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
“我说我不要走, 我要和你一起。”柏初固執地站在原地。
“听话。”
“听什么话?不听!”柏初猛地逼近,将陆知行抵在岩壁上,“你和我睡了就是我的人, 谁都不能欺负你。”
这句话让陆知行浑身一震。他望着眼前的柏初,喉结艰难滚动。洞外隐约傳来枯枝断裂的声響,越来越近。
“柏初对不起。”陆知行声音沙哑,眼底翻涌着柏初看不懂的痛楚, “我还是覺得我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柏初冷笑,一脚踩在陆知行锃亮的军靴上。
泥浆从鞋面迸溅,如同在他们之间划下污浊的界线。这个任性举动却让陆知行眼神一软。都这种时候了,这人发泄情绪的方式还是像被惹恼的猫科动物。
可愛,招人喜欢。
“我搞不明白,”柏初声音发涩,“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你总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陆知行凝视着气鼓鼓的柏初,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楚。他何尝不想将人緊紧拥入怀中,可即将到来的危機让他不得不硬起心肠。
“柏初,我知道你想帮我,但这件事情你帮不了我。”他抬手轻抚对方泛红的眼角,“我也不明白陆豐为什么非要你来到这里,所以绝不能让你涉险。”
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很怕最后伤害你的会是我。
“我来都来了,反正是回不去了。”柏初赌气扭头,可眼里滿滿都是不甘心。
相愛的两个人,哪有让一方独自面对风雨,而另一方坐等彩虹的道理?
他决不会让自己心愛之人孤军奋战。
山洞深處,岩壁上的水珠正一滴滴坠落,在寂静中发出清脆回響。
“柏初我求求你。”
陆知行的手冰冷彻骨,紧紧攥住柏初的指尖,那颤抖从相触的肌肤一路傳到柏初心底。
他从未见过陆知行这般模样,这个向来从容不迫的Alpha此刻脆弱得像暴雨中飘摇的枝叶,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
“陆知行你,你求我?”柏初的声音不自覺放软,原本坚定的决心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
他明明已经打定主意要与愛人共同面对一切,可当陆知行用这样近乎哀求的眼神望着他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狠下心肠。
“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陆知行低下头,泪水无声滑落,“但我确信,只要你待在叔叔身边,你就是安全的。你回去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柏初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他抬手拭去陆知行脸上的泪痕。
“我不在乎生死,只想和你在一起。”
柏初執起他颤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你知不知道当我了解你独自面对了些什么,我有多么愧疚,我有多么后悔没有和你一起面对。我怎么可能離开!”
“不,”陆知行固执地摇头,声音破碎,“你对我的意义是独一无二,但你如果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我,会更好。”
“不是这样的,我爱你。”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可怕的开关。
陆知行猛地挣脱柏初的手,踉跄着后退,猩红的雙眼写满了恐惧,仿佛眼前的不是爱人,而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不!不要这么说!”他嘶吼着,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石壁,却浑然不觉疼痛。
“陆知行,你怎么了?”柏初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迅速环顾四周,山洞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可陆知行的状况却在急剧恶化,他从倚靠墙壁慢慢滑落,最终瘫坐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柏初急忙上前,握住陆知行的手,却惊觉那触感正在变得僵硬冰冷,甚至比身下的岩石还要刺骨。
“陆知行!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回应他的是逐渐涣散的眼神。陆知行似乎能听见远方的呼唤,却已无法理解那声音的含义,就連最熟悉的名字也变成了陌生的音节。
柏初拍打着他的脸颊,尝试了所有急救方法,却绝望地发现毫无作用。
更可怕的是,陆知行的身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异变,新生的骨骼从皮肤下刺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与山洞岩壁連接在一起。
不过片刻,他竟变成了一座与山洞融为一体的彩色雕像,栩栩如生,却又毫无生機。
“怎么会”柏初颤抖着取出手机,想要向叶绯玉求救。
但屏幕上“无服务”三个字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为什么会没有信号?明明刚才还有。
他想起叶绯玉曾经教过的生命传递术,可当他将手贴在陆知行胸口时,却发现对方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完全排斥任何外来的力量。
望着眼前这座熟悉的“雕像”,柏初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绝。
他右手异化出一把骨刃,利落地斩断那些连接着陆知行与山洞的骨状物,然后将已经石化的爱人背到身上,头也不回地向着山洞最深處走去。
他记得陆知行是从那里来的。
每当陆知行受到惩罚,不外乎就是拒绝了那个人的操控。
山洞深处的空气凝滞而潮湿,柏初打开手机的手電筒,背着人向前摸索。
岩壁上遍布着扭曲的陰影,仿佛无数雙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柏初背着陆知行僵硬的身躯,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爱人心脏隔着石化躯壳传来的微弱搏动。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知道爱人还活着,他大概早就发疯了。
然而冰冷的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山洞的尽头是一面光滑得诡异的岩壁,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柏初不死心地用指节敲击每一寸石壁,渴望听到空洞的回响,可传来的始终是沉闷的实心声响。
“怎么会……”他声音发颤,右手异化出的骨刃在岩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可是挖过一层又是一层厚实的山壁,根本就没有任何空间存在的可能。
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强迫自己深呼吸,感受着背上陆知行微弱的心跳。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明白眼前的人还活着。
但是那心跳已经越来越微弱,他甚至都要感受不到陆知行的呼吸。
他不明白陆知行怎么了,但他知道如果他还是没有办法,陆知行会死。
眼前没有出路,可陆知行的确是从里面来的呀。
柏初拧起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纠结了许久,实在是找不出,他最终只能选择放弃。
就在他转身返回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向后拉扯。
柏初猛地回头,看见陆知行垂落的手臂不知何时已与岩壁融为一体,新生的骨骼如同生根般深深扎进石缝中,与石壁融为一体。
柏初眼中闪过惊恐,手起刀落,利落地斩断这诡异的联结。
骨刃与骨骼相击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几缕石屑簌簌落下。
他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唾沫,再也无法忍受眼前惊恐的一幕,背着陆知行迅速离开。
山洞外还下着雨,他将陆知行轻轻安置在洞口旁的干燥处,陆知行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颜色也开始脱离人体的肉色。
那样子很像是人的身上被糊上了白色的石膏,可怖又可悲。
但他还是怕人着凉,脱下外套外套仔细盖住爱人半石化的身体。
柏初大步走向洞口,任由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陆豐既然费尽心机引他前来,肯定有所图谋,爹地也说他身上有陆丰想要的东西,那么陆丰肯定很想把他带回去。
可为什么他都已经来到了香山,还是没有人要带他走?
柏初攥紧双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一个名字如闪电般划过脑海——陆洋。
那个永远活在陆知行阴影下的男人,如果是他受陆丰的命前来带走他,却迟迟不现身便说得通了。
因为陆洋这个人乐意见到陆知行痛苦。
而如果想让陆洋出现,有世界上最简单的办法。
柏初深吸一口气,他运足力气,对着雨幕厉声喝道。
“陆洋!你这一辈子都比不过陆知行!”
话音在山洞中激起回响,余音未落,雨幕中缓缓现出一个披着黑色雨衣的身影。
雨水顺着雨衣下摆滴落,在泥地上晕开深色的水渍。那人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你!”柏初看到人终于出现没有一点高兴,满眼都是想把人锤死的怒火。
第96章 情深 条件是让我在你面前欺负他
陆洋站在雨幕中, 唇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你什么?我就是故意的。”陆洋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每次陆知行违抗命令, 都要付出代价。父亲这次放他走,不过是为了引你现身。多讓他受些惩罚又有什么不好,反正这人就是喜欢挨打。”
柏初的指节捏得发白,怒火在胸腔里翻涌。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得意洋洋的人揍得再也站不起来,但理智讓他克制住了冲动,当务之急是救陆知行。
他緩緩俯身,动作輕柔地将昏迷的陆知行打横抱起。他细心地将自己的外套裹在陆知行身上, 尽可能为他遮挡风雨。
“帶路吧。”柏初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费尽心思引我来,总不会只是为了看戏。”
陆洋嗤笑一声, 转身走向密林深处。
柏初緊随其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陆知行身上的衣服不过是经过了短几秒钟的雨水便被浸透了, 而直接接受暴雨的柏初更加凄惨,只是一瞬间就变成了落汤鸡。
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回去找司机大叔给他的雨伞, 懷中的身体正在逐渐僵硬, 这给他一种错觉, 他抱着的不是陆知行,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大石头。
他有一些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低下头隔着衣服蹭了蹭陆知行的脑袋,想从上面感受到一点溫度。可事实是除了雨水和冰冷,什么都没有。
“真是恶心。”陆洋回头瞥了一眼, 语帶嘲讽,“怪不得你小时候那么護着他,原来是为了这种事情。”
柏初面无表情:“我護着他,是因为看不惯欺凌弱小, 并不只是因为喜欢他。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还有他的情况已经很糟了,如果你再这么拖下去,他死在了这里,陆豐也不会放过你的。”
陆洋却笑得更加愉悦:“也是,凭什么讓他死得那么痛快?”
话毕,陆洋的速度加快了,好像比柏初还要担心陆知行死了。
柏初强忍着怒意,也跟着加快了腳步。他现在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接受,只要能讓陆知行活着。
陆洋一边飞速的向前,偶尔也会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个人,虽然柏初的确在等级上比他高,能力比他强。可是这样的雨夜里,柏初顾忌懷里的人,速度没有那么快。
他看到了柏初脸上的表情,那沾满雨珠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凝重。
突然他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知道百分百纯度的时烬有多珍贵吗?陆知行就那么輕易的送给了我,条件是让我在你面前欺负他。”
柏初原本并不打算再搭理陆洋,可听到这句话他愣住了。緊接着猛地停住腳步,溅起的泥水沾满了他的裤子。
雨好像突然之间更大了。
时烬——那个能让普通人短暂获得異化能力,让異能者实力暴涨的珍稀物质。陆知行竟然用它来交换……交换被欺凌的机会?
柏初表情扭曲,他下意识就想反驳陆洋的话。
可是想起了从前种种,他并没有张口说些什么。
他其实并不了解陆知行,而且是真的又怎么样,他依旧爱陆知行。他没有继续犹豫,重新抱着人,又开始了赶路。
陆洋有些惊讶,他皱起眉头,像是十分不理解。
“你就没有想过他是故意扮可怜接近你的,就连你来到这里也是他干的。”
柏初面无表情,“我爱他,我说过你不会理解。”
陆洋原本以为说出这样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至少能让柏初对陆知行冷眼以待。即便不能如此,也能产生一点嫌隙,可是眼前的柏初好像是根本就不在乎。
自己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竟然屁用都没有,这个认知让他十分的生气。
“哼,等到了那里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这么风轻云淡。”
冰冷的雨絲还在林间飘洒,柏初抱着陆知行,跟随陆洋小心翼翼地前行。
三人穿过河流,矮灌,終于在一处隱蔽的山壁前停下脚步。
眼前的山洞狭小得令人窒息,洞口被藤蔓半掩着,仅容一人通过。雨水顺着岩壁淌下,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光。
柏初的心猛地一沉,陆知行也从没有尽头的山洞中走出的,所以真的可以?
陆洋利落地脱下沾满雨水的雨衣,露出干燥整洁的衣着。
他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发梢的水珠,与浑身湿透的柏初形成鲜明对比。
柏初怀中的陆知行早已被雨水浸透,水珠顺着他的发絲不断滴落,在积水的石面上漾开一圈圈涟漪。
“跟緊了。”陆洋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他缓步走向山洞尽头,将手掌轻轻按在岩壁上。
下一秒,令人震惊的景象发生了,他的手臂竟化作森白的骨骼,如同藤蔓般在岩壁上蔓延生长。
柏初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超乎常理的一幕。
被陆洋觸碰的岩壁开始如熔岩般消融,碎石簌簌落下,露出其后截然不同的景象。一道明亮的光线从裂缝中透出,渐渐扩大成一个完整的入口。
山洞之外是阴冷潮湿的雨夜,而眼前却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现代化空间。
柏初怔在原地,終于明白陆知行当时是如何神秘找到他的了。
只是这个方法确实不会有人信罢了。
他抱着陆知行踏过那道界限,身后的岩壁在陆洋的操控下迅速复原,严丝合缝得仿佛从未被破坏过。
柏初的每一步都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与这个一尘不染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个隱藏在山腹中的空间大得超乎想象,俨然一个设备精良的实验室。无数身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仪器间穿梭,对突然闯入的三人视若无睹。
穿过数道自动门,乘坐电梯层层下降,他们最终停在一间看似普通的房门前。
陆洋轻叩门扉,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私人的实验室,有实验台,手术台,书架。
陆豐正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仿佛刚从实验中抽身。他的目光掠过柏初怀中昏迷的陆知行,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把人放在那边的手术台上吧。”陆豐指了指房间中央的设备,语气溫和得令人不适,“这一路辛苦你了。”
柏初下意识收紧手臂,将陆知行护得更紧。
陆豐见状,又体贴地补充道:“后面有干净衣物,你们先换一下,免得着凉。”
这般慈祥的语气让柏初脊背发凉。
他将陆知行安置在手术台上,忍不住握住了人的手,想从上面接觸哪怕一丝爱人的温度,可是事实让他再一次失望了。
尽管对陆丰充满不信任,但柏初知道,此刻能救陆知行的,唯有这个笑脸盈盈的男人。
至少,这个完美的实验体,陆丰不会轻易放弃。
陆丰缓步走回手术台旁,他的手里拈着一块褐色的奇异石头。
那石头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纹路,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陆丰掀开了陆知行的衣服,将石头放置在赤裸的胸膛上。
石头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竟微微泛起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柏初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块石头。
它看上去与寻常石头并无二致,却又隐隐散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手指微微抬起,却又强自按捺住触碰的冲动。
万一这石头是维系陆知行生命的关键,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陆丰并未停留,转身走向办公桌,在电脑前快速操作着,键盤敲击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他终于起身,脸上重新挂起那副令人不安的慈祥笑容,缓步走向柏初。
“柏初啊,”他的声音温和得如同一位关切的长辈,“用这种方式请你来,实在是情非得已。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听说林家有一份资料在你那里,不知能否借我一观?”
柏初抿紧双唇,沉默以对。
林家给他的那份资料,他在来的路上给他的爹地和爸爸发了一份。
可是两位父亲告诉他,u盤里的东西不过是失败的实验数据和实验纲要目录解释,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那陆丰为什么这么想要。
“跟他废什么话!”
躺在沙发上的陆洋突然冷笑出声,语气里满是讥讽,“人都到我们地盘上了,还装什么客气?”
陆丰无奈地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陆洋,我教过你多少次,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靠暴力解决。”
柏初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心中疑窦丛生。
这对名义上的父子,实则不过是实验体与创造者的关系。按照常理,陆洋本该完全受制于陆丰,可从他先前故意拖延时间,到此刻毫不客气的语气,处处都透着反常。
陆丰转向柏初,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让你见笑了。这孩子就是不懂礼数,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
柏初不由蹙眉。
事到如今,陆丰为何还要维持这虚伪的慈父面具?还是说这个人装惯了,一时卸不下面具?
“想要资料,可以,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的条件。”——
作者有话说:也许大家不信,其实原本到这个字数就该大结局了。
[害怕][害怕][害怕]
但是作者君发现越写越多。[发财][发财][发财][菜狗]
第97章 意义 我背叛了你
实驗室顶灯投下惨白的光, 将陆豐眼底的算计照得纤毫毕现。
“当然可以,无论什么要求, 我都会尽全力去满足你。”
陆豐说的简单,但是柏初却没有那么相信。
“我想知道你拿这里面的資料到底要做什么。”
陆豐笑笑,“我是一名科学家,我当然是想用里面的資料去完善我的实驗。”
柏初拉着陆知行的手,发现这人的手已经渐渐的开始回温,而且也不像之前那样僵硬。
又抬起头看了陆豐一眼。
“你应该很清楚你把我引来这里的后果。”
“我知道。”
陆丰笑着回答,眼里却没有絲毫的慌张。
柏初不能理解。
比竟他的爹地是异化处的处长, 他的爸爸是联盟的主席,这是世界最有权势的两个人。
冒这么大的风险,怎么可能只是做一个实驗。
“你回答的不诚实, 我不会给你。”
沙发上的陆洋猛地一腳踢翻一旁放着花瓶的矮桌,原本别在腳腕的蝴蝶刀瞬间到了他指间, “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抢。”
“我说过”, 陆丰拖长的尾调裹着冷意, “不要使用暴力。”
陆洋的臉色有一些难看, 但他还是不情不愿的又坐了回去。
柏初笑笑,“你比他聪明, 資料我没有带,而是記在脑子里了。如果你想知道,最好说实话。”
他不知道陆丰的目的, 但他知道他的爸爸着手对付陆丰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
陆丰不可能不知道一点风吹草动。
在这么敏感的时候,用这么大的阵仗把他引过来,只是为了那一点失敗的实驗数據。
他不信,一定会有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真不怕陆知行死吗?”
沙发上的陆洋歪着脑袋, 手里摆弄着的蝴蝶刀尖对准了柏初的脑袋,仿佛下一刻刀身就会飞过去。
这一次陆丰没有开口,而是任由陆洋说了下去。
柏初从来都没有觉得陆风善解人意过,不过就是一个人唱白臉,一个人唱黑脸而已。
“我当然希望我爱的人能活着,但是如果他一定会死,那我也会陪着。”
柏初说这话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下一刻陆知行死了,他会毫不犹豫的殉情。
陆丰的笑脸完全保持不住了。
“滴滴滴。”
在三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陆丰的电脑突然发出了一阵声音。
陆丰转身回到了电脑前,等看到是什么消息的时候,他终于又露出了笑脸。
“哦,这边不需要你的帮忙了,林女士已经帮我达成了愿望。”
“什么?”柏初不可置信的出声。
林染?
她把资料给陆丰了?
为什么,林染不是已经站在他们这一方了吗?
随后陆丰拿起了电脑走出了房门,陆洋想要紧跟其后却被阻止。
“照顾好客人们。”
陆洋冷哼了一声,极不情愿,但却也不得不留下来。
门外传来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合金门无声滑开,陆海面无表情地将一个挣扎的身影推入室内。
林意踉跄几步才站稳,昂贵的定制外套皺巴巴搭在肩上,发絲凌乱地贴着湿透的额头。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林家不会放过”他声音尖利,但威胁没有任何的用处,门无情的关上了。
他胸口气的起伏不停,憤憤不平地转过身。当视线掠过房间角落,林意突然睁大眼睛,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向柏初:“柏初!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柏初被他撞得后退半步,他僵硬地抬手避开了更多的身体接触。
原来这就是林染交出资料的真正原因。
确实,如果林意在这里,林染然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你不该来的。”柏初轻轻推开他,声音沙哑,“这个时候,你应该待在学校。”
林意撅起嘴,手指绞着衣角:“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报名,明摆着是陷阱!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涉险?”
他说着突然瞥见躺在一旁的陆知行,倒吸一口冷气:“他怎么回事?”
“受伤了。”柏初垂眸整理陆知行额前碎发,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睑。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心安,可为什么还不醒来?
“吵死了。”陆洋突然踹了一脚原本就翻倒在地的矮桌,“再嚷嚷就把你扔去喂狼。”
林意立刻像被激怒的猫般竖起眉毛:“你算什么东西?你也敢命令我?”
柏初急忙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转向陆洋时眼底结着寒霜:“陆丰要这些失敗数據究竟想做什么?”
陆洋嗤笑着将刀尖扎进沙发,裂纹如蛛网蔓延:“你觉得我会说?”
“我老大问你话呢!”林意尝试挣脱柏初的束缚,无果后只能瞪着眼发出恶狠狠的威胁。
“会。”柏初斩钉截铁的回答。
陆洋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东西,呵呵大笑。
柏初继續道:“我看了所有的资料,陆丰能制造出实验体,说明他的实验是成功的,他不会需要失败的数据。
而历史上有关于实验体失败的案例,大家最耳熟能闻的就只有一个。”
二十年前那场天灾
陆洋懒洋洋的躺倒在了沙发上,被他捅开的沙发洞就在他的耳旁,蝴蝶刀刀面映照着他冷笑的。
柏初见陆洋还是不为所动,又继續道:“天灾爆发之后,20年前的惨象就会再次降临,你会和我们一起死。”
陆洋依旧不在乎。
“无数的异化兽会再次出现,同时人类会再次发生變异。但是因环境變化而产生异变的人类是绝对比不上在实验室里经新培育的实验体。甚至会出现一大批和你一样的人类,但是能留在陆丰身边的只有陆知行。”
听到这,陆洋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柏初明白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陆丰只是需要一个完美的实验体,他并不需要一个听话的孩子。”
陆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瘫坐在沙发。
“你想多了,大家会一起死。”
林意听到这句话直接瞪大了眼睛,“不是你有病吧,一起死,你还这么淡定。”
“想要活的人是最无聊的。”说完这句话,原本暴躁的陆洋像是变成了什么熟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操着一口的大道理,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林意愣住了,想追出去,却发现房门怎么都打不开了。
“怎么回事?这家伙自己跑了。”回想起陆洋的表情,林意皺起了眉头。“这家伙就一点都不怕死?”
走廊里,陆洋迈着步子,略过一个个数字越来越小的房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中世界,从香山中掏空建造一个这样的现代化车间是要耗费巨大时间,财力和物力。
但是实际执行起来确实非常的简单。
只是需要陆知行。
他从小便与陆知行争,可是两个人天生的差距并不是他过度服用时烬就能缩小。
来到了一个他闭着眼都能找到的房间前,靜靜等待了几分钟,他深吸了一口气,連门也没有敲,转动把手就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同于方才的实验室的地方,其实说是做实验的地方,却更像是囚禁他人不见天日的地狱。
冰冷的金属墙壁泛着幽蓝的光晕,各式精密仪器无声运转。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和某种极淡的、类似铁锈的能量液混合气味,冰冷刺鼻。
陆丰清癯而专注的侧影倒在墙上,他站在巨大的观测窗前,一边有一种痴迷的目光看着里面的场景,一边飞速的拿着笔在笔記本上记着什么。
窗外并非真实景象,而是借用实验数据模拟出的二十年前那场天灾的场景。
猩红与暗紫的光斑交织翻滚,天空和大地仿佛被撕裂一般,巨大的白色骨状物在世界各个地方凭空出现。
陆洋走进来时,脚步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几乎听不到声音。
他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眯起了眼睛。他讨厌这种地方,更讨厌那个男人永远背对着他的姿态。
“柏初和林意。我没按你说的看住他们。”陆洋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有些干涩,他努力想带上平日那点玩世不恭的调子,却不太成功。
“嗯。”陆丰应了一声,视线依旧胶着在翻涌的数据流上,手指在虚拟操控屏上快速点划,連一丝停顿都无。
陆洋习惯了这个男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二十年如一日的冷漠。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继续道:“我们这里的,联盟已经都知道了。剿灭部队,最迟明天就会到。”他几乎是带着点顽劣的恶意,試图砸碎这令人窒息的平静。
“我知道。”陆丰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眼前的景象变了,模拟场景在达到20年前天灾规模20%的时候,戛然停止。
他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挫败,随后又拿起了笔,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
“是我们中间有叛徒!”陆洋加重了语气,朝前走了几步。他盯着陆丰,試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到一丝裂痕。“不然联盟怎么会掌握得这么清楚!”
随着陆洋的靠近,陆丰终于转过了身儿,不过却并没有面对的陆洋,而是拿着笔记本走向了一旁的实验台。将一瓶蓝色的液体倒入了一个空的容器之中。
“我知道。”他再次重复,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陆洋扭曲的表情再也无法掩饰。
三次了。
三次“我知道”。
这三句话像三瓢冷水,接连泼在陆洋心头那点试图燃烧起来的东西上。他感觉自己像个拼命表演的小丑,而唯一的观众却连眼皮都懒得抬。
一股压不住的邪火猛地窜起,烧光了他最后的伪装和理智。他几乎是吼了出来,“那个叛徒是我!是我把消息递出去的!你听见没有?是我背叛了你!”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等待着预想中的雷霆震怒,或者说,任何一点属于“人”的反应。
哪怕是愤怒,是失望,是憎恨……也好过这该死的平静!
陆丰的动作终于停了。他放下试管,抬起眼,认真地看向陆洋。
那目光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像是在观察一个数据异常的实验体。
然后,他又低下了头,阿奇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沙沙的写字声,伴随着他冰冷却清晰的话。
“我知道。”
一瞬间,陆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畔嗡嗡作响。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那自己这些时日的挣扎、试探、还有最后这孤注一掷的“坦白”,在他眼里算什么?
一场早已看穿的笑话吗?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陆洋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操作台上!
坚硬的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凹陷下去一小块,他的手指瞬间红肿破皮,渗出血丝。
可这点疼痛,远不及心口那处被彻底忽视、彻底否定的空洞来得剧烈。
他背叛了,他亲口承认了,却依旧没能在这个男人心里激起半分涟漪。
原来他连被愤怒的资格都没有。
陆洋看着陆丰,那个赋予他“生命”却从未给过他“关注”的男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荒谬感。
他所有的反抗,所有的挑衅,甚至这最后的背叛,在这个男人构筑的、冰冷无情的世界里,都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意义。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存在过这个男人的眼中。
第98章 乐趣 柏初一拳打在陆知行脸上
陆洋那帶着自嘲与絕望的笑声在冰冷的实驗室里回荡, 却未能穿透陆豐周身那层无形的屏障。
陆豐的视线早已从他身上移开,重新落回了那片模拟着二十年前灾难景象的数据洪流上。
他微微蹙着眉, 那不是因为陆洋的背叛或即将到来剿灭的担忧,而是纯粹出于对数据不完美的审视。
他冷静得像个没有呼吸的机器,外界的一切纷扰,包括眼前这个由他亲手创造的,正处于崩溃边缘的“作品”,都无法影响他追求终极目标的。
“不对……”陆豐低语,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滑动, 调出密密麻麻的波形图和基因序列,他冷静地复述着实驗的结果。
“能量爆发初期的異化速率接近,但后期……骨骼異化的程度和覆盖率, 远远不及历史记录。催化剂不够,异化因子没有办法被连续激活, 到底是缺了什么”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刚才那场揭露背叛的冲突从未发生。
这种极致的冷静, 比任何斥责和怒火更讓陆洋窒息。
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随意丢弃的棋子, 连被愤怒对待的资格都没有, 所有的挣扎和呐喊都落入了一片虚无的深渊,激不起半点回声。
陆洋胸口剧烈起伏, 手背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几点刺目的暗红。
他看着陆豐,眼神从最初的癫狂、愤怒, 逐渐變得空洞。
内心那片燎原的火,被这盆名为“无视”的冰水,彻底浇灭,连一絲青烟都没能留下。
就在这时, 陆丰似乎从数据中找到了关键,他猛地抬起头,瞳孔里塞满了欲欲跃试的兴奋。
“去把陆知行帶来。”
命令。依舊是那样不容置疑、平淡无波的命令。
轰隆。
陆洋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
为什么?
他都说出了那样的话,这个男人却没有一点反应,还是像从前一样命令他?
他的背叛?他的痛苦和絕望?
在这个男人眼里,统统不如一个实验参数重要,不如那个完美的“作品”陆知行重要?
从小到大,他对陆知行的嫉妒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勒地喘不过气。
陆知行,那个比他更稳定、更强大、更符合陆丰期望的实验体,像一座他永远无法翻越的大山,阴影笼罩着他整个扭曲的成长历程。
他嫉妒陆知行能得到陆丰偶尔投去的、帶着评估与满意的目光,哪怕那目光依舊没有溫度,却也足够讓他瘋狂。
可此刻,听到这个名字,他心中连一絲嫉妒的火苗都燃不起来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和冰冷。
心,好像真的死了。连同那些不甘、怨恨、以及卑微渴望被看见的执念,一起沉寂了下去。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突然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陆丰见他没动,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陆洋感受到了男人的眼神,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手背,然后默默地轉过身。
他没有再看陆丰一眼,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实验室门外走去。
陆洋几乎是拖着步子,踉踉跄跄地走在昏暗的回廊里。
他感觉不到手背伤口的疼痛,也感觉不到胸腔里那颗心是否还在跳动,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以及一种想要毁灭一切,却又连抬起手指都乏力的疲惫。
他不再是那个暴躁的、试图用反抗引起注意的少年,他只是一个被掏空了所有情绪的,执行命令的躯壳。
去找陆知行。
把他帶到那个,永远看不见自己的男人面前。
他明明那么恨这里的一切,想要将这里化为废墟。
可是面对那个男人的命令,他还是说不出半点拒絕的话。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去笑话自己。
真可笑,大概没有比他更可笑的人了。
来到目的地,他如一具行尸走肉,用力推开门,颓废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房间内的光线同样苍白,映照出林意瞬间警惕起来的脸和柏初骤然绷緊的身体。
陆洋此刻的样子确实骇人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絲未散盡的瘋狂血丝,手背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整个人像是从一场惨烈的战争中溃败下来,丢盔弃甲,魂不守舍。
林意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挡在手术台前,色厉内荏地喝道:“陆洋!我告诉你,别发疯!你要是敢乱来,联盟的人马上就到,你会死得很难看!”
这些话如同石子投入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陆洋像是根本没听见,或者说,他听到了,但“死”这个字眼对他而言,早已失去了任何威慑力。
柏初的眉头緊緊皱起,他敏锐地察觉到陆洋的状態不对劲。
这不像平日里那个暴躁易怒、用嚣张掩饰内心的少年,更像是一个……彻底崩溃后,只剩下执行命令本能的空壳。
虽然如此,但柏初并没有放下警戒,他没有忘记陆洋是多么恨陆知行。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将躺在手术台上依旧昏迷的陆知行更严密地护在身后,全身肌肉緊绷,防备着任何都有可能出现的意外。
陆洋的目光越过了林意,直直地落在手术台上那个安静沉睡的身影上。
那是陆知行,那个完美、强大、被陆丰寄予厚望的……作品。
他的确嫉妒陆知行。
可曾经蚀骨的嫉妒,此刻也化为了灰烬,连一点余溫都没有。
他咧了咧嘴,想笑,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在柏初和林意错愕的注视下,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气,直接身体一软,“咚”地一声,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弯曲着膝盖,手臂无力地搭在膝头,脑袋深深垂下,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那姿態,充满了挫败、颓丧,还有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无助与委屈。
寂静的房间里,只听到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半晌,他用一种诡异的语调,对着手术台的方向低低地说。
“陆知行,你特么起来,叫你去呢。”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讓林意和柏初面面相觑,更加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眼前这人怕是彻底疯了。
然而,就在这诡异的寂静和陆洋颓唐的姿态中,手术台上,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的清冷嗓音。
“吵死了。”
柏初猛地轉头,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几乎是立刻握紧了陆知行垂在身侧的手,“陆知行?你醒了?”
“醒了。”他望着柏初,声音輕柔得与刚才判若两人。他甚至故意拉着柏初的手,主动贴在自己略显苍白的脸颊上,輕轻蹭了蹭。
那依恋的姿态,那毫不掩饰的亲昵,仿佛在周围冰冷绝望的环境里,硬生生划开了一个独属于他们的、弥漫着甜腻气息的温床。
柏初被他这依赖弄得心头一软,但担忧立刻压过了欣喜,他紧紧回握陆知行的手,“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急切地上下打量着,生怕遗漏一丝伤痕。
“没事。”陆知行摇了摇头。
他支撑着身体,要从手术台上坐起来,目光转向依旧颓然坐在地上的陆洋,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意思很明显,他准备跟陆洋走。
“不行!”柏初立刻拦住他,手臂横在陆知行身前,“你不能去!陆丰他……”
陆知行打断他,声音平静无波,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柏初耳边,“我原本的打算是和他同归于尽的。”
柏初猛地愣住,瞳孔骤缩:“……什么?”
陆知行看着他,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冷静的眼眸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深沉而灼热的情感,如同冰封火山下终于喷涌出的熔岩。“但是你来到了这里,那我就不能让这个地方,随着我一起毁灭。”
他反手握住柏初阻拦他的手臂。
“我爱你,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同样的,我会活着,和你永远在一起。”
一旁的林意早已扁起了嘴,心里酸涩得像是灌下了一整瓶陈醋。
他明知道自己和柏初已无可能,可亲耳听到陆知行如此宣告主权,看到他们之间那容不下第三人的氛围,还是忍不住一股无名火。
他没好气地打断这旖旎又沉重的气氛:“喂!都什么时候了,危急关头!你在这里秀什么恩爱?能不能看看场合!”
柏初却仿佛没听见林意的抱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陆知行身上,“你到底要干什么,告诉我!”
陆知行借着柏初的手,彻底站了起来。他身形依旧有些单薄,但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他对上柏初盈满担忧和询问的目光。
“去拯救世界,”他顿了顿,目光缱绻地流连在柏初脸上,补上了后半句,“然后,和你白头偕老。”
“去你妈的!”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冰冷的空气中。
柏初,这个向来温润如玉、举止优雅得体的贵公子,此刻竟爆了粗口。
不仅骂了,在所有人,包括陆知行自己都未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拳挥出,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陆知行的脸颊上!
“砰”的一声闷响,力道不轻。
陆知行被打得偏过头去,苍白的脸上迅速浮现出红痕。他愕然地转回头,看向柏初,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是问你要去干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能说吗?拯救世界?白头偕老?”
柏初胸口剧烈起伏,眼眶泛红,“陆知行!你把我当什么?还是一个永远都可以蒙在鼓里的傻子?”
一旁的林意彻底吓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在他根深蒂固的印象里,柏初永远是那个风度翩翩,连重话都不会说的温柔男人,此刻这爆粗动手的形象,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而原本像一滩烂泥般坐在地上的陆洋,看到这一幕,眼睛却猛地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恨一个人就像刻入骨子里的习惯,看到自己从小到大嫉妒和厌恶的陆知行挨打,尤其是被柏初打,一种扭曲的快意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臟,让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峰回路转的戏码,终于体会到了身为戏外观众观看有趣戏码的乐趣。
柏初一把揪起地上的陆知行,将人抵在墙上。
“你今天给我说实话,不然和你同归于尽的人就是我。”
陆知行后背靠着冰冷的墙,瞳孔骤缩,不要说林意,就连和柏初长大的陆知行也没有见过柏初这个样子。
他知道眼前的人真生气了,还是绝对哄不好的那种。
“嘀嘀、嘀嘀。”
陆洋手腕上那个不起眼的金属腕表发出了急促的提示音。
他懒洋洋地抬起手,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信息,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恶意的笑容。
“行了,别吵了,”他打断了对峙的两人,声音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慵懒,“一起去吧。”
他晃了晃手腕:“老头子发话了,一起去。”他特意强调了“一起”两个字,目光在陆知行瞬间阴沉下来的脸上扫过,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好!”柏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应下,他紧紧盯着陆知行。仿佛陆知行只要敢反对,他就会再教训人一顿。
陆知行眉头紧锁,陆洋已经嗤笑一声:“老头子的命令反正我已经带到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我呢?”被忽略在一旁的林意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自己,“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一种被团队抛弃的恐慌和委屈涌上心头。
陆知行此刻心神不宁,一方面担忧柏初的安危,另一方面现在不能违抗陆丰的命令。
柏初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陆知行身上,生怕他再做出什么独自承担的决定。
所以压根就没有人理会林意。
最终,陆知行在柏初执拗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他深知柏初的脾气,现在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只能一会再想办法。
三人不再多言,陆洋带头,陆知行和柏初紧随其后,朝着实验室的核心区域走去。
“喂!你们等等我!别丢下我啊!”林意着急地想跟上去,然而他刚冲到门口,那两个一直像雕塑般守在门外的看守便如同两座铁塔般,面无表情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冰冷的枪械横在他胸前。
“操!你们特么的眼瞎吗?放我出去!”林意气得破口大骂,用力推搡着那纹丝不动的守卫,却如同蚍蜉撼树。
他绝望地看着那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
房间外的看守对于林意的大吼大叫充耳不闻,仿佛他只是背景噪音。
然而,就在这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中,林意看着眼前这两个如同机器人般毫无反应的看守,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猛地停止了无用的叫骂和推搡。
他往后退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因挣扎而凌乱的衣领,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的愤怒和焦躁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危险与诱惑的神情。
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再气急败坏。
“你是Alpha吧?”
那看守依旧面无表情,但握着枪械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喉结似乎也滚动了一下。
林意捕捉到了这细微的變化。
他笑了,那笑容不再天真,而是带着一种罂粟般妖冶的美感。
他向前微微倾身,用一种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气音补充道:
“我是Omega哦……S级的Omega。”
这句话如同魔咒,瞬间打破了看守们脸上冰冷的面具。
S级Omega。
众所周知,Omega对Alpha有着如同宿命般致命的吸引力。
而S级……那是传说中能让Alpha理性彻底崩坏,如同沾染最烈性的毒药,即使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会失去理智、疯狂追逐,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存在。
空气中,无形的信息素开始弥漫,甜腻而危险,悄然缠绕上两名Alpha看守的神经。
他们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眼神开始挣扎。
如同程序设定的守卫,终于出现了变动的可能。
*
幽深的回廊仿佛没有尽头,只有冰冷的地板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陆洋走在最前面,双手插在裤兜里。
陆知行拉着柏初的手,眉头紧绷。
柏初笑了笑,下一刻,柏初释放了信息素。
像是那日被绑架的场景,陆知行用信息素搞晕了他。而这一次动手的是他。
陆洋捂住了鼻子,怒道:“喂!你们要不要脸?”
他以为回头会看到某些不可描述的马赛克场景,却没想到是陆知行晕在了柏初的怀里。
第99章 往昔 靠近你的东西都会变得漂亮……
柏初显然没打算多做解释。他利落地将昏迷的陆知行往肩上一扛, 看不出多少吃力,仿佛肩上不是个成年男子, 而是一袋輕巧的羽毛。
陆知行清隽的身体软软地伏在他肩上,黑发垂下,遮住了半邊臉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生人勿进的冷酷模样。
陆洋看着昏迷的陆知行,其实特想现在上去踹上一脚。但是他知道有柏初在,他根本就做不到。
从小到大,他们三个人就像默契的演员, 做着循环往复的事情。
一个人出演恶人,一个人出演好人,一个人出演看似无辜的受害者。
他曾经以为如果谎言被揭穿, 这个好人会大发雷霆,可是现实却不如他所料。
他问:“你到底在幹什么?”
陆洋这句话不只是问这件事, 还在问很多事情。
柏初调整了一下姿勢,確保陆知行不会滑下去, 语气平淡无波, “他经常幹这种事情。”
陆洋没明白:“什么?”
“一言不合就打算牺牲自己, 或者瞒着所有人去做些危险的决定,”柏初的声音低了些, 陈述这个无奈又习惯了的事实让他有点难受,“反正他醒着,大多时候也只会碍事。”
这一点, 陆洋倒是深表同意。
陆知行醒着確实碍事。
他看着柏初肩膀上那个“碍事”的家伙,一种扭曲的快意再次浮上心头。
陆知行这个永远被偏爱的“完美作品”,被他最信任的人背后下手,打暈了像扛麻袋一样扛着走。
他的余生无论有多么痛苦, 只要一回想起这个画面,都能开心的笑出声。
两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后走进了实验室的核心区域。
这里比通道更加宽阔,也更加冰冷。
充滿酒精消毒水气味的实验室里,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瘦削身影丝毫不动。
陆豐依旧站在巨大的观测窗前,仿佛亘古未动的石像。
模拟出的数據洪流依旧在疯狂翻滚,猩红与暗紫的光芒交织,将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不祥的光暈。
他全神贯注,连他们进来都未曾回头,手指不停在虚空中点划,调整着参数,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
柏初扛着陆知行,脚步未停,径直走向那面充斥着失败数據流的观测窗。
他走得很慢,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不断生成又崩溃的模拟景象,扭曲的異化兽、疯狂逃跑的人群,崩塌的山川、……一幕幕如同末日预演。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操作台旁邊散落的几本厚重的記录本上。
最上方的那个記录本是打开的状态,页面上密密麻麻写滿了复杂的公式和数据推导,但最后一行却用鲜红的笔写着失败两个字。
整整十分钟,实验室里只有数据流无声的奔涌和記录本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柏初的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他合上了記录本,发出“啪”的一声輕响。
他抬起眼,看向那个好,不介意他偷看东西的男人。
“失败了还看什么?总不至于,看多了就能成功吧?”
陆豐笑笑:“我痴迷于这种东西,无论成功与失败,都让我着迷。”
陆洋靠在门框上,听到这话猛地攥紧了拳头。
失败的
他喉结滚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从齿缝间挤出一声短促的冷哼。
柏初垂下眼帘,长睫在颧骨投下浅淡的阴影。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痴迷,也并不想了解这位疯狂科学家的内心。
“你让陆知行接近我?却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也是你痴迷的失败?”
陆豐忽然低笑出声,像是在课堂上面对学生提问而认真回答的老师,“对科学家来说,失败的次数总是远远高于成功。我的任务只是不断重试,直到找到正确的路径,然后结束。”
柏初注意到陆豐没有否认。这个认知让她心脏微微抽搐。
这也是他让陆知行暈倒的原因。
要是那个家伙此刻清醒着,听到这样的对话,早就急得跳脚了。柏初几乎能想象出他涨红着臉挡在他面前的样子,语速会快得像失控的机枪,想尽办法阻止他与陆丰交谈……
“你为什么会覺得陆知行是刻意接近你?”陆丰忽然问。
柏初没有错过他避重就轻的试探:“你是在否认嗎?”
“只是好奇。”
“好奇你的研究到底哪里出错了嗎?”
“不。”陆丰正视着他,“好奇你。”
“我不明白。”
“我更希望你诞生在我的实验室里。”陆丰的声音很轻,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诡異感。
柏初皱起眉,“然后去做你那实验?”
“探索未知,不好吗?”
“不好。”柏初斩钉截铁地说,“每一个人出生都不该是带着目的的。”
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日香山的美景,学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犹在耳畔,青草的气息和泥土的芬芳交织在一起。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在他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想起来了高中那年的采风。
记忆中的香山不再安宁。诡异的嘶吼声撕裂了宁静,异化兽的身影在树林间闪现。
他记得自己如何拼命引导学生们往山下跑,如何故意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而陆知行不顾安危跟在他身后。
少年的呼吸急促而滚烫,焦急的扯着他的衣角,想让他回到安全的区域。
本来他没有在意过这段时间,但是直到后来经过了某个人的提醒,他才发现他的确是缺失了一段记忆。
而那段记忆似乎很重要。
实验室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阴影短暂地吞没了他的表情。
他无法回想起那段记忆,但他没有忘记一个感覺。
他的后颈,那个位置曾经感受过陆知行信息素的冲击,如同此刻回忆带来的战栗。
那个感覺
和博川学生被绑架时,陆知行用信息素再一次将他迷晕的感覺,一模一样。
而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陆知行就转学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现在看来,这些事情大概是有联系的。
“三年前在香山,异化兽袭击,你来了。”
陆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赞扬道:“联想能力很强,能准确的抓捕到细枝末节,从而拼凑起事情的部分真相。”
柏初听着身旁人的话,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陆丰压根就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人一样在交谈,而是在不断的观察他的反应,然后再用冰冷的文字描述出结果。
这种不被当成人的荒谬感甚至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
陆知行一直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嘛?
不过也不是全无结果,至少他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陆丰那句“部分真相”至少说明了他推理对了。
“你和陆知行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面对陆丰这句没头没尾的祝福话语,柏初犹豫了1秒钟,随后说了一句“谢谢”。
陆洋换了个姿勢盯着这两个人。
他觉得现在房间里的神经病变成了三个。
陆丰笑着摇摇头,“不,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柏初道:“对,我的确不明白。陆知行不想靠近我,想远离我,说害怕会伤害到我。”
他们的信息素有万中无一的匹配度,甚至浓郁到可以将人迷晕。
而他在刚才就尝试成功了,那种能将陆知行迷晕的信息素按照通俗的话来讲应该属于发/情类。
所以那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陆知行为什么要将他迷晕。
陆洋听了这么一段话,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
他忍不住开口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见家长的环节吗?
一个说天生一对,一个说他们信息素匹配高。
联盟的作战部队已经向这里进发,他们难道不是现在在生死的边缘吗?
两人都没有搭理陆洋。
陆丰揉了揉太阳穴,像是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我过起了这样的生活,但我知道是什么导致了我要一直如此下去。
我愤愤不平,却又只能接受。
直到某天我有了一个想法,如果那件事情再发生一切,会不会恢复原样。”
柏初不理解这人的神神叨叨。
“即便是20年前那场天灾再一次发生,你也不会回到原来的生活。”
陆丰苦笑道:“那就让所有人一起陪葬好了,让这场毁了了我生活的天灾再次降临,毁了所有人。”
*
两年前,香山。
高中的生活总是枯燥无味,难得能有一次出游的机会,学生们全都跟发了疯一样,漫山遍野上地奔跑玩耍。
柏初和喜欢玩闹的同学们不一样,他看着地上白愣愣的石头,忍不住捡起一个。
他摸着石头上奇怪的纹路,又尝试在空中抛了抛。
“怎么了?”陆知行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问了一句。
柏初看着石头发呆,“总觉得不一样,和普通的石头不一样。”
“哈哈,只要和你靠近的东西都不一样,都格外漂亮。”
面对这句没由来的话,柏初忍不住脸红,“你不要说这种话。”
陆知行突然靠近,几乎是贴在他的后背。“我说得实话,不可以吗?”
柏初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一回答,旁边的人绝对会越说越起劲。
所以他没有回答,而是拿着那塊石头,渐渐的走向了丛林深处。
“你在干什么?”
身后的陆知行东问西,看着柏初手里那塊被紧紧抓着的石头,露出了嫉妒的眼神。
柏初皱起眉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拿起了树根旁的一块白色石头。
这块石头白的发光,甚至比他手里那块石头还要白,纹路更加奇怪。
“这里的石头都是白色的。”
“可能是地质问题吧。”陆知行不以为然。
“我觉得不对劲。”柏初仔细观察,手不断摸索着这两块石头。
下一刻,一声“救命”贯穿了丛林。
飛鸟被这一声响给惊得飛出了林子,紧接着树叶开始哗啦啦的落。
大地也开始莫名的震动。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柏初他猛地抬头,S级Alpha的视力让他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紧接着,他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高晗正跌跌撞撞地朝他们冲来,平日里打理打扮的一丝不苟的少年,正满脸狼狈。脸上是污泥,校服外套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就连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
而在他身后,参天古木的阴影里,一个庞大的白色身影正在他的身后追赶两个人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缩近。
它所过之处,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枯枝与落叶被卷起,在空中形成一道混乱的漩涡。
那东西移动时带着不自然的僵硬,却又快得骇人,像一道贴地飞行的惨白闪电。
“小心!”
他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起来。右脚猛地蹬地向后蓄力,裸露的脚踝陷进松软的腐殖土里。
他借势飞速踏上最低的枝桠,快速爬到树干最顶端。
随后身体借势腾空,腰部猛地发力在空中扭转。右腿如同蓄满力量的长鞭,带着全身的重量和冲势狠狠甩向那道白影。
“砰!”
撞击的闷响震得人耳膜发麻。柏初只觉得小腿骨传来钻心的痛楚,仿佛踢中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冰冷的钢铁。
巨大的反冲力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他在半空中勉强调整姿态,落地时连续几个翻滚才卸去力道。
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炸开,卷起满地残叶与尘土。还在奔逃的高晗被这股力量掀得离地而起,像片枯叶般摔进厚厚的落叶堆里。
高晗瘫坐在泥泞中,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腐叶。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往日矜傲的神情荡然无存,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恐惧。
“柏初!”随着陆知行焦急的喊声,柏初才回过神来。
他明白为什么陆知行的眼里怒火翻涌,直到他顺着人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沾满红色鲜血的校服。
第100章 实验 讨厌你,又扒裤子
陆知行冲过来时帶起一阵疾風, 惊动了脚下几片枯叶。
柏初方才为了救高晗,他情急之下一脚踢向那只突袭的異化獾, 力道之大,连自己都听见了关节處传来的闷响。此刻小腿隐隐发麻,但他只是抿着唇。
陆知行焦躁不安的为他检查伤口。
柏初为了緩解疼痛坐在了松软的泥土,背靠着一棵冷杉,满不在乎地屈着右腿。
“只是扭了下。”柏初休息了片刻,覺得自己好多了试图站起,却被陆知行按回树干上。
他看见对方眼眶泛红, 不禁失笑,“伤的又不是你。”
陆知行攥着褲子的手指收緊了,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那双眼睛写满了愤懑和心疼。
林间寂静,只有远處营地隐约的喧闹和近处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 陆知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宁愿伤的是自己。”
那声音又冷又沉,像千年不化的冰层深处取出来的一捧水。
柏初唇边的笑意凝住了, 他知道陆知行是真动了怒。他识趣地抿住唇, 看着对方緩缓蹲下身。
陆知行的手搭上他的脚踝, 动作轻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琉璃。他慢慢卷起柏初的褲脚,指尖因克制而微微发颤。
可预想中的青紫肿胀并未出现, 那片皮肤光洁如初,只在踝骨附近沾着些细碎的白色晶体,像是某种矿石的粉末, 泛着詭異微光。
“别……”柏初按住陆知行想要继续往上卷的手,“有人看着。”
一直呆立在一旁的高晗这才回过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陆知行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冰, 吓得高晗把话咽了回去。
陆知行突然俯身,一把将柏初打横抱起。柏初惊得抓住他肩头的衣料,听见他胸腔里压抑的喘息,实在不敢说什么,就任由人去了。
回营地的路漆黑难行,陆知行却走得又稳又快,仿佛怀中的重量轻若无物。
营地篝火在望时,老師们一窝蜂围了上来。火光照亮他们焦急的脸,也照亮了柏初腿上那些未干的泥渍和闪烁的晶粉。
“我们找了两个小时!”帶队老師抹了把额汗,目光落在柏初腿上,“这是怎么了?”
听完三人简略的陈述,老师当即下令所有学生集中到营地中央。
不安像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原本欢快的露营气氛荡然无存。尽管不满,但没人敢反对,尤其是看到柏初裤子上残存的血迹后。
帳篷里,陆知行小心翼翼地把柏初放在睡袋上。帳篷拉鏈合拢的瞬间,隔絕了外界所有喧嚣。手电筒的光柱在狭小空间里划出一道弧线,最终定格在柏初腿上。
“现在没人了。”陆知行语气平静,手上动作却不容拒絕。他利落地解开柏初的裤扣,直接将人的裤子给扒了下来。
柏初下意识并拢双腿:“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动。”陆知行按住他的膝盖,俯身仔细观察。那些晶体在强光下更加清晰,像是细碎的钻石尘,却又带着某种不自然的荧光。
他用指尖轻蹭,晶体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皮肤,没有伤口,没有淤青,甚至连一点红痕都没有。
这太詭異了,陆知行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没有划伤,没有出气口,那么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他的错覺吗?为什么这些晶体好像会繁殖一样,越来越多了。
帳篷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一个人影停在门口,久久不离去。
陆知行烦躁地拉开拉鏈,看见高晗局促不安地站在夜色里。
“有事?”陆知行语气不善。
高晗绞着手指,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小少爷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我想谢谢柏初。”
“知道了。”陆知行砰地拉上拉链,转身对柏初说,“不用理,外面是个傻子。”
帐篷外,高晗盯着晃动的帐布,委屈地咬緊了嘴唇。
而帐內,陆知行的手还停留在柏初膝头,两人的影子被手电光投在帐布上,交织成一片模糊的暗影。
回忆结束,柏初看到了陆丰那阴诡的眼神,他道:“你想多了。”
冰冷的金属墙壁泛着幽光,映出柏初冰冷的侧脸。
他其实能猜到陆丰搞了那么大一出的戏,也要把他引过来的原因。
高中采風那年,香山被可怖阴影笼罩的景象,那场灾难后来在网络上被称为小型天灾。
原本澄澈湛蓝的天空被扭曲的灰霾吞噬,和煦的山风變得狂躁,卷着沙石与落叶。
记忆中温顺无害的兔子,身躯膨胀到小牛犊般大小,赤红的眼珠里只剩下狂暴;林间的飞鸟利爪森然,啼鸣尖锐刺耳。
甚至连平日忽略不计的昆虫都异化成白森森的一片,振翅声如同死亡的絮语,瘋狂地攻击着视野內一切活物。
那时的香山,已不是写生的桃源,而是变成了绝望的炼狱。
而他自己……
柏初的呼吸微微一滞,他清楚地记得,就在那片混乱与尖叫声的同时,他的身体发生了极其诡异的變化。
白皙的皮肤下不受控制地刺出无数晶莹的棱角,像是某种活着的、自行生长的白色晶体,它们覆盖着他的手臂、肩背,甚至到了脸上。
可是,就因为这个,陆丰觉得他是引起香山事件的原因?
两年前那场灾难的调查报告,因为他是亲历者所以他看过。
这个世界的根基,是由比原子更微小的异化因子构筑。唯有极少数的强者能驾驭它们,凝成异化骨骼,化为己用。
平日里,这些因子如同空气中沉默的尘埃,安静无害。
可一旦被刻意催化,稳定的异化因子就会变得异常活泼,甚至会影响周围所有的物质。
二十年前那场席卷天地的浩劫是因为海量的催化剂。
而香山则是因为特殊地理结构,积蓄的了足以毁天灭地的能量,却没有地方可以释放。
当年太多人贸然闯入,才意外引爆了这个潘多拉魔盒。
柏初很自信,他不可能会是这个催化剂,更何况是能毁灭世界的催化剂。
“不,我没有猜错。”陆丰道。
柏初笑了,“那现在我来到了香山,这一切看起来好像很正常。”
陆丰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他依旧谈笑风生,“这个实验还缺一点东西。”
他缓缓站起身,金属椅腿在冷硬的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柏初几乎是本能地侧移半步,手臂护住昏迷的陆知行。
“嗡嗡嗡!”
尖锐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室内的沉寂,也打断了柏初的思绪。
陆丰面无表情地按下对讲键,那边立刻传来陆海焦急到几乎变调的声音:“那个Omega瘋了!我们这边的Alpha全被影响了!早知道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
柏初瞳孔骤缩,紧接着,一股熟悉的甜腻信息素味道钻入鼻腔。
他瞬间明白了,是林意!林意居然又释放了信息素!
糟了!
柏初心头一紧,来时路上他看到那么多人,其中不乏Alpha!
林意虽然的确有保护自己的本事,可是他手无寸铁,架不住人太多,他早晚会精疲力竭,成为待宰的羔羊。
他低头看向仍无知无觉躺在那里的陆知行,牙再顾不上其他,俯身迅速将人背到自己背上。一把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入走廊。
被他撞开的门扉来回晃荡,发出空洞而诡异的“吱呀”声,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又像是无情的嘲弄。
门内,陆丰对着对讲机,声音冷硬如铁:“实验开始。”
走廊光线晦暗,只有紧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
柏初背着陆知行一路疾奔,□□,腾出一只手慌乱地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额角的细汗。
还是没有信号!
他懊恼地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无奈,他只能循着空气中那缕越来越甜腻的信息素,艰难地追寻林意的方位。
越靠近气味的源头,周围的景象越发骇人。
疯狂的Alpha越来越多,他们双眼赤红如血,浑身肌肉贲张,青黑色的血管恐怖地凸起蜿蜒,平日里收敛的獠牙此刻狰狞地外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
最终,柏初背着陆知行来到了信息素尽头。
正是他们之前待着的房间。
Alpha们被一扇厚重的防爆铁门隔绝在外,正用拳头、身体,甚至捡来的杂物,发疯似的砸向那扇坚不可摧的门扉。
砰砰的撞击声混杂着失去理智的咆哮回荡着,震得人耳膜发疼。
柏初被这群失控的“野兽”挡住了去路,他们进不去,他也一样过不去。
可至少现在看起来林意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背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带着明显不悦的闷哼。
“难闻死了。”
陆知行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蹙紧眉头,抬手捂住了口鼻,眼底还带着刚醒的迷蒙,却已本能地流露出对周遭混乱气息的极度厌恶。
他对上柏初的眼。
“你为什么要把我弄昏。”
“讨厌你。”
陆知行:?!——
作者有话说:意识写了100章的作者菌:[害怕][害怕][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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