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希亚松开拽着衣角的手, 那个看起来比她们大一些的女孩，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向她的妈妈倾诉着。
奥斐转过身, 从前的她不知道有所谓“魔物人”的存在。
魔物人, 她们也是普通人, 因为在魔物边界工作, 才发生了这样污染, 这样的意外。
奥斐想起了她的姥姥和杰西。
痛苦无法比较，但珊吉要亲眼目睹自己的妈妈从正常人变为魔物人, 从还能对话的人变成失去理智的人，从她的妈妈变成必须要死亡的人。
达卡的眉眼下垂，“她……”
伊莱拉用了风, 风在她们周围形成封层, 让那个女孩听不到她们的声音。
“你见过她？”
“我是教堂执事, 负责治愈, 前一段时间见过她，我们明明检查了从魔物边界回来的人, 也进行了感知疏导。”
“她的污染已经深入内脏, 但是留存着一点作为人的意志力。
并非是治愈没有作用，而是她的污染已经非常严重，治愈无法挽救一个注定走向死亡的人。”
伊莱拉的语气变得沉重, “她至少应该求助过边界线的治愈女巫，很有可能的是, 她并非受了皮外伤, 而是沾染了蠹角的血液。”
“蠹角作为异常魔物，它的污染既隐秘又顽固，普通人无法活下来的。”
异常魔物中蠹角的污染过程潜伏期极长, 误沾了血液的话，无论是治愈还是感知，都很难发现，被污染的人本身可能也无从知晓。
达卡的语调悲伤，“我隐约记得她，她好像叫迪尼，因为当时她还告诉我，她的女儿正在等她回家。”
月亮还是挂在天空中，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改变，哪怕是母神所钟爱的女巫，但迪尼的女儿会想她。
金希亚也和奥斐一样背过身去，她们的眼泪自己就从眼眶里跑了出来，砸在地上。
珊吉用力地拍打着看不见的墙，眼角的泪像失去生命力的蝴蝶一样飘落。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走向死亡，跪坐在地上，没有呐喊不平，没有咒骂命运。
她像从悬铃木上飘落的叶子。
她只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在她眼里无比强大的母亲要离她而去，无法接受母亲和往常一样结束了后勤二队的工作，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仅仅几天就要走向死亡。
支撑迪尼回家的是她的女儿，但在家里等待她的却是死亡，在她最爱的人面前无法挽救的死亡。
达卡去了教堂，迪尼的事情必须要在天亮前处理好，不能让市民们看到。
伊莱拉就站在那里。
日月公园又变得安静，珊吉只是看着痛苦的迪尼。
迪尼再也不会回应珊吉，再也不会对着自己的女儿笑了。
有神智的魔物会故意污染人类。
格雷王国的魔物边界上一定又出事了。
夜色逐渐退却，此刻，天空是灰色的，太阳只是圆球一样的红色背景物。
教堂派了一位教宗过来。
她向伊莱拉致意，“伊莱拉冕下，我是海洛，主教派遣我来处理这件事，感谢您对教堂工作的支持。”
伊莱拉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珊吉身上，达卡就在海洛身侧，心中压抑着悲伤的情绪。
伊莱拉沉默了片刻，“怎么处理？”
海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次性小型空间传送魔法道具。”
在教堂的处置室里，安乐死。
海洛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对于魔物人的处理一样如此，只不过迪尼是在回到家里后才魔物化的。
伊莱拉点了点头，迪尼会被定向传送到教堂里，对珊吉来说，也许不用亲眼见证自己母亲的死亡是最好的结果。
“王国会有抚恤金吗？”
“有，在魔物边界上工作的人，都有丰厚的抚恤金。”
达卡过去和珊吉接触，珊吉还是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海洛已经把迪尼传送走了。
天已经亮了，珊吉却还在经历黑夜。
她的眼泪消失了，她跪在地上的双腿无知无觉。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膝盖前。
奥斐和金希亚的眼睛都红肿着，她们都在看着珊吉。
珊吉起身，又跌坐在地上，达卡想把珊吉拉起来，她无声地拒绝着，撑着手臂，自己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悬铃木的生长地，又依次看向达卡、伊莱拉和双眼通红的奥斐、金希亚。
她轻声说：“对不起。”
她向来处归去。
伊莱拉揉了揉奥斐和金希亚的头，“我们走吧。”
她们向达卡挥手告别。
金希亚的声音低沉，“老师，我们也会这样死去吗？”
“我们会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直接死去，女巫不会被魔物化，但当女巫抵挡不了污染时，死亡就大张旗鼓地降临了。”
女巫是创世母神的宠儿，母神不会允许祂的宠儿们堕落。
“老师，她为什么会死？”
奥斐吸着鼻子，脑海里还在反复想起珊吉的话。
“因为她被蠹角污染了，如果之前没有明显伤口，那就是沾染了它的血液。”
“可是，不是有女巫吗？”
伊莱拉认真地回答着奥斐，“女巫太少了，奥斐，每个女巫所追求的都不相同。”
她们有的在学习，有的在教育，有的在对抗魔物，有的在替母神宣讲，有的在帮助别人，有的在发明创造，有的在潜藏在暗处……
她们以她们各自的方式参与着世界的建构。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有强大的女巫才能帮助更多的人。”
阳光普照着每一个人，包括魔物边界上的人类。
她们手足无措，亲密无间的朋友们却意外地走向了死亡，还将那恐怖的力量对准了她们。
记忆里酒桌上的豪情万丈，热血沸腾，都化为泡影。
那些兢兢业业、担惊受怕，再也不复存在。
那些幸福的心愿和亲朋的祝愿也永远地和死亡埋藏在一起。
伊莱拉带着奥斐和金希亚回到利贝城堡时，凯瑞正在一楼的会客厅里和诺安谈话。
奥斐扣着自己的手指，“老师。”
伊莱拉转过身看向奥斐，奥斐的眼眶又泛着泪水，“我想给我妈妈写一封信。”
“嗯，你写上拼音，还可以画图。
克里如果知道了你不仅学会了写字，还成为了一名D级女巫。她一定会为你而骄傲的。”
伊莱拉的语调温柔，“我想，你写好后把信交给尼丁总管，她会很乐意帮你寄出去的。”
金希亚重重地点着头，“我们家的商会会很快，奥斐，你的信一定会被你妈妈收到的。”
你对她的思念也一样。
伊莱拉看着奥斐和金希亚上楼，她缓了缓神，第一次不想去睡觉，她叩门走进沙发，和诺安、凯瑞打了个招呼。
“冕下，您回来了。”
“嗯，魔物边界怎么回事？”
凯瑞神色黯淡，“捕杀了一只蠹角。前三天，后勤一队的组员死了好几个，她们在酒馆给朋友送行，防护服上的沾染了蠹角的血，许是它故意在普通魔物的尸体上洒的，血液又意外沾染到了她们的酒壶里，四个人无一例外。”
“女巫们已经把她们处理了。”
凯瑞的语速很慢。
这样的事情少见，但每一次都是巨大的伤害，尤其是那个来到明都的后勤人员，这几天的意外，应该都和她有关。
蠹角的角虽然是血红色的，但它的血液是黑色的，和防护服非常相似。
普通魔物不会使人类面对魔物，后勤人员也不需要面对活着的魔物，她们已经习惯了收敛、报告。
谁也没有想到格雷王国的魔物边界会出现一只蠹角，明明它们之前在奥列弗王国那边。
“您怎么样？”
伊莱拉闭上眼睛，又睁开，“教堂接手了后续处理，那位女士见到了她的女儿。”
诺安端起茶杯，温暖的红茶让她的肢体也温暖起来。
“奥斐和金希亚怎么样？”
诺安向门口看去的时候，她们俩都红着眼。
“没事，她们需要一点时间。昨天晚上，我疏忽了。我们去游历的时候，你还是给金希亚多准备一点魔法道具吧。”
诺安听着伊莱拉的话点头，这样她也放心。
凯瑞出奇的冷静，她的眼里只有坚定，“冕下，我要去魔物边界了。”
“去吧。”
当凯瑞选择这样一条路，伊莱拉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那些大臣、议员们会认为魔物边界才是想要执政的女巫需要去的地方，女巫是对抗魔物的保护者。
但事实上，因为魔物边界的安稳，她们并不需要女巫，她们排斥女巫。
而这一次，或许也恰恰是凯瑞的机会。
伊莱拉想起她听到女巫管理协会售货员的闲谈，又叮嘱了凯瑞一句。
“你要注意安全，你活着，才会有更多的人得救。”
“我会的，这么多天，谢谢女督的照顾，谢谢冕下的教诲。”
诺安眉眼之间闪过动容，“务必小心。”
虽然魔物边界现在是在清扫阶段，但突然冒出一只异常魔物实在让人不安。
女巫管理协会认证的几个女巫已经从边界线上退了回来，现在又需要凯瑞去处理相关问题了。
“我会的，您放心。”
凯瑞的语气坚定，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做出实绩，就得不到权力，得不到权力，她就无法实施改革。
想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头，女巫的身份既是保障，也是阻碍。
也许伊莱拉冕下就是因为只有皇家女巫的位置，才选择了离开。
伊莱拉从她的空间储物戒指里翻找出两个魔法道具，推到凯瑞面前。
“这是刻有独立空间魔法阵的道具用作禁锢，这是防御魔法道具，在不受到破损，并有魔力补充的情况下，大概都能用十几次。”
没有永久的魔法道具，那是由承载魔法阵的材料所决定的。
“创世母神在上。冕下，我将永远铭记您对我的帮助。”
凯瑞鞠了九十度的躬，伊莱拉用风托起凯瑞的身体。
“就像诺安说的，你务必小心。”
现在的魔物边界也许会迎来最后一□□动，又或者是继续隐藏，只有格雷王国和奥列弗王国的魔物边界还不安稳——
作者有话说：凯瑞：冕下，我要去魔物边界了。
第22章 药剂 “我在想你，妈妈。”
“亲爱的妈妈：
妈妈, 我现在在明都里。
这里的路特别大，这里的房子也特别高！
伊莱拉老师带我吃了很多好吃的，还给我买了新衣服和鞋子。我们先去了恩多市, 我在那里吃了好吃的牛肉饭, 我还学会了用魔法。
我还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她叫金希亚。
她也是伊莱拉老师的学生, 我们同岁, 她会跟我分享好吃的，还送我了新衣服。
我和伊莱拉老师这段时间也一直住在她的家里, 我在她家里吃到了叫‘蛋糕’的好吃的，我已经学会了！等我回家就做给您吃。
妈妈，我觉得贵族也不全是坏人。
妈妈, 我现在认识很多字, 大部分常用的字, 还有和女巫修行相关的字, 我都认识了，这半年我有在好好学习。
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伊莱拉老师夸我很认真, 很刻苦。
妈妈，我真的很开心。
伊莱拉老师说再过一小段时间，我们就会去奥列弗王国。
妈妈, 我很好，伊莱拉老师也对我很好, 大家都对我很好。
我在想你, 妈妈。
但不必担忧我，妈妈。
我一切都好，随信的是伊莱拉老师给我的零花钱, 我花不完的，妈妈，我想你替我分担一些。”
奥斐把信折好，塞进信封里。
她在信里写了拼音，还画上了表情，克里识字但是不多。
没关系，克里能看明白的，如果不明白，她也一定会找人读给她听。
奥斐工整地在信封上写下她们家里的地址，写下她所思念的那个名字——克里。
尼丁总管敲响了奥斐房间的门，“奥斐阁下，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奥斐的手里就拿着那封信，脚步轻快地去开门。
“尼丁总管，让您久等了，我的信写好了。”
尼丁总管的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上面写着艾西·特文，注意到了奥斐的视线，她笑着说：“这是伊莱拉冕下的信。”
奥斐点着头，一个新的名字，但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她把略微有些沉的信递给尼丁总管。
尼丁总管将信叠放在伊莱拉写的信上面，奥斐阁下怕不是在里面塞了金币或者是银币。
她的面色不变，“好的，奥斐阁下，我将会拜托给供职于商会的送信人，她们会坐空间传送魔法阵，请您放心，会很快的。”
“非常感谢，那就麻烦您了。”
尼丁总管微微倾身，“我应该做的。”
伊莱拉坐在桌子前打了一个哈欠，她刚刚给艾西写了一封信聊了聊近况。
不过，她上次更新了徽章，艾西说不准会注意到她的相关信息。
黛娜老师现在不知道她在哪儿，就算收到信也没法寄给她的。
伊莱拉的思绪漫无目的地飘散着。
她现在的存款没有再动过，箱子的银币每个月都会拿出来几枚给两个学生发放零花钱。
等到去游历的时候，这个钱还是交给金希亚吧。
伊莱拉觉得，金希亚挺会管理财产的。
好了。
伊莱拉从椅子上后撤，直起身，又到了要上课的时候了。
“奥斐？去做药剂。”
伊莱拉一出门，就看到奥斐还站在房间的门口。
奥斐抬眼，乖巧地说道：“好的，老师。”
奥斐在想克里收到这封信会是怎么样的感受，克里和祖母，如果祖母也在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金希亚趴在书桌上，数了一遍又一遍的药剂材料，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手表，总是还不到和伊莱拉老师约定的时间。
上次和魔物人的接触，让她坚定了要学好特殊魔法的心，当然药剂也很重要。
话说回来，那个叫达卡的女巫好像真的很穷，在教堂里六年了还是小执事，教堂对她的培养方向是治愈和魔法。
教堂好像也不怎好，所以母亲和姐姐不让她暴露读心巫术，也避免让她和教堂的人接触。
金希亚摇着头，她有读心巫术，她也要像伊莱拉老师那样强大，创造新的魔法道具和新的药剂。
伊莱拉轻轻叩门。
金希亚急忙跑到书房门口，“老师！”
奥斐在伊莱拉身后探头，她和金希亚对视着，金希亚的脸上有一点慌乱，等了很久的着急。
伊莱拉点着头，她们像往常一样，在书桌的两侧，奥斐和金希亚并排坐在一起。
伊莱拉指尖缠着一缕风，绕来绕去，她又随意地让它消散，像是小把戏。
“今天要教你们制作美梦药剂。”
“制作美梦药剂需要十五年份的葡葡木、一指甲盖的巫宝矿石粉末、墨烛的一个指甲、两片白睡莲的花瓣。”
伊莱拉从她的空间储物戒指里拿出两个坩埚和铁架，一个坩埚的大小大概是奥斐的三个手掌。
“适量的水就不需要我再说了，水和药剂的质量、数量有关，在魔力充盈的情况下可以多放一瓶剂的水，反之，少放或不放。”
伊莱拉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她的空间储物戒指里面翻找着，两个白瓷瓶。
“我的要求就是，最终制作一瓶美梦药剂就够了。
也就是说，你们至少要加入一瓶半的水，来抵消制作过程中的消耗。”
伊莱拉手里摇晃着白瓷瓶，“你们要好好做哦，我睡觉前会喝你们两个制作的药剂的。”
听到伊莱拉话的奥斐和金希亚心里一紧，如果伊莱拉老师喝了没有做美梦，或者做了算不得快乐的梦。
她们的药剂不仅不成功，反而还影响了伊莱拉老师的睡眠。
那才是最严重的事情。
“别紧张，三份材料，三次机会。不过，你们还是尽量要一次成功，美梦药剂虽然对魔法操控和魔力应用的要求较高，但算不上很复杂。”
奥斐和金希亚在伊莱拉的指导下将坩埚平稳地放在架子上。
“嗯，下一步，点燃火柴，运用火魔法。”
奥斐从旁边的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她也递给了金希亚一根，刺啦一声，微弱的火苗倒映在奥斐深绿色的眸子里。
火苗左右摇摆，走到了坩埚底下，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坩埚。
“预热坩埚几秒钟，记住美梦药剂的配方，那就是顺序，加入它们的顺序。”
伊莱拉在奥斐和金希亚对面的正中间，她的声音缓和又清晰，让奥斐和金希亚的心平静不少。
“老师，那什么时候加水合适？”
伊莱拉注视着金希亚的坩埚，“现在加入切成小段的葡葡木。”
“加水在放入第一个材料，又或者是第二个材料的时候，都可以，你们要注意对火的控制，并且要变相地进入‘冥想’状态。”
“当然，如果能够和材料里的魔力共鸣，就不用那么做。
介于你们两个目前是药剂初学者的事实，我会更建议你们先以冥想的方式，沟通材料中的魔力。”
就在伊莱拉说话的时候，奥斐已经在坩埚里引入了一瓶半的水。
“老师，我已经加入了水。”
伊莱拉的视线转向奥斐那边，坩埚里的水瞬间变成了棕色。
“可以。在药剂的制作过程中，水的颜色变成和她们材料本身相接近的颜色是正常的。”
金希亚在坩埚里加入了一指甲盖的巫宝矿石粉末，一指甲盖的形容比较随意，金希亚是根据自己的指甲，以及坩埚里魔力流转的状态来判断的。
那些魔力都欢快地想要贴近她，因此金希亚不得不和它们保持着一个沟通的距离。
在坩埚里棕色的水轻微冒泡后，奥斐在伊莱拉的教导下又放了巫宝矿石的粉末，让奥斐感到奇怪的是，在冥想的状态下，她总觉得有些魔力已经被她吸纳了。
奥斐也在用感知巫术，材料里的魔力并不活跃。
但奥斐看着伊莱拉一步一步地指导，又觉得自己好像想多了。
金希亚在加入水后，坩埚里的颜色又变成了浅棕色，她按照美梦药剂的配方，依次加入了材料，它们混合在一起的颜色开始像浅金色靠近。
“咕噜咕噜——”
金希亚坩埚里的美梦药剂已经变成了浅金色，她操控着那些水都落入白瓷瓶里，很成功，装满了一瓶。
“老师！我做好啦！”
伊莱拉接过金希亚的美梦药剂，毫不吝啬地夸奖着，“你做得很好，金希亚。那些没有魔力的药渣可以正常丢弃。”
奥斐皱着眉盯着自己坩埚里黑色的水，虽然它也在火焰的灼烧下冒着泡，但是颜色和伊莱拉老师说过的并不一样。
而且，里面的魔力只留存了很少的一部分，流失了。
“老师，我失败了。”
奥斐有些丧气地说着，她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的感知巫术好像没怎么派上用场。
“叮。”
伊莱拉将金希亚制作的美梦药剂放在一旁，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蓝色的眼睛温柔地在奥斐身上停留，“奥斐，你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了吗？”
“也许是魔力，材料里的魔力流失了。在冥想的时候，这些魔力都被我吸纳了。”
“没错，奥斐，你对魔力的容纳要比金希亚强，那些魔力在你的无意识之下，很容易被你感召。”
伊莱拉的黑色发丝随风浮动，奥斐坩埚里的那些水和药渣被伊莱拉的魔法洒向窗外。
“带有魔力的材料会被自然界里的元素吸收。”
“没关系，那就再来一遍，如果你做不到在冥想状态时制作药剂，那我们就跳过这一个方法，你要学会运用你自己的长处，比如感知。”
“你也许可以直接感知魔力，而达到共鸣。
只是接触，而非吸纳。”——
作者有话说：奥斐：妈妈，我在想你，但你不必担忧我。
第23章 美梦 她本身就可以让美梦成真。
奥斐敲着伊莱拉房间的门。
她手里拿着白瓷瓶, 这里面装着她新做好的美梦药剂。
“奥斐？”
伊莱拉的声音带着倦意，她趴在门边看向奥斐，“是不是做好了新的？”
奥斐用手托着那瓶美梦药剂, “是的, 老师。”
奥斐的声音很轻, “老师, 我这一次成功了。”
伊莱拉弯下腰, 她微凉的指尖擦过奥斐的掌心，另一只手又在奥斐的脑袋上揉了揉, 她们之间的距离仿佛也被伊莱拉抹除。
“你做的很好，奥斐，不要气馁。”
奥斐的眼角有一点黑, 许是加入墨烛指甲时染上的。
水珠轻轻蹭过奥斐的脸, 它们暂时依偎了奥斐一下就又离开了, 凉凉的, 但也让她清醒。
“没事的，奥斐。
就算是女巫, 每个人的天赋也不尽相同, 各有高低。失败只是过程，而不屈服于失败才是你的结果。
现在只是一次小失败，亲爱的奥斐, 它说明不了什么。”
奥斐几乎要沉溺在伊莱拉蓝色的温柔里，她的心已经被这样的温暖填满了, 明明垂下眼还是凉的。
“谢谢……谢谢老师。”
她理所当然地害怕回应不了伊莱拉老师的期待, 总是不够自信，也会在很多时候却是做得不够好。
但每一次，伊莱拉老师说, 没事的，不需要道歉。
她才刚刚开始探索这个世界。
深绿色的宝石浸润在了水雾里，是感动，也许伊莱拉老师已经注意到了那一切。
伊莱拉直视着这个认真的孩子，她的指尖擦过奥斐的脸颊。
“不用谢，我亲爱的奥斐，你要相信你自己。”
伊莱拉轻柔的声音在奥斐的耳边响起，像种下了一颗种子。
“你的感知巫术很强，你能容纳很多的魔力，你对风魔法的操控也在日益精进，你还学会了空间压缩魔法阵。”
“不要和金希亚比较，你们各有各的优点。如果你相信老师说的话，那么你就要相信你自己。”
从摩恩小镇到明都，奥斐曾经也想过，她是不是不应该拜伊莱拉为师，不应该跟着伊莱拉老师游历。
但那是创世母神赐予她的天赋，一个或许会被掩埋的天赋，她又是如此的幸运，被伊莱拉收为学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我会的，谢谢您。”
伊莱拉笑着说：“我相信你。”
告别了奥斐，伊莱拉将奥斐制作的美梦药剂放在书桌上，一个晚上，她打算喝两瓶美梦药剂，做两个美梦。
事实上，伊莱拉不常做梦，也不常使用美梦药剂。
大部分时候，她接受了曾经，也坚定地追求着她的理想。
她不需要美梦，因为她本身就可以让美梦成真。
第一瓶，金希亚制作的美梦药剂，浅金色，魔力浓郁，很不错。
伊莱拉穿着松散的蓝色睡衣，重新躺回温暖柔软的大床上。
她睡得很快，睡得很沉，在美梦药剂的帮助下，她进入到了一个浅金色的美梦中。
太阳太热烈了，伊莱拉抬起手挡在自己的眼睛上，即使挡住了光，光也在她的脸上落下了影子。
“伊莱拉少媖！来这边，葡葡木下面凉一些！”
伊莱拉望过去，帕利就站在葡葡木树下招手，和伊莱拉隔着不长的距离，帕利从伊莱拉出生起就照顾她。
葡葡木树下的帕利开心地笑着，再平常不过。
房子里并不安静，五岁的佩里文正在客厅里跑来跑去，调皮的她被侍从环绕着，母亲菲特琳满眼都是她，大家都关注着佩里文，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赞着她。
那让菲特琳脸上的笑停不下来。
“帕利，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伊莱拉走到帕利面前，她们两个的影子和葡葡木融为一体，帕利就像这棵葡葡木。
帕利总是很开心，总是关注着伊莱拉，总是让伊莱拉也跟着开心起来。
帕利依旧笑着，“每天都能见到伊莱拉少媖，我很开心。”
伊莱拉不赞同地撇撇嘴，“可是你一直在我家啊，当然每天都会见到我，我每天也都会看到帕利。”
“所以，您才应该高兴。”
帕利笑得俏皮，她也感染了伊莱拉。
伊莱拉小声地喃呢着，“对，帕利每天都陪着我，我确实很开心。可是，帕利难道就没有什么伤心事吗？”
帕利灰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无奈与失落，但很快又被她用笑意掩饰了过去。
“当然没有了！您好好长大，就是我的愿望。”
“我去做果酱面包，您要不要跟着我？”
帕利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看向伊莱拉。
“要！我要！母亲最近对我很宽松，她说我今天可以休息。”
帕利的嗓门响亮，洋溢着热情，“那就再好不过。”
帕利喜欢用蓝莓来做果酱，她用刀切着面包胚，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伊莱拉看着帕利把手指含进嘴里，湿漉的指尖上冒出血珠，一时有些止不住。
帕利急忙地从布兜里掏出手帕。
伊莱拉盯着帕利的手指看，她握住了帕利的手指，她的掌心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帕利惊奇地叫出声，“我的母神呐，您这是……”
她看着完好无损的手指，焦急地在桌子前来回踱步。
伊莱拉少媖一定是……一定是女巫！
对，伊莱拉少媖是女巫！
帕利来到桌子对面，激动地流出泪，她抱住伊莱拉，“少媖……少媖！您是女巫，伟大的女巫，那些经商的知识，贵族的礼仪，您再也不用学习了！”
“您是伟大的女巫！”
伊莱拉任由帕利抱住自己，她是女巫吗？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是觉得，自己可以让那个伤口愈合。
帕利松开伊莱拉，向客厅跑过去，“菲特琳女君，伊莱拉少媖是女巫！”
“伊莱拉少媖会成为伟大的女巫！”
伊莱拉望着帕利跑过去的方向，明明，明明离她那么远。
隔了十八年。
白色的帷幔又重新出现在伊莱拉的眼前，她静静地注视着，眼睛还在无声地流泪，很浅，很浅，浅到伊莱拉不愿意发现。
十岁。当她觉醒名为治愈的女巫天赋时，却发现她根本救不了患病的帕利。
帕利像葡葡木被拦腰折断一样离她而去了，治愈巫术治愈不了帕利，帕利也无法看到她好好长大了。
一个美梦，无法成真但伊莱拉已经释然的美梦。
伊莱拉不在乎菲特琳的爱，梦里的帕利依旧那样开心就足够了。
伊莱拉起身，她拿起奥斐制作的美梦药剂，又喝了下去。
看样子，她也许会睡到中午了。
“伊莱拉教授！”
“您是去黛娜教授的办公室吗？”
“伊莱拉教授，黛娜教授正在等您，您请进。”
伊莱拉的步子很快，她怀里还抱着书，以及一封信。她推开黛娜办公室红棕色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黛娜。
黛娜坐在沙发上，温声询问：“这么急？”
伊莱拉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书和信，“老师，不急也没有办法。学院里要留住我，不同意的我辞职请求，贝塔院长甚至要给我提高工资。”
伊莱拉端起桌子上的红茶，吨吨地喝了好几口。
“那也没办法，谁让我们伊莱拉这么优秀呢。贝塔院长没有学生，她想把你当作下一代院长培养。”
“老师，贝塔院长为什么不收学生？”
黛娜摇着头，捂着嘴笑道：“她不是不收，而是看上的学生都被人收走了，这个就不用我再打比方了吧。”
伊莱拉把信单独放在一边，“老师，我真的要走了。”
黛娜遮掩住眼底的落寞，“你还是想去利亚姆？想执政？”
伊莱拉蓝色的眸子里只剩坚定，她认真地说着，“老师，我想帮助更多的人。”
“那你应该留在这里，你教出来的女巫越多，你帮助的人就越多。”
黛娜面前的红茶，热气已经消散。玻璃窗外面是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巫们，她们正在室外练习着元素魔法。
黛娜由衷地相信着，教育才应该是最崇高的目标。
“可是，老师，您有没有想过？
有些感知巫术的女巫很容易被埋没，有些平民根本无从得知自己的女巫天赋。”
“那些得知自己女巫天赋的人有些也来不到咱们的克拉森女巫学院，还有一些从克拉森女巫学院辍学的女巫。
教堂永远是她们首要的选择，天赋普通的就那样过了一辈子。”
伊莱拉双手交合，她的语气中也带有一点惋惜。
“老师，女巫永远都是极少数人，她们每个人的志向也都不一样，这里并不少我一个。
我想帮助更多的人，那些受困的女巫，又或者根本只是普通人。”
黛娜叹了一口气，“那你去吧。”
伊莱拉原本准备好了一大堆的说辞。
现在，她和黛娜老师面对面，她听见黛娜老师说，“那你去吧。”
“那你去吧，伊莱拉，我相信你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
以后，如果你有了学生，她们也会像你一样成为优秀的女巫。
去吧，去追随你的理想。
去吧，去践行你的思想。
去吧，去实现你的梦想。
祝你，美梦成真。”
伊莱拉笑出了声，果然，这才是她最想听到黛娜老师说的话。
天亮了，伊莱拉的两个美梦也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伊莱拉：黛娜老师，我确实希望听到您那么说。
媖ying，以少媖用作对年轻女孩/贵族女儿的尊称，前文也已修改[彩虹屁] 冕下、阁下是对女巫的尊称。
女君是爵位。
第24章 出发 长大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
下了好几天的雪停了。
“母亲, 您怎么能放心让金希亚去游历？”
梅森特紧靠在诺安身旁，担忧地说。
伊莱拉带着奥斐和金希亚已经上了她们雇佣的马车，金希亚的脸上分明洋溢着喜悦, 整个人充满活力。
黑色镂空铁门的内侧还有金希亚和奥斐一起堆的雪人, 道路是刚清扫出来的, 她们没有留下脚印, 像长大一样, 总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
“怎么不放心呢，那可是伊莱拉。”
马车逐渐远去, 驾车人挥动鞭子的声音还在拐弯处回荡。
诺安的目光也随着马车逐渐远去，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眉宇之间流露出轻松的神色, 话音和缓。
“梅森特, 你也应该相信金希亚。
我们能给她的都给她了, 现在, 她想要的那些是我们给不了的。金希亚，她要成为伟大的女巫。
是该让她自己去学习, 去游历。”
她们就站在城堡的门口聊着金希亚, 从金希亚小时候的趣事，到金希亚觉醒女巫天赋的时候，再到金希亚向她们展示魔法的时候。
金希亚呀, 自己觉醒了读心巫术，却谁也不告诉, 偷偷听每个人的心声, 直到她承受不了那些心声。
诺安根本舍不得责怪金希亚，她只是想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虽然顽皮, 但是足够自信，那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金希亚现在不就掌握了读心巫术了吗？
时间就像无法跨越的鸿沟，金希亚就像是突然长大的。
金希亚的人生现在只度过了十三年，而这十三年不仅占据了诺安人生的近三分之一，同样也是诺安人生的重要部分。
金希亚她，总要去追逐自己的太阳。
门外又停了一辆马车。
利贝商会的送信员急匆匆地跑过来，她扬声道：“家主，伊莱拉冕下的信！”
诺安的眼里有一点疑惑，伊莱拉应该和她的师妹说过情况了吧，怎么还有信寄过来。
“是谁？”
梅森特也好奇地看向送信员手里的那封信。
“家主，是从克拉森女巫学院寄过来的，寄信人是黛娜·卡列宁。”
金希亚抚摸着她的空间储物戒指，只觉得扬眉吐气。
创世母神在上，母亲终于答应送给她一枚空间储物戒指，据说还是伊莱拉老师亲手制作的呢。
诺安还在里面给她放了很多有用、常见的魔法道具。
当然，为了简便，金希亚少带了很多她在生活中常用的物品。
“老师，我们要去奥列弗王国的加布市吗？”
奥斐紧了紧自己背上的灰色包袱，手里拿着金希亚给的地图，用手指从明都指向加布，看起不来并不近。
伊莱拉撇了一眼地图，“我们先南下，这辆马车会把我们送到格雷王国与奥列弗王国的边界——可达市。
之后我们再进入奥列弗王国的加布市。”
金希亚和奥斐挨着，一起在看地图。
金希亚问：“老师，那要多久才能到可达市？”
伊莱拉挑开马车的帘子，外面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最快的话也要两天半，慢的话四天。”
“阁下，我们夜晚的下一站在纱石小镇停下怎么样？”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伊莱拉和驾车人一问一答，无所事事的时间从金希亚的手心里飞快地溜走。
马车在纱石小镇停下了。
金希亚面露疑惑，她指着纱石小镇的石牌问：“老师，我们要住在里面吗？”
里面的房子用石头围了一圈，看上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虽然说屋顶上都被雪覆盖，根本就没有什么生气。
天快黑了，她们必须要找到借宿的地方。
伊莱拉不以为然，“金希亚，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还可以睡在马车里，不过那样容易生病。如果是春夏，我们就可以直接睡在地上。”
第一家，没有人回应。
第二家，一个小女孩飞快地关上了门。
第三家，一个老年人充满戒备地盯着她们。
伊莱拉在金希亚的摇头反对中，有礼貌地跟那位姥姥告别。
第四家，第五家，第六家……
她们挨家挨户地敲过去，又在金希亚听到的戒备、不情愿、想偷钱等各种各样的心声中离开。
“老师，她们一点都不淳朴。”
金希亚的语气不仅不理解，还带着一丝谴责。
伊莱拉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小镇上大部分人都是小孩和老人，根本就没有青壮年，很难和她们沟通，即使要先塞给她们银币，她们也不愿意。
有的则是想从她们身上拿到更多银币。
“那是她们的选择，我们无权要求什么。”
奥斐在最里侧的雪里走着，留下了长长的一串脚印。
她在摩恩小镇时，就这样和她的邻居小安玩耍。
她问伊莱拉，“那老师您为什么不说明您是女巫，我想她们一定会很乐意的。”
伊莱拉走在前面，她们又停在一所房子的门口。
“奥斐，女巫也不是万能的。我想，你们应该多认识一些人。”
奥斐的眉头微皱，她有点不太理解伊莱拉的话，因为从她是在对女巫的崇拜中长大的孩子，她所见到过的每一个人，也都是这样的。
“咚咚——”
门上的铜环自己敲动着，在夜里格外清晰。
“吱呀——”
一双带着怯意和提防的眼睛出现在伊莱拉面前，是一个小女孩，大概八九岁。
伊莱拉低着头看着她，刻意放缓了语调。
“您好，我们坐马车经过这里，想借住一晚可以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会以一银币作为报酬。”
小女孩对着伊莱拉手里的银币露出渴望，她还是缩在在门缝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伊莱拉，又疑惑着看了一眼后面的奥斐和金希亚。
[一银币！她们……看起来却是不像坏人，不过镇子里之前被偷过，还是警惕些好。
不过那可是一银币，也许妈妈的病就可以治了。要不要问问姥姥。]
小女孩又啪一下把门合上了。
伊莱拉看向金希亚，后者肯定地对她点了点头。
那就是有希望。
“姥姥，门外面来了三个要借宿的，她们说要给一银币呢！”
卢顿一听就明白芬勒的心思，这孩子总挂念着约蓝的病，家里目前的收入全都靠她撑着，芬勒虽小，却也总想着为她分担。
她们家里没有点灯，天黑了，卢顿只听见另一个房间里总传来约蓝的咳嗽声。
她迟疑着问芬勒，“你看着她们怎么样？”
芬勒又回忆了一下伊莱拉她们的衣服，还有表情。
“她们穿得很好，说话说您好，后面的两个女孩比我大一些，看起来不像是有问题的。”
卢顿心里有了数，“那你就在去让她们给你写五个字。”
芬勒不理解，“可是姥姥，我不识字。”
“你不认识字，她们认识就行了，你看着字迹整齐，那才是真正的贵人，才是真正要借宿的。”
芬勒半信半疑地走回门口，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纱石小镇的青壮年都在明都务工，再加上之前镇子里被人骗过的事情，她们对这种事的警惕心非常高。
但是芬勒家缺钱，她家没有主要劳动力，全靠奶奶卢顿做一些手工活，约蓝又生着病。
芬勒鼓足气势又打开门，那三个人果然还在外面。
她试探着说道：“你们谁能写十个字，让我看看？”
她有些担心，[我直接把五个字说成了十个，但是不管几个，对于真正识字的人来说，这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金希亚看向奥斐，奥斐自觉地从她的包袱里拿出了今天的练字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几十个字，那是奥斐为了不浪费纸。
芬勒有些咂舌，她掂着手里轻薄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横是横，竖是竖。
[她们真的会写字。虽然我不识字，但这也就像姥姥说的一样，看起来是下过功夫的。]
金希亚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芬勒和伊莱拉都看向她。
伊莱拉对着金希亚摇了摇头，金希亚收了声，包括她所听到的心声，不能再听了。
芬勒将纸还给奥斐，把门打开。
“进来吧。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睡在西边的房间里，我和姥姥会腾出一间房间给你们。”
屋子里很黑，金希亚紧跟着奥斐。
芬勒带她们摸索到桌子前，奥斐眼前的画面才被烛火点亮了。
那是一个老人，她坐在简陋的木桌旁，细长的眼睛无波地看向伊莱拉她们。
金希亚拽着奥斐的衣角，莫名地感到头皮发麻。她侧着头看向另一边，好像还有人在咳嗽。
“女士，劳烦您了，这是一银币。”
伊莱拉率先开口，将一银币放在了桌子上，银币的在微弱的烛光下也依旧折射着光泽。
卢顿示意芬勒将桌子上的一银币收起来，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干枯的老藤被砂纸磨过。
“您不必客气，如有不便之处，请多谅解。你们今晚可以暂住在这儿。”
伊莱拉跟着步履蹒跚的卢顿走到了房间里。
奥斐和金希亚向卢顿道谢，“多谢您。”
卢顿摇了摇头，吹灭烛火，领着芬勒走向了另一个房间。
奥斐关上门，“老师，那边那个人……她，她是很浅很浅的粉色，快要靠近白色了。”
伊莱拉点燃一根火柴，她环视了一下房间，唯一的家具是床和一个柜子，床并不大，看来她还是睡在地上，让奥斐和金希亚睡在床上吧。
不过总算比直接躺在雪地里睡觉也好，明都周边的消费还是很高。
车厢里也无法躺下那么多人，驾车人一个人躺在那里就占去了一半。
“嗯，奥斐，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奥斐低着头，“我知道老师。”
“别想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间。你和金希亚睡在床上，我睡在地下。”
伊莱拉随便在地上铺了一层油布，又拿出一床被子，这是梅森特给她准备的。
“快睡吧，如果现在还不睡的话，那就要到明天了。”——
作者有话说：金希亚：老师，我举报，她们一点儿也不淳朴！
第25章 赶路 女巫的直觉就是母神的指引。……
芬勒早晨起来的时候, 她发现桌子上又放了五银币。
她疑惑地走向伊莱拉她们借住的房间里，她推开门，里面干干净净, 已经没有人了。
她拿着那五枚银币发呆。
创世母神在上, 她们是遇到了好心人了吗。
今天的太阳更大, 但也比昨天更冷。
路边还有着残存的积雪, 好在路上没有结冰, 她们一路走过来，行程还算快。
奥斐和金希亚都戴上了围巾, 她们俩看上去很像异母姊妹，一个戴着深绿的围巾，一个戴着浅黄色的围巾, 她们在马车的厚厚的帘子下面眺望着远方。
她们已经走了三天了, 每天晚上都顺利地找到了借宿, 不过今天傍晚就应该能够到可达市了。
金希亚暗自雀跃着, 终于可以住旅馆了！
可达市作为格雷王国和奥列弗王国的边界线，交通发达, 人流量也算得上大。
不过因为冬天, 再加上奥列弗王国魔物边界又有暴动，最近往来的人少了一些。
“对，奥列佛王国的魔物边界不太平呢, 咱们这边离她们的魔物边界也算近，但见不到她们人了。
生意不好做啊, 说到底, 我应该跟着我妹妹她们移居门塔罗的。”
中年女人一边喝着热乎的浓汤，一边和伊莱拉搭着话，她是这家餐馆的老板, 听到伊莱拉问话，索性就和她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您的生意还好，不像那些在边界上搞马车运输的，既然奥列弗的魔物边界不太平，想来她们也没有什么客人了吧。”
伊莱拉的目的正是穿过格雷王国和奥列佛王国的边界，去往加布市。
这个老板很热情，也许能通过聊天得到一点消息。
“什么您不您的，你叫我雷昆就行。
那你可说对了，听说现在价格都降到了五银币，都没有人改变计划出行呢。”
雷昆的声音嘹亮，得到了餐馆里其她人的回应。
雷昆放下手里的碗，炯炯有神的眼睛向外面瞥了一眼，“我看你们像是从外地来的，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跟我说。”
伊莱拉嘴角上扬，她认真回答道：“那就谢谢了。”
“喂，老板！上两份奶油浓汤！”
雷昆端起碗，急忙起身，向伊莱拉笑了笑，先去忙活了。
她们旁边桌子上的客人还在唠嗑。
“我今天听见利贝商会那边在街边喊话上新品了，好像是什么空间魔法道具。”
“唉，这种东西，也就是给那些有钱的贵族用的。”
“她们在造势呢，专门有人讲解，说是……说是一位叫伊莱拉的女巫冕下制作的。
不少人虽然买不起，但都围着看，可神奇了，就这么拿出来，就消失了，还能凭空拿出东西来呢。”
她用动作比划着，“这个伊莱拉冕下可真是厉害！”
她的同伴附和着，“呀，不行，着你这么一说，我回头也想去看看了，咱们从来就没见过。女巫大人可真是厉害！”
金希亚听得津津有味，她小声地在奥斐耳边说道：“她们夸老师呢。”
奥斐在那边两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了，她用手指捏了捏金希亚的衣角，示意金希亚快把汤喝完。
创世母神在上！
金希亚最不喜欢的食物就是奶油浓汤，但这家店里只有奶油浓汤，或者说可达市的招牌就是这样。
餐馆的门沿上，一滴又一滴的水珠顺着冰棱下洛，它们落在石板上，汇成很浅的一小滩水。
门口有人进进出出，一阵寒风又朝着她们席卷而来，还好她们穿的厚。
奥斐扭过头，金希亚正苦着脸，小口地喝着奶油浓汤。
“老师，我们要在可达市再待一天吗？”
伊莱拉放下勺子，双手缠绕着，在额头上轻点了三下。
片刻后，她做出了决定。
“不，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我们要连夜赶路，第二天得这个时候，我们要到奥列佛王国边界处的离风小镇。”
奥斐疑惑道：“这么快？”
伊莱拉转着手腕，她把目光投向帘子缝隙处所展露出一角天空，平和地说道：“母神的指引必须遵循。”
奥斐若有所思，伊莱拉老师那是在借助母神的指引吗？
伊莱拉一眼就能看出奥斐的疑问，“女巫的直觉就是母神的指引，当你们遇事不决时，同样也可以这么做。”
金希亚实在喝不下去了，“老师，我想我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伊莱拉她们又再度坐上了马车，前往离风小镇。
“这个离风小镇，人怎么不多？”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人身上，金希亚走在前面，影子跟在她的后面。
明明天气很好，她们从外围走过来却没有看到人。
这个离风小镇的人难道很少吗？
屋子里藏着很多粉色的点，奥斐低着头踩着金希亚的影子，如果说纱石小镇是在夜晚，又因为遭遇过同样的事情，所以防备心才格外的重，那么离风小镇呢？
她们的房子是红砖和木头垒起来的，和秘罗小镇比起来，这里离魔物边界的距离并不近，确实很有防备意识。
伊莱拉转身，一阵风吹拂而过，她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屋顶，瓦片上有一只黑猫在伸着懒腰。
“老师？”
奥斐侧过头看向伊莱拉，伊莱拉打着哈欠，连夜赶路太累了。
“嗯，金希亚，你觉得这里会有旅馆吗？”
走在最前面的金希亚被叫到名字，她不太确定地将目光投向整齐的街道，又绕过一个弯。
“老师，按照常理来说，边界线周围客流量大，旅馆有盈利空间。”
金希亚眯起眼睛，她的手放在眉梢上，前面的十字路口有不少人聚在一起。
“前面有人，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
伊莱拉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只黑猫一眼，跟上了奥斐的脚步。
她看似闲谈，“你们有没有练习过沟通魔法？”
奥斐摇了摇头，“您不是说这个魔法是消耗比较大，只能得到一些提示或情绪反馈，而且只针对一些小动物吗？”
“是这样的，但也要熟练掌握，因为它有时候会很有用。我们可以从小动物那里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
如果什么都得不到，那就足以说明问题。
金希亚有礼貌地向她们询问了镇上的旅馆，她向伊莱拉和奥斐挥手，又小跑回伊莱拉面前。
“老师！奥斐！我问到了，我们走过了，应该在前面那个拐角处，右拐的，她们说再往前走就是了，那是镇上唯一一家旅馆。”
奥斐抚平金希亚头顶翘起的头发，“那你有问别的吗？她们怎么聚在那里？”
“我没有。”
金希亚被奥斐问住了，她纠结地看向伊莱拉。
“没有就没有吧，我们先去休息，其她的事情可以回来再问。”
伊莱拉老师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这个镇子就确实有一些是需要她们问清楚。
金希亚指着路，“老师，不过，她们的眼神确实有一点奇怪，也不像是防备，就是有点出乎意料？”
金希亚的尾音上扬，带着一点疑惑，她也说不出不对的地方。
伊莱拉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可能是最近边界线上没有人员往来吧。
金希亚，不要动你自己的金币，用我交给你的钱袋来付咱们三个人的花费。”
伊莱拉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她们走进了镇上唯一一家旅馆。
黑猫在街角发出喵喵声，它优雅地舔着自己的爪子，盯了好一会儿，又轻盈地爬上屋顶。
它向镇子的南边飞奔而去。
黑猫落在瓦片上却没有任何声音，它踩着边缘的瓦片，尾巴在身后晃来晃去，跳到了门框上，又跳在了窗台上。
它的尾巴卷成一团，轻轻地扣着门。
没有回应。
黑猫呲着牙，又不耐烦地撞了几下，它绿色的眼睛看向院子里的铁叉，尖锐的铁叉硬生生扎开了窗台上的木头，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孔。
黑猫灵活地从孔里钻过去。
不出意外，米拉妮悠闲地坐在躺椅上，摆弄着手里的魔法道具。
“喵喵喵——”
[你怎么不给我开门。]
米拉妮一只手直接提起黑猫，在它鼻子上轻点着，“怎么，你这不是能自己进来吗？”
她空洞的灰色眸子注视着黑猫，另一只手又一下下地抚摸着黑猫光滑的背部，这让伪装成黑猫的莫汀黑毛竖起。
[够了，我又不是真的猫，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变回来，不是你让我去今天监视外面的吗？]
米拉妮松开她，她合上眼睛，并不在意莫汀的话，她只是随手塞给莫汀一瓶伪装药剂，将莫汀打发出去不碍眼而已。
要不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是不会满足于仅仅用家畜喂饱变形兽的。
“说吧，你这样跑回来，都看见什么了？”
莫汀的心声嘈杂，米拉妮用一只手扶着额头，“慢点说，你应该知道的。”
莫汀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她有些害怕这样的米拉妮。
[有女巫来了，她们一共三个人，很有可能都是女巫，最年长的那个好像发现我了。]
“你跑开了？”
[没有，我还跟过去看了一下，她们住在镇上的唯一一家旅馆里。]
“那你怕什么？”
米拉妮睁开眼睛，看向莫汀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赞成。
[不是说好了今晚让我走的吗？我快开学了。]
“叮。”
米拉妮随意地将她腿上的道具扔在了桌子上，“嗯，你走吧，莫汀。”
她的声音像是贴着牙齿，刻意放缓了速度而迸发出来的。
莫汀忍不住被猫咪的习惯影响，四只爪子紧紧地挠着木地板，警惕地看着米拉妮。
“哦，我是说真的，那只变形兽，我会带走的。”——
作者有话说：米拉妮：怎么？你这不是能自己进来吗？
第26章 事件 根本没有任何困难能难倒她。……
伊莱拉睡了五个小时, 她下楼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奥斐和金希亚正坐在旅馆一楼的桌椅上讨论，她们的面前放着白面包以及熏肉。
“老师！您醒了！”
金希亚向奥斐倾倒的上半身瞬间坐正，她欣喜地说着, “我们从老板那里打听到了离风小镇最近的事情。”
她把另一份白面包切开, 并用刀叉将两片薄薄的培根放了进去。
金希亚小声喃呢, “您如果还没有醒的话, 我和奥斐就要上去叫您了。您说过的, 您要按时吃饭。”
伊莱拉坐在她们对面，轻笑道：“当然, 不按时吃饭可是一个坏习惯。谢谢你，金希亚。”
伊莱拉又用餐刀将白面包切成小块，“说说吧, 是什么事。”
金希亚顾不得用餐, 只有想一探究竟的好奇。
“我们下午见到那一帮人, 她们聚在一起是因为在商量该怎么解决最近家畜减少的问题。”
奥斐补充道, “老板说，她们镇子上好几天了, 夜晚总会有家畜惨叫, 再一出门就只有一地的鲜血。”
“镇上的青壮年会在夜晚巡逻，有的说什么也没看见，有的说看了一只老鼠, 还有的说看见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背影。”
伊莱拉咽下干噎的面包，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她对上了两双关心的眼睛, “嗯, 你们做得很好。”
“老师，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奥斐看着伊莱拉风轻云淡的动作有些疑惑，下午, 伊莱拉老师明确和她提过沟通魔法，老师是通过小动物得知到的吗？
不过，伊莱拉老师大部分时候好像都是这个样子吧，根本就没有任何困难能难倒她。
“有所猜测，毕竟，你们也看得出来这个小镇除了主街道上聚集的青壮年以外，在白天都没有人出门。”
金希亚渐渐回忆起了那些不合理之处，“一路走过来，明明外面的院子里有投食槽，却没有牛羊。”
伊莱拉的水杯里又重新充满了水，水通过她的掌心逐渐变得温暖。
大量家畜都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吃了。
那一只在屋顶上大摇大摆的黑猫就显得格外奇怪，而且它还是一只没有任何回馈的黑猫。
“你们觉得会是什么？”
金希亚双手拿着白面包，肯定地说：“魔物人。”
奥斐又回忆了一遍旅馆老板的话，确实不像普通人所为，受人尊崇的女巫似乎也做不出这种事情，从奥列弗魔物边界跑回来的魔物人，有可能吗？
伊莱拉老师和达卡女巫说过，这种事件极少，她们已经遇到过一次，这一次还是吗？
伊莱拉的视线看向奥斐，静静地等待着奥斐的答案。
“老师，如果奥列弗王国的魔物边界正在暴动的话，那些人根本就无法回来，除非是逃兵。
但镇民们描述的形象变来变去，很像……很像您给我们讲过的一种魔物。”
奥斐停顿了一下，她不确定地和伊莱拉对视着，猜测道：“我想也许是变形兽。”
如果这个猜测能够得到证实的话，那么将会有新的问题。
伊莱拉颔首，“不错的猜测，你们两个先吃饭，晚上跟紧我。金希亚，你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使用魔法道具。”
“只不过有一点，那就是不要依赖它们。”
当伊莱拉带着奥斐趴在屋顶上，金希亚感到自己的额头在隐隐作痛，伊莱拉期待的目光实在是让金希亚难以决策。
金希亚有些呆滞地看着伊莱拉和奥斐，“您是说我们要趴在屋顶上吗？”
金希亚：难道就没有更体面一点的方式了吗？
“这里的视野最好，而且旅馆老板不是说就附近的这一片的家畜还没有遭遇过类似的情况。
她们已经把羊羔牵进了房子里，如果我们在地面上，藏在掩体后面，它会很容易逃掉。”
金希亚调动风，她的身体还是有些不稳，在颤动中缓缓升高，双脚已经离地面有很高的距离了，但是她必须要移动到屋顶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又摇摇欲坠。
风又稳稳地拖住了金希亚，把她带到了奥斐身边。
她们都穿着黑色的女巫袍，据伊莱拉所说，这样行事遇到突发情况会更方便。
金希亚两只手紧紧地拽着瓦片，伊莱拉老师也没有说到底是魔物，还是魔物人。
金希亚猜测是魔物人，因为，魔物人还未彻底魔物化的阶段不会吃人，而是吃动物血肉，所以应该是被变形兽污染的人类。
奥斐闭上眼睛，只有粉色的点。
伊莱拉没有说话，她又想起那只黑猫，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打草惊蛇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奥斐不一定能够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但如果对方极为自信，也未尝可知。
话又说回来，实际上，在二十年前屏蔽魔法道具被发明出来以后，随着应用推广，大多女巫在行事时都会带着屏蔽魔法道具。
感知巫术和读心巫术都被局限着，但奥斐感知到魔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除非对方丧心病狂到给魔物也戴上屏蔽道具。
冬天的夜晚很冷，奥斐里面还戴着围巾，她缩在女巫袍里，四肢微微发凉，深绿色的眼睛来回扫视着，没有声响。
现在大概是半夜十二点，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小时了，伊莱拉老师说她们要守株待兔。
只是，那个作恶的魔物还未出现，难道不来了吗？
同样在等待时机的还有米拉妮。
米拉妮的身量很高，她在不远处的街道里侧着身，漆黑的夜里没有影子，她被阴影包裹着。
“去吧，最后一餐，吃完，我们就走。”
变形兽蜷缩在米拉妮脚边，它像是听懂了米拉妮的话，化为一只灰色的小鼠，很快消失在米拉妮的视野中。
女巫，现在加布市强大的女巫应该在边界线，想来这三个外来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米拉妮的背抵着墙壁，边界小镇上的人不动，让变形兽饱餐一顿总不成问题了吧。
她的右手指尖敲击着墙壁，以防万一，她带着屏蔽魔法道具，这样查不到她身上来。
不过，在米拉妮的预设里，那是不太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一个黑点正在向前面靠近。
这个黑点很大，比上一次要大很多，奥斐感到了不同寻常。
奥斐压低声音，“老师，它来了。”
伊莱拉看不见，她问奥斐：“具体的方位能感知到吗？”
奥斐用手指着第二排右边的第二所房子，“大概朝向是在这里，有可能是斜着传过来的。”
“老师，黑点很大，但是我们的眼睛是看不到。”
伊莱拉仰起头，确切地说道：“变形兽，也许是变成了很小的动物，老鼠一类的。”
她又严肃地交代着奥斐和金希亚，“你们两个不要动，保护好自己。只要发现不对，就要用我给你们的防御魔法道具。”
奥斐和金希亚在她认真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伊莱拉得到她们的肯定后才轻缓地向奥斐所指的方位过去，必须要轻，把魔力的波动降到最低。
她紧靠在房子右边的围栏旁，最好的时机是等到变形兽出来，这样应该还是会惊扰到镇民，这里的房屋太密集了。
伊莱拉抬头看向奥斐和金希亚的藏身地，在这里看不清楚，只是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不过她们都带着屏蔽魔法道具，就算有感知巫术的女巫也应该发现不了她们。
房子里传来羊羔痛苦的叫声，伊莱拉根据声音的来源迅速靠近前面，人的说话声也逐渐变得清晰。
主人家被吵醒了，变形兽要出来了。
一团灰色的影子飞快地从墙壁处的小洞窜出，它的速度很快，快到伊莱拉只看到灰色。
但伊莱拉更快，风墙立刻升起，她将自己和变形兽四面包围在了一起。
在屋顶上趴着的金希亚有些担心，“奥斐，你能看到吗？我什么也看不到。”
“能，那个黑点的速度放慢了，停留在原地，又左右转着，像是被老师困住了。”
金希亚探着头，只有轮廓，离她近一点的地方还能看清晰，但是夜晚太黑了。风声和说话声在她的耳边，但唯独没有打斗声。
“这么快？不愧是伊莱拉老师。”
伊莱拉打了一个响指，她从容地迈着步子，风墙随着她的脚步，一步又一步地向变形兽逼近着。
变形兽是高等魔物，它因能力而得名，风魔法和空间魔法是锁定目标后，对付它们最有力的魔法。
如果是往常，伊莱拉一定会在牵制住魔物后，直接利落地用风箭刺穿它们的脑袋。
但这一次不是往常，一定有女巫在背后操控着。
变形兽吱吱呀呀地低吼着，它褪去了灰色小鼠的外衣，开始显露真容。
它的双目无孔而漆黑，表皮带刺，较短的四肢都按在地面上，像是在蓄力，又警惕着伊莱拉的靠近。
“不躲了？那就让你的主人过来，你的叫声她总是能听到的吧。”
变形兽的声音尖锐，也同样惊扰到了镇子上的居民。
附近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都出来了，她们骇人地捂着胸口，不由得向后退步，但又看到了穿着女巫袍的伊莱拉。
“创世母神在上！是女巫大人，天呐，我们有救了。”
“女巫大人！”
“是女巫大人，难道这几天吃家畜的一直是这个……这个可怕的魔物？我的天姥姥啊！”
太嘈杂了。
周边的人家悉悉索索，说话声越来越多，那边又传来了变形兽的嘶吼。
被发现了。
米拉妮不假思索地朝着变形兽的位置跑过去。
保险起见，她做了简单的伪装。
但是带着变形兽全身而退，她还是能做到的。
“嗯。”
伊莱拉的手指飞快地指向变形兽的头。
破空声，无形的风箭动穿了它的头颅，变形兽僵直地倒在地上，四肢变得无力，双眼还紧盯着伊莱拉，那漆黑的眼睛里沾上泥土，只剩漆黑。
黑色的衣角出现在转角。
伊莱拉直接从空间储物戒指里拿出独立空间魔法道具，扔向米拉妮。
米拉妮灰色的眸子在兜帽的遮掩下，不可置信地望向伊莱拉，那个人，竟然这么利落地杀了变形兽吗？
短时间内，她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魔法，没有武器但有痕迹。
她下意识屏蔽了普通人恐惧又慌乱的心声，听不到伊莱拉的心声，没有任何可用信息。
来不及思考了，米拉妮无从得知伊莱拉向她扔过来的是什么。
她不能被困住，既然变形兽已死，米拉妮就没有必要在额外生事。
她们找不到她的。
米拉妮直接使用了一次性空间传送魔法道具。
转角处泛起亮眼的银光，后脚跟上的风刃砍了个空。
这一连串的变故都让周围的镇民吓得不敢出声。
伊莱拉呼出一口气，反应真快，浪费她一个独立空间魔法道具。
这个人半遮半掩，连照面都没有就直接传送走了，估计也是有所顾忌。
一次性的空间魔法道具，绝对是白女巫，更别提还用了伪装药剂——
作者有话说：米拉妮：一双蓝色的眼睛，你是谁？
第27章 处理 强大是一个过程。
“它死了。”
镇民们都在街道周围, 许是有风墙的缘故，她们无法靠近。
金希亚眉头微皱，“刚才那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风墙四散而去, 天浓郁得像一片黑幕布。
红色的血从变形兽脑袋上的窟窿里滴落, 落在土褐色的地上, 灰色的表皮上, 红得刺眼。
“谢谢女巫大人！谢谢女巫大人！”
不知道是谁带头第一个感谢起伊莱拉来, 她们都围到伊莱拉身边。
“不必多谢，打扰了大家休息, 我会处理好这只魔兽的尸体。”
伊莱拉安抚着她们的情绪，并拒绝了她们的好意，镇民在伊莱拉的坚定拒绝下, 举着火把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家里。
风环绕着奥斐和金希亚, 她们清楚地听到伊莱拉温柔的声音。
“来这边。”
奥斐和金希亚安稳落地后, 第一时间向伊莱拉小跑过去。
金希亚好奇地看着地上的变形兽, 它只有半人长，灰色的表皮上还带着软刺。
伊莱拉跨过变形兽的脚, 走到前方的拐角, 略带可惜地收起了有磨损的独立空间魔法道具。
风刃在变形兽上刻下空间压缩魔法阵和独立空间魔法阵的字符，当伊莱拉再走回变形兽面前时，它变得只有两个手掌大小, 她把变形兽收回空间储物戒指里。
伊莱拉在地上撒了一些白帆粉末，她有些倦怠地揉了揉太阳穴。
“回旅馆。”
米拉妮沉着脸, 略过阿塞质疑的目光, 缄默着走到西风餐厅的吧台前。
对面第二排的屋顶上还趴着两个女巫，和莫汀说得一样。
那个女巫很不一般，变形兽尽管没有神智, 但好歹也是高等魔物，更别说这只变形兽还为她所用。
“哟，干什么去了这是？还知道回来？”
米拉妮被阿塞打乱思绪，她挑起眉，笑得夸张，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的橘色角堇。
阿塞用火柴点燃香烟，她含在嘴里，意味不明地说着，“又犯病了？”
火焰将角堇的花瓣烧得一干二净，橘色和橘色同归于尽，火光吞噬了那盆角堇，盆栽边上只有烧尽的余灰，米拉妮拽下鲜绿的叶子，在手里用力碾碎。
“不要摆角堇，我说过的。”
米拉妮嘴角的笑像是甜腻的红丝绒蛋糕，笑得刻意。
她微微仰着头，又执拗地审视着阿塞。
阿塞吐出一团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香烟向下抖动着点点火光，没有任何惧意。
“那你应该也明白，你说了不算。”
米拉妮嗤笑，“那你应该也明白，我说的很快就会算了。”
阿塞满不在乎的低下头，烟雾弥漫在她的身侧，又漂浮在她的身前，自顾自地画着圈。
风把烟气搅成一团，它们扑在米拉妮的身上。
“少耍坏脾气，更别做那些可有可无的梦。别以为你比我大五岁，我就得听你的。”
阿塞在桌子上摁灭香烟，细腻的烟灰飞散在桌面上，和花瓣凝成的灰成对角线，她们各占一点，对峙着。
阿塞站着俯视米拉妮，烟雾在她们之间散开。
米拉妮冰冷的灰色眸子低垂着，她根本不会在乎阿塞的话。
“荆棘，你做了什么，你最好心里有数，桑莎的下一代不在你的手里，不要整天和老大唱反调。”
旅馆里。
伊莱拉把变形兽放出来，让它平摊在地上。
“金希亚，你用玻璃瓶装一点变形兽的血。”
“老师，我们为什么要留下它的血？”
金希亚一边问，一边从戒指里找出了一个小的玻璃瓶，攥在手上，她靠近变形兽头颅的伤口，挤压着新鲜的血液。
“伪装药剂，由一位白女巫发明的禁药，它需要变形兽的五滴血，以及想要伪装对象的心脏。”
奥斐和金希亚都瞪大了眼睛，金希亚手上的玻璃瓶倒了，就在它要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一阵风又把它送回了金希亚的掌心里。
金希亚惊呼出声，“那个人是白女巫？”
凯瑞和她讲过白女巫，凯瑞对白女巫的态度是完完全全的反对，她们也会想白女巫一样需要伪装药剂吗？
这只变形兽和那只白女巫是什么关系？
奥斐站在金希亚对面，隔着那只死去的变形兽，她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声音也微微颤抖着。
“那位白女巫是在喂养这只变形兽？”
奥斐闻所未闻，她对这样的事实感到后怕。
伊莱拉水蓝色的眼睛盯着那只已经死亡的变形兽，“或许吧。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她们想要什么。”
奥斐的状态明显不对，她们本身就怀抱着对世界的美好憧憬而贴近着世界。
“奥斐，金希亚，每一天都由白日和黑夜组成，但我们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我们处在中间的灰色地带，即便是受人尊敬的女巫，她们也会出于私欲，蔑视普通人。
但这里不是地狱，是地狱之上靠近天堂，但抵达不到天堂的那一块地方，那是创世母神为人类灵魂而留下的得救之路。”
奥斐想起伊莱拉曾经告诉她的话，伊莱拉老师对白女巫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包容。
“可是，您说过她们只是在坚持自己的正义。”
“女巫是一个很庞杂的群体，不是每个人都会按照一套模板行事，正义的女巫把那些非正义的女巫称为白女巫，而白女巫之中最大的组织是桑莎。”
伊莱拉说得很慢，桑莎像是被她咀嚼后又吐出来的，凭空增添了奥斐和金希亚的疑惑。
“她们有些在坚持自己的正义，但有些对魔法与巫术的使用则无所顾忌，肆无忌惮，也许那对于她们来说也是‘正义’，但对于我们来说显然不是。”
伊莱拉厚重的目光落回奥斐和金希亚的身上，“我希望你们能够坚持自己的正义。”
玻璃瓶的血落了一半，诸多的疑问堵住了金希亚的嗓子眼，她塞上木塞，把玻璃瓶放在一边。
一些疑问又溢了出来。
“老师，我们会需要制作伪装药剂吗？”
金希亚的声音很低落，她不明白，因为伪装药剂所要支付的代价是巨大的，那将会是因一己之私而造成的死亡。
“金希亚，你想成为怎么样的女巫？”
“奥斐，还有你，你呢？”
奥斐想不到伊莱拉老师却问了她们一个看似无关，甚至有些转移话题的问题。
伊莱拉走过去，她放松地坐在椅子上，“我相信，你们在心里都有答案。”
她拿起玻璃瓶，蜡烛的光透过玻璃瓶，为深红色增添了一圈黄边。
“也许有用，也许没用。但我让你们留下来的目的，是正视它。
我相信你们不会因为制作伪装药剂就去杀害无辜的生命。”
“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坚持自己的正义。
当你们足够强大，所有的伪装都是虚妄。既便魔法道具隔绝巫术，你们依然能够锁定目标。”
因为强大，所以无所畏惧。
金希亚的眉头舒展开来，像是种下了一颗种子，她想成为像伊莱拉老师这样强大的女巫，那些有关女巫的一切知识早已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门，她会坚持自己。
奥斐看着那只变形兽，白女巫，为什么这样的“恶”还能够成为女巫。
“奥斐，我们的游历会很长，强大是一个动词，它是一个过程，你不会一直都像现在一样。”
伊莱拉的手掌托起奥斐的脸颊，奥斐那深绿色带着无法理解的眼睛闪过一丝错愣。
奥斐又感到她正在被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包围着，像是安定剂，伊莱拉永远都在前面为她们引路。
镇上的居民都现在道路两旁，给伊莱拉她们指着路。
不少青年的手里都提着各种食物和用具，一定要她们收下。
得知伊莱拉她们要离开小镇，旅店的老板第一时间为她们找寻到了马车，并且还通知了其她人。
所以今天才有这么壮观的场景。
“创世母神在上！感恩您的援助，请您一定要收下！”
“女巫大人，感谢您帮我们解决了魔物之灾，要是它吃人，我们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感谢您！”
“请您一定要收下！”
她们围着伊莱拉三人，热情就像密不透风又重重叠叠的布，她们一定要包裹住她们。
奥斐和金希亚脸上露出无奈。
伊莱拉清了清嗓子，她温声说道：“感谢大家的热情，我们在外游历，无法携带这些东西，不必客气。”
“这些东西，大家带回自己家里就好。”
风吹过每个人的脸，也将伊莱拉的声音送入了她们的心里。
“请不必在意，我们该走了。”
坐在马车上的奥斐和金希亚还在不停地向她们挥手，她们要去加布市的教堂，伊莱拉老师说这件事情要交给教堂处理。
“老师，她们真的很热情。”
相似的场景总会轻易地让人回忆起曾经，奥斐就是坐在类似的马车上远离了家乡，那一次她没有挥手。
也许，有所留恋的告别总会被时时记起。
如果克里已经收到信了，那克里就会知道她的女儿长大了，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因为她们感激女巫对她们的帮助。”
伊莱拉斜着依靠在车厢里，她控制着周围的风，“她们不知道白女巫的存在。或者说，对于普通人，女巫就是女巫。”
金希亚的胸前垂着两个辫子，“白女巫不是会有一些做恶的人吗？”
“是啊，但没有女巫希望只是因为白女巫，就要让女巫的名声与地位一落千丈。”
伊莱拉仰头看着天空，太阳格外刺眼。
“白女巫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白女巫的，是选择，她们的选择不同，与她们对立的女巫就把她们称为白女巫。”
车厢里沉默着，奥斐和金希亚也学着伊莱拉的样子看向天空。
天空很高很高，洁白的云朵随着她们一起移动，翻滚着向前，云朵的前面还是云朵。
她们还要走很长的路——
作者有话说：伊莱拉：请不要苛责自己不够强大。
第28章 教堂 母神赋予的权柄具有利她性。……
“您好, 请问阁下有什么需要？”
露比刚刚在大厅里讲完《创世母神录》的第一章，迎面就遇到了穿着女巫袍的伊莱拉。
此时会众都已经散场，露比也搞不清楚这位女巫的来意。
她指引着伊莱拉三人来到教堂里的女巫商谈室, “您如有要事, 请尽管吩咐我。”
“咚。”
露比的心揪着, 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急切地转过身, 向门口张望着, 但让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伊莱拉的脚边竟然有一只魔物？
露比脸上都是惊讶, 她问：“您……您为魔物而来？”
伊莱拉点头，“昨晚，我在离风小镇意外发现了这只变形兽, 这件事情比较复杂, 劳烦您为我们引见一下主教。”
露比双手交合, 默念了一句创世母神在上。
变形兽？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魔物名字。
这只魔物, 它的双目无孔而漆黑，表皮带刺, 看样子, 绝对不是普通魔物。
想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请您稍等片刻, 我立即向主教汇报。”
露比转过身轻轻关上门。
奥斐打量着这间女巫商谈室，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放置了两个沙发和一张桌子。
“老师, 她不是女巫。”
“嗯, 教堂和女巫管理协会一样，有很多职位并非由女巫担任，基础职位反而是由受过教育、信仰坚定的普通人担任。”
奥斐听到教育这两个字, 教育确实非常重要，但是有很多人，她们无法接受教育。
露比大步走向最里面的主教间，她缓和了一下心神，扣门。
“请进。”
在得到主教托萨尔的允许后，露比推开门，恭敬地向托萨尔行了教礼，她叠合的双手放在腰间，语速较快地向托萨尔禀报着问题。
“日安，托萨尔主教。有一位女巫阁下昨夜在离风小镇捕捉到了一只变形兽，她想和您聊一下具体情况。”
托萨尔原本正在写字的手一顿，她立刻松开笔，深邃的眉眼望向低头汇报着的露比，她反问道：“变形兽？”
露比停顿了一下，肯定道：“那位阁下是如此说的，她的脚边确实放着一只魔物，凭空出现的魔物，像是用了什么魔法。”
“那只魔物……双目漆黑，灰色的皮上带着刺。请主教大人谅解，我并不认识魔物。”
托萨尔站起身，表情凝重，她向露比摆着手，“没事，我会过去的，那么，请你继续值班吧。”
离风小镇是离格雷王国最近的小镇，各国在教堂的监督下签订了和平协议，近五十年都相安无事。
离风小镇突然出现高等魔物？
是从魔物边界混进来的？
托萨尔的步子迈得很快，短短一分钟，她的责任感已经让她在脑海里闪过了好几种想法。
“扣扣扣——”
伊莱拉示意奥斐去开门，应该是主教来了。
“请问您……”
托萨尔的目光先落在了给她开门的奥斐身上，而后是坐在沙发上的伊莱拉和金希亚。
伊莱拉？
“您好，主教。”
奥斐双手交叉，在额头上轻点了三下，“创世母神在上！”
奥斐的声音唤回了托萨尔，托萨尔以同样的动作回应了奥斐，“母神会庇佑祂忠诚的信徒。感恩创世母神！”
托萨尔跟着奥斐走到沙发边上，她遏制不住自己的喜悦，“伊莱拉？”
闭目养神的伊莱拉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睁开眼，她站起身，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看见托萨尔。
奥斐和金希亚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托萨尔白发既短又整齐，身上的主教紫袍也显得她格外有威严。
她乡逢故知。
“您怎么在这儿？”
托萨尔的笑得轻松，她坐得端正，身上的主教紫袍没有一丝褶皱。
“我正在想变形兽是怎么回事呢，谁知这孩子给我开门后，竟然看到了你。”
她的语气带着感慨，“我听黛娜说，你后来独自在落日森林修行，怎么又出来了？”
许是受到托萨尔不自觉的影响，伊莱拉也忍不住坐直身体。
这样的托萨尔让伊莱拉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她还在克拉森女巫学院上学，受托萨尔教导的时候。
伊莱拉听到黛娜老师的名字，心脏一紧，她不知道黛娜老师会怎么和她的朋友们谈论自己。
“如您所见，我正带着我的两个学生游历。”
托萨尔慈爱的眼神看向奥斐和金希亚，她们却都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好孩子。”
托萨尔往日里板着的脸上如今也有了不少皱纹，任何人都无法抵挡时间，伊莱拉遮住眼底的落寞。
“那您呢？您是怎么到奥列弗王国这边的边界城市里来的，您不应该是在伯斯王国那边的总教堂吗？”
托萨尔不改笑容，什么事也没放在心上，“你知道，奥列弗是我的家乡，我想来的。”
“我请求维恩大主教把我调来了这边，这里需要我。”
伊莱拉不相信这个理由，但是没有关系。
托萨尔并非意气用事的人，恰恰相反，托萨尔教授正是一个耿直坚毅、勇敢追求的女巫。
这件事情能够交给托萨尔，伊莱拉更加没有顾虑。
变形兽横在桌子的右边，托萨尔无比确定这就是变形兽。
“你在离风小镇发现的？”
“嗯，我和我的学生们一起。我跟随母神的指引赶到了离风小镇，刚开始进入小镇之后，就很不对劲。
街道上的人没有人，院子里喂养家畜的地方也没有家畜。”
伊莱拉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全盘托出，至于怎么处理，那都是教堂内部的事情了。
“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强烈的注视感，一只黑猫，它不躲也不闪，在屋顶上看着我们。我使用了沟通魔法，但没有任何回馈。”
托萨尔在伊莱拉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她明白伊莱拉的言下之意，“伪装药剂？”
还有另一种极低的可能性——魔力操控。
相比于伪装药剂，能够做到魔力操控的女巫少之又少，这样的魔法已经很久都没有现世过了，托萨尔更倾向于是伪装药剂。
“我想是的。我的学生们向旅店老板打听了镇上最近的情况，初步判定非普通人所为，大概率与魔物有关。”
“在杀死这只变形兽后，有一个黑衣女人出现，她没有穿女巫袍，像是来带走这只变形兽的，但她看到死亡的变形兽后，直接使用了一次性空间传送魔法道具。”
托萨尔仔细分析着伊莱拉所叙述的事情经过，她不经意间皱起眉头，眼角的细纹也跟着皱起，她的目光锐利。
“这件事很复杂，伊莱拉，你觉得是白女巫吗？”
“很有可能。”
“一般来说，一次性空间传送魔法阵与大型传送魔法阵绑定，空间传送魔法阵本身有距离限制，那么她的背后一定是一个势力。”
托萨尔双手撑在桌子上，“但她又是如何控制住变形兽的？高等魔物往往会先吃人，而非是吞食动物。”
伊莱拉隐隐有猜测，“读心？”
托萨尔吃惊道：“这怎么可能？”
金希亚也震惊地看向伊莱拉，从未有人将读心变成控制，那是金希亚没有被教授过的知识，也是女巫们所无法想象的。
母神所赋予的权柄具有利她性，而非控她性。
金希亚疑惑地发问，“老师，读心怎么能做到控制魔物呢？”
“我也只是猜测。当然，这个猜测没有任何依据。”
“读心女巫非常少，克拉森女巫学院的教授们往常认为她们无法听到魔物心声。但我想，只有读心巫术才具备控制她人或魔物的基础。”
“要不然就是听话药剂，这个可能性更大，不过材料相当稀少，作为白女巫独创的药剂，大概有几十年没有再现过，嗔兽非常非常少见。”
伊莱拉对读心的猜测完全是因为一个人——维恩大主教。
托萨尔沉思着，“后一种更具备实操性。”
“对了，可能不少镇民都看到了我向那人扔东西。
她在使用空间传送魔法道具的时候躲闪了一下，这件事情应该好解释，看教堂怎么处理吧。”
伊莱拉再度看向变形兽，“这个我留着也没有用，给教堂吧。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沉重又严肃的气氛被伊莱拉的最后一句话冲散。
“乐意之至，不过我需要交代一下这件事，请你们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托萨尔重新扬起微笑，她拽起那只变形兽，在伊莱拉的提示下向魔法阵注入魔力，变形兽缩到了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大小。
主教间里执事正在等她。
“日安，主教。露比说您找我，请问是什么事情？”
托萨尔把缩小版的变形兽放在桌子上，执事大吃一惊，“这是……您这是，变形兽？”
托萨尔点着头，向她概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女巫的管理并不严格，女巫管理协会的数据也不全面，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白女巫有关。”
执事皱着眉，“难道是桑莎？”
这位阁下居然一人直接击穿了高等魔物的头颅，怕不是在魔物边界上锻炼过。
这元素魔法恐怖的控制力，除了托萨尔主教，执事认识的所有女巫都无法与伊莱拉相媲美。
“很有可能，你下午到访离风小镇，要解释清楚这件事，安抚好镇民的情绪，最好带着露比，再做一下宣讲。回来后查阅一下加布市有没有人购入过听话药剂的材料，又或者是有其她异常。”
托萨尔继续说道：“如果没有，那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直接上报给总教堂吧，还有这只变形兽。”
执事牢牢记住托萨尔的嘱咐，“遵从您的指示。”
托萨尔整理一了下桌面。
这变形兽上刻的魔法阵，有一个她竟已经分辨不出了，看来是伊莱拉独创的魔法阵，像是空间类的。
从黛娜到伊莱拉，再到艾西，空间魔法阵真是她们的师门传统，再远一点，还能算上那位传奇女巫。
听说，利贝商会最近也在售卖伊莱拉发明的空间储物魔法戒指，伊莱拉的名字正在悄无声息地传遍沉寂大陆。
伊莱拉她想做什么？
那孩子也对自己足够自信——
作者有话说：托萨尔：伊莱拉你想做什么？
第29章 理想 “伊莱拉，你想做什么？”……
“您好, 我是奥斐。”
“您好，我是金希亚。”
托萨尔坐在伊莱拉身边，她对面是奥斐和金希亚, 她们正有礼貌地做着自我介绍。
“你们好, 我是托萨尔, 加布市教堂的主教, 曾经在克拉森女巫学院教导过伊莱拉, 当时她和你们差不多大。”
伊莱拉的耳尖泛红，她不自然地将视线放在菜单上, 借助菜单来掩饰自己。
奥斐垂下眼睛，克拉森女巫学院，那个伊莱拉老师曾经提起过的女巫学院, 原来伊莱拉老师也是从那里毕业的。
“那您岂不是很早就认识伊莱拉老师了？”
金希亚的语气活泼, 她和托萨尔攀谈起来, 两个辫子都被她随意地卡在耳后, 金色的眼睛宛如琥珀，充满期待地看着托萨尔。
托萨尔很难拒绝这样的眼神, 更别说金希亚还是伊莱拉的学生。
她嘴角一直挂着笑, 和善地说道：“当然了，亲爱的金希亚，那时候, 你们的老师不太爱说话，但她是一直都是学院里的天才。”
“不爱说话？那怎么可能！伊莱拉老师……”
金希亚一大堆夸奖、敬佩的话都到了嘴边, 却又咽下了。
当着面夸奖什么的, 金希亚有点说不出口，伊莱拉老师是女巫中的女巫，像春天的风一样温和。
金希亚用手指在餐桌上画着圈, 她寻求认同似的把视线投向奥斐，得到了奥斐肯定的点头。
伊莱拉则是装作自己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
托萨尔被金希亚逗笑，“人都是会变的，伊莱拉也是在黛娜的要求下，才主动和其她同学说话、交流。
嗯，其实伊莱拉的性格很好，她从来不会和其她同学吵架。”
金希亚企图看到伊莱拉藏在菜单后面的脸，原来伊莱拉老师以前是这样的吗？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托萨尔没说的是，伊莱拉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与其说伊莱拉变得开朗了，不如说她内里还依旧固执，只不过温柔成了她最好的保护色，并给她减少了很多麻烦。
伊莱拉也交到了好朋友，这孩子一直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好了。
伊莱拉竖着耳朵听着她们的聊天，她的思绪也渐渐被托萨尔的话引起。
她在克拉森女巫学院度过了六年，四年完成学业，两年从助教成为副教授。
“伊莱拉，你看了那么久的菜单，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托萨尔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她侧着头看向努力做到面无表情的伊莱拉。
伊莱拉利索地放下菜单，“当然，我要吃海鲜烩饭。您呢？还有奥斐和金希亚。”
被反问回来的托萨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胡椒牛排。”
金希亚瞄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单，“那我就要烤牛肉饭！奥斐，你呢？”
“我也和你一样。”
伊莱拉招手叫过来接待员，“您好，请给我们来两份烤牛肉饭，一份胡椒牛排，以及一份海鲜烩饭。”
“好的，请您稍等。”
餐桌上的花瓶里，白色、粉色的剑兰依偎着，像是由粉过渡到了白，又或是由白过渡到了粉，一枝上挤满了好几朵花，争相盛放着，长长的花蕊被双层花瓣紧裹，宛如花精灵探出了头，在好奇地打量着世界。
高级餐厅就是这样，永远新鲜的花，那是由她们所支付过银币的一部分。
“你出来多久了，伊莱拉。”
“半年多了。”
“带着她们？”
“奥斐和金希亚是我从落日森林里出来以后，收的学生。”
伊莱拉和托萨尔聊着天，托萨尔好久都没有见到伊莱拉了。
时间过得真快，伊莱拉现在也有自己的学生了。
想到这里，她问伊莱拉，“黛娜知道吗？”
两个接待员端着餐盘，依次上齐了她们的菜。
伊莱拉拿起刀叉，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我给老师写了一封信。”
托萨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提醒伊莱拉，“刀叉拿反了。”
伊莱拉，她果然还是在意黛娜的想法。
奥斐双手缠绕着，头抵在大拇指上，默声向创世母神做祷告，托萨尔也一样。
伊莱拉被点破后，还是自然地交换了一下刀叉的位置。
她没有做祷告的习惯，母神永远在她心中。
托萨尔张开双眼，奥斐刚放下手，“奥斐倒是很虔诚呢。”
奥斐被托萨尔夸奖，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脸，她的眼睛像是深绿色的钻石，认真的解释道：“因为我的祖母从小就是这样教导我的。”
“母神保佑！”
加入咖喱的米饭金灿灿的，像峰谷一样堆在盘子中间，伊莱拉用刀子把虾仁、鲈鱼和鸡蛋切成小块，又用勺子把米饭拌开。
很浓郁的咖喱味，鲈鱼嫩滑，鸡蛋黄散了，但一口吃下虾仁、鸡蛋和米饭，她的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您最近忙吗？奥列弗的魔物边界怎么样？”
托萨尔脸上流露出一抹凝重。
“半个月前发生了暴动，奥列弗的皇家女巫依旧还在皇宫里，在边界线指挥的，是我们教堂的教宗。”
“好几位教习和执事都在边界线，也有几个女巫管理协会的认证女巫在前线。”
“您是说奥列弗的皇家女巫并不在前线？”
伊莱拉不清楚最近各国魔物边界的情况，既然奥列弗有皇家女巫，却把皇家女巫仅仅视为象征吗？
托萨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位女巫没有想去前线的意思，皇宫也没有想派出皇家女巫的意思。前线一直有军队驻扎，最近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你为此而来？”
伊莱拉一边吃饭，一边回答托萨尔的话，声音略微有些含糊，“我正是为此而来。”
托萨尔欣慰地说道：“那再好不过了。创世母神在上，我想她们正需要你。最近两年，格雷和奥列弗都爆发过魔物暴动，其她国家倒是没什么。”
伊莱拉将盘子里的米饭都聚集到一处，大口地吞下食物。
也许有一天，人类会不再需要女巫。
魔物的数量其实也正在减少，异常魔物十年不冒一次头，在边界线上暴动的魔物，基本上都是没有神智也没有能力的低等魔物。
最近一次还是格雷王国魔物边界的蠹角，也已经被处理了。
四人用完午饭，伊莱拉订了餐馆旁边的旅馆，奥斐和金希亚说要去采购，她们两个牵着手从餐馆门口离开。
奥斐和金希亚相处得很好，这样的事实显然让伊莱拉感到很欣慰。
托萨尔和伊莱拉肩并肩，两个人沿着市中心的广场散步，她们走得很慢。
“你的两个学生看起来很省心。”
喷泉伴随着音乐向上顶起，天空中四散的水珠又极快地降落在了水池里。
吟游诗人尽情歌颂着创世母神和女巫，路过的小孩子会在她的面前放下几枚铜币。
伊莱拉率先坐在长椅上，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托萨尔笑着来到她的身边。
“她们都是好孩子。”
下午的阳光亲密地亲吻着伊莱拉的脸颊，把她晒得懒洋洋的，身体彷佛也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松软。
“您到底是为什么来到加布市，在我看来，这并不符合您的想法。”
伊莱拉又提起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当中横跨了太多的事情，那些以往让托萨尔不愿意回忆，也不愿意向伊莱拉诉说。
“你就当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些原因吧。伊莱拉，为我们彼此保留一些剩余的空间。”
伊莱拉知道她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但她还是问了，不是因为探秘的执着，而是出于对维恩的理解，这件事情，没准十有八九和维恩有关。
伊莱拉没再说话。
广场一片祥和，舒缓的音乐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伊莱拉也不禁慵懒地半躺在长椅上，她的右手紧靠着扶手，目光随意地放空，人来人往都成为了虚景。
“伊莱拉，你想做什么？”
托萨尔的话触动了伊莱拉松散的神经，她尽量直起身，像是在课堂上被叫到回到教授的问题。
“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伊莱拉，你才28岁，你的人生履历却已经比和你同样年纪的大多数女巫都丰富。”
“你应该知道，很多从克拉森女巫学院毕业的贵族女巫，她们从未去过魔物边界。女巫分化得很严重，在前线的女巫永远是那些需要为了生存而奋斗的女巫。”
伊莱拉向额前零碎的发丝和微风一起共舞。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些人，视线又落到了喷泉上，许愿池那碧蓝的颜色也彷佛沾染进了伊莱拉的眼睛。
“在我离开克拉森女巫学院之前，黛娜曾经跟我说过，她说你要留在学院里。后来，你们的来信又不一样了。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伊莱拉。”
一团水洗净了伊莱拉的皮靴，棕色的牛皮靴子在阳光下亮得反光。
水珠顺着伊莱拉的鞋尖向下流淌，它们钻进了石砖的隙缝中，又留住了阳光，也许，过一会儿就会消失在空气中。
伊莱拉抬起腿，她像是在开玩笑，“您看，水魔法洗净了我的靴子，而我想洗净广场上所有人的鞋子。”
托萨尔的目光移向伊莱拉认真的侧脸，话听起来像是玩笑，但伊莱拉却说得认真。
她毫不怀疑伊莱拉的魔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显然，伊莱拉不是以具体的答案在回答托萨尔所提出的问题。
“我想，我也许能为沉寂大陆更多的人，洗干净她们的鞋子。
当然，我一个人不够，那需要很多人。首先是让每个人都拥有适合自己的鞋子，再让她们有洗干净自己鞋子的能力。”
托萨尔失笑，她没有细究伊莱拉的深意所在，她望向无边无际的天空。
“伊莱拉，你会是一位伟大的女巫。”——
作者有话说：托萨尔：伊莱拉，你会是一位伟大的女巫。
第30章 秘罗 像珍珠一样的回忆。
人生也许就是要不断的告别, 才能在下一个路口和新的人相遇。
托萨尔把信交给伊莱尔，这封信要给加布市教堂在前线的莉宁教宗，伊莱拉放进了她的空间储物戒指里。
最近这几年, 只有东边的格雷王国和奥列弗王国还有魔物暴动。
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六年前, 那些英勇的女巫捍卫着人类的安全与土地, 她们的名字也随着诗歌广泛流传。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现在她们似乎不再需要女巫在前线了, 或者说没那么需要。
执政的女巫也得不到什么权力，反而是深深地忌惮。
托萨尔的白发整齐地扣在耳后, 这让伊莱拉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托萨尔的时候。
她被黛娜带到了克拉森女巫学院，托萨尔天生白发，严肃的脸并没有劝退伊莱拉。
托萨尔弯着腰, 一笑起来才增添了几分和蔼。
“伊莱拉？真是好名字, 十岁就觉醒了治愈巫术？”
那双眸子里瞬间充斥着惊讶, 而后是慈爱, 接着又变成了鼓励。
“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伟大的女巫。”
伊莱拉蓝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倒影着托萨尔的脸，她长高了, 托萨尔的眼角却变出了细纹, 从前那个一丝不苟的教授现在也变得温和得多。
相遇既是意外，也是惊喜。
伊莱拉带着奥斐和金希亚转身离开。
“伊莱拉。”
托萨尔的声音并不低沉，她曾经在课堂上无数次叫过伊莱拉的名字。
风吹走了迷眼睛的沙子, 却留下了像珍珠一样的回忆。
伊莱拉的脚步一顿，奥斐看向伊莱拉, 金希亚回过头看着托萨尔, 她们三个都等着托萨尔说话。
托萨尔会说些什么？
风是流动的空气，它调皮地吹乱了托萨尔耳后的头发，又把头发恢复原状。
风将会去往远方, 就像伊莱拉一样。
托萨尔笑着，“下次再见。”
伊莱拉向后挥了挥手，她的面前是长长的一条路。
清晨，人并不多，商铺早早的开了门，期盼着有顾客能够光顾，照顾她们的生意。
下次，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呢？
伊莱拉掠过周边的商铺，她的目光彷佛已经穿透了加布市的白雾，隐秘地抵达了秘罗小镇。
她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但没关系，因为那是下一次。
“老师，我们要去秘罗小镇吗？”
奥斐重新系了一遍绕在脖子上的围巾，她力图将围巾扯得松散一点，让脖子没有被束缚的感觉。
“对，我们要去秘罗小镇。我想，你们需要在魔物边界锻炼一下，不光需要勇气，还要有能力，保护的能力。”
金希亚抬头看了一眼天，太阳就像发着光的白蜡烛，天阴沉沉地蒙了一层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又把人包围住。
她已经看不见托萨尔了，只能看见身边的伊莱拉和奥斐。
“我们走着去。”
伊莱拉像是在平静地湖面上扔下了一颗小石子，她一左一右地牵起奥斐和金希亚的手。
奥斐求助般看向金希亚，后者则是认真地回想起地图上的内容。
金希亚犹犹豫豫，她不太敢看伊莱拉，又觉得秘罗小镇离这里不算近，好像根本没有必要吃这个苦。
但又觉得万一是伊莱拉老师有其她的想法呢？
伊莱拉用余光观察着她们俩的反应，不禁觉得好笑，她故意停顿了片刻，见她们俩还不发表意见，只是有点想不明白的苦着脸，伊莱拉又和她们解释道。
“那我换一种说法，我们要飞着去。”
金希亚一只手顺从地被伊莱拉握在手心里，另一只不自觉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左脸。
飞？
金希亚已经对魔法有比较完全的认识，还学习了一些生活魔法和特殊魔法。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伊莱拉的话。
“我们飞过去？”
金希亚不再是之前盲目自信的女巫了，她容纳的魔力少，她也疏于练习风魔法。
像上次飞到屋顶上就就差点掉下来。
奥斐也有些担忧，“老师，我们的魔力应该不够。”
“金希亚，从加布市到秘罗小镇有多远？”
“六十千米左右？”
“那我们傍晚的时候就会到。”
“没关系，慢一点，不是还买了吃的吗？飞起来对魔力的消耗很大，对风魔法的精细度也有要求。可以尝试一下。”
晨雾散去，太阳又恢复了平时的活力。
风托着奥斐，她的脚下是肆意生长的野草，空气很湿润，这里和她的家乡差别很大，即便是在冬天，树木和草地也还是郁郁青青着，也许是还没有到最冷的时候。
听托萨尔说，秘罗小镇的西边有一条河，再往西南，是一座山。
奥斐没有见过山，也没有见过河。
金希亚在奥斐后面，她强迫自己直视前方，但一看到奥斐，金希亚又会明显地意识到她正在飞。
金希亚飞得很慢，也不算不上高，包裹住她的风算不上温和，她踩着风，风推着她的背，她金色的眸子里藏着细微的担忧。
魔力消耗的很快，金希亚一心二用，她已经被奥斐落在了后面，她分散着自己的思绪。
风渐渐变弱了，一个急迫的问题不假思索地来到金希亚面前。
她应该怎么样下去？
她们并没有沿着大路，而是仅仅凭借着奥斐的方向感知朝着秘罗小镇直线前进。
她会摔下去吗？
那些紧紧依靠在一起的野草会被她压趴吧，又或者草丛里有她接受不了的小虫子和碎石块正等待着欢迎她。
金希亚在短暂的时间里，很快地把一些不知所谓的猜测都想了一遍。
老师……就在她的身后，伊莱拉老师一定会注意到她的。
金发飘荡在空中，金希亚软下来的膝盖又一次被风托住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她的脚再次踩到了坚实的土地，创世母神在上，多么令人感动！
伊莱拉老师和上一次一样，接住了她。
草丛围在金希亚的小腿上，她脚下原本向上疯长的野草倒下了，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但靴子怎样都不怕。
只给金希亚留下一个模糊背影的奥斐停下了。
金希亚开始后悔她没有和奥斐一起精准练习风魔法，她对元素魔法的练习不够，并且她更多的时间花费在了金魔法身上。
有奥斐作为参照物，她的心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
灰色的纱遮蔽了她的优点，让她只能看到自己的缺点，是她不愿意承认又无法回避的缺点。
金希亚更愿意把那归结为自己不够努力。
“簌簌。”
伊莱拉像在河里淌水一样，在草丛里走到金希亚的身侧，不坚韧的野草断裂了，它们有些和露水一样，转移到了伊莱拉身上。
“金希亚，魔力消耗完了？”
金希亚的金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零碎的发丝正垂在金希亚的睫毛上。
她的眼敛向上，脑袋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却吝啬着自己清脆的声音，琥珀一样的眼睛里似乎偷偷藏了一片水雾，许是她的心像冬天的清晨一样起了雾。
金希亚不敢应声，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金希亚。”
伊莱拉看向前面的奥斐，奥斐正向这边招手，她同样挥了挥手。
金希亚清咳着嗓子，泪珠在眼圈里转了又转，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失败不算什么，但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金希亚有点做不到。
对于利贝家族，她们很少失败，天生拥有庞大的财富，在商业上做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
“老师，我飞不太远，也飞不高。”
金希亚微微抬起头，这样眼泪就不会落下。
这样的情绪真是来得莫名其妙，明明风力铝车翻了，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她却像是跌落到了谷底。
伊莱拉的头发随意地散开，她向后转身，声音平淡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感叹。
“金希亚，你已经飞了很远了。”
金希亚的眼泪停在了眼眶里。
那一排高高的香樟树和天空接壤，被剪掉枝桠的矮桃树没有什么鲜绿的叶子，她的近处是依旧旺盛的野草，丝毫没有衰败的迹象。
她们是出了加布市以后才使用风魔法的，直到她的魔力被耗尽了，也许远，也许不远了。
那该怎么衡量呢？
没有路，所以金希亚也看不到她过来的路，只有脚下踩着一个确切的点。
也许并不需要什么尺度。
“飞不高有什么关系呢，你更喜欢金魔法不是吗？”
好像有一阵风把那层纱给吹开了。
金希亚侧着身，眼角的那滴泪也自然而然地消散在风中。
伊莱拉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只有理所当然，没有对她的失望，更没有责备。
毕竟，奥斐做得很好，金希亚这样想着。
“你把一门魔法掌握到极致就可以，不一定非得是风魔法。要选，当然要选自己的喜欢的。”
伊莱拉知道她培养学生的方式不太一样，她受到了黛娜的部分影响，但又加入了自己的要求，在一些地方，她又和黛娜反着来。
合不合适，伊莱拉不知道。
但是奥斐和金希亚能够成为她们想要成为的样子就好。
金希亚略微有些不自然，眼神再次变得坚定，“那我……那我也行的，我才不想输给奥斐。”
这才不是什么失败，像被风魔法吹翻的车一样，失败了也可以重新再来，她的妈妈、姐姐和老师都在她的身后托着她。
魔力簇拥着金希亚，她的头发简直就像最浓烈的阳光，这让她看起来充满活力。
伊莱拉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
她想起，十二岁时，她向黛娜老师展示风魔法的各种用途，黛娜老师对她奇思妙想的夸赞，像是在哄小孩子。
女巫很难做到借助风魔法持续飞翔，这需要平衡好风力和重力，即便是飞起来了也都被魔力限制着。
飞不高是正常的，能在常态化的情况下飞起来就已经很好了。
伊莱拉也只是希望，她的学生们能够学到更多——
作者有话说：伊莱拉：我们都已经走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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