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 多斯在撰写回忆录的时候，把十六岁生日当做她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她说，“当我知道那位带着两个学生来魔物边界的女巫就是伊莱拉老师时, 我也曾幻想过, 我能够成为伊莱拉老师的学生。”
“但在天赋的鸿沟面前, 我丢弃了自己的幻想。”
“但伊莱拉老师是伟大的女巫, 她竟然真的要收下我！作为她的三学生。我那时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可伊莱拉老师是无边际的海，我依旧被包容着, 被鼓励着。”
“那是我作为女巫的第二个起点，感恩母神！”
多斯的心要飞起来了，她的灵魂好像脱离了身体, 凌空高蹈的欢喜着, 理智要她立刻答应, 心理又在不敢相信地质疑。
她刚刚许下的愿望在顷刻间就变成了现实。
她向母神奢求的更多, 好像真的降临在了她的生命里。
那么，她的母亲鲁恩也一定在天堂里。
那颗红宝石在多斯的右手上闪着光, 它被附上了一层煤油灯的黄光, 晃着眼睛。
桌子上的烛火也晃动着，像多斯既兴奋又疑惑的心情。
伊莱拉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多斯身上，蛋糕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要收下多斯。
不过，奥斐和金希亚甚至有一些期待, 期待她们一起游历, 一起学习，一起经历更多。
文珊恨不得直接替多斯答应，这是现成的机会！
那可是能被称为“冕下”的女巫！
“您为什么愿意收下我, 我天赋非常一般，资质愚钝，还从克拉森女巫学院辍学了，还要还债，我并不优秀，冕下。”
多斯说着，她的眼里涌出泪光，分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
她担心伊莱拉冕下只是随口一提，她也在质疑自己，有奥斐和金希亚这样的天才在前，她真的能够成为伊莱拉冕下的学生吗？
但如果伊莱拉冕下真的想收下她，一定就不会在意这些。
多斯的眼睛像下过雨的小番茄，沾上了几滴雨，却依旧鲜亮。
像多斯，她应该得到很充分的阳光，在更滋润的土壤里不断向下扎根，向上生长。
不过，不是作为小番茄，而是一棵大树，一棵坚韧的葡葡木，一棵会结出葡葡果的葡葡木。
这个孩子独自一人，却来到了魔物边界，再得到她的提点之后，又时常练习，却从不越界。
明明想靠近，却又在质疑，在试探。
没有安全感。
伊莱拉看得分明，她愿意坚持她的观点，如果她肯定的回答，能让这个孩子坚定自己，那么重复多少次都可以。
“那当然是因为你值得！”
伊莱拉冕下的声音温柔，像是一汪春水，把多斯的心包裹住了，说在她的耳边，却沁进了她的心里。
“没有人天生优秀，天赋并不代表一切。你坚韧又勇敢，也同样刻苦、努力。教导你，我很有成就感。”
“所以，你愿意吗？”
多斯的黑发参差不齐，眼睛微微向下又重新抬起，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了，甚至远比她觉醒女巫天赋那一天还要开心。
觉醒女巫天赋后的每一天，她的激动、开心、憧憬，又或者是难过和不满足，在时间机械地转动中，慢慢变成了一条死路。
她的心脏仿佛被母亲留下的项链给烫热了，也许是被那样的现实给炙烤了。
她走了一年零五天，又走回了起点。
这一次，她同样也不是一个人。
“我愿意！”
莉宁、海格芙和爱雅都欣慰地看着她，恭喜声不断。
这一刻，多斯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伊莱拉将自己的碎发拢到耳后，她和多斯，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但多斯的表情，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多斯，你会成为你想成为的女巫。”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伊莱拉的这句话清晰地传到了多斯的耳朵里，像顶级的疗愈药剂，入耳，入心。
没有什么比自己成为偶像的学生，还被偶像这样夸赞更令人开心了。
多斯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会的，伊莱拉冕下，我会的。
从今天开始，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是她从起点迈出的每一步。
文珊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她招呼着大家分蛋糕，吃饭，来不及多说什么，又被顾客叫过去。
切蛋糕的重任被交给了奥斐，在场的人比较多，奥斐把每一块蛋糕都切的很小，因为本来蛋糕也不算很大。
当然，她用的不是刀，而是风魔法。
香甜又丝滑的奶油像棉花一样软蓬蓬的，顺着喉咙就滑了下去，蛋糕胚细腻，有很浓郁的鸡蛋香。
奥斐在里面加了蓝莓果酱，这是文珊做的，吃起来要比果酱面包要绵密很多。
很好吃，是超级美味。
这种满足感绝无仅有，多斯的心泡在了这样甜蜜的现实里。
这一顿饭吃得像是离别餐。
她们也只是意外地聚集在魔物边界，共同承担着同一份责任，共同相处了短短的一个月。
甚至，伊莱拉只是和她们相处了十天。
海格芙举起酒杯，她的双颊微微发红，衣领上还沾了不少啤酒液，含含糊糊地说着话。
“伊莱拉冕下，伊莱拉……冕下，谢谢，谢谢您。我真的……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打了一个酒嗝。
莉宁笑着说：“平时，咱们的海格芙不是这样的，也许今天正巧是多斯的生日，又平息了暴动，所以格外开心。”
莉宁也举起酒杯向伊莱拉敬酒，她们喝的是啤酒，但海格芙尤其不胜酒力。
“您和海格芙之前认识吗？”
伊莱拉在酒杯上抿了一口，身后酒桌上欢快的歌声不停。
她们在唱：“伟大的母神，投向人类随意的一瞥；伟大的母神，写下世界崭新的一页；伟大的母神，给予我们所有的一切。”
伊莱拉放下手中的酒杯，“我见过她，那是在好多年前。”
十五岁的海格芙，那是一双交织着爱与恨的眼睛，却又保持着沉默，同样的无能为力，任由泪水淹没。
仅仅是那一点相似，伊莱拉记住了海格芙。
伊莱拉一眼认出了海格芙，记住了她的名字。
海格芙。
海格芙和她的姐姐一样，她们都是英雌。
海格芙左摇右摆，最后还是倒在了莉宁的肩膀上，莉宁用手托着海格芙的头，让她趴在桌子上。
“这么巧？”莉宁把自己的女巫袍给海格芙盖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应该都是利亚姆人吧。”
海格芙睡得恬静，侧脸对着伊莱拉的方向。
“是啊，也许算不得巧合，一切都是母神的指引。”
奥斐和金希亚在另一边，她们靠得极近，正在小声地讨论着多斯的债务问题。
“你当时从哪儿听到的？”
“好像是文珊那里。”
金希亚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再次肯定道：“应该就是文珊说的，只有‘还债’，没有别的。”
奥斐又吃了几口饭，“那不就约等于什么也不知道吗？”
金希亚撇撇嘴，“奥斐，你的数学学得比文识好吗？这怎么能用约等于？”
她拽了拽奥斐的袖子，偷瞄着和爱雅聊天的多斯，“你说，我们能帮她还吗？”
奥斐摇了摇头，“你问出这个问题，显然是为了帮助她，但最好还是不要。”
“我觉得，多斯她是一个很可靠又很有自己想法的人。
她心里都记着我们对她的帮助，有些她愿意接受，但像还债，她应该不会接受。”
奥斐用手捏了捏金希亚丧气的脸，“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但如果多斯需要我们的帮助，你肯定会帮忙的。”
小孩子不能喝啤酒，她们俩杯子里的都是温水。
奥斐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金希亚，我们以后会一起游历的。”
今天的多斯看起来很开心，和平时的她不太一样。
金希亚回道：“嗯，我会的。”
金希亚揉了揉奥斐的脑袋，“明明我们是同岁，却总感觉你很会为别人着想呢？”
奥斐抓住金希亚揉乱她头发的那只手，轻声说道：“那只是因为我们不一样。”
每个人都不一样，金希亚有无忧无虑的环境，而这种环境也让金希亚没有太多的烦恼，利贝家的重任也是在梅森特身上。
但奥斐没有，这却也并不见得都是坏处。
这一顿饭吃了很长的时间，伊莱拉带着奥斐和金希亚回旅馆，而多斯则是帮着文珊收拾东西。
“多斯，”伊莱拉站在酒馆门口，她说：“你以后和我一起游历，和奥斐、金希亚她们两个一样，我们后天就要出发。”
“好的，老师。”
伊莱拉在背过身时笑了。
她的瞳孔映射着夜色，这将会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新节快到了。
她希望，她们的新节是在奥列弗王国的首都列巴市度过的。
奥斐和金希亚在各自的床位上睡着了。
伊莱拉拿出了一封信纸，她要写给自己的师妹艾西·特文。
“亲爱的艾西：
我现在奥列佛王国，在魔物边界击杀了一只鱼鹿，和逐渐减少的女巫一样，魔物也越来越少了。
我想告诉你，我收了三个学生。
等在列巴市忙完一些事情后，我就会前往菲尤娜迦王国，多则半年，少则三月。
届时，到了菲尤都之后，我一定会带着她们去拜访你。
另外，你最近有和黛娜老师通信吗？过段时间见面了，请务必和我详谈，关于你和黛娜老师的近况。
你的师姐：伊莱拉·洛尔。”
第42章 前往 灰绿灰绿的山，洁白洁白的雪。……
“咚咚咚——”
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正等待着艾西的回应。
“请进。”
艾西正在处理各个分部汇总上来的文件，副会长已经梳理过这些材料了，她需要再对今年六大分部的情况概述签字, 之后再由档案管理人员存储。
皮靴在砖块上摩擦出细微的声音, 艾西抬起头, 是她的助理米埃菲, 她没有放下手里的笔, “什么事？”
米埃菲走到桌子前，她递上了一封信, “冕下，您的信。”
信？
这个时候给她寄信的人，她想不到会是谁。
她放下笔, 棕色的牛皮纸信封上写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黛娜·卡列宁。”
地址是门塔罗王国的克拉森女巫学院。
艾西挺直背, 她淡淡地看向米埃菲, “谢谢, 我知道了。”
“分内之事，冕下。”
米埃菲轻轻带上了门, 而在办公室里的艾西揉着太阳穴, 确实有一点百思不得其解。
她好像记得，上次她给黛娜老师寄过信之后，很快就有了回信, 黛娜老师索要了伊莱拉当时的地址。
这还没有一个月吧，大概半个多月？
好了, 艾西猜测, 多半又是因为伊莱拉师姐。
黛娜老师六年来都没有给伊莱拉师姐寄过一封信，现在是不生气了吗？还是因为知道了伊莱拉从落日森林里出来了。
总之，这也是一件好事。
艾西是这样觉得的, 但现在比起来无影去无踪的伊莱拉，她自己却成为了黛娜老师的询问对象。
是的，上一封来自黛娜老师的信，就是黛娜老师询问她，伊莱拉现在在哪里的。
艾西在文件放了一枚书签，又把它们都堆在旁边。
新节快要到了，女巫管理协会也格外忙一些。
信封上还印了黛娜老师所特有的橄榄菊印章，艾西直接从连接处撕开了信封，橄榄菊印章也被她拽下来扔进了抽屉里，印章不多不少，加上这个一共十枚。
“亲爱的艾西：
伊莱拉最近有给你寄信吗？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她的信我收到了，我也同样寄了一封信给她，请你提醒她，如果她收到了，一定要给我回信。
另外，老师在这里提前祝你新节快乐。
你的老师：黛娜·卡列宁。”
短短六行字的内容，只有最下面的那一行和她有关系。
艾西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崭新的信纸。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伊莱拉和黛娜都给对方写了信，但现在却联系不上了。
伊莱拉师姐，她应该离开格雷王国了，要是还在利贝家的话，应该早就联系上黛娜老师了。
毕竟应该是伊莱拉先给黛娜老师寄的信。
当年的事，现在都已经过去八年了。
那个时候，她还在克拉森女巫学院读书，而伊莱拉已经是副教授了。
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经过，只记得她们大吵了一架，然后伊莱拉就离开了克拉森女巫学院。
伊莱拉待在落日森林的六年间，前几年她们的联系还算密切，她发明空间传送魔法阵，也是得到了伊莱拉的建议和指导。
空间魔法，她们师门的传统。
艾西定神，她得给黛娜老师写回信。
也许是黛娜老师成为了副院长，感觉这两年，老师不授课以后，似乎有了不少空闲。
“亲爱的黛娜老师：
您的来信我已收到。
伊莱拉师姐之前在格雷王国更新了徽章。
除此之外，只有前不久寄来的一封信，我和您提过的。
伊莱拉师姐最近没有跟我联系，我想，她应该是离开格雷王国了，所以很有可能是没有收到您的信件。
师姐之前在信里提到，她会带着她的学生游历。
请您放心，我会注意伊莱拉师姐的动向。
祝您新节快乐！愿母神庇佑您！
您的学生：艾西·特文。”
艾西把信叠好放进了新封里，她也希望能够见到伊莱拉。
伊莱拉向远方眺望着，白日里的秘罗小镇有不少人在活动，站在秘罗小镇的中心广场，可以看到最北边希腊山。
山顶上覆着一层白雪，像是奶油，从最尖的地方上滑下来了，又或者说那是天上落下来的云朵。
那样的白反而衬得山体格外的灰，灰绿灰绿的山，洁白洁白的雪，以及孩子气正在拌嘴的金希亚和多斯。
她们就那样出现在伊莱拉的眼前，而伊莱拉已经等她们好一会了。
一秒一分，也许没有太长。
但伊莱拉却觉得，她要的未来就快到了。
“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师姐。”
金希亚挑着眉毛，压不住嘴角的笑，多斯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金希亚的发旋。
“按理说是这样，但是我比你大，如果你叫我姐姐的话，我就叫你师姐，这样咱们各论各的。”
多斯的双手插在口袋里，她穿着金希亚送的黑色大衣和文珊送的靴子，她昨天特意找了文珊，给自己修剪了头发，这样看起来就整齐了很多。
这将会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而且，奥斐才是伊莱拉老师的第一个学生，我可没有见到你叫过她师姐。”
多斯转身向奥斐招手，“奥斐！”
金希亚偷偷在背后抿嘴，“那好吧，我……我们就不提这个了。”
从酒馆里刚出来的奥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看着她们，金希亚装作没有看见她的视线，而多斯则是对着她笑。
奥斐把文珊用油纸包好的面包，还有一小包果蔬递给金希亚，“金希亚，放在你的空间储物戒指里吧。”
昨天，奥斐还特地在镇子里买了一些厨具，等以后天气热了，就可以在路上做饭了。
之前，赶路比较匆忙，这次总算是弄好了。
伊莱拉站在背后看着她们，这是她的学生们。
“我们要出发了。”
文珊在酒馆门口朝着多斯挥手，她的声音很大，“多斯，以后我可是要在吟游诗人的诗歌里听到你的名字！”
多斯没有回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会的。
她有那样的野望，她想让她的妈妈在天堂里也知道她过得很好。
多斯抓住莲花吊坠，隔着一层衣服，她无数次的抚摸，吊坠的形状早已熟记在心。
她们租了一辆马车，从秘罗小镇到木达市，再坐空间传送魔法阵去列巴市。
“我们要在列巴市呆一阵子。”
伊莱拉在地图上指着，她的话锋一转，“多斯，你去过列巴市吗？”
多斯的背挺得很直，“没有，老师。我的家之前在加布市，因为去了克拉森女巫学院学习，所以我在罗卡市待了一年不到。”
“除此之外，我在往来的途中会经过宁语市和木达市。”
“放松些，”伊莱拉收起了地图，“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欠了什么债？我们过一段时间会离开奥列弗王国，在那之前，欠账需要还清。”
提到这个话题，多斯不再像之前那么抵触，也确实应该尽快还清。
伊莱拉冕下是她的老师。
金希亚在心里计算着自己的金币和银币，她有信心能帮多斯还完帐，但是多斯需不需要她的帮助，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欠了十金币。一开始是分散的帐，上学借了一些，后来我妈妈做生意赔了钱，又借了一些。”
“因为那些人的利息很高，所以我又凭借着女巫证明，在纯风银行里贷款。”
多斯停顿了一下，“利息也挺高的，现在估计是欠了十金币二十银币，我目前攒了一金币了。”
“很好。”
伊莱拉点着头，“那么，我就要提要求了。”
奥斐和多斯都看向伊莱拉，伊莱拉依靠在车厢里，她穿着棕色的大衣，盘着腿，上半身又斜倚着车壁。
“你要在我们离开列巴市前，还完这些钱，尽量以女巫的方式完成这些，奥斐，至于你和金希亚，你们都不能直接资助多斯。”
“不过，你们可以帮她一起想办法，又或者是一起赚取金币，售卖道具、药剂，在女巫管理协会接取任务，这些都可以。”
金希亚没想到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又垂下头，小声喃呢：“竟然不能直接还，不过多斯要是在利贝银行贷的款，那我就同意她不还。”
伊莱拉听到金希亚的话，笑着直起身敲了敲她的额头。
“不能这么说哦。”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对吗？多斯。”
多斯被伊莱拉用热切的眼神望着，她忍不住点头，“我会做到的。”
伊莱拉拍手，“很好，很有精神。下面是发放零花钱的时刻，金希亚，你把我的钱袋拿出来。”
金希亚乖巧地从戒指里拿出一个蓝色的钱袋，金币和银币哗啦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这个月……金希亚，你的投资有分红了吗？”
伊莱拉现在除了自己的发明所得，大部分作为不动产，其余的都交给金希亚管理，而金希亚则拿去投资利贝家的一些商铺，还有一些比较热门的行业。
也就是，相当于变相建立了一个第三方平台，利贝家族作为见证人，收取手续费，让那些做生意需要金币的人得到了投资，投资者又能获得汇报。
这正是利贝家的新项目，主要面向在格雷王国，还在试验阶段。
而如果金希亚没有觉醒女巫天赋，那么她就会继承利贝家族的这部分的项目。
“这个月还没有，等到了列巴市之后，我们可以去那里的利贝商会看一下。”
多斯诧异地看着金希亚，原来金希亚是真的在管理金币，而不是花钱。
利贝家族的少媖，怪不得金希亚毫不费力地带着空间储物戒指，花钱基本上不看价格。
可是伊莱拉老师还要给她们零花钱？看奥斐和金希亚的样子，好像习以为常了。
伊莱拉放下心，她接过钱袋，从里面数出一定数量银币，分成三份，分别推到她们面前。
“好了，快收起来。我要睡觉了，吃饭时再叫醒我。”
伊莱拉看向有些不理解的多斯，“你要习惯，多斯。”
多斯学着奥斐和金希亚的样子，把银币放到自己的钱袋里，“谢谢您，老师。”
伊莱拉嘴角含笑，闭上了眼睛。
多斯的眼前瞬间少了一抹鲜亮的蓝色，老师和学生是这样相处的吗？
多斯觉得，伊莱拉老师远比她所想象的要鲜活。
第43章 米拉妮 冒犯大海的船只，会被它掀翻。……
米拉妮坐在西风餐厅的窗户旁, 费德在她对面，又一次提及了相同的话题。
“我们什么时候去菲尤娜迦？”
米拉妮托着下巴朝外张望着，“这不是才多呆了五天吗？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布置了。”
[米拉妮不是最看重实验了吗, 怎么现在又不急了。]
“这个呀, 我累了。再说, 前面的事情我们又不用管。”
餐桌上的黄水仙遮挡住了米拉妮的手, 复瓣的水仙最里层是黄色, 而后向外延伸着，由柠檬一般的黄色过渡到了白色, 像是米拉妮的手上长出了一簇花。
[莫汀也会来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孩子应该才读二年级吧。]
“怎么？我也只是叫她做一些不太重要，又能锻炼她的事情, 怎么不可以呢？”
米拉妮说得轻松又随意, 费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看着米拉妮的侧脸。
“你要把她收为学生吗？”
米拉妮指向自己, “我吗？”
她不客气地笑着，“怎么会呢, 你应该能看出来的, 我们并不是一路人，你和我，我们也许勉强称得上是一路人。”
“或许吧。”
[我们是一路人？你知道, 我只是觉得你的实验有意思，跟着你也许更有趣。]
米拉尼没在乎, 她专注地看着街道, “明天，或者下午，我们去菲尤娜迦王国。”
街上的人不算多, 木达市还不如加布市发达，但这个地理位置也同样毗邻魔物边界，西风餐厅也开在了这里。
那些有钱人，不是最喜欢找白女巫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吗？
街角出现了四个女巫，米拉妮饶有兴味地看着，直到她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这让米拉妮想起，在离风小镇的那夜，她在狭小的民宅过道间，看到的那一双眼睛，和银光一起投向她的眼睛。
米拉妮涌上一股巨大的兴奋，她紧紧趴在玻璃窗户上，指甲在透明的玻璃层上划着。
那种发现猎物的兴奋要从她的喉咙间溢出来了，迫使着她集中视线，迫使着她站起来，迫使她走出西风餐厅。
“你去哪儿？”
[刚才不还笑得挺开心的，现在……又是要去做什么？]
费德在玻璃窗里看见米拉妮的背影，欢快地像是要奔赴什么约会，找什么人？
一点儿也不像平时的米拉妮，这根本不是荆棘缠绕住猎物的状态，倒像是因为什么突然有了兴趣。
米拉妮的方向，那是四位黑女巫？她们都穿着黑色的女巫袍。
伊莱拉和奥斐走在后面，她嘱咐金希亚和多斯。
“找个差不多的餐馆就可以了，我们吃完饭就去坐空间传送魔法阵，木达市并不发达，到列巴市我们可以多待一段时间。”
金希亚左右环顾着周边的商铺，她拽平自己的女巫袍，“老师，为什么我们现在还要穿着女巫袍？”
伊莱拉抬头思考了片刻，“这个呀，穿着就穿着了，反正一会还要去女巫管理协会不是吗？”
原来是忘了吗。
多斯指着前面那个西风餐馆说，“老师，那里有一个大餐馆，但应该会贵一些。”
伊莱拉摇了摇头，“我们不去那里，多斯。”
米拉妮一步步走近伊莱拉，她经过金希亚的身侧，又经过伊莱拉。
伊莱拉不经意地瞥向米拉妮。
一双灰色的眼睛似乎藏着按耐不住的喜悦，望向她的时候又恋恋不舍地移开。
这张陌生的脸像是潜藏着庞大的疯狂，一旦沾染上就甩不掉的阴影。
没有魔力波动。
米拉妮刻意地丢下了自己的魔法道具，无知无觉地向前走着。
伊莱拉直视前方，跨了过去。
奥斐侧过头发现伊莱拉的脚后方有被遗落的魔法道具，她看着阳光下那泛着光的蓝石，这个矿石很贵。
奥斐停下脚步，身后的那个人走得很慢，“女士？您的魔法道具掉了。”
这个人走得这么慢，她没有意识到吗？
伊莱拉转过身，看向奥斐，还有米拉妮。
“欸？我的魔法道具！哎呀，我都没发现，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我是米拉妮，你叫什么名字？”
米拉妮脸上挂着笑。
奇怪，她怎么听不到她们的心声，还是听不到。
即便费德带着屏蔽道具，她也能听到一些心声的。
真有意思，这不是在挑战她的读心巫术吗？
米拉妮对伊莱拉升起了极大的兴趣。
“不客气。”
奥斐没多想，她礼貌性地回复了这位女巫，而后跟上了伊莱拉的脚步。
米拉妮的视线完全聚焦在伊莱拉身上，她根本没在乎奥斐到底说了什么，金希亚和多斯的打量，她也不放在心上。
“您停一下，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您是她们的老师？”
米拉妮上前追了几步，捡起遗落魔法道具的是奥斐。
但她是对着伊莱拉说的，回答她的也是伊莱拉，风把伊莱拉的声音送进了米拉妮的耳朵里。
伊莱拉说：“不必谢，不必知。”
奥斐奇怪地向后瞄了米拉妮一眼，“老师，她有一点奇怪，好像是想和您搭话，她是故意的吗？”
“奥斐，你觉得呢？”
“那我觉得是，但是莫名其妙的。”
米拉妮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她只看到伊莱拉和奥斐的嘴巴张张合合。
风？是风隔绝了声音吗？
真有意思，她这样用风魔法吗？
她们走远了。
费德从旁边的巷子里出来，站在米拉妮身旁，“不吃饭吗？”
[你的行为处处都是漏洞，拙劣至极。]
米拉妮摇了摇头，她轻笑道：“你自己去吧，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也一定要让她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了我叫米拉妮，那她呢？她叫什么名字？
她们坐了一张四人桌。
伊莱拉刚点完了餐，她身旁的奥斐问：“老师，您见过那样的女巫吗？”
“没有。”
金希亚知道奥斐还在问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她小声吐槽着，“很拙劣的表演。”
多斯提起了另一个问题，“您当时问什么说不去西风餐馆，是那里的饭菜不好吃吗？我突然想起，它好像是连锁的。”
“没什么，多斯，你也许听说过白女巫。”
多斯点头，她听到伊莱拉继续说着，“西风餐厅应该是‘桑莎’的产业，她们家的饭菜确实很贵，我思考了一下，所以不去。”
她们点的餐被接待员送了上来。
米拉妮推开餐馆的门，脚步轻快地朝着向伊莱拉的方向移动。
拙劣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为了认识伊莱拉，也不需要什么好感，她要让伊莱拉记住她，她要知道名字。
这样就能了解对方了。
“你们好，又见面了！我是米拉妮，我们刚才见过的。”
米拉妮支撑在桌子，两侧的脸颊都弯起相同的弧度，在她们面前挥着手，她手上圈着红线的戒指格外显眼。
当时不还是三个人吗，哦，现在，变成四个人了。
所以，这是在游历？
伊莱拉垂下眼睛，米拉妮吗，她想做什么？
“我们需要空间用午饭，现在显然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机，请您离开。”
伊莱拉做出了请的手势，米拉妮依旧笑着，好像听不见她的话。
金希亚瞥向米拉妮，她听不懂伊莱拉老师的话吗？
[她……]
米拉妮勾起唇角，最内侧的金希亚正拿着刀叉，是这个金发的女孩？
她听到了哦。
米拉妮的声音萦绕着她们，“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得知您的名字呢？”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说，语速极缓，明明是请求，却带着一点寒意，像是志在必得，站在高地上向下方眺望的猎豹。
金希亚皱着眉头，那戒指上的一抹红线像是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伊莱拉老师不是叫她离开了吗？]
很好，伊莱拉。
米拉妮在她们的餐桌旁站得笔直。
多斯一直都没看向她的身侧，反而是和奥斐用眼神交流着。
“你没有这个荣幸。”
伊莱拉毫无波澜地盯着米拉妮。
冷漠与炽热碰撞，米拉妮细致地浏览着伊莱拉的脸，她的眼，这双水蓝色的眼睛可真好看，像她小时候渴望得到的玻璃珠。
虽然看起来无风无浪，但米拉妮知道，这样的眼睛里也藏着惊涛骇浪。
冒犯大海的船只，会被它掀翻。
这样的认识，让米拉妮更加兴奋。
伊莱拉会记住她，不是么。
霎那间，风的流动变了。
米拉妮瞬间向后撤步，风刃还是割下了她的一片衣角。
伊莱拉转过头，她不喜欢没有边界感的人，千方百计只为知道她的名字？
没有好处，没有人会这么做。不认识她，又好像认识她，以及这种诡异的行事逻辑。
米拉妮，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见过她的白女巫。
重点在见过她上，而不在于白女巫。
米拉妮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发烫，她歪着头，“米拉妮，阁下应该记住我的名字。”
以后，你将会听到这个名字，她将会成为你最大的恐惧。
接待员听察觉到动静赶了过来，“女士，请问您是要用餐吗？”
米拉妮一只手掌捂住嘴巴，她没理会接待员的问话，压住自己疯狂的喜悦，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被伊莱拉划去一片的衣角，没有温度，却让她生出了无限的兴趣。
伊莱拉，真好听的名字。
她绝对不可能是籍籍无名的女巫。
至于她那个读心巫术的学生，即便是有屏蔽魔法道具又怎么样呢，还是一样容易被影响。
莫名其妙的人终于走了，米拉妮再多待一秒，伊莱拉就忍不住要把她扔出去。
伊莱拉对白女巫的态度包容，但她也忍受不了这样的人。
改天，她要去找阿塞问问这个米拉妮。
她重新拿起勺子，“吃饭吧。”
海鲜饭还冒着热气，奥斐还震惊于伊莱拉老师刚才那迅速的反应上，“老师，您的反应好快。”
“嗯，所以你们也要学好魔法，这很关键。”
多斯隐约觉得，刚才那位女巫的行事刻意，而且别有目的，很不对劲，“老师，那是白女巫吗？”
奥斐和金希亚一起看向伊莱拉。
“大概是吧，但不管是不是，她应该见过我，但不知道名字，所以才这么执着。总之，许多白女巫也不是和她一样的。”
第44章 列巴 她说不清楚她的心情。
奥斐伸了一个懒腰, 这是她第二次坐空间传送魔法阵，不过，她还是不太习惯。
列巴, 她们的建筑很高, 又很窄。
奥斐指着对面最高的建筑问, “多斯, 奥列弗王国的大城市都是这样吗？”
多斯又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是的，奥列弗王国的面积比格雷王国小一些, 气候也暖和一些，我们城市里的建筑都是这样的，而小镇上的建筑一般没有那么高。”
金希亚揉了揉眼角, “老师, 我们要先去找旅馆吗？我想住大房间, 还要有最软和的床。”
列巴的女巫管理协会在中央广场附近, 那边的人很多，伊莱拉突然想去看看。
“金希亚, 我们晚上再去找旅馆吧, 或者闲置的房屋也可以，租住三个月，明天再去利贝商会。”
“现在, 我们去广场散会儿步，难得阳光这么好。”
金希亚微微睁大双眼, 什么？
伊莱拉老师自从离开明都后, 就一直在赶路，那是为了尽快赶到魔物边界。
金希亚显然也习惯了听从伊莱拉的安排，但伊莱拉老师说要带着大家去散步？
“对, 现在没有什么事了，不是吗？”
伊莱拉恢复了好心情，她的目光依次掠过奥斐、金希亚和多斯，她们脸上只有新奇。
伊莱拉像跳格子一样隔着一块砖跳过去，她的蓝色围巾跟着她的动作飘起，又落下。
多斯把手插在温暖的口袋里，她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伊莱拉，冬天的暖阳也让她的黑色大衣变得暖洋洋。
伊莱拉老师，她真的很不一样。
“什么嘛！原来老师只是想在广场玩！”
金希亚立刻加入了伊莱拉，她一次跳过一块砖，一次又跳过两块砖，脸上洋溢着笑容。
小时候，火花和雪花也常常和她这么玩。
说起火花和雪花，她们出来也快半个月了，不知道母亲和姐姐忙不忙，有没有想她。
奥斐走在多斯旁边，她们没有穿女巫袍，伊莱拉老师也肆无忌惮地和金希亚玩闹着。
“多斯。”
是奥斐在叫她。
“克拉森女巫学院好吗？”
这是一个让多斯翻找回忆的问题，奥斐这样的提问，她会在记忆里拼凑出克拉森女巫学院的好处。
答案并不完全是否。
“也好，也不好。”
确切来说，多斯在克拉森女巫学院里读了不到一年，而克拉森女巫学院完整的培养流程是六年。
她们走得很慢，伊莱拉和金希亚只留了背影给她们。
人们交谈着，漫步着，有的孩子在放风筝，有的孩子在丢沙包，她们嬉笑着从奥斐和多斯的身边跑了过去。
中央广场的雕像下，吟游诗人正拨弄着小竖琴，悠长的乐声围绕着她们，那歌声像从天上飘下来的，空灵，无以伦比的虔诚。
“母神！伟大的创世母神！
祂从混沌中醒来，
祂创造了世界！
祂创造了人类！
祂创造了女巫！
母神！伟大的创世母神！
祂即是光，祂即是暗，
美与丑并存，
真实与虚妄同在，
仁慈与残忍共生。
祂是万物的法则，
祂是所有历史的源头，
祂是所有人类共同的母亲。
母神！伟大的创世母神！
求您偶然间的一瞥，
您的造物——人类，
永远感恩于心，
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的一刻。
望您垂怜。”
“那个雕像是谁？”
那是一座很高的雕像，深邃的眉眼直视着前方，双手交合着放在身前，女巫袍是被风吹起的状态。
多斯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雕像上，“那是阿尔法冕下，她是伟大的女巫，五传奇之一，克拉森女巫学院的第二位副院长。”
“她编写了最初的魔物知识大全，超前性地提出了‘空间’的概念，在对抗魔物上有着杰出的贡献。”
那是女巫最被需要的时代，也是女巫最困难的时代。
高等魔物不知凡几，魔物暴动频发，那是攻击类特殊魔法被发明的时代，不再是依靠元素，而是直接利用魔力。
元素魔法失去了加高的过程，没人会将元素魔法掌握到极致，反而是特殊魔法至关重要。
那是一个天才辈出的时代，阿尔法冕下的名字也被烙印在历史之中。
奥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阿尔法冕下？
那本《女巫的品格》，就是阿尔法冕下写的！
名字的意义被点亮了。
也就是说，那本书从阿尔法冕下的时代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伊莱拉和金希亚又跳了回来，从这头到那头，而奥斐和多斯还停留在雕像前。
“在看什么？”
伊莱拉的声音把她们从思绪里拉了出来，“阿尔法冕下吗？”
奥斐点着头，“您给我的那本书，原来是阿尔法冕下写的。”
“是啊，从严格意义上讲，她也是你们的师祖。”
伊莱拉的语气感慨，她曾经在克拉森女巫学院里也这样瞻仰过埃杰卡冕下和阿尔法冕下。
金希亚在伊莱拉身后探头，她转过身，看向那座雕像，师祖吗？像这样伟大的女巫，是她们的师祖？
阿尔法冕下，那本书现在在金希亚手里。
多斯轻声说道：“这是我们的荣幸。”
她不知道奥斐提到的书是什么，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一定要看一看。
毕竟，那可是伟大的阿尔法冕下。
伊莱拉在街边拦下了一辆马车，“请带我们本市最大的旅馆。”
这是金希亚提的，她说，都来到列巴市了，一定要住得舒舒服服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金希亚强烈建议，并一力支付旅馆的费用。
当多斯看到金碧辉煌的里安旅馆时，忍不住咂舌，这是她在奥列弗王国见过最大的、最豪华的旅馆。
每走几步都有蜡烛或者是煤油灯，墙壁上做了立体浮雕，一楼大厅处还放着好几组柔软的皮质沙发，楼梯扶手都是度了金色的铁，特意做成了向外延伸的菊花花纹，地面通铺了瓷砖。
这简直就是燃烧着的金币。
想到自己还有十金币的欠款，多斯就又觉得大开眼界。
奥斐再次看到这般富丽堂皇的内饰，倒是平静了许多，因为利贝古堡尤甚，她们还在那里住了好几个月。
金希亚生活在那样的家里，对这些更是见怪不怪，她走到前台和接待员沟通着。
“您好，请问现在还有什么房间？”
邦比站在柜台里面，向金希亚露出标准的微笑，“您好，本店从至尊套间，豪华单间，标准单人间、多人间都有。您可以先看一下本店的价格表和介绍。”
邦比示意同事去招待客人，来到里安旅馆，一定要让她们感受到热情的服务，感到物有所值。
伊莱拉三人坐在沙发上，她们面前是倒好的温水。
接待员耐心地对她们说：“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
邦比向后看了一眼，确认她们是四个人，而后又向金希亚推荐道，“您可以选择最大的套间，内含三个房间，配有管家服务，每日早中晚餐都会准时送到您的套件，豪华单间也有同样的服务。”
“标准间不提供早餐和晚餐，没有管家服务，午餐还需要您亲自到二楼的餐厅用餐。”
金希亚大致看了一下里安旅馆的价格表，“没有四个房间的套间吗？”
金希亚气度不凡，邦比又善于察言观色，她对自己拿下这一单很有信心，尤其是听到金希亚这么询问。
邦比觉得金希亚定下套间的概率会很高，“这已经最大的套间了，您放心，每个房间的床都很大，除了主卧，即便是有一间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她猜测，最大的主卧会留给那位略微年长一些的女士。
邦比又补充道：“如果您有出行需求，我们也会提供马车，并且还会负责您衣物的日常清洁。”
“我们的三餐均是由专门的营养师配备的，如果不符合您的口味，可以随时根据您的意见重做。”
金希亚满意地点点头，豪华旅馆应有的水平，“我们至少定三个月，大概多少金币。”
邦比笑得真诚，“您定三个月可以享受九折，三十金币。”
金希亚的胳膊搭在前台上，“请再优惠一些，我是说我们至少定三个月的，而且让新节马上就要到了，应该再便宜一些。”
金希亚双手合十，真诚地看着邦比，“拜托！”
邦比忍不住心软，“那我需要请示一下老板，还请您稍等片刻。”
“姐姐，请再询问一下，女巫有没有优惠！”
为了节省金币，金希亚在和邦比拉近乎，甚至点明女巫的身份。
这次住旅馆的费用，金希亚打算用她的金币来支付，但总归能便宜些是好的，她虽然花钱如流水，但是她对衣食住行的价格也相当熟悉。
那是诺安有意的培养，金希亚只是追求生活的品质，而不是奢侈地浪费金币。
邦比心里激动着，她转身的动作停下，“阁下，您客气了。请稍等，我很快回来。”
二十五金币，搞定！
为了瞒住奥斐和多斯，金希亚一直站在前台，在邦比回来后就爽快地付了钱。
她们跟在邦比的身后，套间在五楼。
“请看，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随时按铃，会有管家上来，为您专属服务。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稍后在晚六点钟，将会送上晚餐。”
金希亚礼貌地跟邦比挥手再见。
伊莱拉被金希亚推进了主卧，她直接摊在了柔软的床上。
不愧是金希亚，真舒服。
多斯自己住了一个房间，奥斐和金希亚住在另一房间里。
房间里有很清新的味道，淡淡的香。
多斯摸着蓬松而又柔软的枕头，棉花的被褥格外的厚实，床垫富有弹性，洁白的床单没有任何污渍，床头柜上还放着煤油灯，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繁华的街道。
多斯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在掌心里留下了半个月牙，痛感很快消失。
她又掐了好几下，疼痛也有迟钝，并不尖锐的刺痛感持续传递到她的大脑，在她认识这样的事实后，又立刻消失。
曾经压得她喘不过来气的债务，虽然还在，但她的心境却不一样。
夹杂在自卑和幸运之中，那种情绪把自责、愧疚和喜悦混合，多斯说不清楚。
她说不清楚她的心情。
第45章 信件 白到侵占了她的梦。
“邦比, 早上好。”
伊莱拉慢吞吞地从前台走过来，“请给我们安排一辆马车，我们要去利贝商会。”
邦比正在插着新鲜的水仙花, 她一边将剩下的水仙花插进蓝色的花瓶里, 一边笑着回应伊莱拉。
“好的, 阁下。请您坐在沙发上稍等片刻, 我这就去安排。”
从楼梯上下来的金希亚第一个向邦比问好, “日安！”
奥斐和多斯也都向邦比致意。
今天她们要去列巴市的利贝商会，据金希亚所说, 利贝商会在其她六国的特大城市里都设有分会。
金希亚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看起来神清气爽。
伊莱拉正在闭目养神，她写给艾西的信还没有寄出去, 这一次正好寄过去。
在过于舒服的环境里, 真的会滋生人的惰性。
伊莱拉睁开眼, 发现她的三个学生在对面坐成一排, 都在看着她。
“嗯？怎么了，你们昨天睡得好吗？”
奥斐下意识点头, “还不错！”
而多斯辗转反侧, 抱着柔软的枕头，在夜里她被好几个极短的梦追赶着，半醒半睡, 每次睁开眼的时候又总感觉到陌生。
这个地方，她应该感到陌生的。
只是, 她像浮萍一样漂浮在湖面上, 被波浪推举着。
每次醒来都是一样的白，白到侵占了她的梦。
天一亮，她就又醒了, 她再次被白色点亮。
多斯攥着衣角，“挺好的，老师。”
她的眼里流露出几丝疲惫，但她还是感到开心，为这样的事实感到开心。
金希亚自信地说着，“最好的房间啦，怎么可能睡不好！”
“阁下，您的马车已经安排好了！”
邦比快步走到伊莱拉面前，微微弯腰，请伊莱拉她们过去。
伊莱拉又看了一眼她这个三个神态各异的学生，“那我们走吧。”
奥斐自然，金希亚坦然，多斯似乎略微有一些愕然。
游历，不过是感受与经历，感受世界，感受四季，感受风和雨，遇到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经历自我的成长与蜕变。
即便，有时候，她们把自己绊倒也没关系。
奥斐偷偷地把马车的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冷气簌簌地朝着她扑过来。
马车很平稳，奥斐在每个店面上都停留了几秒，她要把她所见到的场景都记在心里，等她再回到摩恩小镇，她就可以告诉她的妈妈克里。
到时候，克里想去哪个国家，她就带她去。
金希亚系好自己的围巾，等了一小会，也不见奥斐关上帘子，她的皮肤都藏在衣服，身体向奥斐贴近。
她小声地说，“好冷！奥斐，快关上吧。”
金希亚用脑袋轻轻地撞着奥斐的肩膀，无聊的嬉戏，直到奥斐带着凉气的手推开了她。
“你和多斯怎么都不怕冷？”
她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疑惑。
“老师，你冷吗？”
金希亚又转头问向伊莱拉，伊莱拉老师正拿着一本《空间魔法合辑》阅读。
伊莱拉呼出一口热气，“还好吧，稍微有那么一点？”
伊莱拉的尾音上扬，露在外面的手是冷了，马车比较慢，她习惯了也还好。
金希亚的视线转而聚焦到多斯身上，多斯虽然在看她，但有眼神有一些空洞，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多斯？”
“什么？”
多斯像是刚回过神来，她看向质疑她的金希亚，替自己解释道：“我刚才在想该怎么还债。”
见她提起这个，金希亚其她的心思也都散去了。
“那你想到了什么？”
奥斐也在她心里罗列出几种可能，也许最快的方式就是在女巫管理协会接取任务。
“售卖药剂，接取任务应该都可以。”
多斯觉得，三个月虽然时间很短，但她跟着伊莱拉，没有多余的花费，也许可以还完，就算还不完，伊莱拉老师应该也不会丢下她。
奥斐点头，“售卖药剂需要制作，购买原材料，我们可以先看一下女巫管理协会收购价，还有D级任务。”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奥斐求助地看向金希亚，后者脱口而出，“市场调研！”
“对啦，就是市场调研。”
金希亚打了一个响指，“据我所知，一些商会也会发布任务的，报酬会比女巫管理协会要难一些，可能会很麻烦，不过可以考虑一下这个。”
奥斐和金希亚的话都给多斯打开了思路，她对自己有信心，因为她们都会帮助她。
“停——”
驾车人让马车停下，她掀起帘子，尊敬地看向伊莱拉，“阁下，利贝商会到了，我会在街边等你们，请放心。”
“谢谢。”
多斯站在利贝商会门前，这个利贝商会的门面大概是那个里安旅馆的三分之一，略小一些，但橡木上刻了标志，还涂抹了红颜色的漆。
足够显眼，也很气派。
伊莱拉拍了拍多斯的肩膀，“进去吧。”
金希亚侧过身，“来啊，多斯。”
奥斐向多斯招手。
站在台阶上的她们特意转过头，在等她。
多斯跟在伊莱拉身后向她们走过去。
两个世界变为一个世界。
门口那里刻了防御魔法阵，走进来两边是一尘不染的玻璃柜，里面摆着各种魔法道具，还有魔法材料，最前面是服务台，服务台墙体上是利贝家族标志性徽章。
服务台前贴有寄送、咨询、订购等字样，她们的业务着实全面。
金希亚从储物戒指里翻找出家族标志和投资证明，“你好，我想查一下我投资的项目有分红了吗？另外，我要用家族标志启出二十枚金币。”
梅森特说凭借特制的家族标志，在任何一个国家首都的利贝商会都可以取出二十五额度以下的金币。
经理劳里恭敬地接过金希亚的证明，再看到家族标志的那一刻，她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创世母神在上。请恕我冒昧，金希亚少媖，家主正挂念您，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给家主写一封信。”
“好，有时间，我一定会写的。”
她金色的眼睛闪过心虚，又想起了诺安和梅森特，她们不忙吗？
不过，想她也是应该的，她就说嘛，她们怎么可能不惦记她。
劳里吩咐下属去给金希亚取钱，她转而对着金希亚说，“家主交代过，要是您来了，有一件事要告诉您的老师。”
劳里看向金希亚身后的伊莱拉，这一位应该是金希亚少媖的老师了吧。
“告诉我的……老师？”
金希亚重复着劳里的话，她缓走到伊莱拉身旁，“老师，她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伊莱拉的指尖在玻璃上划动着，上面的空间储物魔法戒指已经标到十五金币了，独立空间魔法道具也卖到了九金币，远比其她魔法道具要贵。
她的食指停在火箭攻击魔法道具上，抬起头，“哦？”
劳里走到她们面前，“您是伊莱拉冕下？”
伊莱拉颔首，“请问是什么事？”
“在您离开格雷王国后不久，您的老师黛娜·卡列宁给您寄了信，目前这封信正在明都，不知您是否会在列巴多等几天，我们会安排人手，将信转送过来。”
劳里的语气诚恳，正静静等待着伊莱拉的回应。
黛娜老师给她寄了信吗？
真是令人出乎意料呢，那看来黛娜老师也是通过艾西知道了她在明都。
“那就麻烦了，请给我寄过来，我们住在里安旅馆。”
劳里笑着应是，“没有问题，金希亚少媖，请您到这边来，我将为您查询余额。”
金希亚坐在软凳上，劳里一项项地跟她核对信息。
“这个投资账户的归属人是伊莱拉·洛尔冕下，目前收到了六个项目的本月分红，共计八金币。”
金希亚回忆了一下她所选中的项目信息，“没错。”
奥斐选了几种材料，蓝石矿石的粉末，还有清风云。
清风云，这是一种只会在悬崖峭壁上生长的花，花瓣洁白如云，叶子纤细，呈淡青色，被成为“清风云”。
奥斐打算制作真话药剂。
玻璃是透明的阻隔，多斯站在魔法道具的玻璃柜前看了很久。
多斯看得很认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伊莱拉的声音在多斯耳边响起，“多斯，你有没有学过制作魔法道具？”
制作……魔法道具？
那是高年级的课程，多斯还没有学过。
她的目光从玻璃柜上移开，双手垂在腿侧，“我没有，老师。”
伊莱拉的笑容很轻，在多斯眼里就像一轮弯月。
“那我会教给你。”
伊莱拉对魔法的研究远多于药剂，制作高级的魔法道具很容易失败，但只有经过多次尝试，才会有成功的发明。
不害怕失败的女巫往往会持之以恒地探索，用她们的生命书写传奇。
“谢谢您。”
她曾经的疑问在伊莱拉老师这里都有了解答，多伟大的女巫才会免费传授知识和能力。
而伊莱拉，她正是这样一位伟大的女巫。
伊莱拉揉了揉多斯的头，替她抚平那些凌乱的发丝，她们之间离得很近，近到多斯在伊莱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她看着伊莱拉，伊莱拉看着她的黑发。
多斯觉得自己的心在紧张，想靠近，又想逃离。
她只是害怕重视她的人失望，又在一些时刻，唯恐不被重视。
但这是伊莱拉老师。
魔物边界上的大家都很好，但人人都能看出她的贫困，她没有遮风挡雨的港湾。
那样的自责又让她回避问题。
伊莱拉的手指是温热的，她很自然地替多斯整理好头发，“没什么，这样你的头发会整齐一点。”
多斯慢慢呼出一口气，她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拇指掐着自己的食指。
“谢谢您，老师。”
伊莱拉的视线从多斯的手上的掠过，指尖泛白。
她轻声说着：“没关系。”
伊莱拉手里拿着一封信，她要把这封信寄给她的师妹——艾西·特文。
第46章 阿塞 被阳光亲吻过的树叶会在春天重新……
还有两天, 就是新节了。
伊莱拉和她的三个学生们分开，她要去西风餐厅。
天灰蒙蒙的，道路两旁的叶子被风缓缓吹落了下来, 金黄色的梧桐叶, 落了薄薄的几片, 被阳光亲吻过的树叶会在明年春天重新生长出来。
伊莱拉绕过叶子, 也绕过行人。
她的双手插在口袋里, 不知道阿塞会不会在西风餐厅。
有可能不在，她抬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下, 阿塞说她要去奥列弗王国这件事已经是半年前了。
不在列巴市的话还可以留口信，但是不在奥列佛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米拉妮, 这个名字以一种怪异的方式被伊莱拉记住。
很明显, 这个人对她很有兴趣, 只认识她的脸, 而又不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一定见过她。
一个没有在克拉森女巫学院读过的女巫，一个大概率不是利亚姆王国的女巫。
还能在什么地方呢。
不可能是落日森林, 那六年里她没有见过其她的陌生女巫。
那就只能是在游历中见到她的女巫, 她没有发现。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她其实发现了, 那位女巫和变形兽，难道不是么？
白女巫。
列巴市的西风餐厅和女巫管理协会隔了一条街, 但都离利贝商会很近, 伊莱拉问了劳里具体的位置后，一路走了过来。
“叮铃——”
伊莱拉推开了木门，西风餐厅里没什么人, 桌椅依旧摆放得很整齐，花瓶里插着橘色的角堇，鲜艳，为冷清的空间增添了一抹能被轻易捕捉到的亮色。
带着黑色围裙的接待员笑着迎了上来，“女士，您几位，没有预定的话，请您给我来这边，稍后为您展示菜单。”
伊莱拉站在原地，她说：“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一个人。”
“猎手。”
“她在这里吗？”
接待员变了脸色，郑重地看了一眼伊莱拉，“请您稍等，关于找人的事，我要汇报给我的上级。”
话落，接待员步履匆匆地走向了后厨。
伊莱拉自己随意地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预不预定的，先坐下再说吧。
她侧着身，繁华的街口人来人往，越过这个街口，在这座城市的最中央，那是被称为王宫的地方。
国王是掌握着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人，奥列弗王国国土面积小，她们的统治者已经变得懈怠，不再重视人民，也不再重视魔物边界。
伊莱拉的余光撇到了亮眼的蓝色帽子。
阿塞拉开椅子，坐在了伊莱拉的对面，她把独立空间魔法道具放在桌子上。
“刚来？我正说今天要走呢。挺巧呢，这不是。”
阿塞的红发被藏在了蓝帽子里，只有耳侧有一些碎发，她的翘着左腿，在伊莱拉面前很放松。
“嗯，你最近在忙什么？”
像是上课被叫到了名字，必须要回答问题。
阿塞清了几下嗓子，“之前看过格雷那边的店后，我就来了奥列弗。我也是替老大看一下奥列弗王国这边的情况，这一两个月都在忙着制作一批防御魔法道具。”
伊莱拉的双手平放在桌子上，她看着阿塞，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而这让阿塞莫名地有些紧张。
好在，伊莱拉开口了。
那双蓝色的眼睛流露出几丝疑惑。
“我记得，你们桑莎内部是分了好几个小组的对吧，我要问一个人，或许你知道。”
阿塞不由自主地将插在裤兜里的手拿了上来，她点着头，压低了声音：“是白女巫的人吗？你想问谁。”
花瓶的水洒了出来，它们一滴挨着一滴，在桌面上拼出三个字，密拉尼，左右边又换了字形，米拉妮？
伊莱拉支着自己的脑袋，盯着桌面上的字迹，阿塞皱着眉，右手握成了拳头。
伊莱拉一挥手让所有水滴又回到了花瓶里。
“你认识她。”
肯定的语气，阿塞的表现实在过于明显。
阿塞的黑眸中透出一丝晦涩，她的声音低沉，语气也变得尊敬。
“我认识她，我不喜欢她，或者说两看相厌。她是一个疯子，您既然知道了她的名字，那就应该见到了她。”
“她肯告诉您名字，她就是故意的。”
窗外，风又吹落了几片叶子。
阿塞的指尖在桌子上滑动，略微湿润的桌子没有阻力，米拉妮三个大字也很快呈现在伊莱拉的眼前。
“这就是她的名字。”
阿塞又让桌面回归光滑，“您怎么认识她的？她……她和老大并不对付。”
伊莱拉按着太阳穴，语调漫不经心，她已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在不认识她的时候，就遇见她了。”
“也许，是她做坏事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也许，是她在暗中偷窥我。”
“当然，我更倾向于是第一种。”伊莱拉放下胳膊，她敏锐地感觉到阿塞提起米拉妮的时候带着反感。
“你知道她最近在做什么吗？”
阿塞摇头，她不知道米拉妮最近在干什么，上次见到米拉妮，应该还是在格雷王国边境的西风餐厅里。
当时她严声厉色地警告了米拉妮，但她也确实不知道米拉妮在做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以她对米拉妮的了解来看，荆棘大概又在为绞杀猎物铺路。
“我想，她大概又在谋划着什么。虽然她和老大不对付，但是首领似乎有几分器重她的意思。”
伊莱拉心下了然，也就是说米拉妮现在是桑莎三把手的位置，和卡雅隐约对立。
“你知道被饲养的变形兽，又或者有特殊功效的红色粉末吗？像是掺了血。”
阿塞在伊莱拉希望得到答案的目光里摇头，“我不知道这些，但我想也许是她做的，她在发明实验这件事情上，格外有热情。”
“阿塞。”
伊莱拉温柔的声音响起，“你要注意一下她。”
阿塞愣在椅子上，她仰起头看着站起身的伊莱拉，像一棵杜松，蓝色的眼睛宛如是距离阿塞最近的杜松果，又要再浅一点，亮亮的，但又有距离。
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伊莱拉教授这样了，在克拉森女巫学院里，伊莱拉对她的要求也总是很严格，但也会在她完成后给予鼓励。
时间间隔得有一点太长了，阿塞也有些记不清楚具体的场景了。
伊莱拉多看了阿塞手边的独立空间魔法道具一眼，“好用吗？”
“很好用，比屏蔽魔法阵要更安全，耗费的魔力和它却差不多，用途也更广。”
阿塞关上开关，空间依旧静谧。
“替我给卡雅带一句话吧。”
伊莱拉从阿塞的身侧走过，“跟她说，女巫和魔物都越来越少了。”
伊莱拉推开门，在铃铛声中走远了。
阿塞透过玻璃窗看着伊莱拉的背影，女巫和魔物都越来越少了么。
好几年都没有魔物暴动，人类也渐渐懈怠了防守，但最近东边的两个国家都又有了魔物暴动。
母神真的沉寂了吗？
可还有新的女巫出现，不是吗？
奥斐盘着腿，她的盘子放在了茶几上，一口又一口地扒着饭，咽下嘴里的，又对着金希亚和多斯说。
“这几个商会的手续费好像都比女巫管理协会贵一些。”
金希亚托着腮帮，她向多斯眨着眼睛，“那去利贝商会怎么样，我可以决定不要手续费。”
多斯眼敛向下，又抬眸看向金希亚，眼里闪过无奈，还是认真地和金希亚说道：“那不是打破规则吗？”
“我想伊莱拉老师的本意，应该是让我学会利用规则吧。”
奥斐附和：“我同意。我们可以制作魔法道具，这个差价比较高，一个魔法道具能买2金币到10金币不等，我们三个的话，估计卖五六个就能赚回来了。”
“你们两个会制作魔法道具吗？”
面对多斯的疑问，奥斐放下勺子，为自己解释道：“这个……伊莱拉老师教了我们理论性的知识，还没来得及实操。”
多斯毫不留情地否决了这个说法，“太费时间了，而且成本很高，我还没有学制作魔法道具，你们两个应该可以，但是这不能列为首要的。”
多斯对自己也没有信心。
“我觉得，我可以先从接取女巫管理协会的任务做起，你们可以先制作魔法道具。”
她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大家的好意，但她必须要快一点，从最容易上手的做起。
伊莱拉老师也说了，会教给她制作魔法道具的。
她得主动出击，债务是她自己的，不是她们的。
“咚咚咚——”
是敲门声。
金希亚从位置上站起来，她边走边说：“应该是伊莱拉老师，她没有拿钥匙。”
门后，伊莱拉对着金希亚微笑。
“吃午饭了吗？”
“老师！您回来啦！我们正在吃，您吃了吗？没有的话，我按铃给您叫一份。”
“好啊。”
伊莱拉笑眯眯地应是，从背后拿出来了三个颜色相同的帽子。
她走进房间里，“喏，我今天看到有人带着帽子，于是给你们一人买了一顶，灰色的，等下雪的时候，你们三个可以一起戴。”
“谢谢老师。”
奥斐接过伊莱拉递过来的帽子，一人分了一个，短短的绒毛，织得很细很密，质量看上去很好。
金希亚按完了铃，“老师，您的五十银币都用来买帽子了吗？”
“当然不是，花了二十四个银币，老板还送了我一双袜子，袜子我就自己穿，还有二十六个银币。”
伊莱拉从口袋里掏出剩余的银币，“还有这些，那就拜托金希亚帮我保管！”
金希亚低下头，她偷偷地笑，“当然……当然没问题。”
多斯把帽子先放在了桌子的另一边，“老师，谢谢您。”
伊莱拉坐在身边，“嗯，你们想什么时候学习制作魔法道具，大概在新节后吧。”
“对了，后天就是新节了。你们可以给自己的家人写一封信。”
第47章 新节 每一粒雪都是新的。
今天是新节。
今天下雪了。
新节在下雪。
伊莱拉难得早早醒了过来, 她拉开白色的窗帘，冷冽的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窗沿上落了雪, 有一棵树长在她的窗前, 两天过去, 它的叶子几乎快要掉光了。
灰白色的枝桠上也落了一层洁白的新雪, 每一粒雪都是新的, 对这个世界来说。
里安旅馆下面有人迎着风雪赶着马车，有人撑着伞, 在雪地上留下了她们各自的痕迹。
雪花也像小黑点，施施然从云朵上跳下来，迎面飘到人的睫毛上, 或者是头发里, 又调皮地变成一滩水, 吸走热意。
它们都堆在一起, 就又变成了厚厚的一层雪。
伊莱拉想起帕利，帕利在下雪的时候给她分享甜甜的蓝莓果酱。
新节, 帕利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母神祈求。
帕利会说, 在新节祈祷，伊莱拉这一整年都会平平安安的。
伊莱拉打开窗户，一条缝, 雪花顺着缝隙穿过来了，在伊莱拉的掌心, 六个边, 每条边又各自延伸着。
风推上了窗户，门外传来多斯的声音。
她们在相互祝福着彼此新节快乐。
上一年的这个时候，伊莱拉在落日森林数时间, 数着冬天过去的时间。
落日森林在利亚姆王国和格雷王国的边界，沉寂大陆的最北方，寒冷的冬天尤为难熬。
伊莱拉坐在桌子上打开了黛娜老师寄过来的信。
“亲爱的伊莱拉：
我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你改变主意了吗？如果，你愿意回到克拉森女巫学院的话，这里永远欢迎你。
我说的是，永远。
你要照顾好自己，伊莱拉。
恭喜你，收下了自己的第一位学生。
伊莱拉，教育永远是最崇高的目的。
我想你现在应该有所体会吧。
我期待，期待再次见到你，以及你的学生。
你的老师：黛娜·卡列宁。”
黛娜老师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理智，伊莱拉唇边带笑，她妥帖地信纸塞回信封里，又把那个橄榄菊徽章黏在了信封上。
她也算是改变注意了吧，但她不会再次回到克拉森女巫学院任职了。
她会辜负黛娜老师的期待，但她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伊莱拉推开门，三个学生围在茶几旁边，金希亚拆着诺亚寄过来的包裹，那是一些衣服，有金希亚的，有奥斐的，甚至还有多斯的。
明都流行成衣，诺安一定是听其她人说了，要不然怎么会知道多斯的存在。
金希亚把粘上多斯名字纸条的衣服都拿了出来，堆在多斯面前。
奥斐拿起里面的纸条，她念着：“新节快乐！你们好，这里面是一些衣服，金希亚、奥斐和多斯各一套。”
“虽然我还没有见过多斯，但请金希亚代我向她问好，最后，祝伊莱拉冕下新节快乐。金希亚一定要替我向伊莱拉冕下转达，箱子里是给伊莱拉冕下的材料。”
“落款人的姓名是，梅森特·利贝。”
金希亚鼓着掌，“不错嘛，奥斐，你全都念对了，常用字你都认识了！原来是姐姐吗？我还以为是我妈妈呢！”
多斯看着认真读完纸条的奥斐，原来奥斐之前不识字吗？
奥斐把纸条递给金希亚，金希亚看了一眼，又随即塞进了空间储物戒指里。
多斯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应该是伊莱拉老师。
她这样想着，站起来向后看。
伊莱拉轻轻拍手，“不错嘛！看吧，学习还是有收获的。”
奥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师，祝您新节快乐。”
“老师，新节快乐！”
多斯紧跟着奥斐的话，她站得直直的。
伊莱拉拍了拍多斯的肩膀，“请坐！”
伊莱拉倒在沙发上，“金希亚，还有我的东西吗？”
“对，新节快乐老师！梅森特寄过来的，她还特意嘱咐我要跟您说新节快乐。”
金希亚想起梅森特，就想到那一天她们离开的时候，她的姐姐梅森特，好像很舍不得她。
“那我收到了，谢谢梅森特，也谢谢你们。
新节快乐，大家都是。”
伊莱拉半躺在沙发上，外面的雪还在下，哗啦啦的，在窗户里，像一幅动态的画。
“嗯，如果上午雪停了，我就带你们出去。”
“好耶！”
金希亚站起来，双手叉腰，也逗笑了多斯。
多斯看着窗外的雪，上一年的这个时候，母亲还在。
她们一起床，母亲就会让她祈祷。
感恩创世母神。
今年，她还要感谢伊莱拉老师，感谢奥斐，感谢金希亚，感谢母神的指引，感谢一切的一切。
她因为伊莱拉来到了奥列弗王国的魔物边界，也因为伊莱拉离开了奥列弗王国的魔物边界。
这就是母神的指引，多斯毫不怀疑。
雪下了一上午。
雪停的时候，奥斐还窝在沙发上看书。
金希亚在房间里给诺安和梅森特写信，有一些晚了，不过也算是迟来的祝福嘛，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伊莱拉正在为多斯讲解制作魔法道具的知识，索性也没有别的事，这样的话，三个学生的进度也能够赶在一起。
伊莱拉又补充道：“多斯，你有那里不懂的都可以问我，随时。”
多斯其实听得一知半解，但她仍然顺着伊莱拉的话点头，她要先自己想，想明白，想不明白之后再去问伊莱拉老师。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里安旅馆楼下的雪也被清扫过，雪堆成了一座小山，这让伊莱拉联想到了希腊山。
她回到房间里穿戴好围巾，穿上了女巫袍。
“奥斐，去叫金希亚和多斯吧。我们要出门了。”
奥斐合上手中的书，她搓着自己的手掌，产生一丝热意。
她敲了敲门，在听到金希亚的声音后，拧开门把手，金希亚刚写完信，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我们要出发了？”
金希亚睁大眼睛，椅子发出刺啦的声音，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雀跃道：“雪停了？”
“嗯，我要戴上帽子。”
奥斐把伊莱拉给她们买的帽子拿出来戴上，帽子是灰色的，奥斐又找出了那条灰色的围巾。
虽然会有浮毛，但是这是妈妈给她买的。
它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奥斐又去敲了多斯的门，“雪停了，多斯，老师要带着我们出去了。”
伊莱拉看着戴着灰色帽子的三个学生，欣慰地笑了。
她一打开门，冷空气就依附在人的皮肤上，也许买几双手套戴上会更好，失策了。
伊莱拉婉拒了邦比要替她们安排马车的建议，走一走会更好。
棕色的靴子踩在薄薄一层雪的地砖上，伊莱拉走得很慢，雪把天空照得格外亮。
一阵风过去，伊莱拉的脚下又簌簌落下一小片雪，它们像烟花一样炸开了。
只不过，全都是白色的。
昨天夜里，因为下雪，似乎没有人放烟花。
伊莱拉曾经用雪做过实验，那还是在布里安的指导和协助下。
她们用加温魔法把雪变成了水，又用降温魔法把水变成了冰，但雪对水元素魔法似乎没有反应。
形态的改变，像是隔膜，让女巫无法从其中提取出魔力。
她想到布里安，但这个名字基本不会在伊莱拉的脑海里出现。
因为她们已经断联十几年了，对方现在似乎供职于某位大贵族。
伊莱拉能拜黛娜为师，还是得益于布里安的一封信，她曾经教过伊莱拉两年，转而为伊莱拉引荐了黛娜。
黛娜为了她，专门来到了利亚姆王国。
伊莱拉自此也脱离了那个家。
街道两旁的雪都堆到一起，她们热火朝天地清理着街道。
多斯曾经试过在下雪天用水魔法，凝出水，但她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有水的缘故，雪会变成水来回应她吗？
“老师，如果用水魔法的话，能否把雪变成水呢？”
伊莱拉笑着看向多斯，多斯那带着疑惑的眼神也有一点急迫。
“你觉得呢？”
多斯摇头，“我不知道，因为，我每次使用水魔法，都没有任何阻碍，只不过有的时候生涩一些。”
伊莱拉没有给出答案，她只是说，“多斯，你可以多试试，或者从书里寻找答案。”
伊莱拉的手里出现了一本《水魔法理论》，“这本书给你，你在实验的时候可以叫上我，解密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你会得到一个答案。”
“每一种元素魔法都不简单。”
多斯抚摸着那略微粗糙的书皮，薄薄的一本，理论的话，那应该就是设想层面。
人体里也有水，多斯曾经也对此感到疑惑，因为它们的确被感应到，但并不会回应呼唤。
如果用魔力去链接的话，是不是会有清晰的边界。
奥斐把帽子往下压，“老师，我们要去哪儿？”
“去找一家餐厅。”
金希亚问：“找什么餐厅，好吃吗？”
天空纯净得没有一点儿云，所有的一切都裹着一层白色，白得干干净净。
“嗯，也许好吃，也许不好吃。”
“金希亚，我们走到哪儿算哪，就在十一点半之后，看到的第一家餐馆吃饭怎么样？”
伊莱拉的声音渐渐飘远，还夹杂着金希亚的疑问。
“我还以为老师您已经找好餐厅了呢，要是很难吃怎么办？我讨厌奶油浓汤。”
真好啊，看来伊莱拉改变主意了。
卡雅站在里安旅馆二楼的平台上，她的黑发被风吹起，眼里化不开的漆黑彷佛被雪给点亮了，她目送着伊莱拉和她的学生们走远。
“老大，你为什么还非得过来看一眼，我都跟你说过了伊莱拉的情况。”
阿塞双手支在石头栏杆上，她把上面的雪都扫了下去，她可没听说伊莱拉和卡雅的关系好到这个份上。
伊莱拉教授天赋很高，卡雅虽说不差，但到底没有像伊莱拉那么杰出。
阿塞在克拉森女巫学院的时候就加入桑莎了，当她看到伊莱拉和卡雅交谈的时候，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她们的联系似乎还算频繁。
阿塞觉得她们只是关系好一点的同学，或者称得上是朋友？
她对她们的了解并不多。
但伊莱拉一从落日森林里出来，又发明了空间储物戒指和独立空间魔法阵，卡雅对伊莱拉的关注度明显高了。
“没什么，左右也还不着急，不是吗？”
卡雅的蓝色围巾随风摇晃着，伊莱拉，应该知道她来过了。
“走吧，我们回门塔罗。”
第48章 制作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
十一点五十八分。
月光穿过窗户, 在缝隙间有了形状，长长的一缕光照向奥斐，映出她执着的脸。
那深绿色的眼睛散发着微光, 在月光下变得透绿, 像被水洗过的叮铃草。
奥斐紧张地盯着坩埚, 水的颜色几近透明, 蓝石粉末已经化开了, 清风云的花瓣浮起，又下沉, 在坩埚里消失了踪迹。
坩埚里平静的水没有任何的点缀，隐隐约约在又在月光的留恋下泛起蓝色。
夜晚十二点。
成功了！
奥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前两次都失败了, 真话药剂的材料并不复杂, 难得是如何把握住时机。
快一点不行, 慢一点也不行。
坩埚下微小的蓝色火苗熄灭了, 淡淡的清风云香气在这个空间里弥漫着，这让奥斐感到安心。
她拿起口袋里的两个小玻璃瓶, 它们碰撞在一起, 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奥斐立刻将它们分开，一只手拿起一个，又有点不放心地看了几眼, 她们的房间，没感觉到动静之后才扭过头, 继续处理药剂。
清风云的香气像是环绕在风里, 就像是路过春天的一丛小花，过了很久衣服上还有浅浅的味道，那是可以伴随着人安然入梦的味道。
保险起见, 奥斐隔着一层风把坩埚拿起，小心翼翼地倒进了两个玻璃瓶里。
她塞上木塞，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离得太近了。
奥斐揉着鼻子，打算先把这两瓶药剂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等她睡醒以后在收起来。
要是能卖了也不错，这样就会有金币。
可是，就算有金币，多斯也不会要。
奥斐的眼皮变得沉重，她该睡觉了，思绪也逐渐变得模糊。
制作真话药剂太耗费心力了。
她拉上窗帘，遮挡住月亮，准备回到她们的房间，一转身却看到了多斯。
奥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又向后退了一步。她缓了缓神，才轻声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多斯站在沙发后面，知道自己突然出现，吓到了奥斐。
多斯认真地解释道：“我听到有声音，我就过来看一下了，忘记你在做药剂这件事了。”
奥斐缓和了一下心情，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算直接回去，却又想到多斯还债的事情，多问了几句。
“那你这一个多月赚了多少了？之前我和金希亚做一个任务，你都做两个、三个。任务栏里的任务都不够你做的了。”
“两金币。现在的进度大概是三分之一。”
“那我和金希亚做任务得到的银币，你为怎么不要？”
多斯在黑暗里轻轻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奥斐能否看见，“那是她们对你们的感谢，你们陪着我，我就很开心了。”
“我打算重新制作魔法道具。”
奥斐和金希亚已经成功了，只有多斯，第一次还没有成功。
她们俩的魔法道具一共卖了八金币，多斯拒绝收下这笔钱，奥斐寄给了她的妈妈，金希亚的则归共同所有。
多斯低着头，在黑暗里她看不到奥斐的表情，奥斐在她的前面，她们之间有两米左右的距离，奥斐的声音很轻很轻，她却听得很清楚。
应该是用了风魔法，原来奥斐对风元素的操控力已经细致到这种程度了。
“你快去睡觉吧，我也马上回去。”
奥斐点点头，她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房间门口，“我去睡了。”
“嗯。”
多斯听到了关门声，铜芯弹回锁眼里的声音，像一根弦把她的神经敲软了，也许是两根弦撞在了一起。
她其实有些睡不着，每次醒来像被山压着，也像是被永无止境的梦给赶出来了。
她一面在每个黄昏鼓励自己，一面又在相同的清晨被相同的现实打败。
多斯扶着沙发，她在边缘处坐下了。
在克拉森女巫学院，还有文珊的酒馆，她的床位都很狭小。
克拉森女巫学院的还大一些，她想起文珊，文珊在离别时跟她说的话，文珊是一个有善心又有些凶巴巴的人，但在文珊的每一句话之下都有另一重意思。
如果听不到她的名字的话，是否也没有关系。
鲁恩，妈妈。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她总是回想起自己的母亲，带着一点点自责，又埋怨运气，埋怨现实，同时又有一点点自私。
莲花吊坠上凸起的纹路在多斯的指尖上滑来滑去，不起眼的银色也许已经被她摸得发亮了。
母亲明明不是女巫却远比女巫还要强大。
多斯蜷缩在沙发上，像是回到了文珊酒馆的杂物间里，但沙发柔软的触感又提醒着她，这是在奥列弗王国首都列巴市里安旅馆的豪华套间里。
她的背依靠着沙发，奥斐把窗帘拉上了，周围很黑，在眼睛习惯黑暗以后，她又被茶几上的那两瓶药剂所吸引。
奥斐把它们放在了这里，也许是遗落的。
很淡很淡的蓝光，在玻璃的边缘，透明的玻璃阻隔又折射出了与众不同的光亮。
多斯不能睡在沙发上，但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她的睡意在涌动，像一只茧包裹了她，很快，她就又被梦给追赶上了。
明天，被多斯遗忘在了梦里。
或者说今天，多斯在梦境里独自抵达了今天。
多斯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有放射出阳光，大地跟随着黑夜和白日的节奏变成了青绿色，春天在日复一日中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深棕色的窗帘垂在两边，多斯静静地在窗户前站了好久。
伊莱拉打开了房门，她依靠着门框，一侧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多斯。
“早上好，多斯。”
是伊莱拉老师的声音，多斯的思绪被风吹散，她在心里鼓舞着自己，你一定可以的，慢慢来。
“日安，伊莱拉老师。”
多斯的视线飘向伊莱拉的身后，伊莱拉房间的地上散落着不少书稿，桌子上、床上、地板上都有伊莱拉随手放置的材料，有一些多斯也叫不上名字来。
门口亮起银光，是独立空间魔法阵，像是伊莱拉要保护现场。
伊莱拉在做什么吗？
新奇的魔法道具，还是在搞发明。
伊莱拉打着哈欠，眼角因为疲惫而泛起泪花，那双像蓝色大海的眼珠里也有红血丝浮现，她慵懒地躺在了沙发上，白衬衫上都是褶皱，倒像是一夜没有休息。
“多斯，你今天还去做任务吗？”
多斯坐在伊莱拉身旁，“要去的，老师。”
奥斐昨天在这里制作真话药剂，茶几上的两瓶药剂闪了蓝色的光，在阳光的照射下玻璃瓶的边缘也亮着蓝光。
多斯，昨天她和奥斐应该是在这里说了什么话吧。
多斯的鼻梁挺拔，她的背也一样。
伊莱拉看着多斯的侧脸，“你的魔法道具制作的怎么样？”
多斯将黑发顺到而后，她的皮肤被阳光涂了一层黄色，伊莱拉的影子又笼罩住了她的黑发。
她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虹膜呈现出一种迷人又奇异的淡红色，像是以瞳孔为中心的烟花向眼珠炸开了红色的纹路。
“还没有做好，老师这一段时间我没有在制作魔法道具。我想，今天下午回来之后，我再重新开始制作。”
“嗯。”
伊莱拉懒洋洋地回应着多斯。
多斯是个有计划，又对自己有着清晰认知的孩子。
她身上的那股韧劲儿，已经把整个房间都装满了，像是有一个固定的边界，既排斥着别人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又渴望着别人关注她的内心世界。
伊莱拉只在多斯需要她帮助的时候出现，她选择尊重。
她愿意相信这孩子。
每一次失败都蕴藏着潜在的成功，奥斐制作真话药剂，就失败了两次。
相比于成功，伊莱拉有时候会觉得，感受更重要。
她们可以在失败之中坦然地和自我对话，那也是成功。
另一种成功。
成功无法衡量，却又总能被轻易衡量。
“老师，节省魔力又能够长时间使用的魔法道具是不是卖得价格会更高。”
“是啊，多斯。”
多斯的双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她认真地说：“我会努力的。”
“我相信你。”
伊莱拉笑着，她的声音很轻，“多斯，还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没关系。”
阳光伴随着伊莱拉老师的声音穿过了两个玻璃瓶，在桌子上留下了彩虹色的光圈。
“我们现在是四个人。”
多斯念叨着伊莱拉的这句话，站在女巫管理协会的D级任务栏之前。
奥列弗王国的冬天是短暂的，多斯已经穿上了薄外套。
任务栏上的任务只剩下四分之一了，这意味着多斯必须要想别的办法了，这剩下的，还是最近新发布的。
多斯又摘下了几个任务牌，走到接取任务的窗口那里，“您好，我要接这几个任务。”
“阁下，您又来接任务呀。我看看……”
欧文翻找着相关的记录，她把资料拿到多斯面前，“这几个都是对应的，您真是辛苦。”
多斯在她关怀的目光下摇了摇头，“谢谢。”
一路上，不少人都已经认识了多斯，笑眯眯同这位女巫阁下打着招呼。
多斯点头回应着，时不时答一句话。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像在矿石上雕刻魔法阵一样。
她留下了痕迹。
她得到了大家真诚的感谢，热情的馈赠。
第49章 完成 尝试是值得的。
在经过数次的尝试以后, 伊莱拉终于完成了。
储魔，她这样称呼着眼前这个银缎矿做成的吊坠。
尝试是值得的。
这个从落日森林发明空间储物戒指时就存在的设想，在今天变成了现实。
她以银缎矿为介质实现了对魔力的储存, 设置成了导入式魔法纹路, 嵌在了独立空间魔法阵里, 另外还有魔力显化魔法阵。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 普通人也可以使用。
伊莱拉舒展着胳膊,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她还是忍不住, 又躺回了舒适的床上。
她只睡一小小会。
伊莱拉心想，她的学生们肯定会叫醒她的。
天亮了，多斯的目光移向窗外。
昨天晚上, 她特意没有拉上窗帘, 她只想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一种紧迫感。
还有十几天, 这三个月就要过去了。
日复一日, 重复一样又不太一样的事情。
她做的任务是不一样的，和伊莱拉老师、奥斐、金希亚她们说的话也是不一样的。
但距离十金币, 她勉勉强强攒了五金币, 还有五金币。
多斯手里捏着的是魔法道具，还差一点。
这是水刃攻击魔法道具，只差最后几笔。
多斯此前尝试了六次, 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失败了。
她雕刻得很用力，只要能够完成这个魔法道具, 她就应该能够还完债。
利息用零散的银币还, 她还有伊莱拉给的零花钱。
这些矿石材料全都是伊莱拉老师给她的，不需要再消耗金币。
多斯安心，从她遇见伊莱拉的那一刻开始, 她就不再是一个人。
她聚精会神，一笔又一笔，看着丝毫不错的魔法阵缓缓吐出一口气，魔力自然而然地在纹路里流淌。
多斯的脸被点亮了，她不再掩饰自己的喜悦与激动，从椅子上坐起来，跑到窗户前，按着自己的喉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在静默之中迸发出了激情。
“我成功了！！！”
她默声念着。
多斯笑得停不下来，那是一个标准又完整的魔法阵，她刻得很深，估计可以用很多次。
一定能卖五金币，也许能卖六金币也说不准。
她蹲在地上，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左手摩挲着莲花吊坠，她取得的每一点成功，她的妈妈都看不到了。
那双带着鼓励与信任的温和眼睛，只停留在了她的记忆里，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多斯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巨大的欢喜在包裹她之后也让她感到失落。
她仿佛幻听了伊莱拉的声音。
“没关系。”
“没关系，我们现在是四个人。”
伊莱拉老师是天才，但她却从不倨傲。
对认识不久的人交付信赖很难，但多斯今天才突然发现，原来她早就已经习惯和她们生活在一起了。
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坦然，接受着伊莱拉、奥斐和金希亚的帮助。
她们又都是在她所能接受的范围内给予帮助。
木地板上偏凉，多斯的脸压着头发，她怎么不知道这个旅馆很贵呢，那些制作魔法道具的材料也一样不便宜，还有相同的零花钱。
真心难得。
伊莱拉老师也许早就看穿了她的脆弱，也从未主动说过什么。
她有自己的固执，又有自己的自私。
多斯没有想过她居然可以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也许是她那不愿意点明的享受欲，也许是她那愿意分享给她人的信任心。
多斯笑了，像天边的朝霞。
隔着一面墙壁，奥斐和金希亚还在睡梦中。
奥斐的半张脸都在被窝里缩着，她睁开眼，是洁白的天花板，一道很浅的太阳光。
七点了。
奥斐侧过脸，金希亚恬静的睡容出现在她面前。
她推了推金希亚的肩膀，声音不大也不小，“起床了，金希亚！”
金希亚的发丝跟随着奥斐的动作，从额头滑落。
她的眼皮闭了闭不肯睁开，反而转过身，直接背对着奥斐，“一小小会。”
奥斐戳了戳金希亚的脸，那双金色的眼睛倏地睁开，一只细腻又偏热的手握住了奥斐的手指。
“哎呀，我知道了。奥斐，现在几点了？”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金希亚撑起上半身，看向奥斐，“好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了，七点十分。”
奥斐从床上下来，小跑着要去开门，但当她打开卧室的门，多斯就已经在门口了。
“日安，多斯。”
“日安，奥斐。”
她们看着彼此，相视一笑，她们共同迎接了一个崭新的清晨。
管家提着餐盒，把各类早餐统一放在了餐桌上。
“请您慢用，稍后我会过来收餐具。”
金希亚挣扎着换好衣服，揉去因打哈欠而涌出的泪，“老师，还没起床吗？”
她坐到奥斐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好困啊，奥斐啊，多斯啊。”
金希亚小声喃呢着，眼睛一会儿闭上一会儿睁开，她盯着早餐，“还是有点困。”
“昨天没睡好吗？”
多斯又回到房间里穿了衬衣，她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问金希亚。
奥斐回答了多斯，“她昨天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到早上又困。”
“把你吵醒，我也不是故意的！”
金希亚摇着奥斐的胳膊，“我也原谅你总是把我叫醒。”
奥斐推开金希亚，“你在明都的时候明明比我起得还早来着。”
“这几天睡得太晚了。”
多斯听着她们的对话，嘴角上扬，“那我去叫老师。”
“好，”奥斐点着头，“今天有老师喜欢的核桃碎奶油面包和热牛奶。”
多斯轻轻敲门，“老师，要吃早饭了。”
门里没有回应，伊莱拉睡得香甜，她这一段时间太累了。
多斯拧开了门，伊莱拉侧着身，面朝向门口这边，被子紧紧地包裹着她，像一只白色的毛毛虫。
房间里没有那么乱了，桌子上放着一些材料，椅子旁有散落的纸张，白纸黑字还有涂抹。
竖线，横线，没有任何秩序地呈现在纸张上。
一团黑线缠绕在了一起，多斯仿佛能从中看到主人的不耐烦，掩盖、抹除、错误。
多斯从地板上捡起了那些纸张。
她看到空间、魔力的字眼，介于桌子上还有几页字迹工整的纸，她只是把那些归拢在一起，放在桌角旁。
浅木色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吊坠和摞在一起的纸张，上面写着——储魔。
多斯走到床前，推着伊莱拉的肩膀，“老师，该起床了，要吃早饭了。”
伊莱拉老师是不是因为搞发明就睡得很晚。
看起来，现在是弄好了。
“哦，多斯啊。”
伊莱拉的双手都藏在被子，她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多斯。
在多斯目光的注视下，伊莱拉随意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坐了起来。
“嗯，我马上就去。”
伊莱拉伸了一个懒腰，神情还带有一点疲惫。
多斯咬了咬嘴唇，“老师，我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您。”
伊莱拉就坐在床上，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她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笑着看向多斯。
“什么好消息？”
“我制作出了水刃攻击魔法道具。”
多斯那期待的目光过于炽热，这来之不易的成功让她的脸上藏不住笑，也印在了伊莱拉的心上。
“哦，多斯，你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并且还加入了自己的创造，这很好！”
伊莱拉的眼睛像倒影着弯月的大海，每当多斯被伊莱拉用这种温柔的眼神注视，她就觉得自己看见了月亮。
“那你就可以还债了，多斯。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还差五金币，对吗？”
多斯的双手垂在腿侧，伊莱拉还坐在床上，像是无意间提起的家常话，阳光就在伊莱拉的背后。
但伊莱拉她一直记得。
多斯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感动。
多斯坐在餐桌上，咬着面包。
伊莱拉喝了一口热牛奶，“多斯，我们今天能不能跟着你一起，见证这个时刻。”
奥斐睁大眼睛，“多斯要去还债了吗？”
“对，我把魔法道具卖给女巫管理协会，拿到金币之后就可以去纯风银行还债。”
金希亚咀嚼着火腿，声音有些含糊，她由衷地为多斯而感到高兴。
“创世母神在上，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想跟着你！”
多斯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她笑着，“当然可以。”
纯风银行。
多斯手里拿了五金币，她的钱袋里还有五金币六十银币。
伊莱拉她们就站在后面。
“你好，我想归还贷款。”
接待员起身，“您好，请问您的账户是？”
“多斯，我用了女巫身份，档位是十金币，请你查找一下。”
“好的，您稍等。”
接待员快速去查找记录，再确认无误后，又去了档案管理室找证明。
“阁下，这三个多月，您的利息是六十银币，如果能一次还清，就请您在这张纸上面签名，再确认金币无误后，将会销毁您的借款证明。”
多斯郑重地在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从口袋里拿出五金币，又从钱袋里拿出了所有剩下的钱。
这是她所有的钱。
接待员轻点着金币和银币，确认没有造假，数额一致后，佩服地对多斯说：“恭喜您，贷款和利息一次性付清。”
多斯看着她烧毁了那张证明。
妈妈，你看到了吗，我把欠款全还完了。
她带着轻松的笑容转过身，伊莱拉、奥斐和金希亚都在等她。
“这就还完了？好快，真是太好了！”
奥斐挽住多斯的手臂，“恭喜你，多斯。”
金希亚见状，拉住了多斯的另一只手，“以后，你肯定再也不会为金币烦恼了！”
金希亚说得认真。
她们三个站在伊莱拉面前。
多斯听到伊莱拉说，“多斯，我们走吧。”
伊莱拉老师推开了门，门外是春天令人炫目的阳光，仿佛也照进了多斯的心里，让她的心脏变得柔软，也散发着温暖的光。
多斯从冬天活过来了。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个春天。
第50章 旅途 为了成为第六位传奇的野心。……
伊莱拉说什么也要把三个月住满。
因此, 她们就在里安旅馆里，听伊莱拉给她们讲述女巫的历史。
金希亚是最乐意的那个。
“最早的时候，女巫就是部落首领, 她们因巫术而被其她人膜拜, 她们能够杀死魔物, 沟通母神；
等到国家的雏形出现以后, 有一些女巫成为国王, 她们维护着国家的安宁，对抗着魔物；
但随着科学与技术的发展, 女巫们对自身了解得越来越深入，魔法、药剂的知识越来越丰富，力量与权力割席了。”
“一国和平分裂为七国, 七国自治, 那些普通人, 她们既担忧着女巫夺取她们的权力, 又不能没有女巫，于是, 皇家女巫的职位被发明了。”
“教堂最早是在一国时期出现的, 克拉森女巫学院要晚一点，是在七国各自建立了政权以后，女巫管理协会则是近两百年的事情。”
多斯在克拉森学院里听过教授们讲述过女巫的历史, 但听到伊莱拉老师的讲述，又是不一样的表达角度。
“说起女巫管理协会, 就不得不提到霍普冕下和茨伦多冕下, 她们是五传奇之二，霍普冕下是女巫管理协会的创始人，而茨伦多冕下是霍普冕下的徒孙, 是她让七国签订了和平协议。”
“现在没有战争，没有摩擦，而这都要感谢女巫先辈们的付出。”
伊莱拉的食指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滑动着，水珠随着她的动作都乖乖排好，变为沉寂大陆的地图，一张模糊轮廓的地图。
曾经，在这片深褐色的土地上，王位只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巫之间传递，但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一位女巫让位，一国分裂为七国，一代又一代的同姓贵族始终占据着那个位置。
“我要给你们讲一个小故事。”
“在此之前，先问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有没有人会恶意杀害女巫？”
多斯见过对女巫不屑一顾的人，确切地说着，“我觉得，肯定有。”
金希亚不确定地说：“可能，可能会有吧，但应该只是特例吧，普通人怎么可以杀死女巫，而且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要尊敬女巫。”
奥斐思考着这个问题，“金希亚说得没错，在我们摩恩小镇，出了什么事情，她们觉得向母神祈祷，去教堂接受教诲，都比找警察署有用。
所以即便有，那也不应该是现在，也只能是极其个别的情况。”
伊莱拉点了点头，“是的，你们的思考是对的。多斯在克拉森女巫学院读过一年，应该听贝塔院长讲过这个故事。”
多斯在伊莱拉的询问中说道：“我在刚入学的那堂课上听过，老师，是神罚的故事吗？”
伊莱拉的目光变得严肃，“嗯，是神罚的故事。”
当她们提到神罚这两个字的时候，抓住了奥斐和金希亚的耳朵，也让她们有种说不出来的排斥感。
“觉醒女巫天赋只是母神随机向我们投来了一眼，在早期，女巫就是当仁不让的首领，但也有一些人，她们想成为女巫，也想成为部落的首领。”
“传说，在一个名为星的小部落里，在那个只有巫术，魔法和药剂能力还并未展现的时代里，一个叫做野的人欺骗了她们部落的首领——治愈女巫灵，她在灵不设防的时候，杀死了她。”
奥斐不自觉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她感到自己的脊骨在发凉。
“野喝了灵的血，宣称自己是新的女巫，为了取信于人，她们一整个部落，都喝了灵的血。
但和野预想中的不同，她没有成为女巫，也没有当上首领。”
“因为，人人都觉得自己是‘女巫’，都应该当上首领。
在她们混战的时候，狂风大作，波涛怒吼，天降黑雷，那些吃了女巫肉的人类，无一例外，都被雷电劈得焦黑，再无生息。”
“其她部落的人知道这件事后，把这件事称之为‘神罚’，她们告诫所有人，杀害女巫就会降下神罚。”
“那是远古的传说，带有虚构性。”
“时至今日，也许在不被记录的地方有人身体力行地做了证明，证明那是假的，但谁知道呢？毕竟人类之间的战争，也会让她们的女巫死亡。”
奥斐问：“老师，这个传说既然有这么大的虚构成分，为什么会流传下来呢？”
“这个问题，”伊莱拉停顿了一下，“我想，这是女巫们的话语权力，她们在这样的话语里建构神罚，在早期威慑人类，并作为传说成为了自身历史的一部分，用来警醒自身。”
“现在，在大部分时候、大部分人那里，女巫都是受尊敬的存在，女巫掌握着巫术、魔法和药剂的知识与能力，那是无法被撼动的力量。”
伊莱拉维持着平静，“今日的我们正在面临另一种困境，我想，那应该是找到合适的位置。”
奥斐追问，“那女巫会杀害女巫吗？”
“会，就像人类自相残杀一样，女巫也是人类，但她们是被厚待的。”
说到底，母神的仁慈总是伴随着残忍，总有一小部分人成为女巫，而其她的普通人只能一辈子抱着遗憾祈祷，不被聆听的祈祷。
伊莱拉轻声说着，“人不是极善的标杆，也并非极恶的深渊。”
她看向皱着眉的金希亚，“金希亚，在你未觉醒女巫之前，你曾幻想过成为一名女巫吗？”
金希亚不假思索：“我想过。女巫多么伟大！”
“她们也是这想的，但她们的想法更妄诞，并由想法演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桌子上沉寂大陆的地图消失了，留下一点点水渍，倒像是故意的。
“有的人是女巫，有的人不是，有的人是有权力的女巫，有的人是天赋高的女巫，有的人只不过是普通的女巫。
就像有的人生来贫困，有的人生来富足，有的人生来……”
金希亚默声，在十三岁成为女巫的她没有想过平等的话题，母神对待每一个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而她作为幸运者，占据了最好的一部分却习以为常。
奥斐和多斯对伊莱拉的话深有体会。
奥斐曾经想过，为什么她是女巫，而对母神如此虔诚的祖母却不是？能够成为女巫的人少之又少，这究竟是为什么？
多斯在名为天赋和金币的鸿沟面前，不过是渺小的一粒沙子。
伊莱拉看着她朝气蓬勃的学生们，“这个世界不够好，这毋庸置疑。我想，最好的世界，是人人都是‘女巫’的世界。”
当听到伊莱拉这么说的时候，多斯觉得她像是被人疏通了阻塞的大脑，恍然大悟，醍醐灌顶。
埋怨天赋，埋怨现实，那一切都没有用。
那一辈子只能接受自己不可能觉醒女巫天赋的，大有人在。
伊莱拉的眼睛闪着名为理想的光芒，她的声音和缓，而又有深刻的力量。
“我的老师教导了我，我又教导了你们，我们又会帮助很多人。”
“但这还不够，母神定下的规则无从逾越，人类的作茧自缚也许能得到改变，人人皆为女巫，是让每个人都接受教育，都以她们各自的理想生活。”
伊莱拉把凯瑞称作理想主义者，其实她自己也一样。
女巫快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大概还有一两百年，在这个时代，伊莱拉没有办法不做什么。
为那些被阶层困住的人，为了那些日夜向母神祈祷却成为不了女巫的人，为了她自己，为了成为第六位传奇的野心。
她们是震撼的，她们的老师在平常的一天里，在轻松的谈话氛围里，却用话语架构起了一个宏大的世界。
怎么会不让人向往呢。
奥斐觉得，就像她的妈妈和邻居，如果有这样的世界。
如果她们也受过比较系统的教育，如果她们也有理想并且能够变为现实，如果她们能够在世界上找到最适合她们的位置，这怎么不幸福呢？
天又一次亮了，她们要出发了。
奥斐和多斯背着包，金希亚则依依不舍地和邦比告别。
“邦比，如果我下次再来奥列弗的话，还会住你们家的旅馆的。老实说，我都有一点习惯了。”
邦比的眉眼含笑，“那就要谢谢金希亚了！”
“再见！邦比！”
金希亚从马车里探出头，朝邦比挥着手。
她们又一次坐上了马车，驶向菲尤娜迦王国。
多斯掀开马车侧边的布帘，她们已经在大路上行驶很久了，但看不到任何建筑。
“老师，我们还会再其她城市停下吗？”
“嗯……应该不会了，奥斐不是买了很多食材，之前在秘罗的时候也买了一些锅具吗？”
奥斐跟着伊莱拉的话点头。
“我们到菲尤娜迦王国的迦塔市停下，这辆马车，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温蒂可是很认真负责地应下了我的请求。”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蒂依靠在车厢的边缘处，“驾——”
她大声地回应着伊莱拉，“那当然了！咱们好女儿走四方，我也没有什么牵挂，难得能帮到女巫阁下们，这是我的荣幸！”
温蒂笑得轻松，她的笑声也感染伊莱拉。
“多谢温蒂！”
风把伊莱拉的声音吹向了温蒂。
温蒂开心地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阁下！”
“等下中午我们大概能到宁语市的辖区，我们尽量走大道，在合适的地方稍作休息，大概四五天就能到菲尤娜迦。”
奥列弗王国国土狭小，赶路费不了太多的时间。
“走喽！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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