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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过去 第四十一章


    虞年谣无意识地拽紧身侧的衣角, 并不觉得宫冶雅织的宽慰值得高兴。


    辛苦了吗?可这完全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


    换句话说,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轮回,他都还没有找到打破轮回的方法, 未免有些太逊了。


    他深吸一口气, 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希冀看向宫冶雅织。


    “雅织你为什么也会我是说轮回,有什么特别的征兆吗?”


    虞年谣努力回忆最初那一次的开端,记忆却像是被水泡过的墨迹, 只剩下模糊的、悲伤的沉重感。


    除了与同伴们那些珍贵的,与同伴们相处、并肩作战的画面还鲜活着, 关于轮回本身, 他几乎一无所获。


    也许第一次来到‘新世界’的宫冶雅织会察觉到什么不同。


    宫冶雅织蹙眉, 沉思片刻。


    “当时,我们被那入梦河的黑洞里吸进去了,你还记得吗?”


    黑洞畏惧那似要灼穿一切的火焰,扭曲了一下后, 疯狂扩张。


    如垂死反噬的巨口, 骤然爆发出恐怖的吸力。


    入梦河河水被瞬间抽离河床, 化作逆流的瀑布倒灌向黑洞, 连带着他们这些站在入梦河旁边的所有人都被吸了进去。


    “我记得。”虞年谣的声音有些干涩。


    倾竹析带给他的震撼,远比过去的一切。


    他能做到的,是‘他们’才能做到的。


    “然后,我们见证了倾竹析的‘登基’, 他成功击败了魇梦领主。”


    说到这里,宫冶雅织的眼神便亮了起来,哪怕下定决心要挑战魇梦领主,将美梦归还大家的他,也未曾想过能见证这一天。


    魇梦领主本身就代表着某种亘古的黑暗, 而能击碎那样的黑暗


    所以那瞬间的震撼,远比黑洞的吸力更加摄人心魄。


    原有的规则被践踏,宿命的锁链被斩断,仿若新纪元诞生的终极图景。


    倾竹析的身影从无垠血焰中走来,双生断罪宛若他的权柄,那双在血焰中燃烧的眼眸更是明亮如新生朝阳。


    “再然后,我就从梦里醒来了,毫无征兆。”


    宫冶雅织以为自己是被当时震撼的场景‘震’醒了,完全没想到自己回到了九月一日。


    “所以,雅织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轮回,对吗?”


    宫冶雅织点头,他对此的确是一无所知。


    所有的一切——包括对倾竹析的追逐,与虞年谣和星焰等人的相识,以及见证倾竹析的弑神,都像是看了一场身临其境的史诗电影,戛然而止之时,灯光骤然亮起。


    虞年谣略有些沮丧,这些发现于他们的轮回没有一点帮助。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宫冶雅织和他一样,都是在魇梦领主死后才回到现在的。


    “年谣。”宫冶雅织的声音将虞年谣从沮丧的漩涡中拉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先和我仔细说说过去的事情吧。”


    宫冶雅织不是踌躇不前的性格,对于可能会出现的轮回的痛苦,他选择先视而不见。


    没能找到倾竹析就令他崩溃到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宫冶雅织不觉得这是虞年谣的脆弱,反而证明了那轮回中的苦痛。


    他理解虞年谣的痛苦,虽然可能还理解得不够深刻和正确。


    那不仅仅是个人的挫败,面对自己的到来,虞年谣的善良会拖着他无法控制的自责。


    正因如此,他需要分担这份沉重。


    虞年谣愣了下,对上宫冶雅织那双沉静却充满力量的黑眸。


    像过去所有的轮回一样,雅织总是这么沉稳,令人安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流转于圣光之间的彩窗玻璃,【白昼的咏颂】一如往常静谧,安详。


    “好,雅织。”


    虞年谣已经许久未曾仔细回忆过最初那段时光的细节了。


    在独有自己一人的世界里,去追忆熟悉的同伴们都不在的时光,未免有些太过悲伤。


    但想象中的‘难以启齿’并没有发生。


    像是复述过无数遍那样,虞年谣清晰的将最初缓缓道来。


    ——


    与宫冶雅织的相识,并不算特别愉快。


    那时的虞年谣刚成为梦使者,初来乍到,对梦世界里的一切都充满近乎鲁莽的好奇。


    梦使者本就稀少,【白昼的咏颂】新来了谁,大家都能看出来。


    第一个与虞年谣打招呼的是光头阿远。


    他做着和梦使者们的生意,用梦珀换资源,再用资源换更多的梦珀,攫取更大的利益。


    做生意嘛,最重要的就是与潜在的客人们打好关系,与人为善,和气生财。


    所以哪怕是面对初来乍到的虞年谣,他都很客气。


    谁知道这小子以后会不会带来更有价值的买卖呢,是吧?


    也许是因为不知道在梦世界死亡的严重性,又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无畏。


    虞年谣和大多数偏安一隅,只求安稳长眠的梦使者不同,他并不畏惧可能出现的危险,对冒险这件事充满天然的热情。


    阿远嗅到了潜力,觉得他是个好苗子,所以送给了他第一张非第一枢的枢梦牌。


    “这是前往第二枢的,小子,我可先说好,其他枢区域危险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可一定要量力而行啊。”


    揣着这张通往未知的‘门票’,虞年谣踏入了时之回响的狂暴领域。


    和倾竹析一样,他也是在【第二枢·时之回响】遇见的宫冶雅织。


    虞年谣到底还是草率了,他被那诡谲的狂暴景象摄去了心神,全然没有发觉身后到来的危险。


    流沙坑下的致命阴影悄然靠近,虞年谣浑然不觉。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裹挟着风沙猛冲过来,粗暴地将他拽离了流沙陷阱的边缘,并绞杀了跳出来的猎梦者。


    惊魂未定的虞年谣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燃烧着怒火的黑眸。


    “在这种地方东张西望做什么?逆位枢区域到处都是猎梦者,你不要命了?!”


    初次见到的宫冶雅织显得非常暴躁,虞年谣有些怕他,嗫嚅着解释自己是第一天成为梦使者。


    这解释非但没能平息怒火,反而像往油锅里泼了水。


    宫冶雅织更生气了。


    “第一天?!第一天你就敢来时之回响?你以为是在现实中旅游么?!”


    根本就没把自己生命放在心上的家伙,死了也是活该!


    宫冶雅织臭骂了他一顿。


    “我竟毫不意外。”听着虞年谣说起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去,宫冶雅织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一点都不怀疑虞年谣说的是真是假,如果真让他在第二枢碰到这种人,臭骂一顿都是轻了。


    那个时候他还困顿在老师的离世中,情绪本就不稳,看谁都不顺眼。


    而且宫冶雅织最讨厌任何不珍惜自己生命的行为。


    别说是虞年谣,就是当时是倾竹析他也照骂不误。


    “但是雅织人很好,虽然骂了我一顿,却也保护了我。”


    虞年谣不好意思地挠头,眼中没有任何的怨怼,满是真诚。


    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事实上雅织做的不仅如此。


    “雅织你见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耐心和我解释呢。”


    虞年谣对梦世界的初步了解,都来源于宫冶雅织。


    当然,虞年谣说的这句话,就连宫冶雅织都不信。


    “耐心?”


    虞年谣嘿嘿一笑,轻松揭过。


    是的,实际上是在虞年谣的死缠烂打下,宫冶雅织才极其勉强地、极其不耐烦地给他解释了关于【十二枢】、【猎梦者】之类的梦世界基础概念。


    宫冶雅织当时更是直言不讳,说刚刚就不该救他。


    虞年谣没什么优点,唯有耐心和厚脸皮这一块,超乎常人。


    “那段时间,每天晚上我都会来找雅织你,我运气也不错,总是能找到你,后来渐渐也了解了你想要做的事情,于是就加入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同意了让你和我一起去挑战克罗诺斯?”


    宫冶雅织看见虞年谣点头,甚至还带着点理所当然。


    金发少年扶额,他已经能够想象虞年谣有多烦人,自己才会妥协了。


    但细想下来,他熟悉的、眼前的这个虞年谣,不是那样不稳重的性格。


    残酷的轮回到底还是磋磨人变了许多。


    宫冶雅织愈发理解了许多,内心也难免感到酸涩。


    “对你来说,年谣。”宫冶雅织的声音沉了下来,“那是一段我是说最初的那次,是怎样的旅程?”


    虞年谣微微一怔,没想过宫冶雅织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


    他的眼前,闪过了无数的景象。


    白昼的阳光在闪耀,宁静的世界令人沉醉。


    无数次,他都在想,要是长眠也是一种结局,未尝不美好。


    但记忆拽着虞年谣来到时间的开始,让他重新去回忆,重新去审视。


    所以,那到底是一段怎样的旅程呢?


    刹那间,无数被时间模糊的碎片,裹挟着鲜明的色彩与声响,汹涌地冲破了记忆的闸门,令记忆更加鲜明起来。


    “是危险,恐惧,无知,笨拙,狼狈但”


    当绝处逢生后再回首过去,竟全都变成了鲜明而美好的回忆。


    “但令人怀念的旅程。”


    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多么可怕的敌人,只要有同伴们在身边,他仿佛就无所不能。


    “我很高兴,且从未后悔过认识你们所有人,雅织。”


    虞年谣的笑容在脸上彻底绽开,一些他都要忘却的事实,经过宫冶雅织的提醒,再度涌上心间。


    他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放弃。


    “我们,一起去找倾竹析吧!然后,我再慢慢将那个故事,讲给你听!”——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是小析没能登场的一天[狗头]


    爱你们![红心]


    第42章 关系 第四十二章


    “青色头发的少年?”


    光头阿远的眉毛高高挑起, 像两把刷子一样竖了起来。


    精明的眼神在虞年谣和宫冶雅织的脸上来回梭巡,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刚刚从其他人那里收来的枢梦牌,试图从记忆中搜寻到两人所说之人相关的形象。


    青色那是一种难以精确捕捉的色彩, 介于蓝与绿之间, 或如雨后初晴的天空,又或似深潭寒玉的清冷。


    这样的发色本就少见,这位他同样未曾见过的黑发少年问得又极有针对性:“这几天有没有遇见过?有没有来买枢梦牌。”


    阿远对自己的记忆还是挺自信的, 在这鱼龙混杂的原住民集市里,看似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但真正会出现在这里的梦使者却绝不算多。


    别说来买枢梦牌, 这样扎眼的人如果出现在集市里, 阿远也是绝不可能毫无印象的。


    “哎呀,很遗憾,没有呢。”阿远摊手摇了摇头,“别说来我这买枢梦牌了, 这样的人我就没在集市里遇见过。”


    他一边说, 一边观察着两位少年的反应。


    黑发这位他之前不认识, 但金发这位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宫冶雅织——据说师从‘那位’, 很有可能继任成为新的挑战者。


    梦世界愈发的不安宁,就连白昼的咏颂似乎也只保留着表面的和平,谁也不知道今后的【十二枢】会走向何方。


    阿远愿意与雅织交好,语气也诚恳, 没有任何糊弄他们的意思。


    虞年谣的神色黯淡了下去,宫冶雅织面色也略显凝重。


    如果说昨天虞年谣在入梦河那里是与倾竹析错过了,那今天在阿远这里,就可以确定倾竹析那边的确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他压根就没有来到梦世界。


    “哎呀, 看两位小哥的表情,找的这位朋友怕是不一般呐。”


    阿远适时地开口,哪怕他并不知道两人要找的人是谁,找他又是想要做什么,但投机者的敏锐还是让他精准嗅到了‘机会’的气息。


    “所以,两位找的是谁呢?如果有名字,也许我也能帮帮忙呢~”


    他这话说得漂亮,语气也很诚恳,但无论是虞年谣还是宫冶雅织,都没有再开口。


    阿远心想还真是戒备,不过倒也正常。


    青发这个特征已经足够明显了,真有这么个人,日后打探也不难。


    “好吧,算我逾越了,实在抱歉。”


    光头阿远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见好就收。


    宫冶雅织没有多说些什么,“要两张第二枢的枢梦牌。”


    阿远从善如流把枢梦牌拿了出来,收好梦珀就送两位贵客慢走了。


    “阿远大哥,集市里有这么号人物吗?神秘兮兮的。”


    刚刚装作在后边收拾东西的小弟凑上前来,好奇地问道。


    他虽然能耐不如阿远大,但看人的眼光是学了十成十。


    金发的那个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非凡的气质,想来非富即贵。


    黑发带着点白色挑染的那个,暂时看不出深浅,但就让人觉得不简单。


    而两人一同寻找的那个所谓的青发少年,自然就更不可能是普通人了。


    “有没有重要吗?做你的事情去。”


    阿远拍了下他的脑袋,倒是没用力。


    ——


    枢梦牌静静地躺在掌心,仔细摩挲,似有砂砾粗糙的实感。


    虽然他们拿到了前往第二枢的枢梦牌,但在当前情况下也不可能去挑战克罗诺斯。


    “果然,还是得从现实出发。”


    宫冶雅织已经相当了解倾竹析的家庭背景了,和之前漫无目的寻找到底是不同的。


    在【白昼的咏颂】找了处安静的地方,两人先休憩了下来。


    “是啊,现实对了,有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雅织。”


    虞年谣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之上悬挂的彩绘玻璃。


    倾竹析因为某种意外而没能来到梦世界,有了清晰的认知之后,之前的恐慌也仅变成微不足道的沮丧了。


    “什么?”


    宫冶雅织依旧保持着礼仪,哪怕坐在地上,也是身姿挺拔。


    虞年谣好几次张嘴,不知道是缺乏说出口的勇气,还是只是单纯在思考措辞。


    “上一次轮回是我在所有的、包括最初的轮回中,第一次遇见倾竹析。”


    宫冶雅织愣住了。


    第一次遇见?


    原来这就才是虞年谣会如此执着于倾竹析的原因。


    在成百上千次轮回中,虞年谣头一次遇见倾竹析这个‘变数’,难怪会表现得这么惶恐与急切,甚至显得过于执着。


    如果是自己,大抵也会这样。


    虞年谣垂眸,自觉有些难堪。


    “我当时觉得他也许会成为我打破轮回的关键,可惜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倾竹析就像一颗突然划破永夜的流星——出现得毫无征兆,自然也可能像流星一样,再突然消失,永远也寻不到踪迹。


    思及此,少年略有些焦躁地抬手挠头,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让雅织你见笑了。”


    气氛难免又变得沉重了,宫冶雅织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于是语气生硬地,他又说回了寻找倾竹析这件事。


    “那更要找到他了,看看他到底因为什么没能来梦世界。”


    这件事绝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时至今日,他们都还没能搞清楚倾竹析下定决心拯救梦世界的‘动机’是从何而来。


    虽说临时起意并不稀奇,可倾竹析对梦世界的了解和理解显然超过了绝大数梦使者。


    就例如他在入梦河的‘惊天一跳’。


    就连轮回了成百上千次的虞年谣都不知道还有那种走法。


    宫冶雅织对【十二枢】的了解皆来自老师,老师带他去过绝大多数的枢区域,也为他介绍着枢梦碎片守护者的情况。


    这是一种‘传承’,对于一个年轻的梦使者来说,这几乎是唯一的知识来源。


    这很有可能说明,倾竹析的背景比他们想象得还复杂。


    “醒来之后我会去查的,年谣,你好好休息。”


    宫冶雅织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沉稳,哪怕已经退烧了,身体的不适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恢复的。


    所以他直接把找倾竹析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这才好让虞年谣好好休息,别再把自己折腾病了。


    虞年谣点了点头,没有逞强,他也很清楚这次病倒是身体和心理的两相结合,要尽快打起精神,就得安心休息。


    不过也有他力所能及可以做的。


    “我会让阿跃帮忙问问老班,看看有没有要转学来的同学。”


    倾竹析在上一次轮回中就是要转到他们班上的。


    没来梦世界,但已经决定好的转学总不会不来吧


    虽然也不一定,毕竟这要是固定‘事件’,倾竹析也就不至于才认识他了。


    而听到这个‘阿跃’,宫冶雅织就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斟酌着措辞,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和无奈。


    “这个陈束跃,我得罪过他吗?虽然理解他对你的关心,但他似乎对我意见很大。”


    虞年谣尬笑两声,抬手掩饰的同时,还咳嗽了两声。


    “这个嘛”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


    其实在最开始的那场旅途中,两人最初的关系也不是很好,总有针锋相对之感。


    毕竟阿跃是后来才成为梦使者的,他和阿跃很小就成为了朋友,而朋友在自己无法到达的地方交了新朋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失落。


    而宫冶雅织的性格嘛在阿跃看来,多少有些‘不请自来’了,矛盾也就这样产生了。


    不过后来大家都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有着并肩作战的情谊,这些过去的不好的事情,大家就算提起来,也只是彼此调侃。


    “阿跃他只是不了解你。”


    这倒也是。


    宫冶雅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和善的人,也习惯了被人敬而远之。


    就算阿跃真的讨厌他,也不妨碍他要去做什么。


    大概也是看在年谣的份上,不愿这矛盾横亘得更深。


    “我已经和阿跃解释清楚了,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成为梦使者,到时候就能理解我们了。”


    ——


    “雅织,你昨天翘课了?”


    早起的宫冶雅织下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父亲。


    宫冶振峰见他下来,放下了报纸,语气在尽可能轻柔的情况下,还是因为句式多少带了些质问。


    宫冶雅织心情有些复杂,前世已经和父亲深入交流、彼此坦诚过的他面对再一次‘封锁’着内心的父亲,多少有些无措。


    也是这个时候,他多少理解了虞年谣轮回的困境。


    熟悉的好友要重新相识,打败过的敌人要重新面对。


    如果轮回继续下去,他也要不断面对‘这样’的父亲。


    但金发少年的内心没有畏惧。


    “是的,父亲。”


    宫冶振峰听到他承认,反而没有生气。


    甚至松了口气。


    这证明孩子还愿意与他交流,是好事。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可以的,父亲。”


    宫冶雅织在父亲的身旁坐下,他注意到父亲捏着报纸一角的手顿时收紧了。


    “雅织”


    孩子突然这样,宫冶振峰反而会有些惊恐。


    以为憎恨着自己的人突然表露出友善,任谁都不可能一下子适应过来。


    而宫冶雅织也没有犹豫,因为他很确认,自己不会再成为过去的自己了。


    他本就不憎恨宫冶振峰,没有必要这样纠结下去。


    “父亲,我想和您谈谈。”


    宫冶振峰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雅织指的是什么,于是惶恐更甚于欣喜。


    他的思绪飘忽,甚至连雅织早恋搞出人命这种不可能发生的混账事情都想了一遍。


    “好。”——


    作者有话说:计划失误,小析还是没能出现[狗头]


    爱你们!


    第43章 成绩 第四十三章


    “连续翘课两天, 不要紧吗?”


    雅织向来是严于律己之人,况且他们都还是学生,老师和家长都会担心的。


    “无碍, 我已经向父亲你大概也是知道的, 说明了情况。”


    两人已经站在了倾竹析的家门外,虞年谣听到好友说起他的父亲,回头, 眼神充满了惊讶。


    他当然知晓宫冶雅织与宫冶振峰之间的‘隔阂’,更清楚那些存在于过去的伤痛和无法宣之于口的爱。


    对两人来说, 坦诚自己内心的想法简直是难于登天。


    这期间需要跨越多大的心理障碍, 需要放下多少的坚持, 绝非轻描淡写的‘说明’能概括的。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雅织也克服了心中的‘怯懦’。


    “真好”


    虞年谣轻声感叹着,几乎像是一声纯粹的叹息,但那唇边却缓缓绽开了一个极淡的、却真挚的微笑


    宫冶雅织感知到了他目光中的暖意,移开视线, 望向那二楼还开着窗户的窗台。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这是徒劳。”


    轮回的尽头到底在哪里, 谁也不知道。


    放下与父亲的隔阂对他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做到心意相通却不是。


    宫冶雅织已经预感到这样的‘徒劳’会在未来上演多少次了。


    “不, 不是的。”


    虞年谣坚定地摇头。


    哪怕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轮回的虞年谣,也不会认为这是徒劳的。


    有些时候,过程就是比结果重要。


    对于好友的理解,宫冶雅织感到欣慰。


    “走吧。”


    他上前一步, 摁下了倾竹析家门的铃声。


    “叮咚——叮咚——”


    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突兀,想了两声后便沉寂了下去。


    等待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听到有谁前来开门。


    虞年谣蹙眉,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会不会?”


    倾竹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困’在梦世界的, 没有人知道,但虞年谣知道最开始是王老师心细,担心学生出事,报警了才找到的。


    “来帮我,年谣。”


    宫冶雅织没有丝毫犹豫,跨过院子前低矮的观赏性草丛,来到侧面一人多高的白色木质栅栏那里。


    虞年谣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才带着几分‘做贼’心虚的紧张感跑了过去。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小声嘀咕着,不过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半蹲下,双手交叠,准备帮宫冶雅织翻过栅栏。


    宫冶雅织没回应他,在虞年谣的帮助下跳起,手在栅栏顶上一撑,长腿一跨,便干净利索地落地,他迅速走到大门前,拧开反锁的插销,为虞年谣打开了门。


    倾竹析的家是精致的小型独栋别墅,上下两层,外加顶楼的小阁楼。


    二楼的窗户敞开着,白色的窗帘被微风轻轻吹拂着,说明这户人家并没有出远门。


    宫冶雅织围着房子绕了一圈,发现了一楼厨房的窗户虚掩着,没有锁。


    虞年谣看着宫冶雅织毫无障碍地翻了进去,难免还是在心里吐槽了几句。


    谁家好公子哥没事干翻窗翻栅栏这么熟练啊!


    “愣着做什么?你也进来啊。”


    宫冶雅织打开房门,催促着还站在原地看厨房窗户的虞年谣。


    虞年谣把脑海里奇奇怪怪的吐槽甩掉,赶紧走了过去。


    倾竹析很早就失去了父母,监护挂在了在国外做生意的亲戚身上。


    虽然这位监护人不怎么负责——毕竟更好的选择是带着孩子一起出国,但至少在钱财方面没有苛待过倾竹析。


    再加上倾竹析父母留下的遗产,他的生活虽然不至于奢华,但也至少是优渥的。


    这一点从他居住的地方和环境就能看出。


    不过宫冶雅织也注意到了,他翻进的厨房看起来很干净,干净得不像是有人使用过的一样,走进客厅,也能看到各种家具和物件都很简单。


    就像样板间,缺少真正的生活气息和个人印记。


    “这”


    虞年谣打开灯,能看到桌子和地板上都覆盖了一层薄灰,显然主人很久都没有打扫了。


    “去二楼看看。”


    走上二楼,宫冶雅织思考了一下方位,先走向之前在外面看到的窗户打开的房间。


    比起一楼,房间里的布置到底要温馨不少。


    窗台上摆着一盆略显焉巴的绿萝,床边散落着几本翻开的杂质,书桌上甚至还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


    这零星的、带着点随意的生活痕迹,令人安心了不少。


    但房间里,依旧是空无一人。


    “没人”


    虞年谣从宫冶雅织的身后看向房间里。


    他们渴望看见的青发少年,根本不在这里。


    ——


    从双生断罪泵出,滚烫到沸腾的生命之血与意志之火,仿佛真的燃烧了整个世界!


    扭曲的虚空被灼烧出焦痕,狂暴的赤红主宰了一切。


    但倾竹析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和一个念头。


    好热。


    但我好帅。


    璀璨的光芒猛地从阿撒托斯破碎的身躯内部爆发出来,既不是毁灭的黑暗,也不是美梦的幻彩,而是一种更为本源的、纯净的、仿佛凝聚了万千梦境最核心精华的星芒。


    当阿撒托斯最后一丝黑暗被星芒吞噬,它反而不再刺目,而是内敛深沉地落在了倾竹析的身前。


    如同一颗微缩的,缓缓旋转的星河。


    这便是【第十二枢·终焉摇篮】的枢梦碎片。


    至此,【十二枢】所有的枢梦碎片,都在倾竹析的手中。


    生死的骨铃兰,时间的沙漏,呢喃的暗渊,荆棘的爱恋,熔炉的余烬,封禁的提灯,记忆的残卷,虚实的面具,自由的镣铐,蜕变的蝶翼,折射的棱镜,逆生之种。


    ——支撑着梦世界核心的十二根脊柱,亦是十二场未醒的梦。


    与游戏中获得力量时给出的描述文本不同,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磅礴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实感。


    倾竹析此刻能够感觉到这既能塑造天地万物,也能毁灭终焉的强大权柄。


    是时间的奔流,是生死的轮回,是恐惧的滋生,是爱恋的救赎十二中截然不同却又互为表里的伟力,温顺地盘踞在他的意识深处,只待一个念头,便能掀起重塑世界的狂澜!


    仿佛,他真的成为了梦世界的神明。


    而选择结局的时刻,就在眼前!


    【梦死九千】的结局多达几十,之前还在随着游戏的更新而不断变多,自由度极大。


    但大致的分类只有三种。


    第一种,延续【美梦】。


    第二种,续写【噩梦】。


    第三种,走向【现实】。


    走向现实算是【True Ending】,但达成的条件很苛刻,换言之倾竹析没办法走向第三种结局。


    第二种结局自不必说,坏结局直接pass。


    所以倾竹析会选择第一种,延续美梦。


    简单而美好的HE。


    他的目光,如同无声的告别,缓缓扫过下方那片被能量风暴洗礼过的战场边缘。


    主角团们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


    无一例外,他们的眼中都凝固着极致的震撼,瞳孔中倒映着他悬浮于天地间的身影。


    游戏重开之后,他们也都不会再记得自己。


    莫名的孤寂感悄然拂过心尖,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的喜悦。


    无碍,继续向着美梦前进吧。


    【十二枢】的枢梦碎片环绕在倾竹析的身边,骤然共鸣。


    那微缩的星河爆发出足以照亮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炽烈强光。


    光芒并非毁灭性的冲击,而是蕴含着无尽生机的创世伟力,温柔而不可抗拒地拂过大地。


    梦世界不存在绝对的美梦,也不存在绝对的噩梦。


    但成‘神’的倾竹析,可以以十二枢碎片为笔,以决心为墨——


    让美梦的篇章,延续更长久的时间,令梦世界崩塌的一切回归原位。


    倾竹析为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按下了盛大的【重启】。


    强光吞没一切,包括倾竹析自己。


    温柔得以延续,美梦得以流淌。


    【是否进入下一周目。】


    倾竹析看见了面前的选择。


    果然,还是游戏啊。


    倾竹析没有进入下一周目,他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要开始正式的速通了。


    于是倾竹析选择了另一个从一开始就存在的选项。


    【重开】。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照入推开的窗户,白色的窗帘随风舞动着,光影在木质地板上跳跃。


    倾竹析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卧室熟悉的天花板。


    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不过来不及欣赏,他立刻就要跳过白天。


    但在此之前,他却听到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来自Speedrun系统。


    倾竹析眨了眨眼,倒也没有那么急。


    打不了再重开一次,先看看速通系统怎么了。


    原来速通系统大屏上是倾竹析上一次通关游戏的总计时间——按照游戏内游玩时间计算。


    【最终通关时间:03:29:57】


    【本成绩基于全Boss无邪道速通规则,包含‘现实-梦世界’全流程所有时间,最终判定:有效。】


    倾竹析挑眉,咧开了嘴笑。


    哇,即使自己被那么多事情耽搁了,竟然也进了三个半小时吗?


    这要是放在三年前高低也能进个前三了。


    如今的WR时间是02:57:23,但即使是这样,倾竹析这一次的成绩放在今天也能进了个前二十了。


    怪不得速通系统会提示自己呢,倾竹析顿时觉得信心满满。


    速通系统上不止有上一次速通的最终时间统计,也有这一次正在上涨的时间。


    倾竹析耸肩,毫不犹豫地再摁了一次【重开】——


    作者有话说:所以小析不在的理由,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狗头]


    不过这也证明了小析的重开游戏与小谣等人的轮回无关哦(虽然在最初规划世界观和世界线的时候犹豫过要不要这么设定但对小析和小谣来说就有点过于残酷了我没舍得[可怜])


    爱你们[红心]


    第44章 重逢 第四十四章


    三年时光, 足以让任何一个名字从喧嚣的世界里褪色。


    只不过是失踪名单上又一个不起眼的字符。


    为何会痛心到麻木呢?


    结果到最后,虞年谣和宫冶雅织穷尽一切手段,也没能找到倾竹析。


    他就这样, 凭空消失了。


    甚至, 他们都怀疑是不是有【望渊】的人重生了,提前将倾竹析带走。


    但在救巫雩珺的时候,他们也没能找到他。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真的存在吗?”


    星焰的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自认识两人那天起,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 觉得两人都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为他们的默契有些时候真是出乎意料的难以置信。


    星焰也是很久以后的今天才终于意识到, 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她本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的,他们是彼此信任的伙伴,是一个整体,一路扶持, 一同面对挑战。


    但在虞年谣三番五次因此陷入危险之后, 星焰也不得不开口说出此事。


    “我, 阿阮, 束跃,杭凤,我们都很担心你们”


    星焰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难以察觉的恳求。


    他们即将面对的是可怕的魇梦领主, 容不得分心。


    差不多也该放下了。


    其实宫冶雅织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虞年谣大概只是不甘心。


    “我知道的,雅织,不用担心我。”


    释怀和放下大概不是同一个意思,虞年谣也分不清自己是哪一种。


    但他也知道,没有了倾竹析, 他们就必须全力以赴迎战魇梦领主,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毕竟如流星一般照亮世界又消失的,唯倾竹析一人。


    和过去所有的轮回一样,尽管历尽千辛万苦,只要和同伴们一起,他们就能战胜一切。


    “年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宫冶雅织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无须言明的默契。


    “嗯,入梦河见。”


    他轻轻颔首,目光投向眼前那吞噬着一切光辉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巨大黑洞,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钢铁般的坚决。


    “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宓杭凤双手抱胸,英气的眉毛高高挑起,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就是就是!要面对魇梦领主了,可不能分心!”陈束跃也露出了不赞同的目光,还没打赢呢就说之后的事情,多少有点不吉利了。


    “哈哈”他短促地笑了两声,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轻松,“抱歉抱歉!是我们不对。”


    随后,虞年谣收敛了笑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如即将出鞘的利刃。


    “我们出发吧!”


    ——


    炫目的阳光,沉闷的呼吸。


    以及闻不到气味儿的、漫山遍野的荼蘼花。


    从西边升起的太阳静止不动,云朵在橘色中翻滚。


    熟悉的景色,熟悉的窒息感,让虞年谣烦躁无比。


    等回过神来,虞年谣条件反射般猛地从花丛中弹起。


    先回到现实,去倾竹析的家里!再联系雅织!


    正当虞年谣念头转动,准备离开梦世界的瞬间——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轻快而富有节奏的、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奔跑声,清晰地穿透了荼蘼花海沉闷的背景音,由远及近,从身后传来。


    这声音等等!


    虞年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青发少年以一种奇特的、边跑边跳的步伐,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


    青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刻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流光,发尾束成的小辫子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跃动。


    那双曾倒映星河,被血焰浸染的眼眸,此刻正专注地望向前方,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入他眼,扰他心。


    诶?


    时间在虞年谣的感知里被无限拉长、扭曲,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那个名字冲破了一切阻滞,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狂喜,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竹析——!!!”


    然而,那青色的身影毫无停顿,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仿佛那呼唤只是掠过耳畔的一缕无关紧要的风。


    倾竹析脚步不停,继续向着入梦河区域前进,将虞年谣和漫山遍野的荼蘼花,一同甩在身后。


    虞年谣一点都不沮丧,汹涌而至的狂喜和希望足以淹没此刻他内心的一切。


    如海浪冲刷,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如镜花水月一般的轮回,并不是错觉!


    倾竹析是真实存在着的!


    “竹析!等等我!”


    虞年谣大喊着,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像一根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拨开碍事的荼蘼花从,向着那个失而复得,恐再度消失的身影疯狂的追去。


    可倾竹析的速度也不慢,虞年谣没能在入梦河之前追上他。


    只见那青色的身影在河边没有丝毫停顿,左手停顿,在河边蹭了两下,就直接跳了进去。


    依旧是熟悉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跨越入梦河skip。


    虞年谣看着却莫名地安心。


    是他!绝对是他!这世间再无第二人能如此了!


    这证明青发少年就是他熟悉的好友竹析。


    “老先生!拜托了!请送我渡河!”虞年谣几乎是扑到了河岸边,朝着河中央的渡船老者招手。


    渡船老者海沉浸在刚刚‘惊世骇俗’的一跳,眼中残留着震惊,听到呼唤,他才划了过来。


    乌篷船还未靠岸停稳,虞年谣就一个箭步飞身跳了上去,船身被他带着左右一晃。


    “谢谢您!老先生!”虞年谣急促地道谢,目光却依旧在那背影即将消失在入梦河的少年身上。


    渡船老者一边掉转船头,一边打量着虞年谣。


    这位少年梦使者,他是第一次见,可看他这熟稔的模样,不像是初次来到梦世界。


    “孩子,你是第一次来梦世界?”


    老者的声音混杂着渡河时水流的哗啦作响,直到倾竹析的身影彻底消失,虞年谣才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渡船老者。


    但他没有对此解释。


    “老先生。”虞年谣的情绪和声音也已经平复了许多,“您一定认识宫冶雅织对吗?和我差不多年岁,金色的头发,在梦世界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虽然此时转移话题的意图有些过于明显了,但渡船老者并未表现出不满,只是眼中那抹探究的兴趣更浓了。


    他继续划着船,颔首。


    “认识,你是他的朋友?”


    虽然不敢保证认识梦世界里的每一个人,但只要是坐过他船的人,渡船老者都能记住。


    虞年谣脸上浮现出一个真实的微笑,“是的,要是您今晚遇见他了,可以拜托帮我转告一句话吗?”


    渡船老者花白的眉毛扬了扬,发出一阵爽朗的笑。


    还真是有意思,看来这小子不只是对梦世界很熟悉,似乎对自己也很熟悉啊。


    “没问题,不过总要先告诉我你是谁吧?”


    “我是虞年谣,老先生。”少年目光坦然地迎向渡船老者,“您遇见了雅织,就告诉他,我找到他了。”


    “找到他了?”


    是指刚刚那个以奇妙方式渡过入梦河的少年吗?


    虞年谣没有过多的解释,“嗯,您告诉他这句话就行了。”


    宫冶雅织会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大不了等天亮了,再联系雅织说明这事。


    ——


    果然又在荼蘼花海遇见了主角啊。


    倾竹析重开之后一秒都不耽搁就开始速通。


    这便是正式开跑了,他将全神贯注,直到拿下PB(个人最佳)和WR(世界纪录)为止。


    所以,即使他听到了虞年谣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倾竹析也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回头。


    【梦死九千】作为一款老游戏,速通的历史也存在多年了,不全力以赴认真对待,是绝不可能拿下WR的。


    按照规划好的流程,通过了入梦河,来到了【白昼的咏颂】,倾竹析直奔光头阿远处。


    在想赢的人脸上是看不见笑容的,倾竹析连壮观的美景都来不及欣赏,得到了第二枢的枢梦牌就走了。


    光头阿远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倾竹析的脸,少年就消失了。


    嗯?什么东西窜走了?


    反正梦珀赚到了,光头阿远耸耸肩,把桌子上放下的几颗梦珀拿走,继续去清点货物。


    没过一会儿,就又有客人来了。


    “哟,欢迎光临,这位客人,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阿远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这位新客人,确认自己没在过去见过对方。


    “阿远,刚刚是不是有个青色头发的少年来买了去第二枢的枢梦牌?”


    虞年谣还喘着气,一看就知道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光头阿远眼神闪烁了两下,这倒是有些稀奇了。


    他不认识对方,对方却认识自己。


    虽然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的确有这么一位,您是?”


    正常来说他是不好透露客人的信息的,但刚刚那个离去的少年也没要求他保密。


    主打一个底线的灵活。


    虞年谣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没能追上倾竹析,但发展和前一次,也是第一次遇见倾竹析的轮回一样,这让虞年谣感到安心。


    时隔一个轮回——三年,他终于再一次确认了倾竹析的存在。


    “那么,客人要去找他吗?”


    光头阿远拿出了第二张前往第二枢的枢梦牌,推销着自己的生意。


    虞年谣虽然想,但他现在没有梦珀,况且现在跟去第二枢也不可能跟上倾竹析的,倒不如和宫冶雅织准备准备,明晚再去第四枢等他。


    “现在不用了,谢谢你,阿远。”


    虞年谣说了再见,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这下应该明白了吧[狗头]


    虽然小谣经历了三年,但两人在同一个周目的开头都会相遇


    爱你们![红心]


    第45章 飞逝 第四十五章


    倾竹析干净利落地击杀了速通流程中的第一个Boss, 【时隙暴君·克罗诺斯】。


    在【梦死九千】这款游戏中,纯定番的Boss不多,罗老师就算一个。


    除非运气差到喝凉水都塞牙, 否则在这里就翻不了车。


    在克罗诺斯这里翻车是有可能的, 但在克罗诺斯这里翻车不太可能.jpg


    拿到枢梦碎片和罗老师提供的巨款启梦资金,倾竹析一刻都没停留,传送回了白昼的咏颂, 买了前往第四枢的枢梦牌,强化了自身的属性, 直奔他最爱的、位于第七枢的神级武器【血焰之镰·双生断罪】而去。


    这是相当长的一段跑图, 从【第四枢·心恋回廊】开始的刺玫花丛, 到冷情雪山下的结冰湖,再到【第七枢·忆海残卷】的图书馆,最后是由精英猎梦者镇守的宝箱,拿到重要的武器, 最后才能离开梦世界, 为第二天晚上的目标, 击杀【余烬锻造者·伏尔甘】做准备。


    这段路一刻也不能停下, 包括中间所有需要使用的skip。


    就像写字一样,必须一气呵成。


    好在倾竹析胸有成竹。


    经过刺玫花丛后,倾竹析就看见了站在十字路口树下的‘女性’。


    ——


    克罗诺斯讨厌飞逝的时间。


    既不是出于恐惧,也不是出于愤怒。


    而是身为【时隙暴君】、时间权柄象征者所固有的、近乎本能的憎恶。


    流逝的、逃逸的、奔涌不息的


    这些词汇本身就像是沙粒在刮擦着他由时间具象化而成的核心。


    粉笔剐蹭黑板一般, 令人不适。


    可悲的是,他竟清醒地知道这厌恶真正的由来。


    身为枢梦碎片守护者,克罗诺斯与伏尔甘不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由世界缔造的。


    他就是‘时间’这一意象的集体梦境所创造的囚徒。


    虽被赋予‘暴君’之名,却连囚禁自己的牢笼——那象征流逝却无法填满的破底沙漏都无法真正掌控。


    这认知如同毒液, 让那份本能的憎恶发酵成了更深沉的狂躁。


    令他厌恶这世间的一切。


    如暴君一样。


    “哎呀,克罗诺斯陛下~我们敬爱的暴君,今天的心情如何~”


    这油滑轻挑、掺了蜜淬了毒般的声音,骤然轰开了克罗诺斯弥漫的意识。


    不用看就知道是哪个阴魂不散的烦人精来了。


    任何闯入克罗诺斯领域的家伙都会被他杀死,也只有这个家伙会到处乱窜,时不时来惹他心烦。


    “滚,莫里亚蒂。”


    沙粒摩擦挤压,发出低沉而饱含厌烦的轰鸣,在空旷的流沙之域回荡。


    第二枢和第八枢之间相隔甚远,也没有如第四枢连接第七枢一样的通道。


    莫里亚蒂绝不可能意外闯入,更不可能是偶然造访,他就是故意来烦人的。


    这佩戴着千张面具的家伙,每一次出现都带着刻意的、纯粹的恶趣味,搅扰着他这潭浑浊不堪的时间死水。


    听到熟悉的咒骂声,莫里亚蒂非但不恼,反而爆发出一阵夸张的愉悦大笑,那笑声在凝固的沙丘间激起诡异的回响。


    克罗诺斯构成身体,但此刻四散的沙粒一阵不规则的翻涌,不知道是想吐,还是想把人扔出去。


    或者是两者都有。


    有些时候克罗诺斯就在想,莫里亚蒂这家伙多少是有些神经病在身上的。


    骂他都怕把他骂爽了。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暴君陛下~”莫里亚蒂的声音忽近忽远,绕着克罗诺斯栖身的巨石踱步。


    克罗诺斯看到他此刻维持着一个金发碧眼、笑容阳光到近乎虚伪的年轻男子形象,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的脸。


    “说实话,你真的要藏在这破底沙漏里吗?好破烂啊,瞧瞧,都漏光了,像个永远填不满的乞丐碗!”那声音停在了巨石旁,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不如我给你带个新的来如何~纯金的,带盖儿的,保证一颗沙粒都逃不掉,如何~”


    说完这话,莫里亚蒂变戏法似的凭空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密封完好的精致沙漏。


    沙漏在他指尖灵巧地转动着,金沙在玻璃腔内流淌,发出细碎悦耳的沙沙声。


    ——虽然在克罗诺斯听起来,比最刺耳的尖叫还要令人作呕。


    克罗诺斯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砂轮摩擦的‘啧’声。


    刚刚还有些躁动的沙粒此刻彻底沉寂了下来。


    这家伙说好听点是耐不得寂寞,说难听点就是欠揍了。


    越理他就越起劲。


    莫里亚蒂却一点都不觉得无趣,反而将这沉默当成了默许的邀请。


    他靠着巨石大剌剌地就坐了下来,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幅今天定要与你‘促膝’长谈的模样。


    克罗诺斯:


    “别逼我把你扔出去,莫里亚蒂。”


    “别急嘛,我真有事才来的~”


    “什么事。”


    “你看,塞蕾娜整天唱歌,伊芙琳索拉里和忒休斯不待见我,尼德霍格恶心死了,伏尔甘整天发疯,海德拉和奥菲莉亚就不必说了,都是哑巴,我这不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好兄弟了嘛~!咱们找点乐子吧!”


    莫里亚蒂是真的闲不下来,整天都在找乐子。


    乐子是找出来的,可不是等出来的。


    克罗诺斯就差翻白眼了。


    这是把他当乐子吧。


    “我很待见你吗?以及,卡西尔呢?”


    莫里亚蒂点名道姓,除了‘心照不宣’的阿撒托斯,不还有卡西尔呢?


    只见他哈哈大笑。


    “我刚从卡西尔那里来的!”


    搞半天是刚被赶出来啊。


    “滚!”


    克罗诺斯烦躁地怒骂。


    好不容易送走了莫里亚蒂,他终于能松口气了。


    虽然这片空间仿佛还回荡着他贱贱的大笑。


    好在领域终于回归了那令人心安的、却近乎凝滞的死寂。


    克罗诺斯意识中翻涌的烦躁嗡鸣渐渐平息,沙粒的流动也恢复了最初的缓慢。


    然而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中,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如同最细微的沙尘,悄然弥漫开来。


    他不像塞蕾娜,在生与死的咏叹中坚守着安抚亡灵的执念,也不像莫里亚蒂,在谎言与面具的漩涡中随心所欲地搅动风云。


    克罗诺斯只是一个象征,一个囚徒。


    人类畏惧他如神明,远远地祈求他施舍一点时间的怜悯,却无人真正理解时间的本质——那并非恩赐,而是永恒的、冰冷的流逝。


    但偶尔,也有个别被称为‘英雄’的人类鼓起勇气,踏入这片被诅咒的沙海,选择向他发起挑战。


    但上一个挑战者是谁?又是多久之前?


    那模糊的身影和遥远的呐喊,早已被无尽的沙尘掩埋,连一点可供咀嚼的回忆残渣都没剩下。


    时间在这里堆积,却又冲刷掉了一切痕迹,只留下永恒的、令人窒息的空茫。


    克罗诺斯讨厌飞逝的时间。


    就在这时,克罗诺斯的领域内,有人突兀地闯了进来。


    刚刚的思绪戛然而止,内心只余被打扰的狂怒。


    自上而下飞瀑的流沙飞扬,在翻涌的黄沙帷幕后,一个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


    青色的发丝在狂暴的风沙中飞扬,他背后竟背着一柄与他身形极不匹配的,几乎有他大半个人高的大太刀。


    他没有像寻常挑战者那样谨慎观察,也没有发出任何宣告或怒吼。


    只见他左手微抬,一枚散发着微弱圣洁光芒的祷言印记浮于掌心,嘴唇微动,吟唱着古老而简短的祷言。


    克罗诺斯能清楚地‘感知’到少年的目光,如两道无形的锚,始终定在自己的身上,就像‘锁定’一般,清楚地知晓他的存在。


    既不是对猎物的审视,也不是挑战者对强敌的警惕。


    是【漠然】。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更没有对‘暴君’名号的敬畏。


    青发少年在那祷言生效的刹那,就毫无畏惧地向前跨出了一步。


    这不能称之为夸赞的‘欣赏’根本无法影响克罗诺斯的愤怒。


    他的身形由散落的沙粒聚拢,可怖的裂缝之眼紧锁着少年。


    “沙粒从裂缝中逃逸”


    赶走一切!赶走这烦人的虫子!不要打扰我的安宁!


    “你的昨日与明日,将同归于尽!”


    克罗诺斯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沙海因他的狂怒而沸腾,沙鞭凭空凝聚,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毁灭性的三连横扫!


    然而这能毁灭绝大多数挑战者的攻击,却被少年轻易地躲开。


    不是狼狈的翻滚,也不是徒劳的格挡。


    他就这么从容的起跳。


    一次,两次,三次。


    毫厘不差地避开了横扫的轨迹。


    克罗诺斯瞬间起跳,向着少年所在的地方下砸。


    但他只是自然地向着左前方踏了一步,就这么轻松的避开了。


    意识相较于情感先一步成型。


    克罗诺斯呆滞着。


    眼前的少年,像是成千上百次地面对过自己,以至于如此从容。


    那少年手中的武器、脚下的步伐、眼中倒映的,只有一条笔直通过的路。


    啊在这个瞬间,克罗诺斯就知道既定的命运已经悄然而至了。


    以一种超越生死的,属于时间权能残留的破碎感知,他看到了。


    永恒奔流的沙粒啊他的时间,终于也走到尽头了吗?


    奇异的,克罗诺斯感受到了一丝荒谬的解脱。


    他看到自己的身形破碎,支撑着一切的枢梦碎片被更强者吸引。


    重见天日的阳光照射了下来,比起为他的哀悼,更像是簇拥新王登基的礼赞。


    ‘暴君’终于结束了他狂暴的统治。


    “时光啊”


    一去不返的时光啊——


    作者有话说:yes!是之前提到过的Boss视角[狗头]


    该溜子莫里亚蒂


    爱你们!


    第46章 爱的本质 第四十六章


    克罗诺斯陨落了。


    不需要任何物理信息的传递, 在他死去的瞬间,一种无形的、似乎源于世界规则本身的震颤,便如同最深沉的低频脉动, 瞬间传遍了【十二枢】。


    每一位枢梦碎片守护者, 无论身处何方,又保持着怎样的状态,是否沉睡, 都能在意识深处清晰地认识到这一事实。


    而击杀克罗诺斯的,是一位青发少年。


    伊芙琳站在十字路口的树下, 晨曦的柔光穿过他精心打理的粉色长发, 在他脚下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心恋回廊】将全部的偏爱毫无保留地倾注于他, 让每一缕风都带着醉人的芬芳,让每一朵花都为他绽放最娇艳的美。


    这里是他的诞生之地,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


    永远的囚笼。


    因爱而生, 因恨而存。


    这八个字, 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注解。


    他目睹过人类的悲欢离合, 也亲自体会过那所谓的爱恨情仇, 那些炽热如火的誓言、缠绵悱恻的眷恋、刻骨铭心的背叛、因爱生恨的癫狂


    有些时候就是简单纯粹得令人发笑。


    在所有枢梦碎片守护者中,伊芙琳绝对是最受人类情感‘摆布’的。


    毕竟是那样的浓烈、矛盾又脆弱,就像易碎的琉璃,像清晨的露珠, 美好得令人心颤,却又转瞬即逝,徒留一地狼藉,甚至转变为更深的执念。


    所以他很喜欢听塞蕾娜的咏唱,那熟悉的歌声, 能穿越时空的阻隔,轻柔地舒缓他的身心。


    那本是安抚亡灵、净化悲恸的哀悼,也是对生者的祝福。


    此刻对着同是守护者的他,也抱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包容。


    克罗诺斯陨落了,不知那少年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伊芙琳紧绷着心弦,哪怕知道这是‘既定的结局’,也难免会焦躁。


    然而在这歌声触及的瞬间,他的心弦便奇异地松弛了下来。


    “我亲爱的塞蕾娜~”


    伊芙琳低语着,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融入风中,飘向远方。


    歌声还在继续,她的颂唱一刻也不能停下。


    但伊芙琳知道她在听。


    “亲爱的,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


    伊芙琳并非爱着人类——尽管他表现得像是深爱着。


    了解人类,意味着了解人类的全部。


    他做不到像塞蕾娜一样,无私地爱着人性中的缺点,却也会被其中的闪光吸引。


    矛盾,而又真实。


    他总是怕,怕塞蕾娜会因为她的无私奉献而受到伤害。


    在【十二枢】里,猎梦者存在最多的不是看似恐怖的【暗渊】,也不是漆黑一片的【虚妄灯塔】,而是塞蕾娜看守的【白昼的咏颂】啊。


    那里是亡灵的归处,是执念的巢穴,是无数未安之魂在光天之下的徘徊与哀嚎!


    她的歌声构筑着那片虚假的安宁,她的处境自然也比其他守护者更加凶险和艰难。


    塞蕾娜还在继续的咏唱,却悄然将自己的祝福融入歌词之中。


    ‘希望你也安好,我的朋友。’


    时空的壁垒微微颤动,如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细微却细致的涟漪。


    有新的梦使者踏入了【心恋回廊】。


    塞蕾娜自然也感知到了,颂唱如潮汐般逐渐淡去。


    伊芙琳依旧站在十字路口的树下,他的目光穿透摇曳的花影,精准地捕捉到了正正穿过刺玫花海,向他走来的少年。


    那显眼的特征——青色的发丝,在粉红花海的映衬下,显得突兀而冷冽。


    伊芙琳微微睁大双眼,原本的茫然,被一种尘埃落定了的释然取代。


    果然是他。


    就这样吧。


    也不必有恐惧和愤怒,不过是命运画卷上早已勾勒好的笔触。


    终于,少年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甚至还喝了一口正位太阳瓶。


    “你好啊,未曾见过的梦使者,欢迎来到心恋回廊~”


    伊芙琳的声音如最醇厚的蜜酒,热情地注视着少年,仿若他眼里的世界唯有一人。


    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露出任何特别的表情。


    “勇敢的梦使者~是在寻找什么吗?”


    伊芙琳再次开口,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引导。


    他向前轻盈地踏了一小步,缩短了那微妙的距离,试图用自己的存在感打破对方那令人不安的沉默。


    温柔如细腻的蛛网,缓缓绕向对方。


    兴奋,亦或是爱慕,哪怕是一点点的羞涩或紧张都好。


    他是伊芙琳,是心动的存在本身。


    可是没有,少年的眼里都没有。


    并不是傲慢的无视,也不是鄙夷的忽略,而是一种平稳而纯粹的等待。


    等待?他在等待什么?


    然而伊芙琳还未能想通,少年就略过了他,往心恋回廊的深处跑去。


    诶?


    他的目标是身为枢梦碎片守护者的自己吗?所以才急不可耐的向里走去?连自己的关切和问询都不曾回答?


    伊芙琳只是微微蹙眉,这个细微的动作,本足以令任何目睹者心碎神伤,恨不得替他抚平那眉间的忧愁。


    不如果是这样,他应该不会看不出来自己是谁。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位梦使者,有些笨拙?


    伊芙琳对自己的形象相当有自信,他不相信有人能拒绝自己的亲近。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哦~伊芙琳~我亲爱的伊芙琳!令我神魂颠倒的美人,您为何露出了那样悲伤的表情~”


    心恋回廊那原本温暖和煦的阳光,仿佛都像即将坏掉的灯泡一样颤动了一下,那突兀的语调令伊芙琳直接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容,是毫不掩饰的、淬了冰的厌烦。


    “滚。”


    一个字,冰冷,短促,不容置疑。


    莫里亚蒂完全没有扰人清净的自知之明,依旧嘻嘻哈哈,站在伊芙琳的面前,顶着一张黑发金眸的英俊脸庞,单膝夸张地向后一曲,右手做作地按在胸前,左手高抬,低头弯腰,装模作样地向他行了贵族的礼仪。


    “亲爱的伊芙琳,您的咒骂令我心碎。”


    他的声音捏得又尖又细,金眸里闪烁着令人作呕的兴奋光芒。


    伊芙琳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然而他却抿着唇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硬生生将所有喷薄而出的咒骂压了回去。


    就连克罗诺斯都明白‘越理这家伙就越起劲’的道理,伊芙琳又如何不知?


    莫里亚蒂就是行走的‘混沌之源’,他的乐趣就是这样低劣。


    而他是否有真正畏惧的存在,哪怕是同为守护者的他们也无从知晓,或许‘同事’们的厌恶,与他本身也是一种值得品味的游戏。


    有些晦涩了,伊芙琳的意思是,莫里亚蒂就是变态沙比。


    伊芙琳依旧不理会他,等他自己发完疯了,就会说正事了。


    当然,是否真的有‘正事’,存疑。


    到时候直接给他扔出去就是了。


    眼见伊芙琳不为所动,莫里亚蒂也没有气馁,就像在舞台上表演一般,退后半步,一手抚胸,一手高高扬起,仿佛站在聚光灯下,夸张地作咏叹调。


    “唉~伊芙琳~拥有如此美丽名字的你,为何是男性呢~真是令人遗憾。”


    他真的很清楚该如何令人发怒。


    伊芙琳,Evelyn。


    同Eve(夏娃)相关联,意指‘活着’、‘生命’或‘希望’。


    在来源的语种中,也意为‘渴望’,成为兼具历史深度与现代美感的经典女姓名。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最初,这曾是男孩常用的名字。


    在伊芙琳本人看来,这无关性别,只同爱意相连。


    就和【爱】一样,无关年龄,性别,甚至物种,乃至爱情本身。


    名字理应是人生来得到的第一份礼物。


    【伊芙琳】是心恋回廊的化身,是爱欲的凝聚,他的形态,乃至他权柄的延伸,亦是这片枢区域集体意向的选择,与世俗的标签毫无瓜葛。


    莫里亚蒂的挑衅,不止是对他选择的嘲弄,更是对他存在本质最肤浅且恶意的曲解。


    “莫里亚蒂,你最好有激怒我的正当理由。”


    伊芙琳表情平静无波,如那冷情雪山下的结冰湖,没有一丝涟漪,也无半分温度。


    愈发压抑窒息的气氛,却暴露了他怒火中烧的事实。


    莫里亚蒂非但没有被这冰冷的警告震慑,反而爆发出一阵更加癫狂的大笑,他脚下的花草如被火焰燎过,迅速枯萎焦黑,化作齑粉飘散。


    “何必在乎呢,亲爱的伊芙琳?他会带着死神的镰刀,收割我们所有人的坚持!”


    终于,在他歇斯底里的亢奋中,伊芙琳终于察觉出了他前来的真相。


    “梦世界的本质,你我都清楚,谁也改变不了!哈哈哈哈哈——”


    莫里亚蒂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信号不良一般,扭曲、飘忽。


    这笑声也由近及远,逐渐消失,仅留残余的风,证明这场荒诞的侵扰。


    伊芙琳紧绷的表情终于柔和了几分,阳光重新穿透阴霾,洒落了下来。


    哪怕死期明日而至也无所谓。


    伊芙琳扫过莫里亚蒂消失的地方,刚刚被灼烧的花草又重新长了出来。


    以后,他绝对不允许莫里亚蒂踏入他的心恋回廊半步。


    就在这时,青发少年也到达了冷情雪山。


    伊芙琳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少年。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少年竟然毫不犹豫的跃入了结冰湖。


    如同水母般漂浮流淌,闪烁着幽光的,和记忆有关的物质包裹住了他。


    这是第四枢连接着第七枢的证明。


    他原来是要去第七枢?


    少年的身影从心恋回廊里彻底消失,伊芙琳深吸一口气。


    并非劫后余生,但大抵还是活下去更好——


    作者有话说:我真的好喜欢伊芙琳哦[可怜]


    非线性碎片化叙事,是首次尝试,希望大家喜欢[狗头]


    爱你们![红心][红心][红心]


    第47章 但是还有书籍 第四十七章


    索拉里从不觉得自己跟哪位守护者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交情’。


    身为【无墨书记官】,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秩序与记录的化身。


    他做事严谨、条理分明,讨厌一切混乱无序,既不喜欢疯子, 也不喜欢情感用事的家伙。


    前者特指那个戴着面具的, 以谎言和混乱为乐的莫里亚蒂;后者则指将爱恨玩弄于股掌之间,情绪变幻莫测的伊芙琳。


    当然,同为‘不喜欢’, 其程度亦有天壤之别。


    对于莫里亚蒂,那是几乎能引发物理性不适的咒骂式厌恶, 而对于伊芙琳, 则是一种单纯的不愿交往的保持距离。


    果然, 相较之下,还是纯粹的不可理喻的疯子更令人难以忍受。


    索拉里甚至认为,除了几乎隔绝于世,什么事情都不管的尼德霍格, 恐怕再无人能对莫里亚蒂有什么好脸色。


    克罗诺斯陨落的消息传来时, 索拉里正在沉浸在整理忆海残卷里‘新’书籍的工作之中。


    这些所谓的新书籍, 并非一开始就是由油墨纸张构成的, 而是无形的、流动的记忆碎片。


    它们是梦世界里芸芸众生沉淀下的经历、情感与思绪碎片,如纷飞的雪片,源源不断地飘入这座巨大的记忆殿堂。


    整理他们并非索拉里的职责,但他可以运用自己掌握的权柄, 将这些庞杂无序的记忆流梳理、分类、归档,并赋予其形态,让它们成为图书馆中一本本可以翻阅,可以追溯的书籍。


    是的,【忆海残卷】最初并非图书馆的形象, 同为相同枢区域的守护者,亦会有差别。


    也就是说,这图书馆里的所有书籍,都是索拉里一笔一划‘刻’下来的。


    所有的书籍都是索拉里的劳动成果,从这一点也就能看出,为何索拉里会喜爱笪阮,讨厌不尊重书籍的家伙了。


    索拉里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股尤为庞大、闪烁着复杂情感光芒和浩瀚知识的记忆流,准备将其刻入一本厚重的精装典籍。


    这样的记忆很是少见,必定是人类世界中德高望重的教授在睡梦中逝世才会出现,所以索拉里显得格外慎重。


    在人类世界,书籍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正确’,但在忆海残卷里并不是。


    因为索拉里并非要去评判真伪善恶,而是单纯的记录。


    至于是非对错,就由阅读者自己去思考。


    克罗诺斯的陨落像一滴浓稠的墨汁,骤然滴入清澈的水中,晕染开一片混乱的阴影,扰乱了索拉里正在运转的思绪。


    他手中那本即将成型的书籍也如光芒受扰紊乱,险些重新溃散回无序的记忆碎片。


    好在索拉里及时回神,迅速收束了片刻的失序,在确认排序正确后,便用‘墨水’点入成型。


    一本精装的书籍出现在手里,封皮是深邃的靛蓝,烫金的纹路仿佛是凝滞的星河。


    但索拉里甚至没看一眼书名,就将它先放入了身旁的书架。


    “笪阮,来我这儿一趟。”


    索拉里的声音很平静,却清晰地传到了图书馆之外。


    笪阮正蜷缩在阶梯一旁看着书,自忆海残卷‘封闭’以来鲜有人至,虽然赌注还在继续,他也不会和过去一样见到谁都上去问了。


    日常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就是帮索拉里大人打扫图书馆,然后找点没看过的书籍来看。


    “好的,索拉里大人。”


    笪阮一刻也没耽搁,像只灵巧的松鼠,迅速穿过迷宫般的殿堂,来到了索拉里的面前。


    可爱的少年用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他,“索拉里大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不管在这里待了多久,笪阮依旧是这天真善良的模样。


    毕竟他的未来在他成为忆海残卷造物的这一刻,就已经凝固消失了。


    没有成长,不会衰老,只要忆海残卷还存在着,他就永远都会是这副天真善良的模样。


    索拉里垂眸看着眼前的‘造物’。


    “这段时间不会太平,照顾好自己。”


    他当然清楚在人类一生中占据重要部分的‘亲情’,那些温暖与苦涩的情感早已通过记忆的方式书写了亿万遍。


    可索拉里到底不是伊芙琳,并不天生具有爱与被爱的能力,他更喜欢用解析的方式去编撰情感的代码。


    他对笪阮的关心很多时候是学着人类记忆里的表现来的。


    所以,有些时候根本不像人。


    “保护好自己,远离不熟悉的地方,以及陌生的访客。”


    索拉里仍旧保留自己的看法,他不喜欢人类。


    笪阮眨了眨眼,显然还无从知晓索拉里大人的真实想法,只是依旧‘固执己见’。


    不过他也知道,能够待在这里是他的幸运。


    毕竟梦世界里不存在绝对的美梦,死亡总是所有生物绕不开的话题。


    “不会太平是发生什么了吗?索拉里先生?”


    笪阮的声音带着困惑,但却并非毫无察觉。


    梦世界正悄然滑向某种不可知的深渊,被故土驱逐的原住民如同失巢的鸟雀,频繁地掠过忆海残卷的边缘。


    未来究竟会变成何种糟糕的模样,笪阮一无所知。


    但他相信正如儿时听到的那些古老传说一样,每当阴影弥漫,总会有闪耀的‘英雄’应运而生,执剑划破长夜——就像过去一样。


    索拉里没有回应。


    他虽然把与梦世界有关的知识教给了笪阮,却隐瞒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那就是枢梦碎片守护者终将迎来的‘命运’。


    梦世界的美梦与噩梦抗争着,此消彼长,如同循环一般,终将再次到来。


    这无关努力、付出与善恶。


    笪阮在彻底融入忆海残卷,成为他永恒的造物之前也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索拉里不希望他有什么担忧。


    现在看来,那个未来也不遥远了。


    “去吧,笪阮。”


    见索拉里大人不愿多说,笪阮也就没有再问。


    会出什么事呢?有索拉里大人在,无论外面如何混乱,也不需要恐惧。


    “嗯!”笪阮用力点头,脸上重新漾起毫无阴霾的笑容,抱着他随身携带的书,离开了这里。


    图书馆重归寂静,只有无数书籍保留着喧闹的记忆,静静地立在书架上。


    索拉里继续整理着书籍,直到枢区域的壁垒上泛起了涟漪。


    穿过书架的屏障,索拉里的意识瞥见了那青色的发丝。


    与此同时,一点柔弱的,与这由知识,记忆和书籍构成的殿堂格格不入的斑斓色彩,悄然飘落。


    是一只蝴蝶。


    它的翅膀薄如上等的琉璃,色彩是流动的虹,带着新生的、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轻盈地落在了索拉里书桌一角的烛台上,距离那燃烧的火焰仅有咫尺,美得惊心动魄。


    “索拉里先生,近来可好?”


    那声音如春日花瓣上滚落的露珠一般轻柔,却又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


    “奥菲莉亚,有什么事吗?”


    索拉里的声音如石板与刻刀相碰,难免会有些刺耳,但他尽可能的降低了音调,竟奇异地显出了温柔。


    蝶翼微微翕动,奥菲莉亚的声音透着这小小的媒介传来。


    “我许久未见克罗诺斯,没想到再次知晓他的消息竟会是陨落。”


    女人叹息着,对于无法重生的事实而感到本能的恐惧。


    “所以,您想好了吗?索拉里先生。”


    枢梦碎片是他们强大力量的来源,却不是他们的全部。


    奥菲莉亚尊重大家的选择,却还是会因此感到悲伤。


    “奥菲莉亚,谢谢你的好意。”


    这便是拒绝了。


    “我们当中的大多数,其实都无所谓未来,奥菲莉亚,谢谢。”


    但即使是拒绝,索拉里也认真地说着感谢的话。


    蝴蝶停在那烛台上,像是化作了琉璃装饰。


    熟悉而温柔的声音许久没有传来,索拉里却只能在心中微叹。


    “虽然结果也许是注定的,但也许并不会今日而至,奥菲莉亚,照顾好自己。”


    翻来覆去,索拉里会的关心人的话也就那么几句。


    也许是这话莫名逗笑了奥菲莉亚,蝴蝶又重新开始煽动翅膀。


    “那我走了,索拉里先生,请您保重。”


    话音落下,那承载着奥菲莉亚意识的蝴蝶在闪烁几下后,便彻底从第七枢里消失了。


    烛台上的火焰还在燃烧,跳跃的火光照亮了这昏暗的房间。


    索拉里的目光这才从空荡荡的烛台收回,将精力重新放回青发少年的身上。


    而他此刻竟然已经深入了图书馆,走着不同寻常,甚至匪夷所思的路。


    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自由畅快。


    索拉里蹙眉,虽然他知晓没有哪个能够杀死守护者的梦使者会是省油的灯,但


    毫无疑问,他会成为大麻烦。


    原本索拉里都以为今天的战斗不可避免了,毕竟他都来到了自己所在房间的门外了。


    可少年却没有进入,只是拿出了枢梦牌记录了位置,便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索拉里发现笪阮一直都跟着那个少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给了笪阮10梦珀。


    偏偏是他。


    青发少年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来到图书馆上层一处偏僻的角落——他喜欢将记忆的书籍和与记忆有关的物品放在一起,拿走了武器【血焰之镰·双生断罪】。


    在得到武器后,他也没有欣赏,一秒都没耽搁,就直接离开了第七枢,笪阮甚至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


    笪阮依旧捧着那十个梦珀,面露微笑。


    没能跟上少年,笪阮也没有气馁,反而显得极其兴奋。


    索拉里也知道,那十梦珀对笪阮来说,是宝贵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标题玩梗(并非梗)[狗头]


    爱你们!!![红心]


    第48章 盛典 第四十八章


    哦!我们最骄傲的领袖, 我们曾熔铸骨血的信仰!


    巨人伏尔甘——


    您曾以铁锤敲打混沌,赐予顽石新生!


    熔炉是您跳动的心脏,火星是您呼吸的星辰!


    然而


    您因何熄灭了内心那团不灭的魂火?


    您因何背弃了骨血相融的古老誓言?


    成为冰冷的守护者, 可是毒蚀神明的诅咒?


    令您将昔日的子民, 斥为无用的杂质?


    令您伟岸的身躯,沦为戾气横生的囚徒?


    令您熔铸希望的神锤,化作驱逐我们的惊雷?


    撕裂传承千年的熔炉之心时, 您可曾知晓我们的痛楚?


    我们的家园在您脚下毁灭,化作流亡的灰烬


    我们的信仰在您暴戾中崩塌, 化作滚烫的眼泪


    如何才能浇铸您无情的胸膛?


    弑杀神明!弑杀神明!


    赐予您尊严!赐予您盛大的祭典!


    呼唤我们, 回到家园!


    ——


    巨人伏尔甘是少数几个由原住民身份升格成为枢梦碎片守护者的。


    熔铸氏一族世代生活在【第五枢·熔火工坊】, 其血脉与灵魂早已与熔岩与锻炉融为一体,族中无论男女,皆为铁匠。


    在梦世界繁荣的往昔,【熔火工坊】是力量与技艺的圣殿, 来自其他枢区域的原住民, 以及渴望神兵利器的梦使者, 皆不畏艰险, 穿越灼热之径,只为求得熔铸氏一族亲手锻造的器具。


    这些承载着大地精魄与匠人魂火的造物,许多在后世的传说中,都被冠以了【神器】之名。


    而伏尔甘, 曾是熔铸氏一族最耀眼的星辰。


    他并非天生的巨人,曾几何时也只是普通的原住民,却拥有着对火焰与金属无与伦比的感知力。


    伏尔甘能听到矿石在熔岩中的低语,能理解钢铁在淬火时的战栗。


    因此他锻打出的武器,仿佛拥有生命, 锋芒中流淌着大地的脉动。


    无一例外,皆是后人趋之若鹜的神器。


    他锻造出的武器许多都成为了后来人们趋之若鹜的【神器】。


    一切的转折,源于一场差点吞噬了整个氏族的巨大灾难。


    火焰在怒吼,岩浆在咆哮。


    唯有修复那维系地火平衡的古老符文,方能挽救氏族的根基。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知晓那震天的轰鸣与喷涌的熔岩将他的身影彻底的吞没。


    灾难停止了。


    族人们在灼热的灰烬与悲伤的泪水中,为他敲响了告别的丧钟。


    却不曾想在两天后,那被视为必死之地的火山口,竟因一股蛮横的力量而再次沸腾。


    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挣扎着从地狱的熔炉中爬出。


    是伏尔甘!


    伏尔甘的身躯不再是血肉凡胎,而是由冷却的、流淌着暗红光泽的熔岩与永不熄灭的余烬构成。


    他的双目如同两轮缩小的太阳,燃烧着永不枯竭的地火。


    挣脱了凡俗时间的枷锁,巨人伏尔甘成为了熔铸氏一族的神明。


    族人们敬畏他,膜拜他,将他的归来视作神迹。


    而伏尔甘,这位新生的巨人神明,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半分神明的架子,依旧亲近着他的族人们。


    他将自己那近乎神通的锻造记忆,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让熔铸氏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成为了优秀的铁匠。


    所以自他变成巨人后的年轻人们,都会尊称他一句‘老师’。


    那段遥远的时光,是熔铸氏记忆中最后的黄金余晖,巨人伏尔甘是他们的守护神,也是他们最伟大的导师。


    工坊的炉火炽盛,且充满生机。


    然而这看似美好的一切,在巨人伏尔甘被枢区域的意志选中,成为枢梦碎片守护者之时,戛然而止。


    冰冷、浩瀚且不容抗拒的‘规则’,如同沉重的枷锁,嵌入了伏尔甘的意识。


    那曾经充满耐心与智慧的双眸,骤然被永不满足的暴戾和焦躁取代。


    对待族人的亲和与耐心荡然无存,严厉的呵斥如同滚雷,暴戾的咒骂裹挟着火星,将整个熔铸氏笼罩在恐惧的阴影之下。


    而他最常咆哮的一句话,更是撕碎了过往所有的温情:


    无用的杂质,滚出我的工坊!


    第五枢本就不是什么温柔的枢区域,自伏尔甘成为守护者以来,环境更是每况愈下。


    熔铸氏能够生存的区域越来越小,伏尔甘驱赶或者说是毁灭他的决心似乎异常坚定。


    终于,幼时曾作为伏尔甘学生,如今已是熔铸氏一族族长的山岳下定决心,带着族人们离开这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熔铸氏放弃了他们的神明。


    神明抛弃了他们,他们却不能无视神明曾带来的荣耀。


    那流淌在熔铸氏血脉中的,不仅是铁与火的技艺,更是骄傲的忠诚和信仰。


    他们需要一个盛大的祭典。


    一个足以告慰过往,洗刷耻辱,重燃希望的祭典!


    要安葬他们的神明!要夺回他们的家园!


    “山岳族长,时隙暴君的确是死了。”


    【白昼的咏颂】没有夜晚,但哪怕是原住民,也是需要休息的。


    结束了一天的铁匠铺工作,族人们便凑在了一起,讨论前不久才知道的大事。


    听到确定的话,人群微微骚动,低语声四起。


    【第二枢·时之回响】的守护者【时隙暴君·克罗诺斯】已经被确认击杀了。


    挑战守护者通常需要长时间的筹备,梦世界里拥有这样实力的人不多,这样悄无声息的干掉守护者是很少见的。


    但也就意味着,那位成功击杀了克罗诺斯的人,拥有超乎想象的强大实力。


    “我们也许可以找到他!”另一个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族人们离开熔火工坊已经太久了,熔铸氏新一代的孩子别说做铁匠了,很多连铁料的好坏都识不清。


    都说平静的海面养不出出色的水手,安逸的摇篮也无法铸就强大的勇士。


    这就是环境带给人的影响。


    【白昼的咏颂】很平和,也没有什么需要面对的危险。


    山岳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但他们也失去了向巨人伏尔甘发起挑战的能力。


    族里的老人为此感到担忧,生怕会‘死不瞑目’。


    所以,他们需要寻找一名强大的勇士,一名能够代替曾经的熔铸氏一族赐予巨人伏尔甘盛大的死亡的勇士,赐予神明壮烈的终结。


    这是熔铸氏全族共同的执念,是重返家乡的希望。


    “嗯,一会儿我会去问问阿远,大家稍安勿躁。”


    山岳有些时候会庆幸自己还是族人们信任的族长,能够握着船舵,不让族人们陷入迷茫的险境。


    因为他肩上扛着的不只是复仇的烈焰,更有守护族人的重担。


    ——


    倾竹析一刻都没有耽搁,醒来之后跳过白天继续入睡。


    购买【冰之长剑】,将大太刀强化到等级四,购买前往第五枢的枢梦牌,挑战【余烬锻造者·伏尔甘】。


    少年聚精会神,他都没意识到这一次一路走来除了最开始遇见了虞年谣,这一回连宫冶雅织都没碰见。


    是的,本来打算在心恋回廊‘守株待兔’的虞年谣和宫冶雅织,到底还是没能‘待’到他。


    “青发少年?诶,你们在找那孩子呀。”


    伊芙琳那蜜糖一般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如既往温柔可亲、令人沉醉的微笑。


    “是的,伊芙琳大人,请问他有来到这里吗?”


    虞年谣到底还是有些惶恐,急切地询问着。


    好不容易遇见的人,要是突然又消失了,那该怎么办?


    “有哦。”


    难得会让他在情感方面感到挫败的人,伊芙琳怎么可能忘记呢?


    虞年谣猛地松了口气,但他‘高兴’得有点早了。


    “不过都是半天前的事情了,他已经离开了第四枢,很抱歉没能帮上忙啦。”


    “半天前?”


    宫冶雅织眉头微蹙,怎么也没想到他动作会如此迅速。


    “对呀,嗯严格来讲,可能是一天前的了?那孩子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跑得很快呢。”


    不是慌张的逃窜,而是有目的的奔跑。


    也因此,伊芙琳没有拦下他。


    不过,既然确认了好友的存在,哪怕扑了个空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虞年谣重新整理情绪,果决地选择了白天两人讨论后的决定。


    “雅织,再去熔火工坊应该来不及了,你去虚妄灯塔,我去暗渊。”


    倾竹析的动作比上一次还迅速,不久前在荼蘼花海的一面之缘让虞年谣陡然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他的时间很宝贵,而自己的出现或许会成为阻碍。


    先不说能不能追上,就算追上了,他们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虞年谣在和宫冶雅织重逢后,有了另一个想法。


    倾竹析要做的是挑战所有的枢梦碎片守护者,最后击败魇梦领主,延续美梦。


    那他们就为他扫除路途中的障碍,直到他主动停下。


    在宫冶雅织看来,这似乎有些被动了,但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答应了与伊芙琳的约会并告别之后,虞年谣才叹了口气。


    “雅织,你说竹析会可能和我们一样吗?”


    什么一样?


    宫冶雅织很快反应过来。


    是啊,只能是轮回。


    其实在上一次,宫冶雅织就有这样怀疑过。


    因为他对梦世界太熟悉了,熟悉到仿佛这条路走了千万遍,魇梦领主杀了千万次,才能在两周不到的时间里,完成他们三年才能完成的壮举——这还是在年谣轮回过无数次的情况下。


    “也许”


    但虞年谣到底是第二次见他,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追寻真相何其艰难,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走下去。


    “出发吧,雅织,虚妄灯塔就拜托你了!”——


    作者有话说:追不上?追不上才是对的


    思必得法斯特[狗头]


    爱你们!


    第49章 解脱 第四十九章


    升格为神明是一种什么感受?


    那并非所有人一开始想象的那样, 是无上的荣光与自由,而是一种缓慢的、彻底的剥离。


    若一开始就能预见今日的绝望,那个还未成为‘神明’与‘守护者’的熔铸氏伏尔甘, 也许会坦然地张开双臂, 拥抱那足以焚尽血肉与骄傲的炽热,让生命与荣耀一同在瞬间的辉煌中化为余烬。


    那样,他就永远只是熔铸氏的伏尔甘——那个笑容爽朗、锤声如雷、被族人们由衷喜爱和信赖的锻造天才, 他的名字会与那些传世的神奇一同被铭记。


    而非与‘巨人’、‘余烬锻造者’、‘守护者’这些冰冷而沉重的枷锁捆绑在一起。


    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那些深埋心底,支撑着伏尔甘从熔岩地狱爬回人间的温暖念想——炉火旁族人的笑语, 学徒们专注地崇拜, 每一件倾注心血而诞生的神器——一切都成为了熔火中不可追忆的灰烬。


    伏尔甘到最后还是成为了【余烬锻造者】。


    “伏尔甘, 伏尔甘!我可怜的同伴,你怎么还缩在这个闷罐子里啊~”


    嘻嘻哈哈的声音由远及近,如毒蛇滑过滚烫的岩石,轻佻得令人作呕。


    伏尔甘低沉的咆哮自喉咙深处闷雷般滚出, 震得整个火山腹地的岩浆都为之沸腾, 是为极其严厉的警告。


    但如果莫里亚蒂会被这样的警告吓跑, 从一开始就不会踏足这熔火工坊的领地了。


    “伏尔甘, 杀你的人来了哦~”


    莫里亚蒂此刻又幻化成了一名金发碧眼,笑容阳光灿烂的年轻男人的形象,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又尖又细,一个人就营造出了‘人声鼎沸’的环境和气氛。


    他们都清晰地看到了枢区域壁垒上泛起的涟漪, 自伏尔甘赶走自己的族人之后,这熔火工坊便再无人主动踏入这里。


    光是可能承受烈火焚身的灼烧之痛,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然而此刻,那脚步正坚定不移地踏破灼热的‘地狱’之路,目标明确地向着伏尔甘所在的火山口的巨大熔炉走来。


    平稳、迅捷、带着令人心悸的目的性。


    莫里亚蒂兴奋地期待着伏尔甘的暴怒, 甚至渴望看到熔岩喷发的壮观景象。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都未发生。


    在那熔炉深处的巨大身影,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原本翻涌的岩浆也渐渐消停,只偶尔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如沉重到极致的一声哀叹。


    “喂喂喂,伟大的神明伏尔甘,你不会是想要放弃吧?”


    莫里亚蒂夸张地挥舞着手臂,金发青年的形象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意的惊诧和恶毒的揣测。


    随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猛地捂住嘴,眼中闪烁着恶劣的兴奋。


    “哦!原来是觉得解脱啊!”


    莫里亚蒂不知死活地指出了伏尔甘那看似不合常理沉默的缘由。


    “是身为‘神明’的自尊心在作祟?还是身为守护者的虚荣无法满足?”


    他几乎是向前飘了一步,无视扑面而来的热浪与狂怒,声音在沸腾的火焰下显得阴冷无比。


    “还是说,觉得被凡人杀死不如束手就擒来得体面?”


    ‘体面’二字,如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


    灭世般的咆哮令大地震颤,火山口下如同凝固金血的熔岩寸寸崩裂,裹挟着焚尽万物的狂暴意志,从熔炉深处和地壳的裂缝中喷涌而出!


    伏尔甘不再忍耐,对莫里亚蒂的杀意到达顶峰。


    最终,那金发碧眼的虚假皮囊在炽热中融化殆尽,然而那恶毒的尖啸依旧在回荡。


    空中虚浮着无数形态不一的面具,无视那不断横扫的岩浆,在狂暴的空间中跳跃。


    “伏尔甘!可不要轻易死了啊!哈哈哈哈——!”


    ——


    大地的震颤在熔火工坊里虽不常见,但却像是特殊事件一样,偶尔也会发生。


    通常来说是不会改变地形的,只是会出现下坠的岩石和迸溅出的岩浆,被砸中就会受到伤害。


    以倾竹析现在的血量,挨一下坠落的岩石是必死的。


    这特殊事件自倾竹析开始玩速通以来,也就遇见过那么四五次。


    穿越过来刚开始正式速通就遇见了果然,倒霉蛋的运气又开始发力了。


    但是倾竹析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滞,他像只灵巧的山猫,在岩石间跳跃穿梭,躲过了所有的危险,快速前进。


    速通的时间还没到三分之一,系统的计时器也在稳步的跳动,好在这一次他运气也不算真的糟糕,毕竟他暂时还没有遇到只有重开能解决的大问题。


    不过倾竹析也没有做一次就能速通成功的美梦,那就不是速通了,是阳寿局。


    虽然他对自己还有没有阳寿这件事存疑。


    速通的流程太长了,也就只有危险和关键的地方需要全神贯注,倾竹析现在又没有弹幕可以看,所以算是‘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


    把自己逗笑,差点就被石头砸中了,倾竹析吓了一跳,赶紧回神。


    ——


    巨人伏尔甘是熔铸氏一族血脉相连的存在。


    因此,在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崩解,炽热的生命之火彻底熄灭的刹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尽悲怆,便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推至每一个熔铸氏的族人。


    无论是在挥汗如雨锻造武器匠人,还是在炉火旁教导稚童辨识矿物的导师,亦或是喘息着踩着风箱的年轻学徒熔铸氏的所有族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时间仿若停滞了一般,直到最急性子的族人再也忍受不了这莫名的沉寂与焦躁。


    “族长!这是?”


    “我们”


    “呜伏尔甘大人”


    随着第一声惊呼,大家的讨论此起彼伏着,却无一人敢说出那两个字。


    【陨落】


    山岳手中的锻造锤‘哐当’一声落在滚烫的铁砧上,火星四溅。


    距离族内的讨论,即找到击败了时隙暴君克罗诺斯之人的讨论,才过去半天不到。


    巨人伏尔甘,他们曾经的神明,曾骄傲的信仰,竟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陨落了?!


    没有仪式,没有盛典,没有纪念。


    山岳缓缓抬头,“大家先回去休息吧,铁匠铺今天就先不开张了。”


    不只是族人,他也需要一些时间缓缓。


    大家再没继续工作的动力了,将工具放好,把炉火熄灭,大家告别山岳之后,三三两两地散了。


    山岳垂眸,那眼里有痛苦,有悲伤,还有无法掩盖的茫然。


    这对老师来说,能算得上是一个解脱的好结局吗?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只化作了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叹息,消散在尚且灼热的空气中。


    山岳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好结局,但他知道熔铸氏一族多年来的执念,终于迎来了结局。


    这分明是好事。


    为何依旧会觉得悲伤?


    “山岳族长?”


    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扒拉着门窗。


    是熔铸氏的小辈阿海。


    山岳收敛了脸上的悲伤,露出一个微笑,向他张开了手。


    山岳挺招孩子们喜欢的,阿海也不例外。


    小男孩向他奔跑着,跳进了他的怀抱。


    “为什么偷偷跑回来了?你父母会担心的。”


    “妈妈哭得很伤心,爸爸在安慰她,他们都没空管我。”


    阿海的话,实诚得像是缺心眼。


    山岳哈哈大笑,单手就把他抱了起来。


    “被你爸知道,又得打你屁股了。”


    “所以妈妈为什么要哭呢?”


    年轻一代的孩子,尤其是像阿海这样暂且不明事理的小孩,自然难以理解熔铸氏的执念。


    身为熔铸氏的族长,山岳却总有着大逆不道的想法。


    只是他未曾说出口。


    他真的庆幸,自己是握着船舵的人,而阿海这一代和他们未来的孩子,将不再需要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执念生活。


    “知道熔火工坊吗?阿海?”


    “知道呀,那是我们的家。”阿海点了点头,想起了母亲教给他的歌谣,于是小声哼唱了起来。


    ‘弑杀神明!弑杀神明!


    赐予您尊严!赐予您盛大的祭典!


    呼唤我们,回到家园!’


    山岳嘴边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弧度,未曾变化,只是这笑,到底不达眼底。


    待阿海唱完,山岳才揉了揉他的脑袋。


    “很好听,阿海。”


    “耶!”


    “那你想回家吗?阿海。”


    阿海是在白昼的咏颂出生的,他没见过熔火工坊的模样。


    小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那素未谋面的故乡,和自己现在生活的地方会有什么区别吗?


    山岳也不为难他,没有纠结孩子心中的答案,将他平稳地放在了地上。


    “回去吧阿海,好好安慰你的母亲,她需要你。”


    阿海点头,跑到了门口才转身。


    “我不知道诶,族长,不过回到熔火工坊,我还能再见到小游吗?”


    小游是与阿海同龄的好朋友,但小游是白昼的咏颂的原住民。


    山岳向他挥了挥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快回去吧。”


    没有得到答案,阿海也不纠结,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就跑走了。


    虽然他也听到了那声哀嚎,却不懂那其中的情绪,也不知那意味着什么。


    山岳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不想带族人们回到熔火工坊——即便那是他们的家。


    但那里不是一个好地方。


    熔火工坊的环境太过恶劣,这是不争的事实。


    况且过去是伏尔甘,未来还会有其他的守护者。


    他不得不为熔铸氏一族,尤其是下一代的孩子们考虑。


    “族长!有人找你!他”


    有人狂奔了进来,他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带来了,带来了神器锻造石!”——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狗头]


    第50章 至少 第五十章


    倾竹析看到自己被热烈欢迎, 也是‘见怪不怪’了。


    虽然说锻造武器按常理来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但在游戏里,也就是倾竹析的视角中, 是一瞬间就能结束的。


    所以在他将神器锻造石和双血一起交给铁匠之后, 就立刻得到了强化到满级的双血。


    至于铁匠山岳说的那些话,他也都全部跳过了。


    只是在回头的瞬间,倾竹析在退出梦世界之前, 晃眼找了一下周围是否有主角团的身影。


    因为倾竹析还没有忘记最重要,也是对他速通影响最大的一件事。


    那就是位于【第六枢·虚妄灯塔】的灯火石。


    灯火石, 虚妄灯塔的心脏, 第六枢‘现状’的基石, 其重要性毋庸置疑,它决定了第六枢本身,乃至整个梦世界的未来模样。


    可对倾竹析来说,灯火石的有无与他而言的利害有着更为具体的表现——光是完全形态的曦光守望者海德拉都够他吃一壶了。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 倾竹析离开了梦世界, 跳过白天, 再次入睡, 前往第六枢。


    但悬着的心到底还是死了。


    世界陷入了漆黑一片,哪里还有虚妄灯塔指引‘前路’的明亮?


    这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漆黑,浓稠得如同墨汁喷洒,吞噬这目之所及的一切。


    倾竹析甚至连脚下的礁石轮廓都看不清, 却要面对周围无数正靠近的猎梦者。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一边凭借着记忆的路线前进,一边躲避着猎梦者的攻击。


    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迅速了,但还是没能赶上吗?


    拿走灯火石的到底是虞年谣,还是主角团的其他成员, 倾竹析也懒得去追究,毕竟现在再放回去也来不及了。


    又要面对完全形态的海德拉了,可倾竹析心里是真的没底。


    难道之后真的要去研究新的定番了吗?


    ——


    无边的黑暗,对于绝大多数存在是致命的囚笼。


    但对于盘踞在此的庞然巨物而言,这褪去了虚假光明的永夜,更显真实。


    ‘该醒了,海拉。’


    低沉的,带有金属摩擦般质感的意识波动,在绝对的寂静中漾开,精准地传递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这波动来源于那狰狞的、覆盖着嶙峋骨刺,如同荆棘王冠的蛇首——代表着破坏、吞噬与永夜沉沦的逆位之力。


    ‘哥哥?’


    另一个意识,似乎刚从睡梦中苏醒,回应的波动,显得温柔许多,带着一丝慵懒和纯净。


    这蛇首的线条更加柔和,眼睑边缘点缀着仿佛星光凝结而成的、且流转着辉光的瑰丽花纹——是象征着守护、治愈与曦光指引的正位化身。


    两颗头颅虽共生于这具庞大的蛇躯之上,却拥有独立的思想和天差地别的审美。


    梅德用他巨大的蛇头用脑袋亲昵地拱了一下身旁的弟弟的脖颈,让海拉彻底清醒过来。


    ‘感觉到了吗?海拉。那令人作呕的,保护着灯塔的某种气息,消失了。’


    荆棘王冠般的骨刺在黑暗中微微震颤,发出细碎刺耳的摩擦声,那意识里翻涌着压抑已久的兴奋与暴戾。


    海拉猛地昂起头,睡意全无,那仿佛夹杂着星屑的眼眸望向灯塔矗立的方向,得出了和梅德一样的结论。


    那光,竟真的熄灭了!


    ‘是真的!哥哥!’


    海拉难以置信的震颤着,被相同汹涌的兴奋淹没。


    ‘吼——’


    回应海拉的是梅德撼动山海、饱含毁灭欲的嘶鸣。


    共生的巨大蛇尾兴奋地拍击着冰冷的礁石,激起滔天的黑色巨浪。


    ‘可笑的自私之物!今日即是灯塔的死期!’


    梅德的意识如同出鞘的利刃,充满了毁灭的冲动,猩红的信子在黑暗中狂乱地吞吐,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一切有用的信息。


    ‘哥哥!我有预感,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海拉眼中闪烁着相同的兴奋,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在眼前,突破那该死的限制就只需要一次猛烈的撞击。


    无需更多的言语,双蛇首同时高昂着嘶鸣,巨大的蛇躯紧绷着,鳞片摩擦发出金属般的铮鸣,如同蓄满力量的漆黑山脉,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


    浓稠的黑暗如同他的仆从,化作翻腾的怒涛与咆哮的飓风,掀起滔天巨浪。


    海德拉——这对共生的曦光守护者,朝着海岸上那个孤零零的虚妄灯塔猛扑而去。


    失去了灯火石的虚妄灯塔,静默地伫立在海岸边。


    蛇躯未至,狂暴的黑暗先潮已如亿万只鬼爪,狠狠撕扯着灯塔上仅存的火烛,失去了灯火石的庇佑,这座所谓的‘希望’建筑,脆弱得如同风化的枯骨。


    梅德的头颅率先撞上了灯塔的基座!


    轰!——轰!


    那沉闷而巨大的碎裂声,犹如生生折断的脊骨,先前因灯火石而存在的符文与防护瞬间爆裂,化作漫天飞舞的暗淡碎屑。


    巨大的裂缝以撞击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疯狂向上蔓延,灯塔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震颤着整个第六枢,碎石混合着腐朽的木料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海拉为哥哥提供着支援,尚且冷静地观察着四周。


    然而就在这天崩地裂中,竟突兀的出现了猩红。


    一道刺目的血焰,如同撕裂永夜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那摇摇欲坠的塔尖迸发而出!


    ‘哥哥!小心!!!’


    然而比意识传递更快的,是那猩红划出的血焰!


    “划空炼狱——!”


    那冷静而决绝的声音穿透了巨浪的咆哮,少年持握镰刀,携带着炼狱,瞬间贯穿了梅德的脖颈。


    嗤——!


    血焰与坚硬的蛇鳞猛烈碰撞,发出灼烧与撕裂之声。


    仿若能焚灭灵魂的烈焰令梅德发出一声痛苦且暴怒的嘶鸣。


    巨大的蛇头猛地向后甩去,骨刺因剧烈疼痛而疯狂震颤,被血焰灼烧之处,恐怖的焦黑与熔融的伤口触目惊心,暗紫色的血液如同沸腾的沥青喷溅而出。


    与此同时,海拉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虽然没有直接受到伤害,却因与梅德的共生而感同身受。


    ‘哥哥!’


    来不及顾及自己,海拉焦急地呼唤着梅德。


    他强忍着疼痛的撕裂感,高昂头颅,那蛇首上如同星冕的瑰丽花纹骤然亮起,纯净柔和,带着生命气息的白色光芒如月华般倾泻而下,精准地笼罩在梅德头顶。


    这治疗之光顽强地对抗着血焰的侵蚀,修复着梅德被重创的肌体。


    梅德猩红的双眼饱含怒火,他没有回应海拉的关心,眼看着虚妄灯塔就要倒塌,他无视自己脖颈上可怖的伤口,无视那再次亮起的猩红,继续撞击着灯塔,誓要推倒才肯罢休。


    吼——!


    梅德的嘶吼更加决绝,覆盖着骨刺的头颅,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狠狠撞向塔身上最大的裂痕。


    比之前任何一次撞击都要沉闷的巨响爆开!梅德的头颅甚至直接嵌入了那道巨大的裂缝中,骨刺与坚硬的塔身岩石相撞,崩碎不分彼此。


    没了灯火石保护的灯塔发出了它生命最后一声‘凄厉’的哀鸣。


    轰隆隆——!


    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巨大的塔身再也无法维持那早已倾斜的姿态,缓慢、不断加速,且无可挽回地,朝着下方墨黑死寂的海面倾覆!


    无数的砖石、断裂的金属,以及腐朽的木材如同暴雨般从半空坠落,砸入黑海,溅起滔天的浪花。


    囚禁第六枢于永夜的象征,终于在海德拉的撞击中,彻底化作了漂浮的残骸,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海德拉猩红的蛇瞳死死地盯着灯塔沉没的方向,内心翻涌着夙愿得偿的狂喜。


    梅德与海拉同时挺起头颅,发出了一声深沉而悠长的、混杂着解脱的嘶鸣。


    一切都结束了,这个世界终于可以迎来光明了!


    他们的使命结束了,可那站在灯塔废墟上的青发少年的使命还未结束!


    ‘海拉!’


    血焰流星自翻腾的黑浪中逆射而出!砸向天空!


    刺目的猩红轨迹,带着焚灭一切的决心,直指海拉!


    梅德不曾拥有治愈的力量,发现海拉被攻击,立刻锁定了青发少年的位置,怒吼着发起进攻。


    不知死活的梦使者!竟敢伤害我的弟弟!


    狂暴的意识炸响起滔天的怒意,巨大的头颅砸向倾竹析所在的位置,横扫一切。


    然而,少年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海拉!


    像是预知了他的攻击一般,少年轻跃而起,躲开了他的横扫。


    跃至半空的少年,做出回旋的起手姿势,血焰双镰如他的添翼一般,令他化作离弦之箭,燃烧着地狱之火冲刺向梅德。


    夸张的血海浸染了梅德所有的视野。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只有利刃切割血肉和骨骼的撕裂声。


    那道猩红的弧光,如同热刀切黄油般,一掠而过。


    脖颈间的疼痛也只是一瞬而过,奇异地变成了冰冷的麻木。


    梅德对时间的感知,被无限的拉长。


    就像老旧黑白电影中,那被强行拉长、扭曲,并最终断裂的胶片。


    翻滚的黑暗浪潮与他的视野齐平,他隐约听到了弟弟海拉惊骇欲绝的尖啸——然而这一切的光影、声音、感触,都迅速的褪色失真。


    最终剥离。


    这会是死亡吗?


    此前所有的情绪,无论是兴奋还是愤怒,都化作了可怕的平静。


    他是梅德,他们是海德拉,他们是【第六枢·虚妄灯塔】的守护者。


    是离经叛道,为了违背虚妄灯塔意志而出现的曦光守望者。


    啊弟弟。


    至少,我们做到了——


    作者有话说:抱歉!好久不见!!!


    一个多星期之前,我爷爷鼻子里长东西了要做手术,于是去陪床,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医院里被感染的,于是开始有了感冒的症状


    爷爷做手术那天就有点咳,拼尽全力忍住!守在手术室外边还在写小说呢


    当天晚上就发烧了(目死)


    发烧了两天,吃药不见好转,于是又去输液,人一整天都不清醒,拼尽全力无法战胜,于是开始请假


    结果输液也不见好转,换医院检查,确诊支原体感染(总而言之就是之前用的药全没效果)


    那三天不断地咳嗽感觉要给我内脏咳出来了[问号]


    因为晚上睡不好,一直在咳,所以白天也在昏睡(继续咳,就是不咳的时候稍微能修休息会儿)


    总而言之,现在终于好了!


    我的全勤啊啊啊啊啊


    更新!更!被支原体做局了,这一世(?)我要拿回我的一切![狗头]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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