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师妹的名字叫棠梨。


    师兄弟七人听长空月说出来才知道。


    那师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算了,这些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棠梨不行?


    他们七个都修无情道,一个比一个进益快,七师弟现在都已经化神了!


    师尊的弟子全修无情道,这在修界也算是默认的规矩,怎么到小师妹这里就改了传统?


    玄焱欲言又止地望着师尊,很想问为什么。


    可长空月甚至余光都没看他,他便自己闭嘴了。


    勇气有过一次就没第二次了。


    管他是为什么。


    谁想知道谁去问,别对别人的道法那么有占有欲了各位。


    玄焱眼神冷淡地扫过其余六人,不消片刻,大家都没了意见。


    修道本就是非常私人的事情,有些注重此道的修士,连自己的师尊都不会透露。


    师尊做什么总有他的道理,既然他说小师妹不能修无情道,那他们也就不干预了。


    “时辰不早了。”墨渊第一个提出告辞,“弟子告退。”


    送完了礼,见到了师妹,事情完成,他还有要务缠身,干脆地离开了。


    凌霜寒接着也告辞离开,其他人更是没强留的必要。


    只有司命迟疑着没有挪动不发,他安静地看着师尊半天,虽然面容疏离冷淡,看不出任何腻歪来。


    但他的姿态完全就是缺爱的小儿子,走得那叫一个不情不愿。


    棠梨僵在原地,看司命缓慢的步伐,实在想说,要不咱俩换。


    这真不是凡尔赛。


    寂灭峰很好,长月道君更是无可挑剔,但棠梨心底真的很不安。


    她这个人运气一向很差,从生下来就开始倒霉,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找了个能养老的工作。


    她那种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的心态,也是在被百般磋磨之后形成的。


    人生在世要是不能自我劝解,就容易陷入情绪当中,伤心又伤身。


    别人已经足够伤害她了,她绝对不肯再自己伤害自己。


    现在的情况就是,她成了长月道君板上钉钉的关门弟子。


    这样的好事轮到她头上,让她心底兴奋褪去后,被无限的不安占据。


    不习惯,好不习惯。


    会不会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等着她?


    真的得救了吗?真不用死了吗?


    真的……转运了吗?


    无数的疑问塞满了大脑,棠梨不自觉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手脚不安地眨着眼。


    大殿里少了七个人,一下子寂静空旷下来。


    热闹的时候还不觉得,清静下来后,更能直接地感受到长月道君的气息。


    他应该没有在刻意降低存在感了。


    现在棠梨哪怕不去看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在看她。


    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轻,但很有力量。


    棠梨不自觉放缓呼吸,生怕呼吸声大一点都会惹这位严苛的剑尊不悦。


    她上学的时候那个老教授就是这样,因为有点神经衰弱,连学生呼吸声大了都要发一通火。


    棠梨脑海中把长空月和老教授划了等号,很快又擦得干干净净。


    实在不该把两人并做一谈。


    长空月视觉上太年轻了,可能驻颜年纪比玄焱都要年轻一些,看着最多二十出头,也就是她穿书之前的年纪。


    棠梨是身穿,穿书之后有了修为,一夜之间年轻了不少。


    穿衣的时候她照了一下铜镜,虽然模糊不清,但确实是她刚上大学时的模样了。


    倒是和原书早死的女炮灰年龄吻合了。


    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整个填满,毫无空隙,才不会因为沉默的氛围而紧张无措。


    高考和入职面试的时候她都没现在这么紧张。


    要么就说和司命换呢,她现在甚至想回外门去打杂,也不要再被人这么盯着了。


    棠梨鼓起勇气抬起头,艰难地望向长空月,到了嘴边的话又因为那双眼睛全都憋了回去。


    ……虽然知道不可能是一个人,可实在也太像了。


    棠梨口干舌燥,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长空月看着她这副模样,温和地开口道:“我也有两百多年没教过弟子了。”


    “如今的寂灭峰没有弟子住所,你先暂时住在偏殿里吧。”


    终于说话了,棠梨马上道:“好的,我住哪里都可以,随便给张床就行。”


    要是实在没床,也不是不能打地铺。


    她怎么样都可以,都能好好生活。


    长空月听得出她的潜台词。他稍稍歪头,视线从斜角投来,那个眼神,清冷里面带着一些审视,但最终都消融在一种毫无人气的温和里。


    “去安置吧。”长空月道,“今日先习惯环境,不教你什么,不必有负担。”


    他的音调是柔和的,温润悠长,没有架子,让人舒服。


    可这种温和里面又没什么真实温度,更像是在走某个熟悉的流程。


    不管这些了。


    能走先走。


    棠梨迫不及待地行礼离开,手使劲拉扯衣领,快要被憋死了。


    这衣服必须马上换好才行!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背影,长空月到了嘴边的话暂时停住。


    他心底模数三息,看见她表情尴尬地挪回来,才再次开口道:“你走错方向了,偏殿在这边。”


    他给她指了个方向,与她刚才跑的地方完全相反。


    棠梨沉默地从他面前走过,熟悉的气息再次靠近,长空月半阖起了眼睛,在她即将走过之前道:“等等。”


    棠梨脚步一顿,愣在原地,视线主要望着前方,只有余光敢悄悄瞄他一眼。


    真好看。


    修仙最大的好处就是青春永驻,容颜俊美。


    仙人什么样子棠梨没见过真的,但她在画上见过。


    小时候家里只有她和姥姥,姥姥去世后就没人管她了。


    那时是冬天,天特别冷,地里也没什么庄家能让她捡来吃。


    她饿了两天,实在没办法,跑去了附近山上那座庙里,偷了神龛前的贡品。


    那是座很小的庙宇,在村子旁边那座山上存在很久了。


    人人都说上面供奉的神仙很灵验,棠梨怕自己饿死,就跑去找神仙了。


    神仙都很善良的吧,救助一个快饿死的小孩应该不会生气?


    棠梨吃了点心又吃了苹果,肚子填满,还靠在角落里睡了一觉。


    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地方那天居然一直没来人,就这么一直让她睡到自然醒。


    她回家的路上看到不少人上山,今天分明不是没人来的。


    神仙果然是神仙,她以后一定好好报答神仙。


    后来一直到长大,棠梨只要有机会就跑去山上给神仙送吃的。


    她见过神龛里面的神像。


    和长空月好像。


    眉眼冷厉严肃,五官结合在一起却有种悲悯之色。


    棠梨看见他的手落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清凉感袭来,她抬手捂住额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长空月也没解释,只说:“去吧。”


    这次棠梨没再那么匆忙。


    她慢慢走着,心想,长空月会不会就是神仙呢?


    也许她的穿书不是意外,是某种既定的命运。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大多都是命中注定。


    姥姥总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棠梨听久了也就想,既然都不由人,命该如此,那就平静一点,别那么不忿,痛苦的只有自己和在乎她的人罢了。


    在乎她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每一个她都要好好珍惜。


    不管长空月是不是她拜过的神仙,以后她都会好好孝顺他的。


    她会在有生之年把他当亲爹孝顺,他飞升她就供奉他,他陨落她就给他送终!


    长空月望着她这次缓下来的背影,看她摸着脑门,应该也不知道那里留了一道血痕。


    玄焱见她在水幕里偷懒,便用灵力警告她,灵力打在眉心留下一道血痕,意外得并不难看。


    如一颗朱砂痣点在洁白无瑕的脸颊上,伤痕也像是精致的点缀。


    但伤口永远是伤口,不会因为精致好看就不疼不难受。


    长空月帮她愈合了伤势,她大约从头到尾都不会知道发生过什么,他又到底做了什么。


    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他今日的安排也不过是顺应他的原则。


    学识渊博如长空月,过去了一夜,不可能不知道棠梨中的是什么毒。


    是缠情丝。


    那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弄到的情毒。


    它来源于九尾天狐一族,恰好天衍宗这一届的门派大典就邀请了天狐族。


    九尾天狐一族因被视为祥瑞,并不与其他妖族为伍,是以可以得到修界的尊敬与邀请。


    若真是其中某个狐仙用了手段,不太可能用在棠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身上,也不太可能是为了设计他。


    长空月的行踪无人知晓,不会有人事先知道他在哪里。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阴差阳错之后肯定会有后续,棠梨牵扯其中,背后之人为了结此事,避免这件事闹到长老或是他的面前,一定会想着除掉她。


    长空月无法容忍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在外自生自灭。


    她是那样的情况,他要不管她,她很快就会死。


    寂灭峰很大,多住一个人也无所谓,以前也不是没人住过。


    教徒弟这件事他也很擅长,用不了多久就能让她有自保能力,离开这里。


    不会太久的。


    会很快的。


    长空月的身影缓缓化光消失,在彻底消散之前,被迫停止了。


    刚走没多久的棠梨去而复返,半个身子躲在柱子后面,垂头丧气地恹恹道:“师尊,对不起,但是……偏殿的门我实在打不开。”


    长空月:“……”


    他收回刚才的想法。


    别的弟子或许会很快,但尹棠梨不行。


    她不一样。


    她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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