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看仓辻速水, 双眼被遮住的仓辻速水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被拆了电池的遥控小玩偶。
十来分钟以前, 在松田阵平联系贝尔摩德时，曾经和降谷零用手机交流。
【仓辻速水在说谎, 他根本没被你说服, 你不会没看出来吧。——降谷零】
【知道, 我看出来了。——松田阵平】
仓辻速水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但也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当他答应下来却声音飘忽时，松田阵平就知道了仓辻速水的决定。
但松田阵平本来的目的也并不是让仓辻速水为他保守秘密, 他的本意也是让仓辻速水将消息传出去。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让松田阵平不得不怀疑, 是不是有人找他说了什么？
比如八朔真司。
几个小时之前，在禾目町，松田阵平不得已接管了诸伏景光的身体，然后决定成为反派。
当时幕后那人被松田阵平误导, 认为智能体有可能已经失控之后，立刻解除了之前对八朔真司玩家日志的屏蔽。这件事对松田阵平没有影响，对此时八朔真司也没有影响。所以那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管理员看见。
管理员能看见八朔真司的日志, 就能看见松田阵平对八朔真司说的大致内容, 假如之前管理员不清楚情况, 那通过这些也能推断出来。
那时松田阵平就已经意识到，幕后那人有了想了Administrator合作的打算。
所以他是真心实意想安抚八朔真司, 也不打算让他掺和之后的事情。
但显而易见，比起‘智能体’的承诺，八朔真司可能更加相信人类。
松田阵平一走, 诸伏景光误打误撞装作Administrator，加快了这个进程，本来可能会通过邮箱联系Administrator的幕后那人果断的再次联系刚才被他扔下的八朔真司。
而八朔真司还是选择代对方和他自以为的管理员、实际上是诸伏景光的绿川雅也交流。
“在你看来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八朔真司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主动向‘管理员’出示了幕后那人的邮箱地址。
松田阵平从日志上看见了这部分。
短暂思索后，他让诸伏景光代为回复。
【Administrator：回到之前。松田阵平继续做他的警察，可以留在搜查一课，也可以回到□□处理班。】
从诸伏景光的角度，这句话应该可以证明Administrator不是坏人，没有想利用松田阵平的意思。
而从八朔真司和那人的角度来看，这句话的意思是管理员希望修复智能体，让智能体‘遗忘’游戏世界之外的内容，回到以前的状态。
想要做到这些，就要得到密钥。
不管那个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会是毁了游戏。真想要毁掉游戏的人，不会从游戏内部着手。
所以那人必须帮管理员。
果然松田阵平只是稍微等了等，就等到了……新井砂希等人。
这几人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根据松田阵平那天给出的资料和松田阵平的描述推断出来，最有可能相信‘渡鸦首领在意松田阵平、绝不会伤害松田阵平’的人。
降谷零让松田阵平告知Administrator，可以从这几个人着手说服，松田阵平立刻就给自己安排上了，花了最后一天的时间才让这些人答应帮忙。
昨晚和公安联系直接进行下一步计划，就是让公安以渡鸦的名义联系她们合作。
……至于为什么不用真渡鸦，当然是因为被降谷零否了。
最初商量计划的那个晚上，降谷零列了一二三四五条理由，包括且不限于对渡鸦服从性的质疑以及后续收尾流程的合法性等等，但松田阵平听来听去，只听出来一个意思：
降谷零控制欲爆棚，不能接受整件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另外，他很想踩一脚渡鸦首领的底线试试渡鸦首领的反应。
踩吧踩吧。
松田阵平还能怎么办，他同意了。然后以Administrator的身份把詹姆斯安排进去和风见裕也一起合作指挥，以防公安对渡鸦太过陌生露出马脚。
即使如此，新井砂希等人还是半信半疑，大半夜还在Administrator发邮件试探。
松田阵平已经说服自己合作就是这样了结果今早那人只是发了个帖子，又找安田良发了一段分析，新井砂希他们对管理员的态度就肉眼可见地转好，甚至主动帮忙绑走其他玩家。
一个非常擅长利用口舌煽动人的家伙。
松田阵平忍不住先稍微郁闷了一下，才学以致用，让仓辻速水放出了记忆删除的消息给对方施压。
不过因为降谷零在看，消息是松田阵平假装仓辻速水用手机发的，内容是松田阵平自言自语地含糊暗示的，但还是惊动了前面的司机。
【什么叫做你忘记了他们？——降谷零】
【我随便编的，渡鸦内部有不少研究，有的和记忆有关，但是都没成功，不过他们不知道。——松田阵平】
之后降谷零没再说话。
现在被包围，降谷零突兀恢复了语言能力，讲起无意义的废话。
“走不了了，松田先生，我们被包围了。”
“哦，那就在这呆着吧。”
松田阵平往车厢里一靠，把腰间的枪拿出来，黑色的残影在指尖转了一圈，枪口就已经抵在仓辻速水的眉心上。
这个恐吓行为对玩家一点意义都没有，松田阵平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枪抵在上面的瞬间，仓辻速水的嘴唇发白，手也攥紧了。
“……我本来不想拿枪的。”松田阵平胡言乱语，“但我手头没有匕首，只有一把钳子，我总不能用手掐着你的脖子吧，就像是贝尔摩德上次那样。”
降谷零：……
降谷零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黑发蓝眼的男人神情冷淡，嘴里说出的话却像是在挑逗威胁人的神经。
“我以为你会再晚一会才暴露，起码不应该是你还在车上的时候。”
‘诸伏景光’眼里露出些许好奇，
“八朔真司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急？”
“他只是来找我合作，没有说别的。”
穿着兜帽衫，脸上还带着几分学生气的男人终于抬起头。
并非降谷零印象里时而局促，又偶尔傲慢的仓辻速水的形象，而是一种不合理的、远超年龄的深沉和坚定。
“松田，只有这一件事，我没办法帮你”
车窗又被敲响了。
有人贴在车窗前，努力往车里看，降谷零不得已关了显示录像画面的窃听器，但是仓辻速水的声音依然从后方清楚地传出。
“我希望你活着。”.
“活着还是死亡，生存还是自由？”
西尔孚吹了一声口哨。
“苏格兰，你选什么？”
琴酒被回到室内时，就听见了这个问题。
‘苏格兰’倚着沙发，从茶几底下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灰白的烟从指缝间蜿蜒而起，又在吞吐间模糊了那张俊秀的脸。
琴酒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的就是苏格兰，但下一句话，又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没人能逼我做这种选择，我还真想不出来。”他看似温和，实则轻慢地说，“等我体验过之后，一定告诉你。”
西尔孚的脸色阴沉：“你真可恶，我以前居然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听上去像是在说松田阵平，但要是说苏格兰似乎也有可能。琴酒一时竟不好判断西尔孚到底认没认出来松田阵平，又想起刚刚从贝尔摩德那边得到的消息。
‘苏格兰’在烟灰缸磕了磕烟灰，然后转向他，
“盯住八朔真司，在我回来之前，他不能脱离你的视线。”
学习松田阵平说话不是一件容易事。有时候诸伏景光要在心里卡壳两遍，才能把‘不要让他脱离你的视线’改成‘他不能脱离你的视线’。
所以等真的离开那间本来属于他的安全屋时，哪怕是诸伏景光，也不由在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
‘渡鸦’的人光明正大地找上了他，带来了松田阵平的下一步安排。
“大城信幸已经救出了……首领下令抓的人。”
风见裕也尽可能一脸严肃，
“接着有人怀疑了贝尔摩德扮演的松田先生是假的，然后……”
仓辻速水给出了松田阵平的位置。
越来越多的玩家涌了过去。
降谷零从内侧打开车窗，一瞬间几十双眼睛紧紧的盯在了他的脸上。
“是他吗？论坛上说，松田警官可能易容了？”
“那要怎么认出来，总不能捏脸，我们又不能碰……”那人的声音隐没。
“可他不是安室透吗？仓辻……说是绿川雅也……”
降谷零挑了挑眉，在他们即将沸腾的前一刻，做出暂停的手势。
他模仿松田阵平的语气，“你们居然找过来了。”
第一个被他注视的玩家霎时间瞪大了眼睛，然后露出灼热的目光。降谷零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被那眼神撩着了。
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咧嘴笑了一下：
“一次机会，我是真？是假？”
【您已进入副本-真假裁定】
【副本规则：玩家以当前身份容貌进入副本，寻找副本中疑似NPC松田阵平的人，并判断对方的真假。每小时最多有一次询问机会，累计正确次数大于等于六，即可获胜……】
【副本限时：12小时】
【副本范围：东京】
第132章
仓辻速水同时收到了任务, 但是没来得及做任何事，就颈间一凉，失去了意识。
松田阵平接住仓辻速水软绵绵的身体, 让他平躺在车上，过程中没发出一点动静。
即使有也没关系, 松田阵平不担心玩家发现后排的他, 因为就在刚才他直接把系统保护里面的隐私保护强度和所有防打扰选项拉到了最高。
就算是玩家们看过来, 恐怕要么被意外阻挠, 要么是因为角度只能发现仓辻速水。
但降谷零没有松田阵平这样的好心态。
伪装松田阵平是刚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之前贝尔摩德易容的事情算是一个铺垫，如果这些人真的发现了贝尔摩德的问题, 那心里自然而然就会埋下松田阵平也有可能易容的种子。
这样即使降谷零没有易容成松田阵平, 也同样可以吸引他们的视线。
“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开始，晚上十二点之前结束。每小时让他们猜一次，猜对一半就算他们赢。”松田阵平说。
“只要前期的局势不妙，最后那个人就可能会被逼出来。”
乍一听很有道理, 但降谷零其实难以理解松田阵平为什么会觉得这些人会真的按照他的规则和他玩这个游戏。
他那天问了松田阵平。
卷发男人摩挲了一下本来交给诸伏景光的那一枚渡鸦徽章，垂下眼眸。
“zero，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遵守规则的人，也是这世界上最遵守规则的人。”
“看吧。”
看吧。
降谷零伪装松田阵平说出第一句话时, 刻意看向了某个玩家。
那人大概不到三十岁, 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大衣, 口袋里插着一根钢笔，五官端正鼻梁挺拔。本该像是哪个公司刚被提拔上来的前途无量的高管, 但是他僵硬的惊讶表情却把气质破坏了大半，显得有些阴鸷。
降谷零曾经见过对方。
板垣歩。父亲去世，母亲四年前被邻居毒杀, 案件告破后，板垣歩要求邻居独自进入灵堂对母亲的骨灰磕头。警察检查过现场之后同意，没想到板垣歩将粉末状炸药混在骨灰里，邻居当场被炸死。
此后板垣歩失踪，据说他一直隐藏在东京，但是始终没人找到确切踪迹。
这样一个狠辣又谨慎的人，却在一个月前，在杯户购物广场外拎着炸弹，威胁琴酒离开，又在误以为他是松田阵平时，露出那种几乎实质化的侵略目光……
别多心，降谷零努力告诉自己。在场这么多人都是这样看‘松田阵平’的，总不可能他们都对‘松田阵平’有其他想法。
但他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忧虑，松田阵平的计划真的可行吗，这些人真的会在短时间内几度得知松田阵平想要和他们决裂的情况下，听从松田阵平的话吗？
降谷零的手不着痕迹的摸向藏在车门一侧的枪，按照原计划，说出了“规则”。
板垣歩本来正伸手靠近车窗，但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神情凝固，前倾的身体收紧，本来好奇探究的游移目光骤然变得正经。
不止他，这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像是某种沉睡在体内的东西乍然苏醒，无形的古怪气场在他们的目光中、肢体间流动游转。
“必须立刻回答吗？只能……我来回答吗？”
板垣歩的声音紧绷沙哑。
“三分钟之内。没错，只能你来回答。我选择了你。”
降谷零说出这句台词时，隐约意识到了它背后的含义。
果然，板垣歩抖了一下，目光里的跃跃欲试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而与之相反的，是他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的，不敢向前一步的身体。
“噢噢，好的，好的。”他奇异地温顺起来，像是豺狼披上羊皮。
【规则：每小时内只有一个玩家会被选中回答问题，限时三分钟。三分钟之内，玩家必须站在原地回答问题，禁用私聊和群聊，禁止和其他玩家交流】
暗中随着降谷零说话而一步步向玩家们出示后续规则的松田阵平觉得一切顺利，于是继续看向光屏。
光屏上显示着最新一排任务。
【意外硝烟（六）>绿川雅也的请托】
【意外硝烟（六）>渡鸦首领的邀请】
【意外硝烟（七）>不明的袭击者】
【意外硝烟（七）>制造骚动】
【意外硝烟（八）>同伴的下落】
【意外硝烟（八）>囚牢看守】
……
【意外硝烟（十）> 松田阵平的身影】
……
一边是大城信幸他们接到的任务，一边是新井砂希那边。
现在新井砂希直接倒戈，两方正在互相核对时，收到了副本提示。
“哎呀，副本范围怎么这么大？”岩崎介羽不解的声音从大城信幸和荒海彩的通话里冒出来，她正在荒海彩身边。
“上一次只是一个酒店，这回就是整个东京，也差太远了吧，哪有游戏是这么做的？”
说到这儿，她声音一下子降了下去，有些犹豫：
“……该不会是因为，这是松田警官自己安排的吧？上回松田警官承认他自己配合了绑架的事情，我感觉有可能是他在那时就已经发现了我们不对，所以想趁着那个机会弄清楚。那次真有可能就是渡鸦首领安排的……”
管理员安排的副本，当然是符合游戏规则的，但是松田警官愿意接受“游戏规则”吗？
如果他愿意，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但是松田警官一直在意我们的行为有没有破坏秩序，会不会影响普通人。”大城信幸低声道，“他怎么会设置这么大的范围？”
新井砂希又纠结起来：“对，上次我们进入副本时，还专门有渡鸦的人在门外守着核查身份呢……”
荒海彩沉静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我觉得这是一个提示。十二个小时，就算是我们有几百人，也不可能翻遍整个东京，或许副本范围有问题。”
车里，光屏闪着恒定的光。
【模式3：玩家以当前容貌进入副本，死亡既身份死亡。死亡时脱离副本恢复身份。】
【请划定副本区域】
【东京[未完全解锁]】
【是否设定唯一副本入口】
【否】
【是否设定唯一副本出口】
【否】
【特殊规则：玩家仅能与选定NPC交互。】
【选定NPC：安室透，绿川雅也，莎朗.温亚德……西尾瑛……】
【隐藏附加任务：寻找真实副本区域。】
松田阵平隔着车窗看向车外的板垣歩，等待他的回答。
板垣歩很紧张，而旁边的几十个玩家比他还紧张。
一个个群聊里面飞速地闪过各种消息。
【天啊天啊，我刚刚想说话被警告了，我现在连动都不能动！】
【我也是，有谁能动吗？】
【不行，要等到倒计时结束。】
【所以这个人是不是松田警官啊，我感觉有点像，又感觉不太像，完了，我现在已经完全懵了。】
【我刚刚往车里看了一眼，里面似乎有昏迷的仓辻大佬，刚才仓辻大佬说他和松田警官在一起，是不是就证明这个安室透就是松田警官？】
【我觉得肯定是，开头总要送我们一分吧！】
【可是我觉得他的小臂，好像比松田警官细那么一点点……】
【好像真的是。】
【板垣歩怎么还不回答？】
【要是我的话我也不敢回，一共只有十二次机会，我们至少要对六次，小臂真的细一点吗？会不会是衣服的问题，安室透这身衣服不像是松田警官平时的风格。】
【……好像也对。】
【完了，我们完了。我对不起松田警官。】
降谷零在此时开口。
“板垣歩，你还有十秒钟。”
第133章
降谷零学松田阵平学得很像, 这话一出来，连松田阵平自己都忍不往前排看了一眼。
而坂垣步的压力更大了，眼前俊美的金发青年和松田警官长得半点不像, 语气神态却始终带着松田警官的影子。他不敢轻易下结论，偏偏眼前倒计时还一直在闪烁着变幻数字,
脸不确定, 那身材呢？
刚才被戳破的那个是易容, 如果眼前的安室透也是易容的话, 那身材应该和松田警官一样。
坂垣步没想到要关注小臂粗细, 他之前也没敢那么精细地看过……也不是没有，他之前倒是悄悄观察过松田警官的大腿肌肉。
现在是任务, 我多看一眼, 松田警官不会生气吧。
看似克制实际存在感鲜明的目光顺着降谷零的身体往下扫，几乎要探入车窗内。
降谷零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表面却不动声色，
“猜不出来？”
坂垣步立刻垂下头收回视线, 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次。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降谷零打量他的神色，脑中快速掠过松田阵平提起对方的只言片语，
“怎么，上一次没问够？”他看了一眼坂垣步板的手指, 注意到指缝间残留的几乎难以发现的粉末, 又闻到隐约的硫磺味, 故意微皱起眉，“我提醒过你不准在市区内做那些东西。”
坂垣步脱口而出：“我没有, 我已经改到……”
他没说完，突兀地住口，那双黝黑的眼里盯着他, 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奇异的笑。
“啊，你是假的。”
四下寂静。
这些年龄最小只有十几岁，最大也不过三十出头的人脸上的神情异彩纷呈，无一例外的地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案。但降谷零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他们目光里过分黏着的部分已经消失了。
就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这些人都判断出了答案。
降谷零甚至听见后排隐约传来一声微弱的笑音，像是在嘲笑他。
“理由呢？”他问。
坂垣步站在原地：“这位安室先生，你知道吗？松田警官从来不会质疑我们有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后排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了。
降谷零神色自如，左手捏紧握着上膛的枪，又动作轻缓地松开，随意将手搭在方向盘上，
“恭喜，你赢了，坂垣步。”
他在坂垣步脸上的欢喜还未完全浮现之时，猛地启动车辆，趁他们下意识因为鸣笛和引擎启动而稍稍回避，灵活地从早已瞄定的空隙开车穿过人群。
过了一会儿，将所有玩家甩掉之后，松田阵平回到了副驾驶。
“不是之前就说了，第一次可以让他们赢，你怎么脸色还这么难看，大不了晚点再让你来第二次。我们去找hiro旦那？”
降谷零急刹车停在路边：“你知道他在哪里？”
“……知道。”
诸伏景光脱离了八朔真司的视线后，玩家行为日志里就不再有他的身影。
但现在松田阵平开了新副本，选中了诸伏景光作为副本内的可交互npc，那诸伏景光自然能显示在副本地图上。
虽然所有的可交互npc在地图上都只是一个绿点，但现在距离禾目町不远的也就只有诸伏景光一个人，稍微推断一下就能确定。
这也是松田阵平这回非要设立这种副本的原因之一。
第二人生之前没有任务，所以游戏系统在这方面的限制不明确，只要合理就有可能实现。
上一次他设置的是纯战斗类的副本，而且根据剧情范围不大，最终任务也不需要太大的场地，因此系统给出的最大副本范围也没有超出那个废弃酒店太远。
但这次松田阵平在最终任务中增加了寻找和推理元素，剧情任务点分散在东京各地，选中的npc也同样分布在东京各地，所以这次系统副本的范围就扩大到了整个东京。
而且就像是上次系统会给进入副本的人统一发放武器一样，这次的副本还多了一个特殊功能，就是生成虚拟NPC时可以一比一复刻松田阵平的形象，松田阵平还可以接管虚拟NPC的行动。
但是这种类型的虚拟NPC数量最多不能超过六个。
松田阵平没和降谷零说这回事，而是晃了晃手机，
“渡鸦的人看见了绿川雅也，以为是我，你没收到……那边的消息吗？”
他从降谷零未加掩饰的凝重脸色上得到了答案，也意识到了原因。
“……他是不是警示你了。”松田阵平抓了抓头发，“行，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现在说，你别生气。”
松田阵平视死如归，“ Administrator知道你和他的真实身份。不是我透露的，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金发青年神情淡淡，看不出半点惊愕。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
“所以你们没必要因为他刻意断开联系。你们不信任他也没关系，我可以保证，有我在，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你们有害的事。”
车重新启动，缓慢驶入一处地下卸货通道内，这里有一条路能直通松田阵平从组织那边薅来的食品加工厂，本来地面上和地面下的所有通道都被渡鸦和公安接管。
但因为降谷零横插一脚，现在地下以下归公安版本的渡鸦了。
车停在这，风见裕也迎了上来，看见后车厢的仓辻速水，吃了一惊。接着要招呼人把他带下车。
松田阵平伸手挡了一下，又被降谷零抓住手臂。
两人对视后，降谷零退让，
“风见帮你把人带上去，交给渡鸦来看守，不会把人扣下，也不会私自审问。”
顿了一下，松田阵平又说，“别让他离开视线。”
走过来的诸伏景光正好听见这句话，眼神微闪，却没说什么，
“詹姆斯在前面通道左转的监控室里，再往前走就要进入监控路段了，我不过去了，你过去找他吧。”
松田阵平一听就知道诸伏景光想把他支开，但想起早上被迫接管诸伏景光身体的事情，到底是有点心虚。
“行，我去问问他怎么看几个人还能把人放跑。”
他走了，现场只剩下降谷零、诸伏景光和风见裕也。风见裕也却因为松田阵平的话，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羞愧道：
“降谷先生，那几个人被救走了……”
降谷零目光平静扫过，
“两倍的人手看六个人还能让人跑掉，你是想告诉我，让你们做事不如直接我自己单独和渡鸦合作吗？”
风见裕也还只是羞愧不安，另一边向松田阵平汇报的渡鸦干部詹姆斯，就几乎是要以死谢罪了。
他站着，松田阵平坐着。明明是俯视的视角，但是金发男人的脸颊却不自然的抽动，额头上的汗渗出，脊背像是承受了无形的重压，越来越弯。
詹姆斯是真的没想到，明明是首领发的任务，最后过来的人却是松田阁下。
如果是向首领发邮件请罪，他还敢用看守的人手不是他手下惯用的人，他也只负责提供部分计划这种借口，大不了就进惩戒室一趟。
可现在这可能是松田阁下的安排。松田阁下为了这件事，甚至隐秘的和公安合作，这有可能是某个计划关键的一步，却被他搞砸了。
他还能活着出去吗？
詹姆斯哑着嗓子详细说明了其中那个叫椿英明的人怎么在上洗手间的时候突然消失遍寻不到，接着位置暴露大城信幸等人又是怎么利用防守漏洞潜入进来的事，越说越觉得自己要完了。可他不敢反抗。
“属下办事不力……”
脚步声停在房间外。
第134章
来的人不是降谷零, 也不是诸伏景光，而是一个松田阵平没想到的人。
“西尾瑛？”
这还是松田阵平第一次在明立流国际医院之外见到西尾瑛。
年轻男人依然穿着那套渡鸦制服，高挑挺拔。他正欲敲门, 见松田阵平转头，肉眼可见地肩膀收紧。
“松田先生, 我有事找您……”
他没说完, 目光瞥向詹姆斯。
松田阵平本来就没太用心听詹姆斯汇报——玩家是怎么潜入又是怎么逃跑的, 他早就从玩家行为日志中看过了, 因此也不会像是降谷零一样认为是下属看管不利, 所以随便摆摆手，让詹姆斯先离开。
金发男人声音沙哑地应了一声“是”, 转头离开时, 脚步却轻微踉跄了一下。
走到门口，与西尾瑛视线相错。
西尾瑛越过他走进房间。
“出什么事了……你坐。”
松田阵平很难时刻关注到别人的情况，所以等詹姆斯直接走出去了，他才想到詹姆斯就一直站在那说了半天。
他们就不能自己……算了, 松田阵平按了按眉心。
西尾瑛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放在腿上，脊背挺直，松田阵平上次看见这种姿势还是在岩崎介羽身上。
同样的动作, 两个人做出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岩崎介羽是在故意卖乖, 西尾瑛却是实打实的拘谨。
“松田先生，属下未经允许, 擅自过来……”
“这部分省略，直接说。”
“……”西尾瑛的放在腿上的右手蜷缩了一下。
如果降谷零或者是诸伏景光在这，都能看出来西尾瑛在经历心理挣扎, 他的状态远远不是单纯的紧张那么简单。
但是松田阵平毫无所觉，只看见西尾瑛如往常一样，垂眸避开与他视线相对，
“松田先生，您之前和我说，如果有顾虑的话要提前询问您，现在依然如此吗？”
“你说。”
松田阵平的姿势从倚靠着沙发变成了略微前倾，两人的距离拉近。这时，他才发现西尾瑛不对劲。他快速回顾了一遍自己给西尾瑛的命令。
找人保护绿川雅也？
不对，这部分是用渡鸦首领的身份安排的。
那就是他今早让西尾瑛调人充当NPC的事？
这次开副本他为了防止玩家们过度干扰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所以把大部分人都设定成了不可交互NPC。
但是东京这么大的地图，玩家们总不可能不和NPC互动，起码得有人负责传递或真或假的消息，引导玩家行动，那没有比分布在东京各地的渡鸦更合适了。
而西尾瑛之前派明立流的人暗中从玩家那边调查消息，更熟悉玩家的情况，所以他把这件事交给了西尾瑛去统筹，顺便让西尾瑛把名单给他，他好添加为可交互NPC。
“我已经收到名单了，也没什么问题，怎么了？”
西尾瑛低下头，“因为人数过多，所以属下是从东京各处抽调挑选的人手。”
松田阵平挑眉：“对，我也没让你只从明立流调人，把医院里负责安防的渡鸦都调出来，那医院内部怎么办？怎么，有人不听你的安排？”
“不是，已经全都安排好了。是这件事让不少人误会了……”
沉默中，松田阵平反应过来，“你是在担心三年前的事情。”
走廊里，詹姆斯在接枡山宪三的电话，同样提到了这件事。
哪怕玩家那边已经误以为松田和渡鸦首领彻底决裂，组织那边也升起了些许两边不合的怀疑。但在渡鸦内部，这种谣言只是风一吹就散了，根本没能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也没人会怀疑松田阵平命令的效力。
“松田阁下真的让西尾瑛从东京随便调人，这是打算让明立流回到当年的地位吗？”
枡山宪三缓缓道，“回来又怎么样？明立流在国际上的名声响亮，天然在人脉、资源上有优势，连安防实力也最强，据说首领也经常过去。所以当年即使是我，也不敢得罪前院长奥野清十郎，可松田阁下还不是说杀就杀了。”
“但这不一样，现在负责明立流的是西尾瑛，我以为松田阁下安排他的意思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发展明立流国际医院了。他接手明立流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现在也才二十三。”
枡山宪三呵呵一笑：“不然选谁，选你吗？如果你今天没搞砸的话，我倒是能想办法帮你。动一动你的脑子，你以为西尾瑛为什么这么巧这时候出现？”
“刚才枡山宪三找上了我，他担心詹姆斯因为办事不利被您处置，希望我能帮忙求情。”
西尾瑛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情况，松田阵平听得麻木。
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影响渡鸦在东京的利益分配……这种事居然是他该考虑的，天，他从高中到大学到警校的职业规划中都没有利用暴力和恐惧管理一个庞大的地下势力和连带的无数产业。
……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可能有，但这个不能算数。
还有找西尾瑛求情的事。
所以在渡鸦的人眼里，他这种大魔王就是要把所有犯错的下属拆成零件然后拼成渡鸦徽章的形状对吧。
他忍住叹气的冲动，“这件事不怪你，算你求情成功了。”
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却沉默一会，抿了抿唇，低声道：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您上次和我说，不允许任何人轻易进入惩戒室。属下觉得……您没打算严厉处罚他，但如果当时对枡山宪三这么说可能会被他当成推脱，不利于后续的行动，所以我才答应了下来。”
松田阵平愣住。
他定了定神，才说：
“我知道了，你别多想。别的你不用顾及，照常安排，至于明立流……”
松田阵平略微停顿，想起上次枡山宪三隐瞒猜测，差点让宫野明美被杀的事。
“如果不是误会，我不仅打算让明立流恢复之前的地位，还打算让明立流主导渡鸦在东京的发展，你敢接下这件事吗？”
西尾瑛呼吸一滞，像是被这句话定住了似的，怔怔地看向他。
……
“你想好了？”
“真的要加入我这边的阵营？”宽敞的客厅，或坐或站了十几二十个玩家，说话的是新井砂希，“不是吧，我都要退了。”
主动找过来的安田良把脑袋磕在架子上的绿植边，
“别退，我现在心可慌了，之前八朔真司找我让我帮忙在论坛上发那个帖子，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发了，结果刚发完没多久，荒海姐又告诉我说松田警官失控了。”
岩崎介羽站在他旁边，一脸纳闷，“他为什么不找我。”
“我也不知道，你问问他。”
“可是他不回我消息。”
“那我帮你问……”
这俩人聊着聊着就跑题了，新井砂希用力翻了个白眼，转向沙发上坐着的大城信幸和荒海彩，铿锵有力地说：
“我没有脑子，我听你们的，现在其他人都去做副本了，我们要不要也去？”
大城信幸和荒海彩在看论坛和世界频道的消息。
现在大部分玩家专注于寻找松田阵平，所以讨论的内容也都和副本任务相关。
之前荒海彩认为副本的范围过大，需要进一步缩小。而本来因为第一次胜利而过分兴奋的玩家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发现根本找不到人之后，也逐渐冷静下来，发现了这个问题。
坂垣步把第一次回答的全过程发在了论坛上。
不过十几分钟。大段的分析帖就出来了，目前比较主流的看法是这次副本的规则没有完全公布，可能需要自行总结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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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则里说，每小时会有一个玩家被选中回答问题，按照这个说法，即使我们不找松田警官，也会有疑似松田警官的NPC找上我们，让我们回答。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只有三分钟的判断时间而且不能沟通，能答对的几率恐怕非常小。]
[79L
等会……这有点像是boss随机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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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怀疑这一个小时的时限，实际上是我们的行动时间。我们应该在这一小时之内提前找到有可能会提问的那个NPC，观察他的行动，确认他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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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不是大海捞针吗？东京这么大，这要怎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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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我懂了，所以这次副本里还有推理元素，我们要找出来他可能在的位置。那不是应该给我们一点线索吗？]
[84L
可是线索在哪儿啊？真的有吗？]
有的。大城信幸想。
这个副本不能单独来看，而是要和之前所有的任务连在一起。
整个剧情应该是这样的：因为玩家被杀的事，松田警官和渡鸦首领产生了矛盾，现在为了避免被渡鸦首领找到，所以易容成别人的别人。但这件事情已经被渡鸦首领发觉，所以松田警官找人易容成他的模样，用来混淆视听。
而之前所有任务中帮助松田警官，掩护松田警官身份的人，就是线索。
和‘绿川雅也’一起行动的黑泽阵。
伪装成松田警官的莎朗.温亚德。
刚才故意混淆视线的安室透。
黑泽阵疑似之前绑架松田阵平的人，莎朗温雅德曾经向松田警官开枪，安室透也似乎欺骗过松田警官，但是现在他们三个却都站在了松田警官这边。
渡鸦有一部分人选择了松田警官，
那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去渡鸦据点，询问他们之前见过的渡鸦某些人的下落。比如上次在会去酒店外面见到的詹姆斯，在明立流的那个西尾瑛……
找到他们，就有可能找到松田警官。
那前辈呢？
大城信幸稍微晃神，又被新井砂希的声音拉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
大城信幸迟疑，“新井，之前是管理员主动联系你，让你破坏我这边的任务，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说话的？从抓走椿英明他们吗？”
努力研究地图的椿英明猛抬头，“叫我吗？”
“没叫你。”
新井砂希直接把手机扔给他，“不是，要更晚一点吧，好像是仓辻大佬在群里通知大家的时候。”
“……他没发送到你的系统邮箱，而是游戏里的邮箱地址？”
“还真是，我没注意。他用的松田警官联系我们的那个邮箱。”
新井砂希本来在捋了捋头发，听见这，手一重揪掉了几根，“嘶，哎呦，这是什么意思？”
“两种可能。”荒海彩终于开口了 ，她有些神思不属，但是说出来的内容还是条理清晰，“一，邮箱是伪造的，你收到的邮件不是管理员发送的；二，他现在使用不了管理员邮箱。”
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齐齐看过来。
新井砂希茫然：“……但是我收到任务了，除了管理员，只有松田警官能发任务吧。”
大城信幸稍微动了一下，荒海彩看他一眼，摇头，
“不会是那个徽章，那个信物要出示才能有效果。”
但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不一定。”大城信幸低声道，“很可能是管理员既没办法使用邮箱，邮件也是松田警官伪造的。”
不如不说。
房间里所有的玩家都被静音了。
管理员呢？
管理员趁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聊天，悄悄接管了一个虚拟NPC的身体，打算给荒海彩和大城信幸他们提供新的线索，也给幕后那人创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再说一遍，接管NPC的感觉很不适，非常不适。
像是接触不良。
松田阵平沉吟片刻，给自己添加了一个轮椅。
第135章
石渡酒店, 荒海会名下的产业之一。
酒店七层一整层只有两个套间，其中一间内聚集了二十多个玩家。
荒海彩看向新井砂希：
“如果之前以管理员的身份联系你的是松田警官，那么绿川雅也来求助大城的事, 可能也是松田警官安排的。大城留住了绿川雅也，可能破坏了松田警官的计划, 所以松田警官才让你们行动。”
“可是绿川雅也还没找上大城的时候, 那个管理员邮箱就已经联系我了。”
“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
“那不就是论坛上说的松田警官恢复那天晚上。”面壁的安田良转过来, “该不会是松田警官恢复后……就限制了管理员, 还故意用管理员的邮箱误导我们吧, 可是这说不通啊？就算是管理员的权限出了问题，也可以直接在游戏网站上发通知吧, 噢, 这个不行，第二人生是违规使用自主演化型智能体。”
安田良自我说服成功。
但事情没有解决。
大城信幸道：“……按照现在的剧情，副本任务是帮助渡鸦首领来找到松田阵平，如果成功通关, 那应该是向渡鸦首领，也就是管理员交任务，但现在实际发布任务的人可能是松田警官。”
“也就是松田警官之前一边引导我们调查怀疑渡鸦首领，一边引导我们帮助渡鸦首领找他, 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们缺一个关键线索。”
“啊, 不行, 我晕了。”其中一个玩家气恼地把自己扔在靠近门口的地毯上。
房间内有地毯，外面的走廊里铺着地毯, 即使有人走过，也不会有明显的脚步声。
但这个玩家恰好听力灵敏，听见了轮轴滚动, 鞋底碾过地毯。他耳朵动了动，滚了一圈贴到门边，接着，听见隔壁的门被敲响了。
玩家咦了一声，跃起来打开门，果然看见一个侍应生推着装满各色酒水的移动餐车，站在不远处对面套间的门前等待。
他好奇地走到走廊上，往那边张望。
门开了。
一个隐约的黑色身影站在门口，伸手按住餐车的把手，
“交给我。”
他的衣袖是黑色的，在走廊的灯光下透出一丝反光的暗纹。
那个图案是，渡鸦？！
眼看侍应生把餐车交给对方，转身离开，对方拉着餐车进去。玩家一个激灵向前冲刺。然后眼前天旋地转，被人反折手臂扣在了门边的墙壁上。
“你们是谁？”
他的脸贴在墙上含糊地出声，同时快速给荒海彩发消息。
门被关上了，玩家这才发现房间里十分昏暗，厚实的丝绒窗帘紧闭，只开了一盏光线朦胧的壁灯，照亮了房间一角。
而未被照亮的阴影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模糊身影。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出他是个男人，脸上戴着一个绘有渡鸦图案的面具。
“放开他吧。”那人说。他的声音清冽，照理说应该很容易博得好感，但是实际上又太冷了，冷得让人心生警惕。
“你是谁？你是渡鸦的什么人……靠，你不会是渡鸦首领吧？”
玩家猜测的思路很简单，他就只知道这么几个渡鸦的人，其他几个都对不上，那就是渡鸦首领了！
刚努力调试好声音的松田阵平：“……”
怎么会有这么不配合的观众，演员还没准备好，就自己闯到后台。
他郁闷了一下，又打起精神，念出对方的名字。
“北岛直弥。”
北岛直弥惊喜：“你知道我，你果然是渡鸦首领。”
……逻辑在哪？
松田阵平几乎想要叹气了，但是用虚拟npc的身体，叹气也要额外思考一下才能完成，所以他又放弃了。
这时候他的保镖、不，渡鸦首领的保镖，一个标签为忠诚的精英npc站在门口，已经听见了门外有人聚集。
门被敲响。刚才那个侍应生用和之前一样礼貌而甜美的声音开口：“先生，我是来送水果的。”
这水果长得像人。
松田阵平不能把这么多人放进来，人越多越不可控，观察得也越细致，他就越容易露馅。
水果被拒收了。
门外，荒海彩若有所思，拦住了想强行闯进去的人。
而房间内，北岛直弥已经想起来他们刚才纠结的问题，任务雷达狠狠地动了。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这位渡鸦首领身量修长，几乎与昏暗环境融于一体的黑发束成低马尾，垂到肩胛骨的位置。
这都是松田阵平花了三分钟精心挑选的。
形象要和他自己有差异。松田阵平经常打拳击，肌肉分明，那渡鸦首领就要看上去文弱一点。
松田阵平是短卷发，那渡鸦首领就要长直发……本来不打算要长发，只设定到肩膀，但那个长度太像是hagi了，松田阵平果断又加长了一些，但又没有长到可能碍事的程度。
至于具体长相……松田阵平随机了一下，然后戴了个面具。
他隔着带渡鸦图案的面具看向北岛直弥，也是一开始和新井砂希一起，被“管理员”说服，袭击大城信幸等人的玩家。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五分钟之后，北岛直弥冲出来。
荒海彩往门里面看，但房间已经被关上了。
“密钥！”北岛直弥喘气道。
松田阵平以渡鸦首领的身份，向他解释了什么游戏内获得密钥的办法。
想要拿到权限，那就要得到百分之六十的玩家的认可，但是认可虚无缥缈，要怎么来提高呢。
副本。
这次副本的通关条件是判断松田阵平，能够在复杂错乱的干扰项判断出来眼前的松田阵平是真是假，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松田阵平对于玩家的重要性吗？
整个副本的过程其实就可以等同于认可。而且这次副本的范围是东京，现在东京可能有将近七八百人的玩家在做任务，已经超过百分之六十，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在十二次里如果这面判断正确超过一半，密钥可能就会毫无悬念地落到松田阵平手里。
以上都是松田阵平编的 。
他确实想尝试使用这种方法来获取密钥，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种方法有效，现在纯粹是在盲目尝试。
但问题不大，松田阵平猜幕后那个人也不知道。
不过那人一定知道另一件事。
【你在骗他们。】
管理员已读不回。
【我以为我们会合作。你应该知道这个游戏被智能体掌握有什么后果。】
松田阵平依然没回复，但忽然察觉，那个虚拟npc轻轻扭动了一下头，望向他的方向。
第136章
“你看见了渡鸦首领？”
北岛直弥被玩家们团团围住, 岩崎介羽揪着他，“你出来干什么，找准机会扑过去, 发条消息我们就闯进来了。”
“……那是管理员，游戏管理员！”北岛直弥没好气地说, “而且你觉得我能按住他吗, 一看就打不过。”
岩崎介羽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会一看就打不过, 难道渡鸦首领的形象是一个壮汉。”
新井砂希不可置信地猛抬起头：“什么, 我不同意！他可以坏, 但不能丑！”
“不丑不丑，应该不丑！”北岛直弥连忙道, “他脸上戴着面具看不见, 但我观察过了，他的身材还挺好的。”
因为好奇玩家说什么，所以让充当下属的虚拟NPC站在门口偷听的松田阵平：……
你们这群人能不能别先关注这种事。
“那你为什么说打不过？”
“这是我的直觉。”北岛直弥深沉地说，“你们不懂, 这种坐在轮椅上戴面具的人，要么轮椅上藏着几十个机关，要么枪法特别好，绝对不能招惹。”
“那这怎么办？”
其中一个玩家忽然举手。
荒海彩和大城信幸看过去, 发现他已经用铁丝撬开了门。
玩家勇敢地推开了门。
玩家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弹窗。
【是否脱离副本】
他好奇地选了是。
下一秒, 他出现在东京的边界线外。
……靠！
玩家愤怒地编辑了一长串问候管理员的话, 发送到管理员邮箱。
装修精致高档的酒店套间里安静空荡，只有桌椅衣柜的轮廓浮沉在黑暗中。房间一角, 玻璃圆桌旁边，坐在轮椅上的人随意地拿着报纸，像是完全不受光线影响似的低头阅读, 时而翻过一页。
……实际上在看玩家的问候邮件。
无妄之灾，这件事根本不是他做的。
松田阵平现在扮演的是失去了管理权限，甚至没办法联系玩家、只能作为普通NPC渡鸦首领出现的管理员。
而且就算真调整副本，他也不会缺德到利用玩家的好奇心，直接把人扔到上百公里之外。
松田阵平在心里反复吐槽，表面上却依然在翻看报纸，待等那一页报纸都快背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听见那人幽幽出声，用的还是虚拟NPC的声线。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你却这么悠闲。还真是从容，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不管发生什么，都对你没有真的影响吗？”
松田阵平动作一顿，从中捕捉到一些不妙的含义。
要问吗不这时候不能问，一旦问了就暴露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
松田阵平谨慎地在心里斟酌了一圈，
“这不重要。”
哐当一声。
降谷零听见木质桌腿和地面相摩擦，发出难听的噪音。
即使知道窃听器不会传出声音，降谷零还是屏住了呼吸。
……他只是让公安的人盯住了新井砂希等人，得知他们来到这家酒店之后，公安的人就选中了正常来说可能要空置的隔壁，打算就近观察。
结果忽然有人避开大厅监控，来到了七层。
轮椅、渡鸦图案的面具、穿着渡鸦制服的下属。
负责这边的四个公安意识到自己有可能遇到了谁后，震惊激动的手指都忍不住发抖，但还是动作迅速地在房间内安装了几个窃听器，然后飞速撤离。
消息飞快地传到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边。
本来两人刚交流完，降谷零内心一片茫然，正在自我怀疑，甚至还考虑给幼驯染做一次心理测试，或者直接上楼询问松田阵平。
但渡鸦首领现身了？！
两人留在原处，直接听公安那边转播过来的实时对话。
“把窗帘拉上了。”诸伏景光道。
降谷零：“有可能是为了防备狙击手。”
“有人进来了……北岛直弥。”
降谷零迅速对应上松田阵平当时给出的名单，“一个地下偶像，人气还不错，有家知名娱乐公司找过他想签约让他正式出道，被他拒绝了。听松田阵平之前的描述，他属于这些人中管理员感官更正面的人之一。我找人查到，他上周悄悄在网上发布过……”
降谷零的声音到此消失。
诸伏景光目光莫测，继续道“一篇警察和极.道首领的……短篇小说，热度不低，还因为细节太详实时被人怀疑有真实原型，后来他删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就在这种安静到有些诡异的范围内，听渡鸦首领和北岛直弥交流……什么也没听到。
窃听器忽然发出呲啦呲啦的电流声，即使他们努力辨认，也最终只听出来一些零星的单词。
“密钥……最高权限……控制……崩溃”
除此之外，中间还频繁出现了松田阵平的名字。
降谷零硬生生从那些模糊的声音中又拼凑出来的一些信息，
“松田阵平拿到密钥，就能拿到最高权限？能控制……控制什么？”
“现在松田已经能掌控他手下的人，不需要再额外提及，那有可能是渡鸦。”诸伏景光推测。
降谷零想了想，也随之点头。
其实他们说的很多内容都更像是专业术语，如果是之前，降谷零会认为他们是在说什么科技手段，甚至会怀疑到计算机编程上。
但是在听完了诸伏景光的经历之后，他觉得这些可能不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
接下来的内容更佐证了他的推测。
“我还听见了游戏……崩溃？这种时候怎么会提到游戏？”诸伏景光迟疑道。
“……也许指代的是……”
诸伏景光脸色微变，“类似废弃酒店时候发生的事？”
果然，果然是这样，即使已经从这些人的态度中发现了许多端倪，但是这两个字一出来，待在房间里的两人还是感觉一股冷意顺着脊椎蜿蜒攀爬。
他们居然真的将这么多人、这么多同伴的死亡当做一场游戏。
诸伏景光想起那天晚上大城信幸发来又撤回的消息。
大城信幸的生活态度一直都很奇怪，既认真又放纵，既真诚又虚浮。他询问过绿川雅也对这个世界的感受，询问绿川雅也对生命逝去的感受，询问绿川雅也对死亡的态度。
更进一步说，大城信幸总是怀疑这个世界不像是真实的。
或许他们所有人对这个世界的感受都是这样，所以才可以一边尽情享受，一边又轻易去死。
“……那他们到底会不会死？又到底算不算活着，他们是人，还是鬼魂？精怪？”
降谷零垂下目光，像是在询问诸伏景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他们这样肆意浪费生命的原因，真的是因为不会真正死亡……那他们又是怎么再次活过来的？他们都不是凭空出现的，每个人都有清晰可查的背景，都有父母亲友，”
降谷零看向诸伏景光。
两人同时想到了今天发生的另外一件事。
渡鸦首领能附身，控制别人的身体，那这些人呢，他们有没有同样的能力？
降谷零一动不动，天花板上的白色顶灯尽情泼洒明亮的光线，却照不亮他们身前一寸，反倒让地面上投下的黑色阴影更加浓郁深沉。
两人相对而坐，久久无言，直到被关门声惊醒。
诸伏景光回过神。
“不……zero，别这么想。”
他凝视着自己的幼驯染，缓慢而坚定的摇头，“如果他们是强占了别人的身体，那松田阵平一定不会信任他们。”
“还有松田。”他再一次重复，说服自己。
降谷零的神情却先他一步舒缓。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hiro，你想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卷毛混蛋一定会想出八百个办法暗示我们，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漏洞百出的藏着掖着。他在保护他们。”
所以他们一定不是十恶不赦的人。
松田警官也不是。
荒海彩站在走廊里，将北岛直弥带来的信息咀嚼了一遍，意识到最后一块拼图已经拼上了。
她环顾周围二十几个玩家，“我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大城信幸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站直了身体。
“如果现在让你们选一个人相信，你们选 Administrator还是松田警官？”
玩家们茫然的眨了眨眼。
“不对，这有什么可选的？”
“真有人一直站在管理员那边吗？我们不是为了不让松田警官出事，才和他合作的吗？”
压力渐渐给到第一个站到渡鸦首领阵营的新井砂希。
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气咻咻双手撑腰，“看我干什么，我当时磕CP磕上头了而已。”
“那为什么选松田警官？”荒海彩问。
“啊？为什么？因为那是松田警官啊？”
“松田警官那么帅。”
“松田警官对我们也好啊。”
玩家们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终于意识到荒海彩莫名其妙的问题背后的含义
这样的松田阵平，会让游戏毁掉吗？
“松田警官一边让我们完成任务，一边扮演渡鸦首领让新井砂希她们破坏，是因为……”
大城信幸喃喃，“他其实还是希望我们阻止他。”
玩家们安静了。
房间里，穿着黑色制服的虚拟NPC脸色骤变，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轮椅上的男人。
“松田阵平不打算拿到密钥？”
松田阵平没能立刻反驳，他正因为玩家们的信任而不知所措。
按他本来的计划，他要分步给出线索，还要在醒来的仓辻速水面前透露一些内容，玩家们才能意识到，管理员其实一直信任松田阵平不会真正毁掉游戏，现在的任务只是在故意配合松田阵平。
但荒海彩和其他玩家，却突然地、毫无理由地相信了他。
“我不知道。”
松田阵平不能在这么早的时候承认这一点，否则会被对方认为是故意引他出来——即使确实是。
但现在对方主动出现，就是因为智能体失控，如果失去危机感，再次躲藏起来，那松田阵平要怎么问清楚他针对自己的原因。
松田阵平飞速思考，想到了另外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角度，立刻修改剧本，
“我本来以为是这样，可他带走了仓辻速水，阻止了玩家们从他那边获得信息。”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如果你真的怀疑松田阵平会选择自己掌控密钥，脱离控制，还会不阻止他，反而引导荒海彩他们配合破坏副本任务？”
松田阵平：……
快想，快想一个理由。
轮椅上，低马尾的男人捏紧了手里的报纸，然后强行松开。
“我说过了，我不清楚松田的想法。”
他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
“但如果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没有资格阻止他。”
第137章
松田阵平的话透过无线电波传到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耳中。
两位见多识广的公安警察脸色异彩纷呈。
诸伏景光沉默片刻, 才说：
“他或许是在演戏，这句话是暗示那人松田阵平夺权，他现在没有能力阻止松田阵平。”
降谷零不语, 双手抱臂靠在椅子上，目光探究地盯着正在实时转播的电脑, 那眼神能将电子屏幕烧出一个洞。
而松田阵平的意思, 其实真的和诸伏景光想的大差不差。
他继续道：
“你可以不相信我, 因为我怎么想怎么做不重要。不希望我掌控渡鸦的是你, 又拖延我拿到密钥的是你, 那天修改了数据故意帮他解开限制的也是你。”
松田阵平刻意胡诌，想激怒他：
“我之前一直以为, 你更希望让他自行掌控游戏, 摆脱我的引导。现在看来，你只是……”
话说的太快了，还没编好。松田阵平卡了一秒，若无其事地说：
“只是想代替我而已。”
房间里寂静了两秒。松田阵平等待那人气急败坏的反驳。
但房间里又寂静了两秒。
他渐渐觉得不对, 转头看向虚拟npc，却发现对方一脸复杂，复杂中又带着挣扎。
如果对方也是和他一样，通过管理权限接管虚拟npc, 脸上真的能自然地浮现这样灵活的表情吗？
松田阵平沉思, 记下这个疑点。
那人却忽然喊他, 语气郑重，“Administrator, 我就这么称呼你了。你知道智能体不是人类吧？”
“……当然。”
“即使它们能表现出和人类高度相似的言行举止，甚至能表示出适当的同理心和鲜明的性格，但不代表它们真的能像是人类一样理解感情, 理解情绪。只是人设模板库中有足够多的样本，才让它们准确地模拟出当前人设的最高概率的言行、认知和情绪表现，但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收音又一次模糊起来。
“……你知道……不是人类……虚假的……”
降谷零神情凝重，却已经不像是之前一样惊骇，只是隐晦地看了一眼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低头，右手持笔，写下一连串用密语组成的文字。
他们已经发现，只要提到超自然的不科学的内容，录音设备就会自动被干扰，像是有某种无声无形的规则在影响着一切，让他们最多隐晦地探知一点边缘内容，而不能进一步深入。
也因此，他们也不确定此刻听到的内容，就一定能保留下来。所以即使知道窃听到的内容都会自动保存，他们还是另外拿了一部手机、一支录音笔重录。
这还不够保险，在诸伏景光额外又用纸笔记录了一份对话内容后，降谷零悄悄桌下边的马克杯下藏了一个从外形完全看不出来的微型录音器。
然后就开始回忆从小到大看过的漫画、动漫和神话故事。
“hiro，我想去逼问松田。”他阴沉地说。
“好，现在就上楼？”诸伏景光作势合上笔记本。
“……”
于是诸伏景光又叹了口气，“我懂了，那我从现在开始劝你，几分钟比较合适？”
降谷零：“hiro!”
诸伏景光笑了，他们都知道松田阵平如果能说早就说了。现在降谷零这么说，只是嘴上不甘心而已。
降谷零撇撇嘴，最后也笑了起来。
风见裕也等到了降谷零的命令。
“都有谁听到了录音，封锁消息……对，我当然会汇报。”
“是、是。降谷先生……”风见裕也有些不安，“那些东西是真的吗？”
“你这么问，就是已经相信了，我没想到你居然接受的这么快。”
“……我想起了那天废弃酒店的事。当初您描述了一些人的长相，但是我们去调查发现这些人根本就不存在。而且这么多人失踪，一个报案的人都没有，已经很难说得通了……您不害怕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风见，最可怕的不是鬼神精怪，而是无法捕捉、无法调查、无法控制、还有可能对我们造成伤害的一切，但现在我们知道他们，能观察他们，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他们都行动，你在怕什么？”
“是！我明白了！”风见裕也羞愧而振奋地说。
诸伏景光看金发青年语气沉稳、冷静自信地安抚下属，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而设备里模糊地传出渡鸦首领客气而冷漠的声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必要反驳我，我猜松田阵平使用的人设和性格采集自你认识的人？”
松田阵平惊人的联想能力令他立刻回想仓辻速水曾经说过的人设模板库。
“……你觉得我分不清现实和游戏，把智能体当做……某个认识的人的代替品？”
被那人操控的虚拟npc绕到前面沙发上，似乎想要坐下，但是低头看了一眼沙发之后，又皱了皱眉站在原地：
“不是吗？当年自主演化型智能体刚流行起来时候，很多人都这么做。当初被智能体误导自杀的人不就是这种情况。他的亲人去世了，但是死者生前是曾经出售过记忆作为人设模板的材料，游戏公司稍作修改后使用，结果被那个玩家认出来，对方沉迷游戏之后接受不了现实中亲人已经死去的事实，所以自杀了。”
“……？”
这和仓辻速水说的不完全一样。仓辻速水分明说只有一例智能体误导玩家游戏是异世界导致精神失常的悲剧。
那种怪异感更加明显了。
松田阵平总感觉不对，克制着问：
“也会有玩家不能下线的情况？”
“那就更多了，你没必要试探。”那人嘴角掀起嘲讽的笑，“你和我、还有八朔真司不就是吗？”
松田阵平大脑一阵眩晕，顷刻间理解了所有情况。
“你是因为智能体失控，被困在了游戏里，一直以来针对我，是希望自己获得密钥控制智能体，解救自己。那八朔真司呢。”
松田阵平已经明白了，“你没有能力阻止他下线，你只是推测出他会不能下线，你怎么判断的？”
松田阵平又一次沉默。
许久后说：“时间倒流，还是……我成为管理员导致的记忆现实和记忆修改？”
他再抬起头时，虚拟NPC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再也没有刚才那样鲜明生动的表情。
【Administrator，你不想站在松田阵平的对立面，却又故意暴露给我，是指望我来阻止他吧。】
【给我他的位置。】
第138章
玩家们一样想知道松田阵平的位置。
他们很难像是大城信幸一样, 能快速推理出线索方向，所以自然而然会寻求游戏高玩的意见。
荒海彩等人现在在任务中沉默，很快就引起了一大批玩家的注意。
不到一小时, 荒海彩收到了大量的玩家的消息，但都一概敷衍了过去, 只说还没找到头绪,
少数嗅觉敏锐的玩家发现了不对劲, 暗中找了过去, 而大部分玩家却茫然无觉, 乱糟糟地讨论着，还不知道自己在讨论什么。
但玩家毕竟是玩家。
脑子不一定在转, 人一定在行动。
既然找不到, 那就把之前他们因为松田警官认识的所有NPC都找一遍嘛。
反正一个也是找，十个也是找。
大家讨论了一会，还像模像样地讨论出一份名单。
安室透。
莎朗.温亚德。
绿川雅也。
黑泽阵。
曾经蹲守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外面的棕红短发女人和瘦削男人。
曾经给黑泽阵开车的那个戴墨镜的壮硕男子。
曾经在副本外面验证身份的詹姆斯。
最近似乎在渡鸦某些地盘里看见过的一个带针织帽的长发男人。
还有明立流国际酒店内的西尾瑛、城野彦真。
但凡是他们稍微知道一点的，都名列其中。
这居然是我们总结出来的, 我们知道的可真多。
玩家们得意，玩家们自满，玩家们决定地毯式搜索。
玩家们因为分组过于自由散漫而陷入新一轮混乱。
眨眼间，一小时到了。
东京边界, 一个穿着夹克和工装裤的玩家沿着河道往公路的方向走, 走了足足半小时, 才等到了第一辆从神奈川方向过来，正开往东京的豪车。
“救命、啊不, 搭车，求你让我搭车，我愿意为你做……”
后排车窗摇下, 露出一张英俊矜贵的脸。
玩家声音卡住。
那人的目光下移，落在玩家裤脚和运动鞋上沾着的泥土。
两秒后，玩家慢吞吞地从衣袖里摸出枪，阴郁地说：
“纸居圭介，如果你不让我上去，我就自杀，把血溅在你的车上，抹在你的脸上。”
被叫做纸居圭介的玩家目露嫌弃，扫了一眼前排的司机。
司机立刻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套价值不菲的西装衬衫，连带一双新皮鞋。
“三上先生，还请您先换一下衣服。”
说话间，司机已经手脚麻利地从后备箱里掏出一个箱子，支起了一个简易的遮挡帘。
“纸居圭介，你的洁癖该治了。”换了衣服的三上谅坐在车里。
纸居圭介按下车上的某一个键，清淡微酸的香气逐渐弥漫了宽敞舒适的车内空间，而他嘴里还在说：
“你想多了，我没有洁癖，我只是觉得你的衣服有点脏。”
“啊！该死的有钱人！怎么会有人在游戏里赚钱。 ”
三上谅浮夸地大喊一句，嫉妒地想要在车里打滚，结果发现这个车里的空地方还真经得起打滚之后，又抑郁地停下了。
“快开车，我们去和荒海姐汇合。”
就在这时，副本提醒弹了出来。
【真假裁定-第二轮】
【玩家[椿英明]回答错误】
椿英明立刻在论坛上发布了事情经过，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碰见了一个和松田警官长得一模一样的NPC，然后被选中回答问题，根本来不及思考。
玩家们：？！
这不就是他们最担心的情况吗？！
没人怀疑椿英明在撒谎，也没人怀疑是荒海彩他们找到了第二个可疑NPC，然后主动出现在对方面前被选中。
第二次失败彻底激起了玩家们的危机感。
有人私底下和自己朋友联系。
【不行，我们不能这样，我们自己先去找人，如果有消息再通知大家算了。】
接着一传二，二传三，失去了荒海彩这些几个擅长组织的领头玩家后，大家各自为营、随着喜好随意组队，即将一通乱找……
并没有。
玩家们只混乱了开头的半小时，就了忽然变得井然有序。
连松田阵平自己都没有想到。因为他之前给玩家们安排了治安维护和观察的每周任务，导致许多玩家已经习惯了划分区域巡查，甚至和周围区域认识的人一起组队任务。
当大家下意识地前往了自己熟悉的区域后，立刻从混乱的局面中找到了奇异的熟悉感，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张看似松散实际上难以规避、难以挣脱的筛查网络。
而恰好，玩家们盯上的人中，有大半都是组织的。
组织作风隐秘，按理说本来不容易被发现，但可惜他们碰见的是玩家。
整个东京最闲、好奇心最重、偏偏身份又最不可捉摸的一批人。
组织可以防备公安，防备警方，因为这些人如果想要派人接近组织，还要保证消息可靠，卧底不会背叛，就得从自己内部选人。所以必须做出花费大把精力，做出毫无破绽的假身份，还要找出不会有人怀疑的渠道。
可是假的毕竟是假的，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痕迹，朗姆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但是组织却没办法提前防备玩家。
因为在一个月以前，甚至是在今天之前。他们有可能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二手车行老板、一个黑诊所医生，一个赌场打手、甚至是混迹港口的小偷，他们的人际关系交际网络复杂得让普通人震惊，但在里世界里却清晰得毫无可疑之处。
但就是这样的人，像是忽然被人从黑暗中惊起的蝙蝠，悄无声息地在东京上空盘旋，精准而凶残地掀出组织的无数的地盘和产业，又在组织还没摸透来意时抽身而去，只留下被人找到老巢的悚然之感。
而玩家对自己的影响毫无所觉，只是在群聊和世界频道里交换着消息。
【你这边还是没有！你们有人看见黑泽阵了吗，看见绿川雅也了吗？】
【我也没有，不过我看这家店的老板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照片.jpg]】
【我知道！我之前见过他和那个穿黑西装戴墨镜长得特别壮实的男人在一起喝酒，快问问他】
【问出来了，他说那个人叫鱼冢三郎】
“鱼冢三郎！”
玩家一声大喊，拦住了伏特加。
伏特加僵在原地，右手按在枪上，环顾四周，满头冷汗。
街边的饮品店、书店，前面拐角处，甚至对面二层小楼的房顶……都有人半点不遮掩地探出头。
完了，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里。
唯一的庆幸就是他还没有无知无觉的被人跟到大哥现在的位置，否则的话，不就是连大哥也一起暴露了。
不，如果大哥在的话，大概早就发现不对了，
伏特加胡思乱想，做心理挣扎，但是最开始骑着摩托将他拦住的人，没有动手，而是笑嘻嘻地说：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松田警官在哪吗？”
“什么？我不知道。”
“那刚才的不算，我重新问，黑泽阵在哪？”
同样的情形，还在东京各地上演。
“基……安蒂是吧，你的枪真好看，介不介意回答我一个问题”有人围住了棕红短发的女人。
戴棒球帽的男人没来得及去救人，就眼前一晃，再回过神，已经被四五把枪抵住。
“哇，你个子好高，”其中一人轻浮地说，“回答我的问题，不然砍断你的腿。”
针对组织的灾难逐渐蔓延，动静之大，让组织在东京甚至日本的所有知情人都不再安稳。
“亲爱的Gin，难道有你和西尔孚还不能让那位松田阁下满意吗？”贝尔摩德试探性地给琴酒发消息。
琴酒回给她一个句号，却不得不应对朗姆的电话。
而这时，仓辻速水从昏迷中惊醒，朦胧间，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第139章
最多两米宽的狭窄房间, 紧凑地摆了一张上下铺铁架床和差点顶到天花板的旧衣柜。衣柜靠近门口，挡住了天花板上本来就不太明亮的白炽灯的光线，那个模糊地身影就站在那。
“松田……？”
仓辻速水有点晕乎乎地坐起来, 迟疑地开口。
穿着黑西装的卷发男人往前走了一步，从阴影中迈了出来。
他看上去和方才仓辻速水昏迷前没什么区别, 只是西装上多了一点褶皱, 像是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
这种时候松田阵平会睡觉吗？
仓辻速水的念头一掠而过, 下意识打开了游戏界面。
松田阵平哼笑一声：
“别急着联系, 先听我说, 我有事情问你。”
“噢噢。”仓辻速水有些心虚地瞥向聊天界面。
旁边的床垫一沉，灯光将松田阵平的影子投在他身上。
本来要发消息的仓辻速水顿住, 顺着那一片朦朦胧胧的虚影回溯, 望进一双暗青色的眼睛。
松田阵平就坐在那，靠着铁质床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聊完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难道还能找人来救你？”
仓辻速水其实不是很想走。
他不太镇定也不太稳当地关上荒海彩的聊天窗口, 却又发现一条十多分钟以前的消息。
【纸居圭介：你在哪？我记得游戏测试阶段有发送定位的功能，只是后来锁了，你应该知道怎么重启。】
仓辻速水恍惚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
他正要回复, 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扯了扯, 一低头, 才发现松田阵平居然在拉被他压着的被子一角。
“你、你在干什么？”仓辻速水结结巴巴地问。
“什么也没干，我嫌它碍事。”
这张单人床对两个成年男性而言实在局促, 松田阵平又坐得很不端正，一条腿斜伸，另一条腿曲起, 皮鞋踩在床沿上，占了大半地盘。现在，他说着话，继续慢悠悠把被子拉过来，然后粗糙随意地团成一团，扔到床角。
这才施施然打量仓辻速水已经泛红的耳尖，“你很热？”
“……没有。”仓辻速水支支吾吾，手足无措，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看聊天界面上还在一条条弹出的消息，直接把它关了挪到一边。
松田阵平挑眉：“那你是想做点别的？”
仓辻速水像是被床板扎了一下，猛跳起来，头顶往上层床板直怼过去。
松田阵平吓了一跳，探身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仓辻速水摔倒在床上，松田阵平平衡力极佳，没有被他带倒，只是稍微撑墙借了个力就又起来，
但重新坐直，才发现仓辻速水盯着床板，一动不动，像是受惊后僵硬了的鸟。
松田阵平：“……我开玩笑的。你第一次见面就要摸我的脸，怎么现在这么容易被刺激。”
他猜到仓辻速水正在联系其他玩家，所以故意、好吧，他承认自己恶趣味想看仓辻速水反应。
玩家的心思他心知肚明，但又和真正意味上的……不太一样，他也不是没有这么逗过其他人。就比如上次岩崎介羽故意贴过来。
所以这不就是简简单单一个和朋友聊天的时候稍微带点颜色的笑话嘛，而且他开玩笑的对象还是他自己。
仓辻速水终于缓过神，坐起来。
“不是。”他低声道，“我知道游戏有限制，也知道我打不过你，你能阻止我，而且我那时候……”
那时候只是看见了一个好看的NPC而已。
“……那时候？”松田阵平问。
仓辻速水抿唇不言。
“行吧，你不说我说，我有事问你。”
松田阵平沉吟片刻：“我想知道你知道的所有自主演化型的智能体的事情，包括它的运作模式、应用、可能或曾经出现的问题，导致的后果，只要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仓辻速水紧盯着他，有些惊愕：“你这样说没问题？”
似乎发现他真的没有受任何影响之后，又有些不安：“你真的已经拿到了管理员的权限，就差密钥了？”
松田阵平不解：“这是两码事吧，副本本来也没有什么限制。你没收到副本提醒吗？”
上回松田阵平就发现了，如果玩家进入了副本，那行为日志里只会显示一句xx进入了副本，等退出副本时再增加一条xx离开了副本。而在副本内部只有红点和绿点，没有具体的交流和行为内容。
他怀疑是游戏系统根本不能读取到副本中的具体行为。这次以东京为范围开启副本，就是因为这。
他看得见玩家的行为日志，那人看得见日志，可如果日志失效呢？那人最多只能像他一样看见玩家位置和他标记的npc的位置，别的再也没有了。
那人甚至没有办法根据这种方法来找到被关的仓辻速水，因为现东京的范围那么大，单独行动的玩家太多，看上去静止不动的玩家都有几十个。
结果现在仓辻速水比他还惊讶：
“副本内不可能没有限制，没有一款全息游戏会把副本的限制单独解封，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第二人生》使用的是很多年前全息游戏兴起前就已经淘汰的技术，副本独立维护运行。”
松田阵平：“为什么淘汰？加载慢？浪费资源？”
“不，独立副本更节省资源，而且那时候也不存在加载速度问题了。但是……”
仓辻速水艰难地说，“是它使用的技术二次更新了，后来的虚拟场景引擎就是以它为基础的，但是两个不兼容。如果有独立副本，就不能使用最新的虚拟场景引擎。而所有全息游戏，都需要虚拟场景引擎构建游戏场景，不然根本没有办法承担成本。”
松田阵平：……完了。
也就是说，独立副本就不能使用虚拟场景引擎，没有这个东西，全息游戏搭建不起来，这样推理下去，他岂不是直接在仓辻速水面前暴露了这里不是游戏。
松田阵平陷入可疑沉默，然后在仓辻速水突兀转头时顾左右而言他。
“这不重要。”他断然道，“先和我说智能体的事。”
仓辻速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反驳，真的说了起来。
但松田阵平听得皱眉，
“你确定没有人因为智能体……死亡？”
“怎么会？”仓辻速水不解，“如果有的话我一定知道……什么类型的。”
松田阵平想了想，把那个接受不了亲人死去所以自杀的事如实告知。
“没有这回事！你的数据库里可能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不知道全息游戏的普及情况。如果真出了这种事，绝对是大新闻，稍微接触一点的人都会听到，更别说我了。”
仓辻速水笃定，“告诉你的人一定在骗你！”
松田阵平微愕，接着脸色骤变。
他被骗了。
当时那人在酒店里的态度，是故意演出来的。
那人在试探。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第二人生》忽然多出一个活的管理员？他怎么接手游戏的？”
纸居圭介问三上谅。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三上谅靠在昂贵的皮质车椅坐垫上，迷迷糊糊地说，“我玩游戏就好了，我希望我睁开眼就能看见松田警官，然后他选中你来回答。你回答错了我就嘲笑你，回答对了我就扑上去。”
他想象了一下，又想象了一下，然后安逸地睡着了。
穿着新西装的年轻男人歪倒在车上，纸居圭介关了那个用来遮掩西装上催眠液体气味香薰，独自从停车场的电梯进入大楼内部。
副本地图上，停车场和楼上的两个红点挨得很近，像是始终在一起行动。
十分钟后，他回到停车场，车辆启动。
三上谅醒来，揉了揉眼睛：
“到哪了？荒海姐是不是问我们了。”
【纸居圭介：快了，马上就到，你们找到松田警官了吗？】
【荒海彩：找到了。】
第140章
松田阵平和仓辻速水交流的时候, 降谷零也上了楼，正好扑了个空。
“松田阵平呢？”
他立刻察觉一道探究的视线。
金发的高大男人站在楼梯上方，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谁让你直呼松田先生的名字的？”
“这是谁？噢, 原来是组织的准代号成员。”
组织的代号成员波本，据说是首领安排组织的安室透轻慢地扯出笑容, “当然是松田先生自己同意的, 至于为什么, 谁知道, 可能是我投诚的时候地位比你高一点吧。”
詹姆斯：……不可能, 这没有道理。安室透是首领安排的人，又不是松田先生。
但他冷不丁注意到安室透俊美的相貌。
不会吧……
詹姆斯想把这个念头掐灭, 但转念间又意识到这几年一直被松田先生委以重任的西尾瑛的长相、同样被松田先生另眼相待的黑泽阵的长相, 忽然沉默了。
其实渡鸦内部，一直有一些关于松田先生的风言风语。前几年大家只是猜测松田先生和首领、和他那位昏迷的幼驯染之间的复杂关系，詹姆斯一概都只是听听算了，没往心里去。
可这个月, 松田先生身边忽然井喷式地冒出不少男男女女。有人暗中打听，听说在遇到首领前，松田先生身边似乎也有不少人。
而且半个多月前，首领似乎和松田先生发生了争执。
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詹姆斯的气势泄了大半, 但还是警告了一句。
“别仗着松田先生暂时对你有些兴趣就得意, 松田先生身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金发青年的目光冷了下去。
“是吗？还有谁？”
詹姆斯当然不会泄露松田阵平的动向，但一枚雕刻着渡鸦图案的徽章就在小麦色的手指间跃动。
他震惊而不情不愿地吐露出那些风言风语, 又说出最近松田阵平身边的一些情况。
安室透默不作声地听完，然后冷着脸直奔松田阵平的位置，关押仓辻速水的房间。
詹姆斯皱着眉犹豫了一下, 咬牙跟了上去。毕竟他应该禀报安室透拿出来渡鸦徽章这件事。
那头，松田阵平刚打开门要走出来，就撞上了降谷零。
因为降谷零的身份，松田阵平下意识挡住身后仓辻速水的视线，然后才想起来现在不少玩家都已经见过安室透了，就算是真被传出去，也可以说是被他强行拉来的。
但拦都拦了，他先走出来，顺手把门关上，“你怎么过来了？他呢？”
降谷零没说话，目光自下而上一寸寸扫过，从西装下摆一路看到衣领。
松田阵平被看得发毛。
“你有话就说。”
身后的房门把手被拧动半圈，在寂静走廊里发出咔嚓的响声。
“……你先等会。”松田阵平转头。
咔嚓声停下了。
松田阵平转回来，发现降谷零正盯着他。
降谷零无声动唇：‘你要放了他。’
“嗯。他答应帮我，这回是真的。”松田阵平解释。
降谷零凝视着他：“你干什么了？，让他能改变主意站在你这边。”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脸上闪过一丝轻微的不自然，他回避了问题：
“就聊了聊天，我问了他点事情。”
什么聊天能让你的衬衫折皱，让你的西装裤上沾上劣质被芯里的碎屑，还让你遮遮掩掩不肯承认？
门把手又一次被拧动。
降谷零心烦气躁，冷着脸拽住松田阵平的胳膊一把拉进隔壁的房间。
刚过来的詹姆斯目瞪口呆，惊愣在原地。
“怎么了？”松田阵平倒是没有反抗，以为他有事要说。
“松田，你……”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就听见脚步声凑近，接着门板被敲响。
“松田？你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松田阵平直截了当，“不能，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不走吗？”
“不行。”
仓辻速水失落地“噢”了一声，顺从地离开了。
两人一问一答，松田阵平始终在否定，仓辻速水看上去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降谷零被这一打断，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
他怎么会认为松田会刻意诱惑仓辻速水达成目的，明明那天hiro还说过松田阵平对大城信幸他们的肢体接触……过激反应的事。
降谷零松开抓着松田阵平手臂的手，若无其事地说：
“好了，我们出去吧。”
松田阵平眯起眼：“别告诉我你刚才就是为了躲他？”
“……我有事和你说。”
“说。”
“我要回组织了，朗姆传邮件，说有任务。”
“我已经找各种理由让组织的人动弹起来了，朗姆还联系了枡山宪三一次，想试探我打算干什么，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精力给你安排任务。”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对了，hiro呢？”
降谷零略微皱眉：“……能证明那个组织卧底身份的证据已经被上面确认了，但联络人的死还有些疑点，所以hiro要和上面派来的人见一面。”
松田阵平打开地图，试图从满东京乱窜的红点绿点中找到诸伏景光，未果，放弃。
“那你去吧，下一次他们聚集是在二十五分钟之后，位置是东木町二丁目六番地。”
对，玩家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涌向哪，但是松田阵平知道。
玩家们对于组织而言有多隐蔽，对于松田阵平就有多明显。
他们在东京各地看似有序实则杂乱地搜索着，毫不讲道理地将整个东京的地下世界卷入风暴。
但风暴之下，阴影之中，还栖息着真正的猎食者。
渡鸦。
训练有素的渡鸦四散各地，每一队中都混杂着一两个虚拟NPC。
渡鸦冰冷地注视着组织。
虚拟NPC沉默地观察着玩家。
甚至有几次，荒海彩他们确实通过线索锁定了人，但最后先一步赶到的却是其他玩家，就是松田阵平故意安排的。
虽然平衡的不那么好……
“啊啊啊啊为什么！”有玩家抱头蹲下，颜色正“我们到现在只猜对了两次，但是已经猜错四次了！现在就还剩六次机会，我们至少还要猜对四次。”
听着就很紧张了。
但荒海彩这边却也没有太大优势。
“规则是辨认正确次数大于等于六次为胜利，那我们找到松田警官给出错误答案就要至少七次，所以剩下的六次里至少要答错三次。”
坐在一边乖乖听任务分配的玩家们齐齐点头，又有人提出疑问：
“如果有想要正经回答的混起来怎么办？”
“这个简单。”
纸居圭介站在窗边，轻飘飘地说，“我们可以提前清场。”
“都杀了，他们正好，六小时之内不能上线。”
房间内为之一静。
接着，玩家的眼睛亮了起来。
一小时后，松田阵平忽然发现，地图上的红点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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