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们在溪山村里待了一周, 回来澜洲后便搬了家。


    新家是一栋带前后院的三层洋房,他们住的房间外面有个大露台,就和刚到澜洲租的那间房子一样。


    这会儿距离俞盼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沈砚舟也刻意放缓了节奏, 没有马上投入到工作中, 而是将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俞盼。


    “盼盼,过来。”沈砚舟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朝趴在小床上看书的俞盼招手。


    俞盼放下书下床, 熟门熟路地窝进沈砚舟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仰头看他:“哥, 怎么了?”


    沈砚舟没说话, 只是拿起书桌上的一把精巧的檀木梳子,开始一下下地梳理俞盼那头已经长了些的短发。


    梳齿轻轻划过头皮,带来一阵舒适的麻痒,俞盼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头发长快了些, ”沈砚舟放下梳子, 捻起一小撮发丝, 说:“开学前再带你去修一修,搞个发型。”


    “嗯……”俞盼含糊地应着, 他抓住沈砚舟空着的那只手, 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指缝里,十指紧扣,然后心满意足地枕着沈砚舟的肩。


    沈砚舟低头, 看着怀里人依赖的模样,“盼盼,哥给你请老师补习一下好不好?”


    “唔……”俞盼睁开眼, 想起自己在京大说过的话,点了头,“好,我要努力学习了!”


    隔天家里就来了两位老师。一位负责教数学和地理;另一位是负责英语。


    新家客厅足够大,不用像以前一样挪动沙发才有空地教课,平时沈砚舟在书房处理工作,俞盼则在客厅上补习课。


    到了晚上,俞盼就会到书房做老师留的作业,对于自己不喜欢的科目,俞盼可没那么多耐心,遇到稍微难一点的题目就开始东摸西摸,反正就是不太想写。


    这时候沈砚舟便会放下手头的事,坐到他旁边,把题想透了,再用俞盼能理解的方式给他讲解。


    沈砚舟和补习老师不一样,他说话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俞盼喜欢听,听他讲题好像枯燥的题目也变得有趣了些。


    有时实在是学累了,俞盼就会耍赖,转过身抱住沈砚舟的腰,把脸埋在他腹部蹭啊蹭,闷声说:“哥,我脑袋转不动了……”


    沈砚舟也不会勉强他学,见他实在累了,就停个半天的补习课,带他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


    一晃又到了开学的日子,俞盼也成为了准高三生,同时他终于见到,自从出事后一直没信儿的凌洛。


    只是……凌洛也变得太多了!


    俞盼看着边上这个明显黑了几个度的同桌,好看是好看的,“你暑假做什么去了?”


    他记得凌洛最怕晒太阳,怎么着也不会把自己晒黑这么多。


    凌洛趴在桌上,下巴垫着胳膊肘,“俞盼,我好像……失恋了。”


    “啊?”俞盼震惊,“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毕竟是一起挨过打的交情,凌洛也没瞒着他,断断续续跟俞盼说了自己暑假发生的事。


    原来在俞盼受伤住院后,他就被他哥拎回家,第二天派人一脚油门送回了乡下老家反省。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人,谈了两个月恋爱,他回澜洲前,对方说好会来找他的,结果现在一周过去,杳无音信了算是。


    “你说……我是不是被骗了。”凌洛有些心碎。


    俞盼努力安慰:“她是不是不知道你家住哪儿?说不准是没找着。”


    “不!我明明给了地址的!”凌洛坐直了身子,“我还给了他我的电话。”


    “那会不会是没钱过来啊?”


    凌洛摇头,“不会的,他挣钱可厉害了,我在老家一分钱都没有,都是他给我钱花。”


    俞盼这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只能抬手拍了拍凌洛的肩,让他别太难过。


    “俞盼…”凌洛握住俞盼的手,“你说我是不是被分手了?”


    “啊?”俞盼皱着眉想,“都没明说的话,应该不是吧。”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


    “这个我不知道啊……”


    凌洛听了,又趴回桌上,问俞盼:“你不是有对象吗,不应该有经验吗?”


    “可是我和我哥……个对象,”俞盼赶紧改口,“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他们去哪都一起的。


    凌洛见他这样说,心里更伤心了。


    说到这,俞盼忽然想起来,“凌洛……我可能要转学了。”


    “!!!”凌洛又坐直身子,也不流泪不伤情了,“转学?转去哪儿?”


    “唔,青屿那边吧。”


    “青屿?哪个省的,我咋没听过?”凌洛问。


    别说凌洛没听过,如果不是沈砚舟要去那儿,俞盼也没听过这地方。


    他想到这段时间沈砚舟频繁接到的电话,以及桌上摞起来越来越厚,都是关于青屿的资料。


    虽然沈砚舟还没跟他说,但俞盼猜测应该快了。


    高三的学习节奏到底和高二不同。


    老师们恨不得把每一分钟都利用起来,高二的时候,老师还会经常把自习课变成体育课,让大家出去玩。到了高三,则是时不时将体育课借去讲题。


    俞盼的家教课也仍在继续,周六被排得满满当当,只有周日才能真正喘口气。


    自从知道沈砚舟快要去青屿后,俞盼这期间也偷偷在做准备。他不知道具体哪天出发,怕到时候手忙脚乱落东西,就提前把喜欢的书和别的小玩意儿都提前收进行李箱里。


    时间来到九月末,临近国庆,天气也变得凉爽起来,晚上睡觉也不再需要开空调,开个小电扇就足够了。


    在学生们的热切期盼下,国庆假期终于来了,两天的假期正好碰上周末,连放四天,相应的,四天的假期也要配上四天的作业。


    放假的当天晚上,俞盼和沈砚舟一起洗完澡,窝在床上闲聊。


    俞盼像只懒猫枕在沈砚舟的大腿上,一边玩着他的手指,一边嘟着嘴抱怨学校不近人情,难得的假期布置这么多作业。


    “反正明天是假期第一天,我坚决不要写作业。”俞盼侧过身,戳了戳沈砚舟紧实的小腹。


    “好,不写。”沈砚舟应着,手指在俞盼发间一下一下地捋着,“那明天想去哪儿玩?”


    “唔……”俞盼认真思考了一下,“我想去书店看看,这个月的《故事会》我一直没去买。”


    “行,明天下午和你去。”沈砚舟点头。


    “嗯!哥你最好了。”俞盼心满意足地躺平,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打横放膝盖上,悠闲的晃着脚丫继续摆弄沈砚舟的手。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电风扇转动的嗡嗡声。


    “盼盼。”沈砚舟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许。


    “嗯?”俞盼抬眼,从下往上看向沈砚舟,只是当他看到沈砚舟脸上那种熟悉的,准备谈正经事的神色时,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明白了什么。


    “哥跟你说个事儿。”沈砚舟说着,双手扶住俞盼的腋下,稍微用力,将人从自己腿上托起来,让俞盼面对着自己坐好。


    俞盼盘着腿坐直了,心却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跳,他看着沈砚舟,等待着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沈砚舟握住他的手,声音格外地轻,“盼盼,还记得我们在京大湖边,你说你想去那里读书吗?”


    俞盼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小骄傲,“当然记得了,我记性很好的好吧。”


    要不是为了这个目标,他才不会耐着性子补习那些他不喜欢的学科。


    “嗯,哥知道盼盼的记性很好。”沈砚舟弯了下嘴角,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盼盼,哥最近在青屿做一个很大的项目,这两年必须得去盯着。”


    “我知道呀。”俞盼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试图让气氛更轻松一些,“我都猜到啦!你看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可以随时出发!”


    听到俞盼这样说,沈砚舟心里酸涩得发疼,他手臂用力,将俞盼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盼盼,你听哥说……”


    “我不想听!”俞盼在沈砚舟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不要听!你放开我!你骗人!你明明说过去哪都带着我的!”


    “盼盼!听话!”沈砚舟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圈住他,任凭他怎么捶打自己的胸口也不松开,“你听哥说……哥不是不想带你去,是现在真的不能带你去!”


    他把俞盼抱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双手捧着他已经湿漉漉的脸颊,拇指一遍遍擦去不断从眼眶里涌出的泪水。


    “那里现在就是一片大工地,到处都在施工,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只能临时搭个棚子住。也没有好学校,你的学业怎么办?”


    沈砚舟吻着俞盼的眼角,“你留在澜洲,有周姨照顾你,你安心学习,准备高考,好不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俞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软了下来,脸埋在沈砚舟的颈窝里,泪水洇湿了沈砚舟的睡衣,“我能吃苦的……哥,我真的能吃苦……别丢下我……”


    “哥知道你能吃苦,”沈砚舟的声音哑得厉害,低头不停地亲吻俞盼的脸颊和唇角,“但是哥舍不得……盼盼,哥一点苦都舍不得让你吃,你好好地在这里,哥在外面才能安心。”


    “可是我离开你,我一点都不好……”俞盼哭着说,“我会吃不好,睡不好……我会生病……很快就会死掉的……”


    “不许胡说!”沈砚舟拍了拍俞盼的屁股,“有周姨在,她会给你做喜欢的饭菜,哥会让周姨……。”


    “我不要周姨……我只要你……”俞盼用力摇头打断他的话,泪水蹭了沈砚舟满脖子。


    “我们不是一直分开,”沈砚舟承诺,“哥每个月都回来看你,至少一次,我们每天都通电话,你想什么时候打给哥都行,就跟哥平时去出差一样,嗯?”


    “不一样……这根本不一样……”俞盼抽噎着反驳。


    出差最多三五天,他们分别最长的一次,也不过是他在白溪镇那半个月,可这次不是半个月……还是那么远的地方,比他们回溪山村还要远……


    接下来,无论沈砚舟再说什么,如何保证,俞盼都听不进去了。


    他蜷缩在沈砚舟怀里,反复说着“不要”和“我不要”。


    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疲惫的抽噎,最终,俞盼哭得脱力,在沈砚舟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即使在睡梦中,俞盼的眉头也是紧皱着的,身体时不时会因为抽泣而轻轻颤抖。


    半夜俞盼迷迷糊糊醒来,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温度和怀抱,意识到那场谈话是真的,不是梦,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沈砚舟一夜未眠,看着怀里人哭肿的眼睛,心里也疼着,如果能找到两全的办法,他也想带着俞盼去——


    作者有话说:盼盼:[爆哭]


    这个月竟然连续更新了29天!


    第52章


    第二天睡醒, 俞盼心里还存着点希望,他蹭到沈砚舟身边,央求沈砚舟能不能带他一块去,可沈砚舟始终没改口。


    希望彻底落空, 俞盼开始了对沈砚舟的单方面冷战。


    他和沈砚舟待在一个屋檐下, 却不再主动跟他说话,沈砚舟问他什么, 他也只用点头或者摇头回应。


    晚上, 沈砚舟洗完澡回房没见着俞盼,心里一沉,快步在家里找了一圈, 最后在书房的小床上, 看到了那个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身影。


    “盼盼,”沈砚舟放轻脚步走近,“回房睡觉了。”


    俞盼没有理他, 反而把身子往墙壁那边又缩了缩, 背对着沈砚舟躺下了, 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沈砚舟站在床边看了他几秒, 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没再劝说,只是默默地在小床空着那边躺下。


    小床太窄,沈砚舟一小边身子悬空, 他侧过身,想把俞盼揽进怀里。


    俞盼察觉到他的动作,身体僵了一下, 扭着身子就要挣脱,但他那点力气在沈砚舟面前根本不够看,挣扎了几下,最终他还是被圈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他挣了一会儿,没有力气了,但身体依旧紧绷着,不肯看沈砚舟一眼。


    沈砚舟也不强迫他,就这么从身后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又是一夜无眠。


    这样别扭的同床共枕持续了三天,俞盼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冷着脸,怎么不吭声,沈砚舟依旧没改变决定。


    第四天早上,沈砚舟做好了早餐,俞盼坐在桌边,拿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就是不往嘴里送。


    “盼盼,怎么不吃?”沈砚舟看着他,眉头微蹙。


    俞盼把勺子一放,说:“不想吃。”


    说完便跑进书房,反锁了门。


    中午情况依旧,任凭沈砚舟在外面怎么劝,怎么敲门,俞盼就是不开门。


    沈砚舟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还是拿了备用钥匙开了门,只见俞盼像这两天晚上一样,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


    听见开门声,俞盼抬起头,露出那双因为持续哭泣和睡眠不足而红肿,布满血丝的眼睛。


    “盼盼,吃饭。”沈砚舟端着饭菜走到床边。


    俞盼把头一扭,看向窗外,“不吃。”


    “身体会饿坏的。”


    “本来就不好,坏掉就坏掉。”俞盼说,“反正……你也不要我了。”


    这话像一把刺刀扎在沈砚舟的心头,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把饭菜放在书桌上,“粥放在这里,你想吃了就吃一点,好吗?”


    和看书一样,俞盼骨子里有着惊人的倔强,他说不吃,就真一点也不吃。


    晚上,沈砚舟端着晚饭再次走进书房时,一眼就看到了被扔在垃圾桶里的书包。


    “盼盼?”沈砚舟把书包拎起来,“怎么把书包扔垃圾桶里?”


    俞盼整个人蒙在被子里,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来,“我……我不想去上学了。”


    沈砚舟一顿,“为什么不去?”


    被子猛地被掀开,俞盼坐起身,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他冲沈砚舟嘶哑地喊:“我不去上学了!我不上学总可以了吧!我不上学,就不用留在澜洲了!我想跟你一起去青屿,这样还不行吗!?”


    俞盼喊得用力,喊得声嘶力竭,他就是不想和沈砚舟分开,有这么难吗……


    沈砚舟看着俞盼,看着这个他放在心上疼了这么多年的人,此刻这种方式诉说着对他的不满。


    他走上前,不顾俞盼的捶打哭闹,用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骨血里的力道,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盼盼……别这样……别这样逼哥……”


    俞盼懵了一下,忘记了挣扎,他从来没听过沈砚舟用这样的声音说话。


    沈砚舟没有松手,只是不断地,一遍遍地抚着俞盼的脊背。时间在他们的沉默拥抱中流逝,俞盼的哭声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感觉到俞盼身体逐渐放松,沈砚舟这才微微松开一些,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俞盼汗湿的额角,“我们先不去上学,哥给你请假,但是饭必须吃,好不好?”


    俞盼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再反抗。


    沈砚舟将俞盼抱到餐厅,放在椅子上,又去厨房端一直温着的鸡丝粥和小菜后在他身边坐下,舀了一勺粥递到俞盼嘴边。


    俞盼看着嘴边的勺子,又抬眼看了看沈砚舟布满血丝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看他肯吃东西,沈砚舟心里悬着的石头稍微落了些。他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俞盼也一口一口食不知味地吃着,


    接下来的几天,俞盼不再绝食,也背起了书包去上学,他按时起床,自己换衣服,洗漱,吃饭,被沈砚舟送去学校,放学再被接回来。


    只是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一见到沈砚舟就眼睛发亮地扑过去,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跟沈砚舟说学校里的事,作业也不要沈砚舟教了。


    他变得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是眼神空洞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持续了两天,连正在为爱伤神的凌洛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自习课上,等老师走了,凌洛凑过去,用气声问:“喂,你这几天咋了?魂不守舍的。”


    俞盼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你这还叫没什么?”凌洛把他拉起来,看着俞盼那黑眼圈,这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好吧。


    俞盼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哥…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不带我。”


    凌洛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所以你之前说的转学,是这个啊?”


    “嗯。”俞盼又趴在桌上,“我以为他会带我一起去的。”


    “啧,这有啥,”凌洛拍拍他的肩,“不就是出差嘛,我家里人也经常出差啊。”


    “不一样,”俞盼转头看着他,“不是出差,是要去那边待一两年。”


    “这么久!?”凌洛也吓了一跳,见俞盼一副要碎掉的样子,他抓了抓头发,“不过…你哥不带你,肯定也有他的理由吧?大人不都这样,总觉得是为了我们好。”


    俞盼怔怔地听着,没说话。


    凌洛忽然叹了口气,语气老成道:“其实吧,我觉得他们有时候也挺难的,上次我不是带你去酒馆被我哥扔乡下去了吗,我都恨死他了。”


    “不过后来才知道,他也是为我好。”凌洛又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多说自己的事儿了,“你哥那么疼你,突然做这个决定,心里肯定比你还难受。”


    是啊……俞盼恍惚地想,沈砚舟那么疼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可是既然都不好受了,为什么不能直接带他一起走呢?


    这个问题像一个死胡同,俞盼在里面绕啊绕,就是找不到出口,他每天都在想,试图从这死胡同里走出来。


    俞盼现在这种沉默发呆的状态,比之前的哭闹绝食更让沈砚舟痛苦,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思考,自己那个不带他走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


    离青屿最近的一所高中,开车过去要三四个小时,如果俞盼转学过去,他可以在那边买个小房子,安顿好他,或许……自己每周能挤出点时间陪他。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他,沈砚舟坐在书房里,看着青屿的地图,恰好谭明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问他什么时候过去。


    沈砚舟把这个打算和谭明说了下,电话那头,谭明听完震惊得拔高了声音:“不是吧沈砚舟?你疯了?你是说你要带着俞盼过去?”


    “嗯。”沈砚舟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我只是……在考虑。”


    “考虑什么啊?”谭明语气急切地开始分析,“这边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穷山僻壤!就算你把他带过来了,你有时间管他吗?那学校你也不是没去看过,一个班塞得跟什么似的,老师顾得过来吗?能跟澜洲比吗?”


    说到这,谭明顿了顿,“我这大半个月忙得脚不沾地,一顿安稳饭都没吃过,这才只是开头!俞盼过来了,人生地不熟,你把他一个人扔屋里?你能保证每周都过去?”


    沈砚舟握着听筒,是啊,他最初的初衷,不就是希望盼盼能留在澜洲,享受最好的资源,住在安稳的家里,有人照顾,让自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拼搏吗?


    俞盼那么依赖他,好不容易习惯了现在的学校,有了朋友,难道自己要把他带到一个更糟糕的地方去吗?


    谭明又说了许多,见沈砚舟一直沉默,想到俞盼的状况,也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再好好冷静想想吧,这边我先顶着。”


    挂了电话,沈砚舟在书房坐了许久才回房间。


    俞盼这几天虽然不再闹着分床睡,但也总是蜷缩在床的另一边边缘,离他远远的,沈砚舟只能等他睡着了,才小心将他捞回自己怀里。


    但他不知道的是,平时自己在书房待着的时候,俞盼就站在楼梯口那儿等,等到下面传来动静,就跑回房间里装睡。


    今晚沈砚舟在书房讲电话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但还是隐隐传了上来,俞盼脱了鞋,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听着。


    俞盼一直觉得,沈砚舟是无所不能的,可当他听到谭明说的话,他才知道沈砚舟独自承担了多少压力和风险。


    去青屿,不是像往常一样的出差或者工作调动,这次沈砚舟他们压上全部身家,没有退路。


    而他不仅没能成为沈砚舟的助力,反而用绝食冷战这种虐待自己折磨沈砚舟的方式去逼迫他,成了他最大的负担。


    怎么会这样呢……俞盼想不明白,他只是不想跟沈砚舟分开,为什么会成为他的负担了呢……凌洛说得对,沈砚舟心里一定比他更难受。


    这个认知让俞盼鼻子一酸,他极力忍住,只是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但这细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本就睡得不沉的沈砚舟。


    “还没睡呢?”沈砚舟开了床头灯,往下挪了挪身子,与俞盼对视,看见他泪汪汪的眼,“怎么又偷偷哭了。”


    人在委屈难过的时候是受不了关心的,沈砚舟这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俞盼这些天里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瞬间决堤。


    他猛地抱住沈砚舟脖颈放声大哭,沈砚舟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心颤,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声音都哭哑了,俞盼才慢慢止住哭声。他在沈砚舟的衣服上蹭了蹭脸,艰难地开口:“哥,你去吧,”


    沈砚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俞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平稳些,但眼里的泪还是不争气地往外涌,在鼻梁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我会留在澜洲……好好上学,好好补习,我会好好的……不让你担心。”


    “嗯。”沈砚舟帮俞盼擦去不停涌出的泪水,“哥相信你。”


    俞盼重新把脸埋进沈砚舟的胸口,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你要说话算话……每个月都回来看我,每天……都要和我打电话。”


    “好。”沈砚舟毫不犹豫地答应,“哥保证。”


    “不能骗我。”


    “绝对不骗你。”——


    作者有话说:盼盼:绝食,绝了两顿饭[害羞]


    第53章


    沈砚舟那边拖得太久, 最迟这个月月末就要动身去青屿。


    俞盼一觉醒来,一边刷牙一边迷迷糊糊算了下日子,发现只剩十来天沈砚舟就要走了,心顿时凉了半截, 刷完牙抱着沈砚舟嘟囔, “都怪我闹脾气……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不怪你,”沈砚舟低头, 含住他的嘴唇吮了一会儿, 直到那唇瓣恢复了些血色才松开,“是哥不好,今天给你请假?在家休息一下, 好不好?”


    这个提议正合俞盼心意, 他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沈砚舟分开。


    不想太被人打扰,沈砚舟特意让周姨这段时间不用过来,三餐由他自己动手。


    俞盼的黏人也是真黏,早上紧紧挨着沈砚舟出门买菜, 回了家鞋一甩, 整个人就像无尾熊一样挂在沈砚舟身上, 不肯下来。


    好不容易下来了,沈砚舟刚系好围裙准备做饭, 俞盼就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脸贴在他的背上。


    “盼盼,哥要炒菜了,油溅起来小心烫着。”沈砚舟拍了拍腰间的手, 提醒道。


    “我不怕。”俞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臂收得更紧了。


    沈砚舟拿他没办法,只能放轻动作, 由着他去。


    可以说,只要是在这个家里,两人几乎就是连体状态,俞盼的脚难得有沾地的时候。


    洗澡要沈砚舟帮忙洗,擦头发要沈砚舟拿着毛巾帮他擦,就连睡衣扣子,也是理直气壮撒着娇说扣不好,让沈砚舟给他扣。


    沈砚舟有时需要在书房打着电话处理青屿那边的工作,俞盼就趴在小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专注工作的沈砚舟。


    沈砚舟正听着电话,察觉到了,他对电话那头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朝俞盼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腿。


    俞盼眼睛一弯,立马爬起来,跨坐上沈砚舟的大腿,熟练地调整姿势,枕着沈砚舟的肩膀,一边听他讲电话,一边用手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


    沈砚舟一般是边听着电话,边抓住俞盼作乱的手,放在唇边亲一下,但要是被撩拨得狠了,便会在挂断电话后和俞盼接一个漫长的湿吻。


    情到浓时,也会顺其自然做些手工。


    连着几天下来,俞盼只觉得手腕酸软,但他依旧乐此不疲,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沈砚舟身上。


    每天放了学回到家,第一件事也还是拥抱,湿吻,对这时候的他们来说,上学分开的那几小时都是折磨。


    沈砚舟离开的日期越来越近,俞盼也开始积极帮沈砚舟整理行李,把自己爱吃的糖,翻看了无数遍仍觉得有趣的书,还有自己珍藏的小玩意儿都小心塞到行李箱的边边角角。


    他就是想让这些东西代替自己陪着沈砚舟。


    沈砚舟临行前的最后一天晚上,俞盼窝在沈砚舟怀里,手脚并用地缠住他。


    “哥,”黑暗中,俞盼小声开口,带着点鼻音,“青屿……是什么样的?你给我讲讲吧。”


    沈砚舟慢慢说着那片土地,哪里会起高楼,哪里会修大道,哪里又规划了美丽的公园。


    “等我们盼盼考上大学,那边应该也好很多了,到时候哥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嗯呢。”俞盼在他怀森*晚*整*理里用力点头,又问,“那……你过去之后,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沈砚舟沉吟了一下,选择性地描述:“刚开始会简单一些,是临时的板房,不过该有的东西都会有,哥会把它收拾得很干净,等盼盼放假了,要是想来也能住。”


    “嗯!”俞盼脚丫子在沈砚舟小腿上蹭了蹭,“那我要去!哥你要收拾得很干净,不能有虫子。”


    “好,哥一定收拾得很干净。”沈砚舟笑着答应,“一只虫子都不放进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俞盼就陪着沈砚舟赶往机场。


    车上气氛有些沉闷,俞盼低着头,借着外套的遮掩,在底下紧紧握着沈砚舟的手。


    到了机场大厅,沈砚舟在安检口前停下,转过身看着俞盼,拨了拨他额前的黑发,“等我到了那边就给你打电话。”


    俞盼红着眼眶,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沈砚舟看他这模样,心里又酸又涨,他伸手捏了捏俞盼的脸,“好好吃饭,别吃多,好好睡觉,别熬夜看书。”


    “嗯,”俞盼点头,声音带着哽咽,“你也是,在那边,不要…太累了。”


    就在这时,广播响起,字正腔圆地播报着沈砚舟的航班开始安检。


    沈砚舟看着俞盼通红的眼,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盼盼,我走了。”


    说完,沈砚舟松开手,转身快步走向安检通道。俞盼站在原地,看着熟悉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拐角。


    俞盼一动不动地站着,只觉得耳朵像被人上了一层厚厚的罩子,周围嘈杂的人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广播声……全都变得模糊不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俞盼下意识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却看到了站在远处候机区的玻璃隔断旁,正静静望着他的沈砚舟。


    见俞盼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沈砚舟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比划:“乖,回家。”


    俞盼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也比划着回复他。


    “好。”-


    沈砚舟离开这天是周末,俞盼出了机场,坐上司机的车回家。到家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不过空气中飘着熟悉的饭菜香。


    “小盼回来啦?正好,可以吃饭了。”周姨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


    俞盼看着餐桌上摆着他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鱼,抿了抿嘴,低声应道:“好。”


    他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周姨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先生出门前特意交代了,说你最近瘦了,得好好补补。多吃点,这鱼可新鲜了。”


    俞盼默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慢慢吃着。菜的味道很好,和往常一样,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吃了大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就吃这么点?”周姨有些担心,沈砚舟和她说过俞盼的吃饭上的毛病,她舀饭的时候也注意着没舀太多。


    “嗯,饱了。”俞盼点点头,“周姨我先回房间了。”


    吃完饭,俞盼按照自己的原本的习惯,午睡一小时,然后起床看书,做习题卷子。


    晚上洗完澡,俞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觉得下一秒沈砚舟就会过来,在镜子面前抱着他,亲他。


    俞盼摇了摇头,快步走出卫生间。


    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俞盼穿着睡衣趴在床上,下巴搁在枕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头柜上那部电话机。


    这是前几天沈砚舟让人把书房的机子搬到卧室里了,方便俞盼和他通电话。


    房间里头很安静,沈砚舟还没打电话来,俞盼翻了个身,又瞅了眼床头的小闹钟。


    已经十一点了。


    俞盼把脸埋进沈砚舟的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上面还残留着沈砚舟的味道,很淡,却让他鼻子有点发酸。


    他忍不住想,青屿现在是什么样的?澜洲现在已经要穿厚一点的外套了,青屿呢?青屿那边的板房冬天会不会很冷?


    就在他胡思乱想,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十一点四十,电话机终于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把俞盼吓得一激灵。


    他手忙脚乱地拿起话筒,开口就是一声“哥”。


    “盼盼,”沈砚舟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背景有些嘈杂,夹杂着模糊的人声和风声,“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了,周姨今天中午做了排骨,鱼,瘦肉汤,白菜,晚上做了红烧肉,炖大鸡腿,鸡汤还有山药糕。”


    俞盼重新躺倒下去,缩进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听筒贴在耳朵上,慢慢说着:“我没吃太多,你说的我记得,就是……”


    “就是什么?”


    俞盼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轻轻的,“就是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沈砚舟低低地笑了笑,“嗯,听到了,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爆哭][三花猫头][爆哭]


    第54章


    沈砚舟离开时已经将近深秋, 没多久澜洲便迎来冷空气,换季降温最容易生病,一场来势汹汹的感冒在席卷了校园。


    俞盼这大半个月本来就因为睡不好而精神不济,感冒病毒一来, 他成了班里头一个倒下的, 刚放学时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沉,喉咙也干干的, 没太在意, 谁知回到家,吃饭吃着吃着脸就烧得发红。


    周姨见他脸色不对,上手一碰, 赶紧给他量了体温, 翻出家里的常备药让俞盼服下,安顿他躺下休息。


    晚上沈砚舟照例打电话回去,听到听筒里传来周姨压着声儿的“沈先生”时,他心就一沉。


    果然, 周姨告诉他俞盼发烧了, 刚吃完药正睡着。


    还没说几句, 沈砚舟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周姨的劝阻声,接着听筒传来俞盼带着鼻音, 声音沙哑的一声:“哥……”


    沈砚舟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心疼得不行, “盼盼,很难受吗?让周姨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不想去医院……”俞盼咳了几声,“我想要你……”


    “好好好, 哥马上回去。”沈砚舟放软了声音哄着他,“你先乖乖听周姨的话,多喝水, 哪不舒服就跟周姨说,好不好?”


    尽管知道沈砚舟说马上回来多半是哄自己的,俞盼还是“嗯”了一声。


    这大概是俞盼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在生病时沈砚舟不在身边。平日里那些不习惯可以勉强忽略,但在难受的时候,沈砚舟不在身边的委屈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脑袋昏沉得像灌了几十斤水泥,俞盼在这一晚不知道被周姨喊醒了多少次起来喝水,他每次睁开眼,都下意识期盼眼前的人是沈砚舟。


    这场病势头很猛,俞盼的体温反反复复,烧退了没两个小时又烧起来,一闭上眼就是光怪陆离的梦,难受得他快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所以当他再次被喊醒,看见焦急看着他的沈砚舟时,俞盼一时间还觉得这只是一个过于逼真的幻觉。


    “盼盼,”沈砚舟见他睁眼,便伸手探了探俞盼的额头,仍是一片滚烫,“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我们等会儿去医院。”


    俞盼眼睛睁得大大的,没应声,直到被沈砚舟扶着坐起身,他才反应过来,真的是沈砚舟!


    “哥…”俞盼鼻头一酸,也顾不上别的了,伸手搂着沈砚舟的脖子,“你怎么真的回来了?”


    “你病了,哥当然要回来。”沈砚舟心疼地回抱住他,手从俞盼衣摆探进去,摸了摸后背,没出汗。他拿起床边准备好的外套,“来,我们先穿好衣服,去医院检查一下。”


    “嗯。”俞盼乖乖抬手,配合着穿衣服,只是那双因为发烧而变得水润的眼睛,始终巴巴地跟着沈砚舟移动。


    沈砚舟给他穿好衣服,拉上拉链,一抬头就见到他呆呆的模样,笑着屈指在他脸上轻弹了下,“干什么?一直这么盯着我看。”


    “我……我是在确认这是不是又在做梦。”俞盼老实回答,然后握住了沈砚舟的手,手指在他掌心摩挲几下后,眉头一皱,“你手上……都有茧子了。”


    沈砚舟弯腰把他从床上打横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嫌弃哥了?”


    在青屿沈砚舟忙,没什么时间打理自己,知道俞盼生病后,沈砚舟开了一夜的车到机场坐飞机赶回来,这会儿脸上的胡茬都已经冒了头,他这一亲,胡茬儿刺得俞盼哼了几声。


    俞盼用手掌在沈砚舟的脸上来回摸了几下,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不嫌弃。”


    这次感冒挺严重,医院里挤满了类似症状的病人,好在沈砚舟提前让人安排了床位,他们到了之后很快看了大夫,取了药,俞盼也被护士带去打了一针退烧针。


    等体温终于降下来,情况稳定后,沈砚舟才背着俞盼离开医院。


    刚才在医院打了屁股针,一坐进车里,周围没了外人,俞盼就忍不住哼哼唧唧地摸着屁股,小声抱怨:“我觉得刚才那根针都戳到我骨头上了。”


    “回去用热毛巾给你敷敷。”沈砚舟启动车子,侧头看了他一眼。


    “嗯!”俞盼应着,视线几乎要黏在正专注开车的沈砚舟侧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点如梦初醒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在电话里说马上回来,是哄我玩的。”


    沈砚舟瞅了他一眼,无奈道:“哥什么时候拿这种事哄过你?”


    俞盼靠在座椅里,仔细回想这半个月。


    沈砚舟离开的这半个月里,除了见不到面,他们电话是每天都在打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九点半打过来的次数最多,通话开场白通常是沈砚舟先问他作业写完了吗?


    每次听到这话,俞盼想到磨人的作业都有些气鼓鼓的。


    然后就是聊就是互相分享日常的时间,通常是俞盼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事,还有生活里的琐碎小事。沈砚舟在电话那端安静听着,偶尔也会挑些工地上遇到的趣事儿说给他听。


    俞盼不敢在电话里说太亲密的话,有次他跟沈砚舟说“好想你,好想你亲我”,结果刚说完没两分钟,那边就传来了谭明调侃的声音:“那边谁呀?我猜猜,是不是盼盼啊?”


    好在沈砚舟后面跟他说谭明没听见他说的话,不然俞盼都要吓死了。


    他们每晚的通话大概会持续一个小时,直到俞盼睡着了沈砚舟才挂。


    这么一想,俞盼很确定地说,“没有。”


    沈砚舟这次回来,只陪了俞盼两天,确认俞盼头不晕了,嗓子不疼了,精神好点了,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青屿。


    再次送沈砚舟去机场,俞盼依旧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有哭!


    ……


    转眼间到了十二月中旬,这天,学校组织了一次高三激励演讲大会,特意邀请了历届来考上名校的学长学姐们回来分享学习经验。


    通知刚贴在一楼的公告栏,班上就响起一片哀嚎。


    像这类大会,学校在他们高二的时候也弄过一次,目的是为了帮助同学理清自己文理分科选择这些,并且推广学理科的优势云云。


    “又来?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在教室里多写点题呢。”同学q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抱怨。


    俞盼听着,心里默默点头。


    “就是,天那么冷,我上次感冒才好没多久,又让我们去吹冷风,在广播站里读不行吗!”同学w一脸不情愿。


    俞盼听着,心里也默默点头,他感冒也才好没多久。


    不过,也有同学小声说:“听听也挺好的吧……毕竟都是考上大学的前辈,说不定能学到点有用的方法……”


    俞盼听着,心里依旧默默点头,这话也有道理,汲取点前辈的经验也可以……


    开大会当天,高三学生全都拿着椅子,整整齐齐坐在了操场上,吹了一个多小时冷风。


    这次来演讲的优秀毕业生有二十五个,其中八个都考上了京大。


    等大会结束,俞盼手指僵硬地拿着椅子,跟着人流回到教室,脑袋在开会时被风吹得发懵,演讲大会的具体内容也忘了大半,只记得最后那位学姐演讲的“梦想激励我前行”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身体暖和过来,俞盼用胳膊肘戳了戳凌洛,一脸认真地问:“凌洛,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本以为凌洛要思考好久,没想到对方猛地一拍桌子,眼神灼灼地说:“我要当服装设计师!”


    这种话题自然是你来我往,凌洛也理所当然地反问俞盼,“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俞盼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按目前来说的话,是考上京大。”


    “嗯?”凌洛听他这样说,追问道:“那不按目前来说呢?”


    “作家。”俞盼抿嘴笑了笑,“我想成为一名作家。”


    凌洛惊讶地睁大了眼,竖起大拇指,“好梦想!够酷!我们一起努力!”


    说到这个话题,俞盼也想起了自己以前投了很多次稿都被拒绝的事,便顺口跟凌洛提了几句。


    凌洛听完,先是震惊,紧接着就替他鸣不平:“不是,哪家杂志社啊,也太没眼光了!”


    在他看来,俞盼写的东西都是顶好的,每次考完试他的作文都被挂在学习角、年级优秀作文展示栏上,参加的几次作文比赛也都拿了奖。


    听到凌洛这愤愤不平的话,俞盼先是一愣,想起一件特有趣的事儿,噗嗤一声笑了。


    凌洛不解:“你笑啥?”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哥也说过。”俞盼想起自己第一次收到退稿信时,沈砚舟抱着他,也是用这种语气说,那是他们没眼光。


    “我们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凌洛说。


    俞盼摇头,心态很平和,“是我当时写得也不好,不过也过去了。”


    凌洛却比俞盼还在意,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不信,是不是你投错地方了?”


    “投错地方?”俞盼没太明白。


    “不是地址错了,”凌洛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你投稿的那个杂志社偏好的风格是比较……嗯,轻松娱乐的?或者偏向某种固定的题材?”


    他打量了一遍俞盼这个认真的小古板,继续说:“然后你的写作风格写的东西偏向写实,一看就很老实的那种,风格压根不匹配,人家当然不会要啊。”


    俞盼听完凌洛说的话,想了很久。放学回家,他做完作业没立刻去洗澡,而是找出了那个装着自己所有退稿的箱子,翻出几篇旧稿,又反复读了几遍。


    然后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把那几层沈砚舟给他订的,以及自己零零散散买的杂志都搬下来,摊了一地。


    俞盼盘着腿坐在地板上,一本一本地翻阅着这些杂志刊物,对比着上面的文章风格和自己写的文字。


    一轮看下来,他挑出三本风格偏向现实,市井生活的杂志,看着版权页上的投稿地址,犹豫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拿出了信封和邮票。


    这件事他没跟沈砚舟说,沈砚舟上周才回来一次,俞盼不想因为自己被拒稿,让沈砚舟担心他,再千里迢迢跑一趟。


    他想,如果这次还被拒稿了,那就等沈砚舟下次回家时,再当个笑话讲给他听好了。


    俞盼也没怎么挑,拿了三篇稿子重新撰写一遍,分别装进三个信封,贴好邮票。


    第二天上学,俞盼让司机绕了些路到邮局,把稿子塞进邮箱后,就没有再过多想这件事。


    毕竟高三学生的时间都被压得紧,沈砚舟离开后,俞盼对于周末也没什么念想,让沈砚舟把家教从一天改成两天。


    现在俞盼在学校每天都被复习和做不完的卷子填满,周末全天的家教补习,放学回家要写一堆作业,完了睡前还要和沈砚舟聊天被沈砚舟哄着睡觉,压根没时间想东想西。


    他可是很忙的!——


    作者有话说:盼盼:我可是很忙的![三花猫头]


    第55章


    周末正好碰上元旦, 学校连着放了三天假。


    沈砚舟月初回来的时候就和俞盼说好,元旦回不来。正好放假这天凌洛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逛街,俞盼想了想,答应了。


    晚上和沈砚舟打电话, 俞盼顺口提了这事儿。电话那头的沈砚舟沉默了一瞬, 说:“出去走走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像上回那样, 跟着他去那些不安全的地方, 听见没有?”


    “嗯嗯,知道啦,肯定不会的。”俞盼握着听筒连连保证, 上回受的伤够他记很久了, 这次就算凌洛再提议去什么新奇地方,他说什么也不会跟着去的。


    而且俞盼感觉凌洛这学期也变了不少,以前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偷偷看小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高三了的缘故, 他居然也开始听课记笔记了, 甚至走路都揣着小本子背单词。


    沈砚舟听他应得敷衍, 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又强调一遍, “俞盼, 认真点,跟我保证。”


    “知道啦!我保证不去!”俞盼听他喊自己大名了,立马端正态度, “我们真的就是去商业街逛逛。”


    “嗯,”沈砚舟语气稍缓,“把手机带好, 有什么事给哥打电话,记住了?”


    “记住啦——”俞盼拉长声音,另一只手勾着电话线玩儿,“哥,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啰嗦了。”


    “嗯。”沈砚舟坦然应下,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明天早上出门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知道啦。”俞盼一边应着,一边百无聊赖地用脚把被子顶起来,搭在床头的墙上,“哥,你们那边过元旦吗?热不热闹?”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沈砚舟说。


    俞盼听了,努了努嘴,“对了哥,你下次回来,记得再给我带点鱿鱼干,要多带点儿!”


    青屿靠海,除了俞盼生病那次,沈砚舟上次回来就带了些当地特产,俞盼很喜欢那儿的鱿鱼干。


    让周姨剪成小块用油一煎,俞盼写作业时撕上一条慢慢嚼,他都要爱上写作业了。


    “好,给你多带点。”沈砚舟答应道。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好一会儿,直到俞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现在的作息被沈砚舟监督得十分规律,一到十点半准困。


    他掉了个头,歪头夹着听筒躺好,迷迷糊糊地和沈砚舟说着话,没几分钟就安静了。


    电话那头沈砚舟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没有立刻挂断,他摁下免提键,伴随着那轻微的呼吸声,继续处理着手边的事情,又过了十几分钟,确认人睡熟了才挂断电话。


    这边刚挂断,住隔壁的谭明勾着个装瓜子的塑料袋,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见沈砚舟放下话筒,随口道:“哟,今晚这么早就聊完了啊?”


    沈砚舟没接他这调侃的话茬,低头继续处理手头的事。


    谭明自顾自地抓了把瓜子磕起来,问道:“元旦不回,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一月底。”沈砚舟头都没抬回道。


    谭明有些意外,“一月底?我以为你月中高低得回去一趟呢。”


    沈砚舟这才抬眼看他,淡淡地说:“月底就过年了。”


    “……”谭明嗑瓜子的动作一顿,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好。


    虽说他早见识了沈砚舟这当哥的劲儿,跟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但总归是兄弟,也不至于差这么多。


    谭明想起月初难得跟沈砚舟回了一趟澜洲,自己在家没待两天,谭白就嫌他在家碍事,一见着他就问他什么时候走。


    再想想谭白每次给他电话,除了要钱还是要钱,哪像沈砚舟和俞盼,一打起电话没一个钟头止不住,一个月电话费都够外头三个工人的工钱了。


    谭明咂咂嘴,感慨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儿哪是养弟弟,简直是把俞盼当儿子养了,不对,人儿子估计都没你养得那么仔细。”


    说完,谭明又悠悠叹了口气,“这要是换了我,有人这么仔细的管着,供着,我还努力个什么劲儿。”


    沈砚舟闻言,手下的动作没停,回了句:“嗯,还好我家盼盼不像你。”


    谭明:“……”得,他这是自讨没趣-


    周六早上,俞盼就和凌洛在百货大楼前的广场碰了头,凌洛单手勾着俞盼脖子,两人随着人流进了商场。


    在此之前,俞盼一直觉得沈砚舟花钱挺大手大脚的,结果今天陪着凌洛逛了几家店,他才算是开了眼界。


    凌洛进店直奔当季新款,扫两眼,觉得合眼缘的就让店员抱起来,干脆利落得不行,接着就转向下一家。


    俞盼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他总会和凌洛撞衫了。


    不过凌洛倒也不是只看贵的,遇到设计好看,价格亲民的款式,他同样也会兴致勃勃地试穿,买下来。


    俞盼被他带着,也跟着挑了几件合眼的上衣,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买衣服。


    凌洛虽然早知道俞盼的衣服都是他哥包办的,但亲耳听到俞盼说这是第一次自己买衣服,还是惊讶地挑了挑眉:“别告诉我,你平时从头到脚的搭配,也都是你哥给你打点好的?”


    “……嗯,是的。”俞盼老实点头。


    凌洛恍然大悟,拍了一下俞盼的背,“难怪呢!我就说自从你哥去外地后,你有时候穿得是有点……嗯,特别。”


    “特别?”俞盼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黑外套灰裤子,很寻常啊。


    “就是有点不协调,”凌洛回想了一下,实话实说,“有回在教室你脱了外套,里头那件棕色菱格马甲套着件蓝色高领毛衣,颜色和款式搭在一起,就……挺显眼的。”


    说话间他们走进一家专卖男士配饰的店铺,凌洛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感兴趣的,正想拉着俞盼离开,却见俞盼停在一个玻璃柜台前不动了。


    他俩手上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很是醒目,导购很快微笑着迎上来,询问需要什么。


    俞盼指向柜台下层,一对银色的四边形袖扣,“请拿这个给我看看。”


    凌洛凑过来瞥了一眼,“给你哥买的?”


    “嗯,”俞盼接过导购递过来的袖扣,袖扣比他拇指指甲盖大点儿,主体是简洁的几何形状,最特别的是中心嵌着一道类似蛇类竖瞳的纹路,俞盼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导购在一旁热情地介绍着这款袖扣的设计理念和工艺,俞盼听不懂这些,他只觉得越看越喜欢,瞄了眼价签,三百六十元,还好他今天带的钱够,便直接买下了,想着等沈砚舟回来送给他。


    导购喜笑颜开地为他包装好,还额外赠送了一条质感不错的靛蓝色领带。


    又随意逛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东西想买了,俞盼陪着凌洛先把这一堆战利品拿回车上放好,时间也到了中午,他们打算找家餐厅吃饭。


    关了车门还没走几步,俞盼就感觉到凌洛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俞盼疑惑地看向他,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远处支着个卖盒饭的小摊儿,边上站挺多人排着队,“你想吃那个吗?”


    凌洛却猛地摇头,一把拉住俞盼的胳膊,拖着他快步进了旁边一家饭店。


    坐下后,俞盼看着对面神色明显不对的凌洛,问:“你到底怎么啦?”


    凌洛垂着眼眸,纠结了好一阵,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压低声音跟俞盼说:“我……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回乡下老家谈了一段,后来那人没来找我么?”


    俞盼对这个事有印象,点了点头:“记得,那人后面也一直没联系你吗?”


    “没有。”凌洛抿了抿唇,声音更低了,“刚才……我看见他了。”


    俞盼努力回想着刚才看到,“哪个?”


    凌洛皱着眉,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用气音说:“我跟你说,你千万千万别跟别人说。”


    “好,我保证。”俞盼脸色一下严肃了,郑重地点头。


    “其实……”凌洛声音比蚊子还小,红着脸快速秃噜了句:“我谈的那个对象……是个男的,就……刚刚那个盒饭摊的摊主。”


    说完,凌洛紧紧盯着俞盼,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反应。


    俞盼只是眨了眨眼,平静地点点头,“噢,这样啊,然后呢?”


    “然后?”凌洛诧异地睁大眼睛,几乎都要趴桌上了,压着声儿强调,:“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是男的,喜欢的对象也是个男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喜欢不就好了。”俞盼说着,在他看来,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儿。


    想到凌洛跟自己分享了秘密,礼尚往来,俞盼觉得自己也应该坦诚一些,便也小声说:“其实……我对象也是男的。”


    “什么!?”凌洛震惊得站了起来,声音一时没控制住,引得周围几桌客人也都看了过来。


    他连忙尴尬地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凑近俞盼,难以置信地问:“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啊?真有对象啊?还是个男的?”


    俞盼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有些莫名,“我本来就有啊。”


    “我的天。”凌洛看着自己这个平时看起来乖巧又有点古板的同桌,“我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俞盼把话题拉回来,“要过去找他吗?”


    “不找!”凌洛双手抱胸,别过头,“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我主动去找他?”


    话说得坚决,但这顿饭凌洛却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吃完饭结账离开,再次路过那个盒饭摊附近时,午餐高峰期已经过了,摊前冷清了不少,他们离得有些远,俞盼只能看到那个摊主正低头收拾东西的背影。


    因为答应了凌洛要保密,俞盼嘴巴闭得紧紧的,连沈砚舟都没说-


    元旦假期过后,上了几天课,考完期末考,便正式放寒假了。


    放假离校这天,凌洛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跟俞盼说:“我决定了,晚上就去找他。”


    “找谁?”俞盼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谁啊。”凌洛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已经知道他住哪了。”


    “……”俞盼小声提醒,“你之前不是说,绝不找他的吗?”


    怎么连住哪儿都摸清楚了?


    凌洛顿时语塞,过了好几秒,才恼羞成怒地挥挥手,“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自己去吗?”俞盼体贴地换了个问题。


    凌洛点头:“对!”


    “那你要注意安全啊。”俞盼叮嘱他。


    “放心吧!我你还不了解吗?”凌洛拍拍胸膛道,“看我去杀他个措手不及,问个明白!”


    俞盼在一旁安静听着,这些天他没少听凌洛念叨他们之间的事,谈起恋爱时的甜蜜日常,凌洛眼里会发光,提到分开后苦等不见人,他又气得牙痒痒,时不时就要骂一句“骗身骗心的大骗子”。


    看着凌洛这幅样儿,俞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凌洛一挥手,拒绝了:“不用,这点小事我能搞定,等我捷报!”


    俞盼坐上车,看着凌洛那气势汹汹走远的背影,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他也想去找沈砚舟。


    这想法一出来就压不下去了,恰好周姨有事请假提前回了家,沈砚舟托人找了个钟点工阿姨,每天定时来做饭打扫。


    俞盼在家待了两天,期间凌洛也给他打了电话,说一切顺利,正在解决中!


    挂了电话,俞盼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那股想要见沈砚舟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一个大胆的计划突然出现在俞盼脑子里。


    中午吃完饭,等钟点工阿姨走了,俞盼便打车到机场预买第二天机票,得亏沈砚舟从来不限制他花钱,家里也一直备着现金,不然俞盼想实施这个计划都实行不了。


    顺利买到机票后,晚上俞盼和沈砚舟通电话,先和他说自己想去凌洛家住几天,一起写作业。


    沈砚舟没有怀疑,只是在电话里那头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打完电话,俞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回到房间拿出早就收拾好的背包,检查了一遍包里的东西,确认该带的都带上了才睡觉。


    次日清晨,俞盼背上他早就收拾好的背包,打车去了机场——


    作者有话说:盼盼:我出发啦![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56章


    沈砚舟刚去青屿的时候, 俞盼就仔细问过他从澜洲到青屿的路线,也都还记得呢,这回刚好碰上用场。


    出发前,俞盼在心里做了个大概计划, 早上七点的飞机, 中午十一点半能抵达青屿所在的省城机场,接着转车到客运站, 搭上下午两点发往青屿的客车, 最迟晚上八点就能到。


    不过俞盼运气不错,临近过年,客运站增加了往返青屿的车次, 他刚从机场到客运站的中巴下来, 一个挎着黑色腰包嗓门洪亮的女人就凑了上来,吆喝道:“直达森*晚*整*理青屿!差三位!人齐就发车!”


    女人眼尖,见俞盼看着自己这边,立马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热情得不得了, “小靓仔, 去青屿是吧?来得正好,上车马上就能走!”


    俞盼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想抽回手却没成功, 有些无措地“嗯”了一声。


    “走走走!就差你了!”女人不由分说,半拉半拽地把他往停车场里一辆看起来有些旧的中巴车带。


    路上还顺手招呼了两个提着编织袋的民工模样的人,“快快快, 齐了,发车!”


    俞盼被她这一连串操作弄得晕头转向,直到被推上车, 才反应过来:“阿姨,我还没买票……”


    “车上买一样的!快坐好!”女人利落地关上车门,对着司机喊了一声,“人齐了,人齐了,走!”


    车子很快启动,颠簸着驶出了停车场。俞盼心口打着鼓,直到看见车前窗玻璃上贴着的“青屿”字样,才稍稍安心。


    在车上坐了十来分钟,那女人才开始收钱,轮到俞盼这一座时,他注意到旁边一位中年男人拿出一张纸给那女人检查。


    从俞盼的角度能看到那是张车站售印的车票,上面印着“青屿”,他这才彻底放下心。


    省城到青屿的路大都是坑洼不平的土石路,车子开不了多快。


    俞盼抱着背包,在车厢里昏昏欲睡,直到傍晚六点半,车子终于晃晃悠悠地抵达了青屿。


    抱着背包下了车,俞盼学着以前沈砚舟带他出门时的样子,找到车站工作人员询问去清湖开发区的路。


    一位面容和善的阿姨见他学生模样,就把他带到路口公交站,指着站牌告诉他坐315路,然后在“清湖大道”下车。


    “不过啊,小伙子,”阿姨压低了声音,好心提醒,“清湖开发区里面还没通公交,你得走进去,起码得走半个钟头。记住,把你那包背在前面,捂严实点,这边不太平,飞车抢东西的多得很。”


    俞盼心里一紧,连忙道谢,依言将背包转到胸前,紧紧抱住。


    阿姨走后,315路公交车没多会儿就来了,俞盼被人挤着推上了车。


    公交车什么味儿都有,俞盼甚至听到了鸭子嘎嘎叫的声音,他被挤在角落里,虽然很难受,但只要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沈砚舟,心里就开心得不行。


    “清湖大道到了!”售票员扯着嗓子喊。


    俞盼费力地挤下车后,看着面前这条黑洞洞的大马路咽了咽口水。


    好在下车的位置好,边上就立着个大牌子,上面画了个箭头,写着清湖开发区,他咬着牙往里走了一段距离,终于能见着光了。


    这是一处工地正在夜间施工,边上吊着几个大灯泡,借着那点光,俞盼看到围挡上印着的公司名称,他努力回忆,沈砚舟所在的单位好像是叫志远?


    施工的工人们都在围挡里面,外面的路上空无一人,走过这片有光亮的区域,前方又是一片黑暗。


    俞盼此时非常后悔没带个手电筒,只能借着月光沿着主路往前走,一路上经过好几个不同的工地,始终没看到志远的标识。


    正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围挡上的名称说不准不是单位名时,俞盼就看到前面转角隐隐亮着一片光,他加快脚步,不瞎走了,打算过去问路。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异常刺耳的摩托车轰鸣声。


    那声音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瞬间就逼近了他。


    俞盼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他侧后方袭来,狠狠拽住了他胸前的背包!


    “啊!”俞盼惊叫一声,巨大的拖拽力让他根本站不稳,被拖行了好几步,泥地磨得他膝盖生疼。


    摩托车后座上的人狠拽了几下,没拽动,见他实在难缠,便喊开车的慢一点。


    “放手!”扯着俞盼背包的抢匪凶狠道。


    俞盼紧紧抱着怀里的包,用尽力气大喊:“不放!抢东西啊!救命!”-


    与此同时,开发区内志远项目部的临时空地上,正进行着一场简陋的烧烤聚餐。


    谭明带头闹腾着,工人们围着临时搭起的烤网,气氛热烈。


    “都放开吃啊!沈老板请客!”谭明吆喝,正热闹着,外面远远传来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啧,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被盯上了。”一个工人见怪不怪地说。


    “这鬼地方,走路都得提防着点。”另一个附和道,引起一阵无奈的哄笑。


    谭明啃着鸡翅走进沈砚舟的板房,见他正皱着眉头盯着电话机,“沈老板,出去跟大家伙乐呵乐呵?别自个儿闷着了。”


    “我给盼盼打电话,没人接。”沈砚舟揉了揉眉心,俞盼说去同学家玩,但这个点联系不上,让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小孩儿玩疯了呗,别担心。”谭明不以为意,拉着他就往外走。


    沈砚舟被拉到外面,刚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就听见工友们又在议论刚才的飞车贼。


    “这都第三趟了吧?今晚生意挺好啊。”


    “可不是嘛,伸伸手的事儿……”


    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摩托车轰鸣由远及近,似乎就停在他们工地的围挡外。


    还没等里头的工人细数这是今晚第几起,呼救声便传了过来。


    “抢东西啊!救命啊!!!”


    沈砚舟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狂奔过去。


    谭明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见沈砚舟这么着急,一下就明白了,当即脸色大变,“我操!”


    抄起手边的一根铁棍,谭明对着还在发愣的工友们大吼一声,“都他妈别吃了!抄家伙!跟我走!”


    一大群人立刻拿起手边的铁锹、棍棒,跟着谭明呼啦啦地冲了出去。


    当他们赶到现场时,只见摩托车侧翻在地,一个男人被沈砚舟死死按在地上,一拳一拳地往他脸上砸,叫都叫不出来了,手边还有一把的水果刀。


    另一个男人被倒下的摩托车压住了下半身,发出杀猪似的痛嚎。


    而俞盼则跌坐在不远处的地上,小脸煞白,浑身发抖,呆呆地看着眼前暴怒的沈砚舟和他身下那个几乎不动了的抢匪。


    场面很快被控制住,谭明和工友们将那两个还在呻吟惨叫的抢匪捆了个结实,又让人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


    沈砚舟全程一言不发,他脸上的戾气尚未褪去,没再看那两个人渣一眼,视线停在了跌坐在地上,吓傻了的俞盼身上。


    他大步走过去,在俞盼面前蹲下,迅速检查了他的全身,触及到他被地面磨破正渗着血的膝盖时,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疼?”沈砚舟问他。


    俞盼听见沈砚舟说话了,才从这场意外中回过神,眼泪这才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混合着脸上的尘土,看起来可怜得不行,嘴巴一瘪,带着哭腔小声喊了一句:“哥……”


    沈砚舟的心又酸又痛,他不再多问,一把将俞盼打横抱起。俞盼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和从前一样把脸埋进沈砚舟的颈窝。


    “谭明,这里交给你。”沈砚舟丢下这句话,抱着俞盼,头也不回地朝住处走。


    一路无话,只有俞盼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回到那间简陋的板房,沈砚舟用脚带上门,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将俞盼放在那张铺着被褥的木板床上,动作依旧小心,但放下他后,连他腿上的伤口都没看,就直起身,后退了一步。


    他背对着俞盼,肩膀绷得紧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也因为用力而泛白。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泡,将沈砚舟的背影投在墙上,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俞盼缩了一下,看着沈砚舟的背影,连哭泣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良久,沈砚舟转过身,那双一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盯着俞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冷意,“俞盼,你长本事了,啊?”


    “一个人,瞒着我,跑到这种地方,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啊!?那把刀要是再偏一点划到你身上怎么办!?要是我没听见你的声音怎么办!?”


    沈砚舟的声音越来越高:“你做事之前能不能用脑子想一想!?能不能想想我会不会担心!?我……”


    沈砚舟猛地顿住,胸口剧烈地起伏,额角渗出冷汗。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几乎要贴上俞盼的画面,止不住的后怕从心底涌上来。


    俞盼从来没被沈砚舟这么吼过,他吓呆了,连哭都忘了,脸色苍白地看着沈砚舟,嘴唇哆嗦着,想解释,只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砚舟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又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烧得更旺,却又无处发泄,他猛地抬手,拳头砸在铁皮柜上,发出一声巨响。


    俞盼被这声巨响震得一颤,眼泪又涌了出来。


    嗯,这次纯粹是被沈砚舟吓的——


    作者有话说:盼盼:猜猜我会被教训吗[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57章


    看着俞盼这副被自己吓到的模样, 沈砚舟闭了闭眼,吐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怒气散了大半。


    他走过去, 抬手在俞盼脸上抹了两把, 没好气地说:“哭什么?自己跑过来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


    不问还好,沈砚舟这一问, 俞盼的眼泪就更停不下来了, 本来俞盼都知道自己做错了,沈砚舟也不等他道歉,还这么大声地骂他。


    沈砚舟这回没哄他, 让他哭, 给他抹了几下眼泪就转身出了门,没多会儿,抱着个装着药品的纸箱回来了。


    在工地干活,难免会有磕碰扭伤, 这些应急的外伤药都是常备的, 沈砚舟蹲下身, 小心地扶起俞盼一条腿。


    牛仔裤和里面的保暖裤都在摔倒时被磨破了,破损的大口子沾着黄黑的泥和血迹, 沈砚舟拿起剪刀, 小心地从膝盖上方将裤腿剪下来。


    没了布料遮盖,冷空气激得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彻底露出了膝盖上那片擦伤。


    沈砚舟抿着唇, 开始用双氧水给俞盼清洗伤口,冰凉的液体碰到破皮的地方,带来一阵刺痛。


    俞盼正沉浸地哭着, 猝不及防地“嘶”了声,下意识就想把脚缩回来,可小腿被沈砚舟握着,动不了一点。


    沈砚舟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尽量放轻,沉默着处理着俞盼两条膝盖上的伤口。


    上完药,缠好纱布,沈砚舟一抬头,见俞盼还是那副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样子,略一挑眉:“还委屈呢?”


    “不,不委屈。”俞盼抽噎着回答。


    “不委屈还哭?”


    “痛,”俞盼把自己不停流泪的原因赖在伤口上,“好痛。”


    “现在知道痛了?”沈砚舟的声音又冷了下来,“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啊?碰上这种抢东西的,要怎么做?”


    “保,保命第一。”


    “那你呢?你这次怎么做的?”提到这个,沈砚舟火气又有点压不住了。


    “对,对,对不起。”俞盼磕巴着说,原本有些止住的眼泪开始泛滥,“下次,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沈砚舟的声音噌地拔高了。


    俞盼被他吓得一激灵,摇头摆手三重否认,“没有,绝对没有下次了!”


    沈砚舟拖了张凳子坐在俞盼对面,定定地看了他好一阵,等他不哭了,才起身拿着脸盆去外头接了冷水,回屋又兑上暖水壶里的热水,试了试温度,扯下毛巾浸湿拧干。


    “抬头。”


    俞盼乖乖仰起脸,任由沈砚舟用毛巾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温热柔软的触感也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沈砚舟给他擦完脸,正准备转身去倒水,胳膊就被俞盼拉住了。


    俞盼指着他右手关节处因为揍人而破皮的伤口,说:“我也给你上点药。”


    “不碍事。”沈砚舟想抽回手,奈何俞盼拉得紧,反而带得俞盼往前倾,膝盖下意识绷了一下,疼得俞盼倒吸一口冷气。


    “要的。”俞盼忍着痛坚持道。


    沈砚舟无奈坐了下来,把手伸过去,“行,你弄吧。”


    俞盼学着他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步骤,一步一步慢慢来,正纠结着要不要也缠点纱布时,谭明提着俞盼的背包进来了。


    “哟,这就和好啦?”谭明把俞盼的背包放在桌上,打量了一下气氛有些微妙的兄弟俩。


    沈砚舟没接他的话,问道:“那俩人处理得怎么样了?”


    “放心,跟那边打过招呼了,够他们喝几壶的了。”谭明笑了笑,走过来顺手揉了一把俞盼的脑袋,“你小子命大,你哥没抽你吧?”


    俞盼摇头,沈砚舟不会抽他的。


    “啧,看来还是……”谭明促狭地看着沈砚舟,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谭明,你没事干了?”沈砚舟打断他,“没事干给我烤俩鸡腿,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应该的。”谭明说,“盼盼要不要鸡腿?也给你烤俩?”


    俞盼没敢立刻答应,偷偷瞅了一眼沈砚舟。


    谭明见状,也跟着看向沈砚舟。


    “想吃就吃。”


    “要的。”俞盼这才小声跟谭明说。


    “真是搞不懂你们俩。”谭明笑着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门刚关上,俞盼就忍不住在床上磨蹭着,想要站起来。


    “坐着,”沈砚舟说,“别乱动。”


    俞盼抿了抿嘴唇,睁着哭肿的眼睛望着沈砚舟,“可是,我想抱你。”


    沈砚舟对俞盼这幅样子真硬不起心肠,叹了口气,认命地俯身过去,手臂穿过俞盼的腋下和膝弯,将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然后他顺势坐在床边,让俞盼侧坐在自己腿上,扯了一截被子把他小腿给盖好。


    既然沈砚舟肯抱自己了,那就意味着他没那么生气了。俞盼枕着沈砚舟的肩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凑过去,鼻尖蹭了蹭沈砚舟的下颌,“哥,亲一下。”


    沈砚舟低头,依言亲了亲他的额头。


    俞盼却不满足,哼哼唧唧地在沈砚舟怀里动了动,咕哝道:“不是这里……”


    “那是哪里?”沈砚舟故意问。


    俞盼撅了撅嘴巴,发出一个含糊的,“这儿。”


    沈砚舟不再逗他,手掌托住他后脑勺,低头吻上了俞盼的嘴唇。


    这个吻起初带着点惩罚意味,沈砚舟啃咬着俞盼的下唇,但很快就在俞盼的回应中化为温柔的舔I舐和深///入。


    直到俞盼呼吸有些不畅,发出细微的呜咽,沈砚舟才稍稍退开了,拇指揩去他眼角又渗出的泪,低声问:“还怕不怕?”


    俞盼用力点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我只是太想你了……”


    他们上次见面是在十二月二号,沈砚舟匆匆回来待了三天,算到今天,他们已经足足一个半月没见面了。


    即使之前说好了过年回来,可对俞盼来说,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每一天都太漫长,太难熬了。


    “哥也有错,”沈砚舟吻着俞盼湿漉漉的眼角,“是哥没跟你说这边的情况,你不知道……”


    如果他平时多跟俞盼说一些这边治安不好,俞盼就不会自己一个人过来,就算来了,也不敢独身走夜路。


    “不是的,”俞盼连忙摇头,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我不听话,我还跟你撒谎了……”


    “嗯,那这次的事,我们俩都有不对的地方,”沈砚舟揉了揉俞盼的头发,“现在跟哥说说,你是怎么过来的?”


    俞盼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计划,怎么买飞机票,怎么坐车到客运站,被人拉上车,又怎么到青屿,找人问路的事全跟沈砚舟说了。


    沈砚舟听完,没有骂他,只是蹙着眉头把俞盼在客运站被人拉去坐车这件事拎出来说,“你就不怕那是人贩子?直接把你拖上车卖了?”


    “我当时…是有点怕的。”俞盼老实承认,“被她拉着走的时候,我想着要是不对劲我就跑……”


    “真到那时候就由不得你了,想跑都跑不掉。”沈砚舟严肃道,拍了拍他的屁股,“记住了,以后出门坐车,买票只能在正规车站,听见没?”


    俞盼知道自己这一步做得非常不对,他圈紧沈砚舟的脖子,凑上去讨好地在沈砚舟唇边细细亲着,含糊地保证:“知道了。”


    “行了,这件事暂时先过去,”沈砚舟张口咬了一下在自己唇边作乱的人,话里带着点恶狠狠的意味,“等回家了我再好好跟你算账。”


    “啊?”俞盼不乐意了,苦着脸说:“就不能完全过去吗?”


    “不能。”沈砚舟毫不留情地驳回,正好外面传来谭明吆喝着鸡腿好了的声音,他把俞盼小心地放回床上坐好,“我出去拿吃的,你老实坐着,别乱动,听见没?”


    “听到啦。”俞盼乖乖应声,又想起什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背包,“哥,帮我把包拿过来一下。”


    “好。”沈砚舟应着把俞盼的包拎过去给他,这才转身出门。


    等沈砚舟端着一盘子烤得焦香的鸡腿鸡翅回来的时候,看到背包已经被俞盼放到一边的凳子上,没再抱着,“不看你的宝贝包了?”


    俞盼嘿嘿笑了两声,眼神有些闪烁,“不看了。”


    一看他这有点心虚又藏着小秘密的模样,沈砚舟就知道他肯定有事,但没急着追问,只是把剃了骨的鸡腿鸡翅夹到小碗里递给他吃。


    俞盼夹起来咬了一口,感觉嗅觉和味觉对不上,看了眼自己的,再探头去看沈砚舟碗里的,立马提出抗议,“怎么我的上面没有调料?”


    “怎么没调料?”沈砚舟挑眉,“盐不是调料?”


    “你的有辣椒粉!”俞盼指着沈砚舟碗里那份撒着孜然辣椒粉末,看起来明显更有食欲的烤鸡腿说。


    “你身上有伤,要戒辛辣刺激的。”


    俞盼小声嘟囔,“没有辣椒粉的烧烤,那还是烧烤吗?”


    “噢?那就不吃了?”沈砚舟作势要拿走他的碗。


    “吃!我吃!”俞盼赶紧把碗护在怀里。


    吃完饭,俞盼满足地舔了舔唇角,虽然没放什么调料,但鸡肉烤得焦香,他还是吃得干干净净。


    他偷偷瞄了正在收拾垃圾的沈砚舟几眼,心里琢磨着时机。


    沈砚舟收拾好垃圾拿出去扔了,一进门,就见俞盼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按捺不住的期待。


    “哥……”俞盼小声叫他。


    “嗯?”沈砚舟擦干净手,“还想吃什么?”


    俞盼摇了摇头,从被子底下掏出一个黑色方正的小盒子,他双手捧着,递到沈砚舟面前,“这个给你。”


    沈砚舟有些意外地接过来,掀开盒盖,一对银色袖口躺在黑色衬布上。


    他愣住了,拿起其中一枚,又抬头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俞盼,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俞盼见他表情复杂,看不出喜不喜欢,就在一旁说:“导购说,这个袖扣的寓意是‘狩猎’,我觉得哥你工作的时候,就像猎人一样,很专注,很厉害……”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问:“哥,你喜欢吗?”


    沈砚舟深吸一口气,将袖口握在手里,金属棱角硌着掌心,他抬手把眼前这个让他又气又心疼的人抱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


    “喜欢,”沈砚舟在俞盼耳边说,“哥很喜欢。”


    俞盼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那哥……等回家能不能不算账了?”


    沈砚舟也笑,“不行,这个账必须算。”——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求不算账方法[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


    中秋节快乐呀宝子们~


    第58章


    睡前, 沈砚舟给俞盼换衣服,俞盼只带了两套换洗,除了贴身的保暖裤,外裤俞盼都是图不占地儿, 带的牛仔裤, 布料不算特别软,根本不适合他现在膝盖受伤的情况。


    沈砚舟看了看, 索性从自己行李里翻了条质地柔软的休闲裤给他套上。


    沈砚舟身型比俞盼大, 身高也比俞盼高不少,两者一结合,俞盼穿上沈砚舟的裤子后, 裤腿长地得挽好几折。


    俞盼先前精力全在跟沈砚舟说话上, 那时候觉得没什么,现在一躺下准备睡觉,俞盼这才真切地感觉到难受。


    腿屈起来会拉扯到膝盖上的伤,完全放平又觉得很别扭, 俞盼只能微微屈着腿, 找了个不那么痛苦的姿势僵着。


    沈砚舟见他拧着眉不停调整姿势, 知道他不舒服,就起身拿了几件自己的衣服, 折好垫在俞盼膝盖弯下面, 让他的腿能稍微好受些。


    “这样好点吗?”沈砚舟问他,看要不要再垫点儿。


    “嗯,好一点点了。”俞盼应着。


    但人大概就是这样, 越是知道自己不能乱动,就越觉得浑身不自在。


    俞盼平躺着没一会儿,就觉得后背硌得慌, 哼唧着让沈砚舟帮他翻个身。


    沈砚舟只得又把那对衣服挪开,扶着他,小心帮他翻身。


    刚安顿好,沈砚舟躺下还没两分钟,俞盼又小声开口:“哥,我脚冷。”


    沈砚舟闻言,正要起身再找条毯子给他盖脚,衣角就被俞盼拉住了。


    “我想像以前一样,你用腿给我暖。”


    俞盼说的是他们冬天睡觉的惯用姿势了,沈砚舟双腿把他腿夹着,俞盼脚心贴着沈砚舟的小腿肚。


    “不行。”沈砚舟拒绝得干脆,“你腿上有伤,我睡着了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你就把腿放过来嘛,我自己慢慢蹭过去,保证很小心的,”俞盼说得可怜巴巴,“绝对不碰到伤口。”


    沈砚舟拿他没办法,心里叹了口气,把自己一直挨着床边的腿往俞盼那边挪了挪,“自己弄疼了可别喊我。”


    俞盼嘿嘿笑了两声,慢吞吞地挪动脚丫,将冰凉的脚背贴上沈砚舟温热的小腿,满足地叹了一声,“好啦,这样就不冷了。”


    黑暗中,沈砚舟听完他这声满足的喟叹,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肉。


    磨人精。


    不过他喜欢。


    这一晚,俞盼挨着沈砚舟,鼻腔里也都是令他安心的气息,虽然身上有伤,但睡得异常的沉。


    相比之下,沈砚舟就几乎没怎么睡好,翻身时要时刻注意着不压到旁边的人,也要控制自己不要下意识把人捞进怀里。


    有时候俞盼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腿,或者碰到伤处哼唧几声,他就会立刻惊醒,查看情况,一晚上反复好几次。


    第二天,俞盼是被外面工地上乒乒乓乓的干活声吵醒的,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被窝也凉了,沈砚舟显然早就起床去忙了。


    俞盼撑着床板想坐起来,刚一用力,就感觉浑身酸疼,特别是靠近后背靠近肩膀那一片,又酸又胀,比割了一天水稻还要难受。


    还没等他靠自己挣扎着坐起来,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沈砚舟手里拎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包子走进来,“醒了?”


    “嗯,”俞盼一见是沈砚舟,立马卸了力气,又躺了回去,拖着长音撒娇,“哥,你快扶我起来,我后背好疼,使不上劲儿。”


    沈砚舟哼笑一声,走过去,手掌托着他的背,稍一用力就将他扶坐起来,“长教训了没?”


    “长了长了,真的长了。”俞盼忙不迭地点头,生怕他再提起昨晚上的事。


    沈砚舟撩起他后背的秋衣看了看,皮肤上没什么明显的红肿,估计是昨天被拖拽时肌肉拉伤了,于是说:“待会儿给你擦点药油揉一揉。”


    “啊?药油啊……”俞盼皱起了眉头,满脸嫌弃,“好臭的,能不能不要?”


    “不能,臭也得擦,不然有你疼的。”沈砚舟说。


    “……”俞盼从鼻尖哼了口气,不说话了。


    不过当沈砚舟真的到了药油在掌心搓热,给他揉按那片酸痛的肌肉时,俞盼感觉那股紧绷的酸胀感确实缓解了不少,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对药油的味道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把俞盼收拾利索,沈砚舟又端了盆温水进来,手上还拎着个空水桶,让他就坐在床边刷牙。


    等俞盼刷完牙,沈砚舟蹲下身仔细看了他膝盖上的伤,处理得干净,伤口现在只是微微有些红肿,没有发炎的迹象。


    俞盼的左膝盖伤得比右边严重,趁沈砚舟拎着他洗漱完的水出去时,他试着下地,右脚站着,扶着墙勉强能挪动几步,但左腿一用力就疼。


    沈砚舟倒完水进来,看着他这样眉头直皱,“这两天你就在老实在屋里待着。”


    “可是我想拿我的作业。”俞盼指了指自己的背包。


    沈砚舟不知怎么的,愣是被他这话逗笑了,扶着他到书桌边上坐下,看俞盼从包里拿出数学卷子,草稿纸,两根签字笔。


    “出息啊,你出门都记得带作业呢。”沈砚舟说。


    “那是!”俞盼把卷子压平整,居然还有点乐滋滋的:“幸好我的包没被抢走,不然开学我没作业交上去,那可就惨了。”


    这话听得沈砚舟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捧着他的脸揉搓了好几下,“你呀,我去工地上看看,你乖乖待屋里,不许乱跑,听见没?”


    “知道啦,保证不乱跑。”俞盼坐在书桌前,像模像样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沈大老板快忙去吧,屋里有我呢。”-


    虽然临近过年,但还没到正式放假的时候,沈砚舟该忙的工作一样都不会少。


    只是现在和之前不同了,他除了忙工地上的事儿,心里还得时刻惦记着屋里那个小的,时不时回去看一眼,怕他无聊陪他说会儿话。


    到了腊月二十四,小年夜,此时距离俞盼受伤已经过去三天。


    年轻人恢复得快,俞盼腿上那些浅一点的擦伤已经结上了褐色血痂,不用扶着墙也能慢慢走路了,只是姿势不太好看,一瘸一拐的。


    这天工地提前两小时下工,谭明做东,带着工友们去饭店改善伙食。


    工地上都是大老爷们儿,嘴上也不把门,吃了饭再喝上几口酒,说的话就不是那么能入耳了。


    沈砚舟不想让俞盼凑这种热闹,于是今天直接带他去了青屿这相对繁华的街道逛逛。


    因为今天想着带俞盼出去,沈砚舟怕他腿伤走着累,不知道搁哪儿搞了辆轮椅给他坐,俞盼死活不肯上去。


    “我腿只是伤了,又不是残了,”俞盼控诉道,“我不想坐这个。”


    “好好好,哥错了,咱们不坐这个。”沈砚舟把轮椅推到一边,“那盼盼,我们走?”


    俞盼这才作罢。


    坐车到了地方,沈砚舟扶着俞盼,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


    俞盼好奇地四处看,青屿冬天的气候其实和他们从小长大的溪山村有点像,都是潮湿湿冷的,不同的是青屿靠海,风刮得更大些。


    他们现在逛的这片区域,比起沈砚舟他们所在的清湖开发区要热闹完善得多。


    可能是这里工人多的缘故,各种卖小吃,卖菜的摊贩也很多,充满了市井味儿。


    沈砚舟给俞盼买了几条布料柔软宽松的裤子,方便他穿,不用总是折裤腿,又带着俞盼去买了一大包他心心念念的鱿鱼干。


    当天晚上回去,俞盼就迫不及待地让沈砚舟用木炭给他烤了一片,算是过了把小年瘾。


    过完小年,工地又开了三天工,直到腊月二十七,才正式放了春假。


    二十九这天,俞盼和沈砚舟,谭明一起,坐上了回澜洲的飞机。


    俞盼到青屿的这些天,沈砚舟也没让钟点工再上门清扫。


    十来天没住人的屋子,即使门窗紧闭,也难免积了层薄灰,整栋房子都透着股冷清气,沈砚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请家政过来打扫。


    与此同时,俞盼的腿伤也好了大半,右腿膝盖上那些浅的伤口,血痂已经自己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只有左腿膝盖上几处伤得深的地方,还结着硬硬的深褐色痂。


    伤口也已经过了长新肉那个钻心痒的阶段,只要不刻意去按压或者摩擦伤疤,俞盼日常伸展弯曲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身体上的伤是快好了,但俞盼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沈砚舟说过的“算账”,他知道,沈砚舟肯定也没忘,只是还没腾出空来,或者……在等他主动?


    这就有点像人上了断头台,刀悬在脖子上的感觉,让俞盼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和沈砚舟从小到大,其实很少真正闹矛盾,就算偶尔有点小摩擦,也基本都是当天就和好如初了,像这样秋后算账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俞盼在家惴惴不安地忍了一晚上,见沈砚舟忙前忙后,安排打扫,准备年货,森*晚*整*理却绝口不提“算账”的事。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两人一起贴完春联,俞盼看着沈砚舟忙碌的背影,终于没忍住,蹭过去,非常不经意地,小声地问了一句:“哥,那个,你说回家再跟我算账的,打算什么时候算啊?”


    沈砚舟正拍着对联让它们贴得更平整,闻言动作一顿,转过身,看着俞盼那副既挂心又忍不住主动提起的小模样,眼里泛起笑意,“现在还不急。”


    “那到底什么时候啊?”俞盼心想,别是等过完年吧,他想好好休息几天,不想干活儿,也不想做作业。


    “晚上。”——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59章


    下午, 谭明带着谭白来了家里,原本稍显冷清的房子立刻热闹起来。


    俞盼和谭白被分配到了在后院择菜洗菜,冬天的阳光没什么温度,好在今天风也不大, 坐在后院的小板凳上干活也不算冷。


    这时俞盼心里还记挂着算账的事儿, 他一边把青菜发黄的叶子摘掉,一边用胳膊碰了碰边上的谭白, 压低声音问:“小白, 问你个事儿,你一般惹你哥生气了,会怎么办啊?”


    谭白听了, 挑挑眉,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俞盼:“不是吧?你竟然能惹你哥生气?”


    在他的印象里,沈砚舟对俞盼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的这种,简直是有求必应好吗。


    “就是……我之前不是自己跑到青屿那边去了嘛,”俞盼有点不好意思, 声音更小了, “我哥当时就特生气, 说……说等回家再教训我。”


    这件事谭白听谭明提过一嘴,当时他就震惊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俞盼吗?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俞盼的时候, 这人被他看一眼都恨不得躲贴沈砚舟背上了,现在居然敢一个人跑上千里的路,太不可思议了, 谭白一度以为是谭明在忽悠他。


    “唔……”谭白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起来,手里的菜都忘了择, “我感觉吧……你哥就算生气,估计也舍不得把你怎么样,不像谭明,他要是火了,肯定是先骂我一顿,气不过了还得上手揍才解气。”


    “我哥骂过我了,”俞盼叹了口气,蔫蔫地说:“骂完他说回家再跟我算账,唉,还不如直接打我一顿呢,这等刀子落下的感觉也太难受了。”


    谭白看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乐了,戴上胶手套,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菜,“那就受着呗,有啥好纠结的,反正你哥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俞盼疲惫地歪了歪头,也戴上手套,“不一样,我哥他教训我,特别有办法。”


    “嗯?”这说得谭白就好奇了,“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就小时候,我要是哪里让他不开心了,他会不让我看书,”俞盼说起这个,语气都愤然起来了,“他还让我去写数学题,背公式!还有一次,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没告诉他,他自己发现了,愣是罚了我整整一周,每天抄数学题!”


    “……”谭白听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考试不及格,被谭明追着满院子跑的事儿,“这也能叫教训吗?”


    “这还不算教训吗!就好比让你去背语文书练字,练一整个星期!”俞盼现在想想都难过,数学也不知道谁发明出来的。


    俞盼这样一转换,谭白顿时感同身受,“惨!这是真的惨!你哥也太过分了!!!”


    吐槽完,谭明总结道,“这样看来你哥跟我哥确实不一样,不过我觉得某些方面道理是相通的,你犯了错,态度就得端正点儿,得多讨好讨好他。”


    俞盼听完,想到自己和沈砚舟平时的相处,“我……也讨好了呀。”


    “那就再讨好一点?力度加大!”谭白积极地出谋划策,“我也是最近学到的,像我哥,平时就喜欢抽点烟,喝点小酒,我要是有什么事儿要求他,就给他买好烟好酒。”


    说到这,谭白得意地挑眉,“我家那电视机我就这样磨来的。”


    “你哥终于给你装电视机啦?”俞盼替他高兴,“恭喜啊!”


    “嗯哼。”谭明更加得意了,“不光装了电视机,后来还给我买了个红白机玩,爽得不行!所以说俞盼,咱们讨好也得讲究策略,要投其所好,懂吧?”


    俞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在心里琢磨起来,沈砚舟喜欢什么呢?


    因为工作的关系,沈砚舟应酬时避免不了吸烟,喝酒,但这些他从不会在自己面前做。


    有时候下班带着一身烟酒味回来,沈砚舟也总是先把自己收拾干净,漱了口,才去陪他,所以按照谭白说的送烟送酒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


    这不仔细想不要紧,一想,俞盼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好像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沈砚舟生活里绝大部分的重心都是围绕着他转的。


    小时候,沈砚舟会带他一起上山砍柴,下河给他抓小螃蟹,挨着坐在火水灯旁教他认字。


    现在长大了,沈砚舟每天除了工作,剩下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自己身上,关心他的学习,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晚上抱着他入睡,早上帮他穿衣洗漱,送他上学……


    如果硬是要说沈砚舟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那喜欢照顾自己这个算吗?


    俞盼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可是让人家来照顾自己,这也能算是一种“讨好”吗?


    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好了!搞定!”谭白那边已经利索地洗完最后一根菜,关掉水龙头,端起沥好水的菜篮子站起身,“我先把菜送进去给他们。”


    “我也一起……”俞盼也赶紧把自己这边的水给倒掉,拎着空盆跟了上去。


    厨房里热气腾腾,谭明一回头看见谭白端着盆菜进来了,随口道:“哟,这么快啊你俩?”


    “两个人择这么点菜,当然快了。”谭明扯了手套,“放哪儿?”


    沈砚舟正在砧板前砍拜神用的鸡,闻言朝后院门边的挂钩扬了扬下巴,“挂那儿沥着就行。”


    “哥,这个盆放哪儿?”俞盼也拎着盆走了进来。


    沈砚舟抬头,见俞盼戴着黄色塑胶手套,拎着铝盆,一副家务小能手的装扮就忍不住笑。


    他放下刀洗了手,接过俞盼手里的盆放到一边,又帮他把手套取下来,轻声问:“手冷不冷?”


    俞盼仰头看着沈砚舟带着笑意的眼睛,忽然间,福至心灵。


    他好像……知道沈砚舟喜欢什么了。


    “冻傻了?”见他不说话,沈砚舟又笑着问了一句,手指在他脸上蹭了蹭。


    俞盼摇摇头,把自己的手贴在他脖子上,眼睛弯了起来,“你看,还是暖的呢。”


    “行了行了,这儿没你俩小的什么事了,”谭明在一旁看着,大声嚷嚷道,“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都出去玩去吧,等着吃现成的就行!”


    俞盼和谭白互相看了一眼,非常有眼色地退出战场,回到了客厅。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喜庆的春节特别节目,热闹是热闹,但对他们来说吸引力不大。


    谭白拿着遥控器随便调了几个台,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从自己带来的背包里掏出个任天堂掌机出来,让俞盼跟他一块玩。


    俞盼摇摇头,他对游戏不是很感兴趣,“你玩吧,我看着就好。”


    谭白也不勉强,自己窝进沙发里,很快就沉浸在游戏世界里了。


    天色渐暗,和往年一样,吃了年夜饭,一行人便开车前往河岸边放烟花。


    俞盼这次不是只烧仙女棒了,他亲手点了两个大烟花。


    引线燃烧的时间里,他捂着耳朵飞快跑回到沈砚舟身边,紧接着烟花伴随呼啸声冲上夜空绽开,火光把地面上的他们都照亮了。


    等到把带去的烟花全都放完,已经将近十点了。


    谭明他们家今年刚买了新房,按照他们老家的习俗,得在新房子里守岁过年。


    于是在河岸边互相说了“新年快乐”后,两家人便各自上了车,各回各家。


    从上车到下车,俞盼的嘴就没停过,一直兴奋地叭叭着刚才自己的放大烟花后感。


    等沈砚舟拿钥匙开了门,俞盼跟着走进去,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格外真诚,“不过我最感谢的还是哥你!要是没有哥你这么努力赚钱,我这辈子估计都放不起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烟花!”


    这话给沈砚舟听着乐得不行,开灯后捏了捏俞盼的脸,“就你嘴巴会说话。”


    俞盼嘿嘿笑着,等门一关上,他就往前一扑,双手搂上沈砚舟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我好累了,走不动了,你抱我去洗澡!”


    “好好好。”沈砚舟嘴里应着,略微屈膝,托着俞盼的屁//股,轻松将他他抱起来,瞅到他的脚,“啧”了声,说,“鞋也不脱。”


    “哥你帮我脱,”俞盼枕着沈砚舟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动啦,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沈砚舟给他脱了鞋,抱着人往楼梯走,故意逗他:“行啊,鞋都帮你脱了,要不要哥再顺便帮你把澡也洗了?”


    “好呀好呀!”俞盼立马顺杆儿爬,晃了晃脚丫,“我们好久没一起洗了,我也可以帮你洗。”


    上回一块洗澡还是十二月份呢,后来在青屿,他膝盖受伤,沈砚舟也只是每天给他擦身,根本不让他洗澡。


    等伤口稍微好转可以洗澡了,也是沈砚舟全程帮忙,速战速决,洗完就赶他回床上待着。


    “行,”沈砚舟拍拍他大腿,“上楼了,别乱动。”


    俞盼腿圈紧了沈砚舟的腰,牢牢扒在他身上,“知道啦!”


    回到二楼卧室,沈砚舟把俞盼放沙发上,去卫生间把电热水器开了。


    俞盼窝在沙发里,看着沈砚舟站在衣柜前找衣服的背影,视线又回到电热水器上,十二月初沈砚舟就是因为这个特地抽空回来,找人装上的。


    在这之前,俞盼从来没想过,冬天洗澡可以不用提前烧好几壶热水,不用哆哆嗦嗦地兑凉水,只需要拧开一个水龙头一样的东西,热水就能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自从装了它,连冬天最难熬的洗澡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等待水烧热的间隙,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俞盼在沙发上靠着沈砚舟,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脚。


    房间里只开了沙发旁边那盏暖黄色的小顶灯,光线昏黄柔和,让俞盼有点昏昏欲睡。


    “盼盼,”沈砚舟突然开口。


    来了。


    俞盼心里一紧,睡意跑了一半,他保持镇定,偏过头应了声:“嗯?”


    沈砚舟手臂环过他,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你知道在青屿那天晚上,我听到你的喊声跑过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俞盼依偎着他,也开始回想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想到沈砚舟像神仙一样出现,沉吟了下,小声说,“你很害怕……也很生气。”


    “对,我很怕。”沈砚舟收紧了手臂,将俞盼牢牢圈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里是无尽的后怕,“我…从那之后,就经常梦到,我跑得不够快,没能赶上……”


    俞盼愣住了,他仰起头,看着沈砚舟的脸,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件事,竟然给沈砚舟带来了这么深的影响和不安。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失去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沈砚舟深邃的眼紧紧锁住俞盼的眼睛,“盼盼,你知道吗,你对我来说,就是全部。”


    俞盼望着沈砚舟眼里那份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心里又酸又麻,莫名地就想起当初在白溪镇,那场可怕的山崩之后,他怎么也等不到沈砚舟回来,也找不到沈砚舟时的心情,那是种天塌一般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很想告诉沈砚舟,你也是我的全部啊!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意思。


    可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不停地点着头,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他们一起长大,是家人,也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沈砚舟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声音很温柔,“所以哥想知道,你明不明白……我们平时那样的相处,亲吻,拥抱,还有我对你的所有这些,意味着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俞盼吸了吸鼻子,忍着鼻腔的酸意,带着被小瞧了的委屈,“我早就知道了!只有处对象,是恋人之间才能这样亲,这样抱的!”——


    作者有话说:[三花猫头]盼盼[三花猫头]:不要小看我啊!可恶![愤怒][愤怒][愤怒]


    第60章


    沈砚舟再也忍不住, 低头吻上了俞盼的唇,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缠绵。


    直到卫生间的电热水器发出“嘀嘀”的提示音,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对不起…盼盼,”沈砚舟的额头抵着俞盼的, 两人呼吸都尚未平复, 他啄吻着俞盼被吻得嫣红的唇,“是哥不好, 哥一直以为…你还不完全明白……”


    俞盼趁机在沈砚舟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少小瞧人,我懂得可多了。”


    沈砚舟被他这话逗笑,将脸埋进俞盼颈窝里, 声音闷闷的:“嗯, 我们盼盼懂得可多了。”


    说完,沈砚舟抬起头,眼睛沉沉地看着俞盼,语气里带着诱哄, “那……盼盼, 哥把上次没教完的, 继续教给你,好不好?”


    俞盼一下子就想起了上次被没收的小皇书的事, 脸也有点发烫。虽然后面沈砚舟陪他草草将整本书都看完了, 但他依然好奇里面画的内容。


    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些跃跃欲试, “嗯!不过,哥……”


    “嗯?”


    俞盼顿了顿,还是没忍住, 小声地和沈砚舟讨价还价,“教完这个,之前说的算账,能不能就算了呀?”


    沈砚舟闻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抚着俞盼的后颈,说:“这就是哥要跟你算的账。”


    原来是这样!


    俞盼先是一愣,随即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软绵绵地赖在沈砚舟怀里,甚至还带着小得意地哼了一声,“那……你教吧。”


    沈砚舟低笑,手臂穿过俞盼的膝盖弯和后背,稍一用力就将人打横抱起,“不急,我们先去洗澡,身上都是烟花味。”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这个澡洗得比平时漫长了许多。


    当零点到来,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烟花炸开的声音,俞盼也被沈砚舟压在了床上。


    五彩斑斓的火光透过窗帘缝隙,短暂照亮了墙壁和天花板。


    俞盼有些无措地攀着沈砚舟的肩膀,声音里带着颤抖:“哥…书里也是这样做的吗?”


    沈砚舟问去他眼角的泪水,嗓音喑哑,“嗯……但我们,和书上画的……有一点不同。”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窗外的烟花爆竹声早已平息,俞盼累得眼皮都掀不开了,连手指头都伸不直了,只能迷糊糊地任由沈砚舟用热毛巾帮他擦拭,再把他塞进被窝。


    恍惚中,俞盼好像还听见沈砚舟在他耳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人和人的体力差距怎么可以这么大!


    俞盼心里飘过一万个不服气,可他此刻连哼一声的力气没有了。


    这一晚,他睡得很沉,断断续续地又梦到了许多从前的事。


    他梦到了刚被沈叔沈婶抱回家时,那个瘦高少年第一次见到自己,没有嫌弃,而是拉起他脏兮兮的手,说:“走,我们去洗澡。”


    梦到了沈砚舟端着碗香甜的红薯粥,让他吃。


    梦到了在火水灯旁,沈砚舟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教他认字;梦到他发现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愤怒地打跑了所有欺负自己的人。


    也梦到了沈叔沈婶去世后,沈砚舟抱着他,说:“盼盼别怕,哥在。”


    后来,他们从溪山村,到了白溪镇,又到了澜洲。


    在那家饭馆后面的出租屋里,沈砚舟抱着自己,用树叶吹着童年记忆里的曲子,沈砚舟耐心教他发音说话,钣金新家后,在书房的小床上,他们挤在一起晒太阳……


    一桩桩一件件,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回放。


    俞盼的每一段记忆碎片里,都烙印着沈砚舟的身影,从今往后,他们也一如过往那般,也仍是彼此在世上最亲密,最不可分割的存在。


    当初还是乞丐的俞盼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未来的俞盼竟然会拥有这么多温暖的回忆,还有最爱他的沈砚舟。


    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


    在沉入更深的睡眠前,俞盼迷迷糊糊地想-


    俞盼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后第一个感觉就是累,身体像被人拆开捶打,再重组起来一样,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还残留着抑漾感。


    他微微动了动,旁边就是沈砚舟精壮温热的胸膛,俞盼此刻连张嘴咬他一口泄愤的力气都懒得使了。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昨晚那些令人脸热的画面。


    俞盼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的能百出书上那些……离谱的滋事。


    原来书上画的,也都是真的。


    人的身体,可以那么阮。


    只是,坐在上面,比单纯躺着要累太多了……


    不过,很舒服也是真的。


    俞盼东想想,西想想,没一会儿,眼皮又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又阖上了眼。


    这次他没睡得太实,能感觉到身边的沈砚舟轻轻翻了个身,然后,一个温柔而珍惜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也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俞盼是被沈砚舟轻声唤醒的。


    “盼盼,醒醒,该起来吃点东西了,不然胃要难受了。”沈砚舟的声音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


    “好……”俞盼刚应了一个字,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像以前家里养的,嘎嘎叫的鸭子?


    沈砚舟小心地扶着他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拿过床头柜上一直温着的水杯,递到他唇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水温恰到好处,俞盼小口小口地抿着,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舒服了不少,喝了小半杯,他摇摇头表示够了。


    沈砚舟放下水杯,又端过一碗窝了蛋的牛肉粥,用勺子舀起一小口,仔细吹了吹,才递到俞盼嘴边,“来,盼盼,张嘴,吃点粥。”


    俞盼鼻子一皱,扭开了头。


    “怎么了?”沈砚舟把勺子放回碗里,“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那可太多地方不舒服了!


    俞盼把发烫的脸埋进沈砚舟的颈窝里,蹭了好一会儿,才用那沙哑的嗓子,带着委屈,闷闷地说:“你昨晚……不是这么叫我的……”


    沈砚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低低地笑了起来,“好,宝宝,是哥不对,先吃点东西,不然真要饿坏了。”


    “那还不都怪你!”俞盼抬起眼瞪他,眼神湿漉漉的,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控诉。


    昨晚无论他怎么求饶,沈砚舟都像是没听见,虽然……唔确实很舒服,但是累也是真累啊!


    而且沈砚舟不听就算了,还一直惹他!


    “好好好,都怪我。”沈砚舟眼底满是宠溺,又舀起一勺粥,哄着他,“宝宝,先吃点,吃完再睡。”


    好不容易哄着人吃完一小碗粥,俞盼又嚷着屋里冷,想去阳台晒晒太阳。


    沈砚舟一听他说冷,心立马提了起来,生怕是因为昨晚的事导致的,赶紧拿了体温计给他量了体温,确认没有发烧,这才用厚厚的毛毯把他裹成个蚕宝宝,抱着他去阳台晒太阳。


    到了晚上,俞盼彻底缓过劲儿来,同时也有些食髓知味,但他也不明说,只是等沈砚舟靠近时,故意把腿搭在沈砚舟的腰上。


    两人对视一眼,没多会儿,便会又吻到一起。


    从年三十晚上到年初五,这几天俞盼几乎就没怎么自己下地走过路,去哪儿都是沈砚舟抱着,伺候着,哄着,沈砚舟也恨不得把俞盼揣在口袋里。


    又一次亲密过后,俞盼浑身汗湿地躺在床上,眼神失///蕉地望着天花板,忽然想起年三十之前,自己还天真地想着,让沈砚舟提前算完账,他就能好好躺着休息几天。


    现在再回想这几天的情形……俞盼眨了眨眼睛,虽然此“休息”非彼“休息”,但……好像也确实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躺着休息”?


    行吧。


    俞盼往身边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又缩了缩,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反正接下来沈砚舟都会处理好的-


    大年初六一大早,谭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嗓门洪亮地问他们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城郊新开的温泉山庄放松一下。


    沈砚舟捂着听筒,转头看向正揉着眼睛准备坐起来的俞盼,“想去吗?”


    俞盼点头,他还没见过真正的温泉呢。


    “行,那明早八点去你家小区门口会合。”沈砚舟对着电话那头应道。


    挂了电话,沈砚舟就过来给俞盼穿衣服。


    俞盼被伺候惯了,一点没觉得有什么,穿好衣服后,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还有几个浅淡红痕,都是这几天……


    俞盼心里一动,赶紧掬起冷水拍了拍脸,拿起牙刷挤牙膏,脑子里想的却是前两天他发现自己脖子上这些红痕的事。


    他们往常亲吻,沈砚舟有时候也会亲他的脖子,不过也只是单纯的亲而已,不会留下印记。


    所以俞盼刚看见时的确吓了一跳,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和刚到白溪镇那会儿起的红疹子一模一样。


    还没等他嚷嚷着喊沈砚舟,俞盼突然就想起来他们在嗯嗯的时候,沈砚舟对自己做的事,他登时就懂了。


    原来当初那些红疹子根本不是什么虫子咬的!难怪沈砚舟这么笃定地说没虫子!原来都是他这只大虫!


    理通之后,俞盼当天便也想着自己也要啃回去,结果等要嗯嗯时,沈砚舟衣服一脱,看见沈砚舟肩头青青紫紫的咬///痕,和后背上的抓///痕沉默了。


    俞盼不知道,自己明明没留什么指甲,都能把沈砚舟抓成这样。


    他忽然又觉得没什么了。


    人是这样的,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嗯,这很正常——


    作者有话说:盼盼[三花猫头]:你们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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