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崎介羽的动作说不上是多暧昧, 伊达航却眼皮不住地狂跳，目光顺着对方指尖的方向一路上滑，落在松田阵平脸上。
卷发男人已经摘下了墨镜, 随意地别在衣领处，此时视线下落, 似笑非笑地看向岩崎介羽。
年轻美丽的女人穿着斜襟系带的淡绿上衣, 轻轻仰起头, 一缕樱粉色的发丝从耳鬓垂落, 呐呐道：
“松田警官……”
伊达航心里咯噔一声, 不妙的感觉已经凝成实质，匆匆又看向仓辻速水。
结果穿着白色套头衫的俊秀青年连看都没看岩崎介羽, 反而一错不错地凝视着松田阵平的脸。
伊达航：……
他在自己窒息之前, 挣扎着开口：
“岩崎……小姐，这家餐厅也是你开的吗？”
穿着侍应生制服的岩崎介羽转过头坦然摆手，“不是，我只是认识这家店的老板, 所以借了一下后厨。伊达警官叫我岩崎就好啦。”
说完，她又转向松田阵平，轻微地埋怨，“松田警官, 您前两天答应要去我那边吃饭的……”
“我也没说刚出院就去吧。”
松田阵平反倒理直气壮, “而且我记得你说现在还不够冷, 等一月份银鳕鱼洄游后做的寒鳕锅最正宗，明天才到十二月啊。”
伊达航眼睁睁地看岩崎介羽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那点本来就浮于表面的不满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惊喜，
“原来您还记得呀, 那我们说好了，一月份！”
松田阵平甚至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只要有空就去，根本没有给个准话，岩崎介羽就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她殷勤地为三人盛汤，连仓辻速水都没落下，又双手托腮，笑盈盈地催促松田阵平猜哪个是她做的。
伊达航木然地道谢，岩崎介羽却不会冷落他，特别热情地邀请他一道参加这个游戏。
“伊达警官也尝尝，我可是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伊达航：……这不就是说你昨天就已经知道了松田阵平要出来吃饭，然后一直暗中观察吗。
他这回不仅心在抖，连端着汤碗的手都想抖起来了。
而同样被热情辐射的仓辻速水神情紧绷，半点不给面子，硬邦邦地说：
“我不猜。”
伊达航意外地发现岩崎介羽露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他再一看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已经拿起筷子真的尝了一遍，然后不假思索地在茶壶蒸海螺和烤马鲛鱼两道菜上点了两下。
“对吗？”
包厢内鸦雀无声。
岩崎介羽露出惊色。
“这……也太快了。”她的神情比刚才认真了许多，直起上身喃喃，“这怎么猜出来的？剩下菜都是我让老板亲自做的，差距应该没那么大，而且我还特意模仿了这家店的做法。”
卷发男人微带得意的哼笑，指了指那份烤马鲛鱼，
“那上面的柚子酱，你上次给我送饭时用过，是你特制的？自己带过来的？而且鱼的口感……”
他思索：“反正不太一样，能吃出来。”
岩崎介羽抿了下唇，又轻轻问，“另一个呢？”
松田阵平从海螺壳中夹起一小片还没有指甲盖大的、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螺肉，轻轻抖了一下。
“这个更简单了，看刀工……”他吐槽道，“班长不至于为了请我吃顿饭，把自己抵在这还债。”
岩崎介羽扑哧一笑，眼里却亮晶晶的。
“原来松田警官这么相信我啊。”
伊达航在旁边安静了有一会了。
他看着肢体距离上已经没那么近，但气氛却远比刚刚更加……融洽的一男一女，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松田阵平身边，目光时不时落在松田阵平身上的仓辻速水，精神越发恍惚起来。
平心而论，古朴优雅的包厢里坐着三位长相出挑的男女，无论怎么看都应该算是赏心悦目。
而且伊达航不是古板的人，真的。不管是从这张图左边截两个人，还是从右边截两个人，他都会在震惊后选择祝福。
但……不能是三个一起。
伊达航僵硬地往嘴里塞了一口被松田阵平夸奖过的烤鱼，然后悲伤地发现口味的确如松田阵平所说，十分惊艳。
所以松田阵平也真的没有特意地去讨岩崎介羽欢心，他只是说了实话。
他只是观察地细致了一点，记得清楚了一点。
他只是在和仓辻速水关系暧昧的时候，同时真挚地展现出对岩崎介羽的了解和赞美……所以他自己未必知道自己的话的杀伤力。
伊达航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为松田阵平开脱的念头，就想起来岩崎介羽刻意贴近时松田阵平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挣扎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鱼肉。
岩崎介羽又说了几句话，就有些不舍地主动离开了，将空间还给他们。
算来算去，她匆匆开车赶来，又辛苦地下厨，最后竟只在这里待了十分钟。而松田阵平甚至连一句留下的客套话都没有。
伊达航有点坐立不安，却不好开口，他这时候把人留下，仓辻速水那边……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诸伏和降谷还希望他近距离观察一下仓辻速水，看看仓辻速水有没有过分偏执、执拗的表现，会不会做出极端行为。
伊达航本来还怀揣着一些担忧，结果这几十分钟下来，他发现仓辻速水情绪可太稳定了，充其量就是不善社交，有点回避倾向，但绝对算不上偏执。
……仓辻速水连现在这种事都能接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
眼看着包厢安静下来，伊达航心情复杂地起了个话头，没聊几句，自然地带到了仓辻速水之前的大学生活上了。
“学校的朋友……？”
仓辻速水愣了下，先疑惑地看了眼松田阵平，才说，
“没有。”
伊达航装作没看见，只惊讶地咦了一声，“也没有加入社团吗？”
“没有。”
“欸，老师或者班长没劝过你吗？”
“我拒绝了。”
松田阵平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喜欢一直上学？不打算干点别的？”
伊达航为之一怔。
这是什么话，仓辻速水的学校生活孤僻了一些，但也还远没到退学的程度，尤其他现在还是在日本顶尖的学府。
结果仓辻速水却露出几分迷茫和动摇来，
“直接去考警校吗？”
“不是。”松田阵平出奇地耐心，“先别想这些，我是说你喜欢的事，除了在……这边上学，别的什么都行。”
仓辻速水说，“那我喜欢在你身边。”
伊达航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回过神，匆匆低头去捡，却听见松田阵平半点也不意外，甚至连波折都没起地追问，
“除了这个呢？”
仓辻速水说，“已经没有了。”
刚拿到的筷子又一次掉在了地上。但这次伊达航却没有管，而是惊愕地直起上半身，看向仓辻速水。
亚麻色短发的俊秀青年坐在那，他过分年轻，又过分平静：
“我想做的，大部分已经都做到了。还有一小部分，只要等。”
“但这世上没有比等待更难熬的事情了。”
灰发青年坐在银灰色面包车厢里，叹了口气：
“幸运是被动的，等待也是被动的。”
之前扔给他衣服，现在在旁边打牌的玩家转头问，“你在嘀咕什么？”
灰发青年坐在一个擦干净的箱子上，单手托腮望着餐厅门口，米色的丝绸衬衫柔顺地从腕口垂落：
“哎呀，我可是在祈求幸运眷顾，让我能等到松田警官从里面走出来。”
拿着牌的玩家纳闷，“松田警官早晚会出来啊，这有什么可幸运不幸运的。”
“可我要下线了。”灰发青年起身手扶着车门作势要下去。
“那你名字叫什么？加个好友，我叫酒井真。”
“不加啦，我很长时间都不会再上线了。”
他姿态优雅地跳下车，走进不远处的一条小巷。
“所以为什么不在这下线。”
酒井真纳闷，然后坐在车里试了一下，失败了。
【系统提示：有NPC正在关注你，请维护游戏环境，避免违规下线。】
“靠！！”
四人扔了手里的牌，惊跳起来，往窗外张望，但外面的行人没有一个往这边看的。
银灰色面包车里的玩家把消息传给周围的玩家，然后大家惊悚地发现，现场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玩家正在被NPC关注着。
杯户购物广场群聊里。
【巧合吧，那条路上本来就人多。】
【可这个点人已经少了很多了啊，我也没看见周围有人，怎么感觉这么像是悄悄包围啊……】
【不会吧，还有人专门盯上了我们？之前也没有过？】
【我知道，大城大神@大城信幸好像被公安和另一伙人盯上过。】
【大城信幸：？你们在哪？别管在哪……在房间里的避开窗口和门，在路上的避开小推车，递广告的，在……】
【酒井真：@大城信幸那在面包车里的呢？】
正在追踪的大城信幸盯着前面的人，一心二用，回复消息。
【你们之前有人盯着吗？有的话就没事，没人盯着的话别轻易启动，先检查一下……】
还没编辑完，远处一声剧烈的轰鸣。
爆炸声。
大城信幸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往眼前的光屏上一瞥。
酒井真的名字已经变灰了，当中还多了一条横线。
玩家[酒井真]已死亡。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轰鸣声连绵不绝，而群聊界面中，一个个名字迅速灰暗下去。
【荒海彩：？】
【纸居圭介：？】
【仓辻速水：他们死了。】
【仓辻速水：松田警官看见了。】
第92章
宽敞的马路上拉起一条条警戒线。自上而下看, 像是谁在这片街区信手描出一个个黄色方格。
路过的无辜路人、故意留下来的几个玩家，都被警察带去一个个询问事情经过。
伊达航走了一圈，又回到餐厅门口。那辆银灰色面包车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被消防扑灭, 只剩下少量漆黑破烂的车架。残存的几块尸体也已经严重炭化，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甚至看不出车内本来有几个人。
但松田阵平应该认识的, 也应该知道的。毕竟这辆面包车从明流国际医院一直跟到了餐厅。
伊达航并非对松田阵平的情况全然不了解, 昨天和降谷零沟通时, 降谷零曾经委婉的告诉他：松田和一个十分隐蔽且强大的地下势力纠缠很深, 而且他身边的仓辻速水等人都属于这个势力。
降谷零希望他帮忙观察松田阵平和仓辻速水的相处，并且关注下其他在松田阵平身边出没的人。所以伊达航在吃饭时, 就已经在忧虑地推测岩崎介羽是否也是其中之一。
不管是不是, 他们的态度都太奇怪了。
仓辻速水过分依赖于松田，岩崎介羽同样渴求和松田见面。这两人虽然没当着他做出什么明显动作，看松田的眼神却已经越界。
松田阵平本人很可能知情，偏偏却故意放任。
如果换成别人, 伊达航就要怀疑对方是靠某些特殊方式上位的了，但那是松田阵平，所以伊达航的忧虑还只是忧虑，没有因此生出更复杂的想法。
可紧接着, 就发生了爆炸……
伊达航站在原地, 目光穿过忙碌的刑警和法医, 凝视着不远处的松田阵平。
爆炸之后，他和松田阵平作为警察, 自然第一时间把控现场。
但就在他快速观察情况后去找松田阵平沟通时，却看见还没离开的岩崎介羽又一次站在松田阵平身边。
她的长发散开，披在淡绿色工作服上, 像是春日里新折的樱花。
因为刚才在包厢内两人暧昧的情形，伊达航稍微地迟疑了半步，也就是这半步，让他听见了岩崎介羽的话。
她的声音轻而平稳，不带一星半点的不安、惊惶。她说：
“您放心，都是我们的人，没有普通人伤亡。”
伊达航彻底定住了，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屏住。
但松田阵平已经发现了他，
“班长。”
伊达航迟了两秒才能应声，却忍不住直接问道：
“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松田阵平顿了下，“十二个，其中九个是被炸弹炸死的，三个是避开爆炸之后被枪杀的。”
这和伊达航的观察到的结果一样，但松田阵平根本没离开过。
“……那你知道都是谁吗？”
松田阵平不应该承认的，但他只是沉着脸，不加掩饰地回答：“知道。”
旁边岩崎介羽目光闪了闪，露出几分不自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开口。
伊达航继续问：“那原因呢？”
松田阵平的视线在凄惨混乱的街道周围转了圈，“还不清楚，但我会查到凶手。”
伊达航可以确信，松田阵平提起凶手时，那双暗青色的双眼中确确实实涌动着冰冷的愤怒。
但是怪诞的是，当松田阵平目光转向眼前的惨状后，那种被触动的情绪又显得微弱了许多。
这可能吗？
松田阵平更在意凶手杀人这件事，而不是生命逝去本身。
伊达航又想起岩崎介羽那句“您放心，都是我们的人，没有普通人伤亡。”
他总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但这次却怀疑是自己在过度揣测，松田阵平明明不是那种不在意别人性命的人。
等警笛声响起，伊达航松了一口气，暂时把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拔出，转身过去帮忙，但期间，却不可避免地看见等待警察询问的人中有好几个偷偷瞄向松田阵平。
那种过分灼热的、毫无边界感的视线，让伊达航一下子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份。
也因此，仓辻速水走到松田阵平身边时，伊达航便忍不住将视线也移过去，试图通过他们的口型来判断在说什么。
伊达航并不擅长唇语，只模糊看出了几个字。
“……没关系。”仓辻速水说。
“……这么白白死了……也不满……”松田阵平回答。
谁不满？
东京的玩家不满。
如果放在以前npc杀他们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认可度不能继承，所以他们许多人都已经做好了暂时长期使用一个身份的打算，可以说是已经很多年没这么认真的经营一个身份了。
尤其是现在能光明正大跟上松田阵平的玩家，都是认可度五以上的。
将近一个月，攒了5认可度！
没了！
从头再来！
死亡玩家现在还在两小时冷却期内，不能创建身份上线，现在正在论坛上发疯。
[81L：
谁干的，到底谁干的！我要把他吊在东京湾枪毙一百次。]
[82L：
炸弹！什么时候装的！我根本没看见！]
[84L：
我看见炸弹了，但我都躲开了，怎么还会有狙击手啊！]
大家愤怒地骂了两百楼后，氛围逐渐变了。
[207L：
我前两天刚去看了松田警官，松田警官还看了我画的漫画，说等出版要买一本，现在怎么办？]
[208L：
……我去看松田警官时还剪了一大把嘉兰花，松田警官知道是我自己种的很震惊，然后亲自把它放到花瓶里。我说等他出院再送他一束，我还能送吗？]
[210L：
呜呜别说了，松田警官知道我想学拳击很高兴，说要出院后带我去见一个他认识的拳击教练，结果我死了。怎么这样啊！]
[217L：
什么？你们怎么都在偷跑，只有我去的时候只带了房产证明还被松田警官退回了吗？]
帖子里寂静了一秒，接着有人嘲讽。
[218L：
你但凡看看岩崎介羽哭诉的那个帖子呢？]
[219L：
……我不管，反正都没了！都没了！我们现在又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
于是又一堆人大破防。
这时候，围观许久的外地玩家终于说话了，
[259L：
外地人最满意的一次，副本在东京，认可度最高的任务在东京，现在认可度最低的也在东京。]
[260L：
……]
[261L：
+1，我这个身份还有点麻烦，只能偷渡。要不是之前已经攒了认可度，就直接转生了，没想到现在比你们还高点。]
[262L：
……]
战火忽然烧起，东京玩家和外地玩家撕了起来。
而隔壁的帖子里，荒海彩等人还在勤勤恳恳地收集信息。
当时被盯上的玩家有二十五个，但是因为酒井真的机警和大城信幸的提醒，最后死了十二个，重伤三个。
如果是平时，这三个玩家没准会齐刷刷自杀，但是顾虑认可度清零，他们干脆暂时下线了。
这些玩家们都没看见凶手，但自己的具体位置，周围什么布局总还是记得的。而经过了哪些人，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努力去想，也能想出一星半点。
至于凶手……
难道我们东京玩家一起得罪过很多人吗.jpg
得罪过的大部分都死了呀.jpg
剩下不过就是渡鸦、公安，还有绑架了松田警官的那一群无名杀手背后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好说了。
[121L：
我选一和三，并且支持一三合并为一个选项。]
[122L：
我会支持每一个想干掉渡鸦首领的人。]
[123L：
其实我在医院观察了几天，感觉渡鸦的人对松田警官很尊敬，没准你们误会了渡鸦首领，我觉得他对松田警官很好啊。]
[124L:
我也觉得渡鸦首领对松田警官挺真的，我打听到渡鸦的人说松田警官的命令就是首领的命令，你看有哪个势力的首领敢把自己手里的权力分出去一半。如果他不抢任务，我也能磕一口。]
[125L:？？？你磕什么？你在磕什么东西？？]
[126L：
是这样，抛开任务不提，警官和黑l帮老大也是……咳……经典款。]
[127L：
我还以为只有我在磕，都不敢说，原来有人和我想的一样。没人觉得松田警官每次提起渡鸦首领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吗？那种不好意思说但真说起来又十分笃定熟稔的样子，简直像是地下恋情中不肯公开承认，却一不小心说出别人根本不知道的细节……]
[127L：？？？你在说什么？住口啊！！我的眼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28L：
别磕，吃点好的吧，磕渡鸦首领和松田警官注定be。你想想系统提示里渡鸦势力对我们的态度，这已经明示是反派了！不如磕一下松田警官躺在医院的幼驯染，我听说松田警官每个月都去看对方，而且我上次去找松田警官，松田警官也刚从对方的病房出来。]
[129L：
这才是真的be吧，人都已经昏迷四年了，有什么好磕的。还是渡鸦首领真，而且万一真决裂了，我们也能把他绑起来送给松田警官。]
[130L：
我的眼！我造了什么孽要看见这种东西，我要想办法找出渡鸦首领的身份暗杀了他，松田警官绝不会看上渡鸦首领。]
荒海彩只离开了五分钟，这个帖子也沦陷为战区。
她按着眉心，试图从两个帖子中找出一点有用的信息，然后忍不住问纸居圭介。
【荒海彩：你回东京了吗？】
【荒海彩：论坛上的帖子，你没掺合吧？】
【纸居圭介：荒海姐，不要看见引战就想到我，这次确实不是。】
【荒海彩：那前些日子挑起他们对渡鸦不满的是你吧。】
【纸居圭介：这是为了让大家专心任务。你看，我不下场，就会有人想把水搅浑。大家都不喜欢动脑子，谁声音大，谁声音好听就听谁的。】
【荒海彩：……那你还能压下来吗？】
【纸居圭介：外地玩家的矛盾我还可以试试，但磕CP就难了。毕竟松田阵平不会和渡鸦突然斩断关系。而这种念头只要起来了……就起来了，反正又没有负担，谁路过都能磕一口。】
【荒海彩：……】
【纸居圭介：如果你真的想，我有一个稍微有些缺德的主意。】
【荒海彩：说说看。】
【纸居圭介：找人写一些过于刺激血腥能够直接引起人生理和心理不适的CP文，想办法让松田阵平看，引起他的极度不满，这样其他人多少会收敛一点。】
【荒海彩：你撤回吧。】
【玩家[纸居圭介]撤回了一条消息】
松田阵平还不知道自己因为荒海彩的良心尚在而免于一场重创。
他在看酒井真的玩家行为日志——他之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xx年11月30日，玩家[酒井真]往面包车后车厢扔了一把手枪，威胁要杀死其他三个玩家。】
谁威胁人的方式是给对方扔手枪。
松田阵平将日志放在一边，发现岩崎介羽已经跑去和其他玩家说话，于是找上仓辻速水，
“这辆面包车上之前有几个人？”
仓辻速水深呼吸了三次后，艰难地在论坛发帖。
【松田警官想知道餐厅门口那辆银灰色面包车上之前有几个人。】
荒海彩第一时间看见了这个帖子，她等了几秒，就刷出了当事人的回复。
[1L酒井真：
本来有五个人来，但是有个玩家中途下去，他发现有NPC盯着我们都不说一声，烦。]
[2L荒海彩：
他的名字？]
[3L酒井真：
他没说，但是他穿了一件米黄色的丝绸衬衫，还带了一款看起来特别贵的咖色手表。哦对，眼睛是咖色，头发是灰色，不过头发可能是染的。]
荒海彩怔了怔，感觉这描述似乎有些眼熟，她稍作回忆，心头立刻浮现出几分震惊。
餐厅外，松田阵平在等消息的时候也没闲着，他转了一圈，看见旁边那条小巷，又估计了一下角度，觉得从斜对面的楼上可以看见。
他正想找人问问，荒海彩的邮件到了，里面附带了一张几年前的报纸照片和部分文字说明。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立刻转向仓辻速水：
“看看这个照片能调清晰点吗，我想看清这个人穿的什么衣服？”
仓辻速水侧过头看了一眼，“你发我，我回去试试。”
“多久？”
“最慢半小时。”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直接等结果。”
仓辻速水呆住。
仓辻速水想起了他现在住的地方有什么。
仓辻速水惊恐。
但松田阵平雷厉风行，已经决定要去，他就找上了班长，让他帮忙问问有没有人看见这条巷子里有人进去或出来。
伊达航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点点头，“我找找。”
确定了之后，松田阵平带着仓辻速水离开，去了他住的地方。
仓辻速水小心翼翼地输入密码开门。
门开了，一步跨进玄关的松田阵平呆住了。
松田阵平脖颈僵硬，头一寸寸转向仓辻速水。
“是不是……有点过了。”他问。
仓辻速水捂脸蹲下，又被松田阵平拉起来。
卷发男人目光漂移了一下，像是不知道往哪放：
“先去处理照片。”
十五分钟之后，站在别墅二楼落地窗边的模糊影子，被还原成清晰的图像。
那是一个穿着米色衬衫的灰发青年，单手拿着一个高脚杯，手腕上一块咖色方块手表熠熠闪光。
而这张照片在一份多年前的报纸上。
上面写着：
《知名演员克拉伦斯葬身火海意外还是情杀？》
这是克拉伦斯.查普曼死亡当天，蹲守在别墅外的记者拍到的，是克拉伦斯.查普曼的最后一张照片。
而这时，伊达航也发来了消息。
那是一段笔录。
“我从窗户往下望，好像确实看见有个男人从巷子里出来，往大路上去了。衣服没注意，黑的或者灰色吧？头发应该也是黑色。”
“体型的话……瘦瘦高高的？”
“不过他应该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吧，他好像也看见我了，还对我招手来着，我当时差点以为是我认识的人。”
松田阵平盯着笔录看了一会，调出玩家行为日志。
【xx年11月30日午，玩家[八朔真司]来到明立流国际医院附近。】
【■■■■■■■■■■■■】
【■■■■■■■■■■■■】
【xx年11月30日午，玩家[八朔真司]从xx餐厅附近的小巷中离开。】
作者有话说：
ps.
克拉伦斯.查普曼
该人名出现于61章
第93章
关于八朔真司的事情, 荒海彩有许多地方想不明白。
比如八朔真司的上一个身份克拉伦斯.查普曼应该已经死了。
但酒井真等人描述的那个人，长相、穿着都无疑是克拉伦斯.查普曼。
荒海彩把照片发给松田阵平之后，也和纸居圭介说起了这件事。
【荒海彩：你在美国查的怎么样？】
【纸居圭介：我让人挖了克拉伦斯.查普曼的坟, 里面是空的。】
【荒海彩：……要不你自己把这件事告诉松田警官吧。你的认可度多少了？】
【纸居圭介：比你少，刚到7。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和松田阵平见过面, 起码别让我的形象这么糟糕。】
【荒海彩：上次让仓辻速水女装接发的事, 上上次摩天轮装炸弹的事……我已经一个人背了两次了。】
【荒海彩：所以松田警官现在对你有什么样印象？】
【纸居圭介：……大概是一个很有钱的人。】
荒海彩怀疑他也送了房产或者其他昂贵的物品, 同样被退回了, 所以才不愿意明说。
她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思索。
虽然不能确定八朔真司是这次爆炸的主谋还是推手, 但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确认和他有关。
那八朔真司为什么这么做，杀这些玩家对八朔真司来说有什么好处？
旁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松田阵平没有转头, 继续坐在沙发上, 盯着八朔真司的玩家行为日志沉思。
还有日志。
上一次日志出现■■是在明立流国际医院，当时日志中仅有八朔真司进入医院和离开的部分，其余全都被遮住。
但根据渡鸦的描述和松田阵平亲眼所见，八朔真司是以石塚有茂的身份潜入被抓。
而这一次的日志中再次出现■■, 玩家看见的却不是石塚有茂，而是克拉伦斯.查普曼。
旁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松田阵平依然没管，在行为日志中搜索石塚有茂，结果查无此人。
他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打开了邮箱, 里面有上次让渡鸦的人发过来的照片——私家侦探石塚有茂偷拍的那些。
松田阵平刚把照片放大, 就听见嘭的一声，旁边的人栽倒了。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 发现仓辻速水正从一个半人高的抱枕上爬起，并匆匆忙忙试图把抱枕图案挡在身后。
松田阵平有点无奈，“你就放那吧, 别收拾了。”
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从震惊转为心平气和，甚至还能自我说服。
只是手绘而已，既不是照片，又不是裸l体。如果不是他知道上面的人一定是他，放到外面说是新漫画的角色也有人信，所以也没什么可藏的。
仓辻速水却没说话，眼睛盯着他的手机，
“那些照片是偷拍的吧？”
“嗯，原来你是看见了这个。”
松田阵平没否认，然后继续按照拍摄的场景和自己的记忆确认当时的时间，接着从相近的日期开始搜索日志。
果然，对应时间的日志都是■■。
所以，八朔真司偷拍他、潜入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时候，制造爆炸杀死玩家的时候，都使用了这种可以屏蔽系统的手段。
但潜入医院时他使用的身份是石塚有茂，今天使用的身份是克拉伦斯.查普曼，这种屏蔽手段和具体哪个身份无关？
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感觉不对劲，但又隐约想到了什么，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朦朦胧胧的没有捅破。
仓辻速水走了过来，蹲在一边看松田阵平手机里的邮件。
松田阵平没拦着，直接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让他看，自己则开始查第二个问题。
八朔真司的帮手是谁？
岩崎介羽说，当时有二十五个玩家被盯上。玩家们三三两两结队，最多不过四人，能解决一次性解决十来个玩家，那么八朔真司的帮手起码也有十来个，而且能力不差。
组织的人把玩家都当做渡鸦的人，这时候绝不敢出渡鸦的霉头，那只能是八朔真司自己找的人。
这个倒是很好找，松田阵平随意在日志里翻了翻，就找出来几条可疑的内容。
【xx年11月28日晚，玩家[八朔真司]到ED俱乐部喝了一杯鸡尾酒，支付了十倍的现金。】
【xx年11月28日晚，玩家[八朔真司]被酒保请进了地下一层，玩家[八朔真司]和ED俱乐部老板摇骰子，摇出了三个六点，赢了对方。】
【xx年11月28日晚，玩家[八朔真司]和ED俱乐部老板聊了一会东京的爆炸l物原材料流通情况和人口流动。】
松田阵平十分确信计划就是此时商定的……但是系统都记录了个什么东西。
他想投诉系统这个听不懂暗语的小废物。但是一想到投诉完是管理员处理，更心梗了。
松田阵平吐了口气，又觉得这个ED俱乐部有些眼熟，回想了一下，似乎荒海彩最初给他的资料中提过，是一个美国人开的夜店，背地里作为中介经手一些来自海外情报和暗杀的委托。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将其作为任务发给玩家，但目光与回过头仓辻速水对视，一点念头忽然浮现。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其他玩家联系他。
那剩下三十个活下来的呢，现在在干什么？
松田阵平问了出口，就看见亚麻短发的青年偏了偏眼神，含糊道，
“他们在论坛上吵起来了。”
刚才仓辻速水打开论坛，就发现东京玩家和外地玩家已经势成水火。
东京玩家怀疑是外地玩家嫉妒他们对认可度高所以暗中动手了，外地玩家本来并不是铁板一块，理所当然反驳起来没有底气。但吵出真火后，逐渐统一口径为不管是不是反正你们活该。
但解释下去难免会牵扯到认可度的问题。
仓辻速水纠结了一下，决定稍微简化：
“你知道我们有很多人都在日本以外的地方。东京这边的人认为外地人嫉妒我们能靠近你，所以找人动手。”
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等下，这不就是说他们是因为松田警官杀人了吗？！！
仓辻速水急急匆匆想要撤回这句话，但面对面说话哪有撤回键，一抬头，果然看见松田阵平露出怔愣而微带悚然的表情。
……杀了他吧，他都说了什么。
“吵得很厉害？”松田阵平轻声问。
“不是！这个和你没关系。”
仓辻速水慌张道，“而且他们吵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的。”
松田阵平垂眸不知道想了什么，又问，
“那他们中有没有人说一些过激内容，比如杀了对方，等来东京就动手，或者直接雇人动手之类的……”
仓辻速水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松田……”
卷发男人凝视他，“不用多想，回答我。”
“有。”
“你能找到最早一个往这个方向引导的人吗？”
仓辻速水这会甚至没去翻，而是直接回忆了一下那个帖子的内容。
“石塚有茂，他是第一个怀疑外地玩家的人，但只在开头说了两句，后面就消失了。”
“我知道了。”
松田阵平往沙发上一靠，才感觉到有点后颈和背部因为渗出汗水产生的轻微刺痒。
他有点庆幸自己问了一嘴。
如果没问……如果他把调查那个夜总会当做任务发了出去，哪怕把八朔真司这个日本人名挂在任务中，等玩家们查到这个俱乐部来历时，也一样会造成混乱。
先别管八朔真司怎么能用石塚有茂的身份在那个他看不见的论坛发言。
起码八朔真司的目的已经确定。
他在故意挑拨玩家间的矛盾，他想看玩家打起来，或者说分成对立的阵营。
松田阵平思索，他其实可以暂时先压一下玩家们之间的混乱，之后把下一个任务扩展世界范围，亦或者想办法分时段在各地开副本，用来混合玩家的矛盾。
但是八朔真司能挑起一次就能挑起第二次，难道他还要一次一次的扑火救火吗，他是排爆警察，又不是消防员。
要换个办法，或者说换个思路。
松田阵平想着想着，目光无意识转到仓辻速水身上。
大学生模样的亚麻发色青年依然蹲在沙发旁边，像是盯着手机上的照片，但实际上目光根本没聚焦到手机上，要么是在看论坛，要么是在给谁发消息，眉头微微皱着，有点不安。
仓辻速水在担心他。
岩崎介羽也在担心他。
刚刚留在现场，等待笔录的玩家其实也在担心他。
就像是那次副本一样。
他们有很多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想法，但也很可爱。所以松田阵平才更没办法接受八朔真司以他的认可度来激起玩家的不满，也不希望玩家们总是担心他会因为他们的死而内心受伤。
但作为NPC不能超游地承认知道玩家没死，系统也有对特殊NPC认可度不能叠加到其他身份的限制。
所以……有没有办法把这些件事一次性解决？松田阵平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
【仓辻速水：你过来了吗。】
【荒海彩：等下，我这边被荒海岛英拦住了。】
仓辻速水又忍不住联系上次被强迫加上的岩崎介羽的私聊。
【仓辻速水：你要不要来我家见松田警官。】
【岩崎介羽：什么！松田警官在你家？我刚才听见伊达警官说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你怎么能趁松田警官心情不好偷偷带回家，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可恶，我还过不去，荒海岛英的人找过来了。】
【仓辻速水：不是我……松田警官心情不好？】
【岩崎介羽：谁知道身边跟着的人死了心情会好，天呀，我还以为你能安慰一下松田警官，我都没告诉别人松田警官和你一起离开了。上次荒海姐和你去医院，不是说了个我们擅长假死，能不能用这个理由再骗松田警官一次。】
【仓辻速水：能用的话上回在副本就用了，这么多尸体摆在那，松田怎么会信？】
【岩崎介羽：那这个理由该更新换代了，你快想一个新的，荒海姐不是说你的脑子很好用。算了，我找人一起想。可恶要不我还是想办法跳车吧，你家在哪？】
仓辻速水刚把地址发过去，就忽然听见茶几上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他下意识地转了下头，目光刚落到屏幕上，一只手横伸过来，拿走了手机。
但因为手机本来就展开在邮件的页面，仓辻速水已经清楚看见了那份邮件的内容。
上面只有一句话。
【是我做的，但他们不能算是死了。——Administrator】
仓辻速水瞪大了眼睛。
第94章
这封邮件是松田阵平经过深思熟虑和灵机一动编辑出来的。
灵机一动指给自己扣上黑锅。
深思熟虑则说的是遣词用句。
系统限制了NPC认可度不能叠加, 身份死亡后认可度归零就是归零了。但如果NPC松田阵平已经知道玩家不会死，却不补上认可度，这就显得很奇怪。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不算是死了”。
然后紧接着, 松田阵平用管理员邮箱给自己发了第二封邮件。
【他们的生命形式特别，不能算是普通的人类。即使肉l体死亡, 也依然能够重新凝聚躯体活过来。但有一个限制, 他们不能承认自己的上一个身份。——Administrator】
这是松田阵平结合着他在第一次任务后给仓辻速水的解释、当时仓辻速水接到新任务后对玩家的形容以及不能超游的游戏规定一起。捏合出来的一个解释。
松田阵平说过, 他知道仓辻速水他们拥有特殊的能力, 还能够通过常人不能见的渠道来互相联系和感知。
仓辻速水也说过, 他们可以通过满足松田阵平的要求来维持现在的能力和生活，而他们获取到好处也是松田阵平无法理解的、也就是非世俗意义上的益处。
就在他们的一唱一和下, 这个世界早已经变得不科学了。
反正只说不能暴露《第二人生》、游戏和玩家, 没说不能给世界换个世界观。
……对吧。
松田阵平心虚又理直气壮地想。
虽然玩家和他都知道这是假的，但是大家都当做是真的，给大家一个暴露异常的机会，这样说话不就方便了。
他就是很不满意大家互相说话还要遮遮掩掩的状态啊！
松田阵平咳了一声, 不太自然的把手机递给仓辻速水，问：
“他说的是真的吗？”
仓辻速水正在宕机。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文字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更加转不动了，他恍惚地问：
“这个人是渡鸦首领吗？”
“对。”
看仓辻速水盯着手机一副打击过大连头都没抬的样子, 松田阵平也不再费心考虑要不要演出什么震惊犹疑的表情。
他特别镇定地说：
“我当时不是和你和荒海彩说过, 是他告诉了我你们的存在, 我其实一直觉得你们有点特异，但是你们不说, 我也不好问。如果你现在也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不是！”仓辻速水急忙抬头，硬生生把这个认下了, “他说的是对的。”
卷发男人摩挲了一下手机，神情带着些许恍然，但是并不明显，可能果真如他自己所说，早就隐隐有所感觉.
“然后呢……”
来晚了只堵到仓辻速水的岩崎介羽来不及哀叹，一把抓住仓辻速水的手臂，
“你快说。”
仓辻速水僵了一下，小心地把自己的胳膊扯出来，往同样刚到的荒海彩这边退了退，
“接着松田质问Administrator为什么要动手，再收到回复后，松田就不说话了，把手机熄屏扔在一边。”
“那叫生气了。”岩崎介羽举手。
“……也许。”仓辻速水其实不太确定当时松田阵平是不是在生气，但他记得松田阵平确实冷笑了一声。
他把这点也说出来之后，荒海彩和岩崎介羽的表情一下子都变得微妙了。
岩崎介羽殷勤地将一杯水推到仓辻速水面前的茶几上，
“仓辻大人，请继续，您难道没问一问那位……Administrator、渡鸦首领、管理员先生给我们的松田警官发了什么吗？”
仓辻速水：……
荒海彩：……
仓辻速水艰难地回答：“我问了，但松田只告诉我说，可能和我们内部中的人有关，然后大家就接到那个新任务了。”
【意外硝烟（二）>死亡的同伴】
【任务描述：在渡鸦首领的误导下，你们中有人对自己的同伴动手，致使十二个同伴死亡。虽然松田阵平已经知道他们并非真正死亡，也依然对此产生不满。】
【任务目标一：请调查出凶手，将其交给松田警官。（完成此任务目标则视为自动放弃任务目标二）】
【任务目标二：请调查出凶手，并帮助其获得松田警官的谅解。（完成此任务目标则视为自动放弃任务目标一）】
【奖励：松田阵平认可度+1，积分+100】
岩崎介羽道：
“这个我知道。任务开始就是（二），刚才大家在论坛讨论了……八朔最先接到了这个任务，然后完成了任务一，开启了阵营……”
荒海彩忍不住看了一眼岩崎介羽，“八朔真司删了你的私聊吗？”
岩崎介羽目光飘了一下，“啊，对。”
她马上又回到这个话题，催促仓辻速水，“任务不重要，先不聊这个，快告诉我之后松田警官说什么了！”
“之后又有邮件发过来，松田看了后对我说，Administrator会给那十二个人补偿。”
“哇——”
只有岩崎介羽在“哇”。
荒海彩和仓辻速水各有各的沉默。
半晌，荒海彩道，“你确定是Administrator吗？”
“我确定。”仓辻速水回答。
但全息游戏里，Administrator曾经有过特别的含义。
它有最高权限，它能直接干预游戏世界的运行规则。
它是被禁用的自主演化型智能体。
“我想起来，前段时间看见了一个新闻。”
仓辻速水说，
“有些旧游戏为了节约成本，没有按照新修订的《虚拟现实技术监管法》规定解除智能体权限，导致游戏出了问题。”
岩崎介羽吓了一跳，站了起来，“还有这种事，出什么问题了，不会是有人困在了游戏里吧，脑死亡？”
“……怎么会？”荒海彩无奈，“哪怕是我们用的这种老式全息舱，都有至少三重保护装置，一旦有异常就会就会自动弹出。”
仓辻速水点头，“玩家没有问题，是游戏出了问题。自主演化智能体的不足之一就是自检算法有严重缺陷，数年内缺乏专业维护引导，当触发的故障累积到一定值后，就会导致智能体演化失序。”
他轻声道，“那个游戏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情况，智能体将自身判定为bug，自检变成了自我销毁。它的数据、那个游戏的数据，通通被它自己销毁了。”
“其实你不该在这里说。”荒海彩道。
“不，我是想从一个专业人士的角度评价，第二人生的这位Administrator看起来好像挺稳定的。”
仓辻速水困惑地仰头看天花板，“你为什么能这么稳定。”
无人回答。
而本来应该要回家的松田阵平，绕了个圈子又临时回了一趟明立流国际医院。
因为雪莉过来了。
下午一点的时候，雪莉已经在伏特加的“保护”下来到那家国际知名的一流医院，先见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气质冷锐迫人的年轻男人。
自称西尾瑛的男人语气平淡但森然地警告了她几句，将她带到了城野医生的办公室。
戴金边眼镜的男性医生有些随意地扫了她一眼，略微皱眉：
“十五岁呀。”
宫野志保以为对方是打算以年龄为由头先给她一个下马威，毕竟日本本来就是注重年龄和资历的国家，而两年前她刚回到东京被boss安排到研究所时，研究所的人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那医生拧起的眉头很快又舒展，
“十五岁也不小了。”
他露出那种只要能帮我干活什么年龄都行的放任的神情。
宫野志保一下子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西尾瑛离开，城野医生迅速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她，说，
“正好，你帮我照着重写一份12月的。”
又十分郑重的说，“务必在今晚六点前写完，我还要检查一遍。”
宫野志保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份十一月初的文件，里面是针对一个植物人的治疗方案和情况总结。只是麻烦了一些，并没有什么难度。
她又扫了一眼治疗报告上的名字，迅速和贝尔摩德给出的情报中的人名对上号，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的幼驯染。四年前因爆炸导致的脑缺氧成为植物人，就在这家医院治疗。
宫野志保当时就质疑过松田阵平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萩原研二才要她过去，而非为了渡鸦首领结果，却被朗姆否定了。朗姆十分确信地说萩原研二只是个幌子。
她不敢全盘相信朗姆的话，但又觉得能这么轻易将资料给她，可见萩原研二确实不算个重要人物。
于是她尽可能不动声色地问问，
“检验报告呢，这一个月的治疗记录呢？”
结果城野医生呵呵一笑，
“用不上的。你照着上一个月的自己编吧。但是别露出什么破绽，要经得起复核。对，别忘了，要往病人有康复希望的方向去变。”
宫野志保脑子里就只剩下三个大字骗经费。
但有什么经费需要明立流国际医院的实际院长亲自来骗、不，来编。
宫野志保感觉这是个坑，但是又不得不做。
她被带到隔壁办公室，只用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这一个月的报告编完，然后又花了一个小时将其仔细检查了一遍，并且将原文件留档后，才再次去找城野医生。
但城野医生的办公室里已经有人了。
她抱着文件敲开门，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西装，带着墨镜的卷发男人。
对方身上沾着一点未散的硝烟和硫磺味，手腕抬起时偶尔露出的白色衬衫袖口蹭上了一点焦黑。
他转过身，平静地看过来，
“宫野志保？”
城野医生就在此时道：
“正好，她手里的就是上个月萩原研二的病情报告。”
宫野志保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这可是假的！
第95章
宫野志保抱紧怀里的资料, 不确定自己是应该给出去还是直接说实话。
但卷发男人已经先一步伸手，捏住了那打A4纸的上沿。
宫野志保不得不松了手。
戴着墨镜的卷发男人将其拿到手里，颇为细致地一页一页翻看。但他就像每个外行人一样, 并不专注于数据，而是主要看向每一页的结论部分。
宫野志保生出了一瞬就这样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的想法, 但目光一瞥, 却发现城野医生始终站在一边。他看似态度随意, 却没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
琴酒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宫野志保等我脑海中。
“雪莉, 给你一句忠告, 别因为他的言语和行为轻看他，也别试图骗他。”
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扯扯嘴角, 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也许他不会给你第二次说实话的机会。”
翻页声停止了，宫野志保又转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已经将资料合上。
“我知道了。”
即使知道这份资料毫无参考价值资料，松田阵平还是和兑现复活后他在邮件中第一次看到十月的报告时一样，仔细看完了。
要是真的就更好了。
即使他知道真正的复活取决于世界意识, 但是不代表他偶尔从城野医生这边看见每日的“真实病情诊断”上明里暗里地写着萩原研二其实没救了时不会心梗。
果然人还是更喜欢听好听的。
松田阵平心满意足，又有点惆怅地。
宫野志保进来之前，松田阵平就在和城野医生讨论怎么安排她。
松田阵平认为没必要让宫野志保继续投入研究唤醒萩原研二的“事业”。
这种年轻有天赋的科学家干什么不好，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当然, 城野彦真另说。松田阵平亲眼见过城野彦真多次把其他医院或者研究所的研讨邀请转给明立流的其他医生, 并美名其曰给大家进步的机会。
松田阵平很怀疑城野彦真如果没有答应过治疗萩原研二, 可能会开个黑诊所自己去混日子。
这种咸鱼的成年人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过宫野志保才十五岁，所以松田阵平打算问问她自己的看法。
结果刚来, 他就得知城野医生已经把萩原研二的病情报告交给宫野志保了。
“以她的水平糊弄一下萩原家的人绰绰有余，不过她未必会专心帮你做事，所以你等下就装作不知道那份报告是假的, 让她以为我故意用这件事来拿捏她。”
城野医生很有想法，他说：“让她以为我对她不满，随时想坑她，她就没空生出别的心思。”
松田阵平同意了。宫野志保毕竟出身组织，哪怕他不用宫野志保做什么，也需要设置一定的限制。而且城野医生也不会真欺压宫野志保，只是起到一个虚空威慑的作用。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就把资料递给城野医生，“确认没问题就发邮件……”吧。
“那里面的大部分数据是我捏造的，也没问题吗？”
穿着白大褂的少女抬头，用一种冷淡的语气问。
……哦豁，人根本不按照你的剧本演。
松田阵平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惊讶，挑了下眉，又瞥向城野医生，想看他怎么接。
城野医生：……
所以做坏事是你批准了的，最后背锅的只有我一个呗。
城野医生若无其事地收起资料，引用了万能句式：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宫野志保果然没再说什么。
穿着白大褂的茶发少女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目光中带着奇异的洞察和诡异的包容感。确认暂时没别的事情后要交给她后，就客气地告辞。
两个使坏失败的大人被那种莫名的气场所慑，安静地任由她离开。
回到隔壁的办公室后，
宫野志保关上门，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的掌心都已经因为汗水而变得黏腻。
她直接说破之后，松田阵平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当时宫野志保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以情报中松田阵平的城府，怎么可能会让下属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一重的后怕。
如果她刚才当着城野医生的话应下会怎么样……松田阵平摆明了没有当场拆穿的意思，那她就不会知道松田阵平已经知情，而是以为自己骗过了松田阵平。
为了维系这个骗局，她之后将不得不战战兢兢，生怕自己露出半点马脚。松田阵平则会故作不知，把她拙劣的演出当做一出戏剧来欣赏。
好恶劣的性格。
怪不得琴酒和贝尔摩德提起松田阵平时候都是那种古怪的态度。
宫野志保手按着胸口，激烈的心跳缓慢平复下来，有些庆幸选择相信了琴酒的忠告。
但奇怪，琴酒又怎么会这么了解松田阵平？
简直就像是……被同样的把戏坑过似的。
宫野志保为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发笑，觉得琴酒那种人不至于落到这种陷阱里。
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翻开明立流内部的注意事项手册。
没两秒，神情又微妙起来。
……真的不会吧？
包会的。
琴酒人还在组织，但在Boss眼里，已经半只脚跨进渡鸦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该怎么说服琴酒答应跨进去。
“琴酒……”
某个基地会议室的大屏前，模糊的漆黑剪影稍微移动了一下，像是在隔着屏幕看向坐在方桌右侧的银发男人。
被注视的琴酒先低下头以示尊敬，接着目光又扫向坐在左侧的贝尔摩德，
“Boss，我可以从今天起离开日本去美国，让贝尔摩德随便毫无后顾之忧地使用黑泽阵的身份。”
贝尔摩德唇角的笑容绷紧了一瞬，又巧妙的被她掩饰过去。
“Boss，我倒是不介意。但以我和琴酒的体型差和性别差异，长时间扮演恐怕很难不出破绽。更何况松田阵平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人，昨天是因为天色晚，两人也没有……过近的距离接触，否则谁知道是什么结果。”
她故意把‘过近的距离接触’缓慢而轻柔的吐出，其中不言而喻的暗示，让琴酒的脸色更加阴沉。
贝尔摩德笑得越发开心，
“别这样，Gin，以那位松田阁下的长相和身材，就算真做点什么，你也不吃亏。你看看仓辻速水、荒海彩，还有不知道多少人求而不得呢……”
“好了，贝尔摩德。只是让琴酒以黑泽阵的身份接近松田阵平，打听渡鸦内部的情况，没到这一步。”
Boss声音微带警告，也压下了琴酒可能的借机反驳。
未必没到。但贝尔摩德不语，只一味地露出暧昧调侃的笑。
琴酒却从那笑容中看见了深埋的讥诮。
Gin，我已经做了恶人，帮你把话说尽了，你看Boss有半点想要回心转意的想法吗？
当然没有，Boss只会盖上一层遮羞布，让大家面子上好看一点。
代号成员，也不过就是高级点的炮灰。
我能被推上实验台，雪莉能被交易出去，你也能被送上另一位大人物的床。
琴酒不再尝试反驳，只是转而为自己打补丁，“属下不擅长演戏，而且松田阵平的性格难以琢磨，没准松田阵平很快就会失去兴趣。”
“没关系，你尽力而为就好，趁机打听渡鸦首领的情况、松田阵平对渡鸦首领的态度和……渡鸦内部是否有矛盾。”
“贝尔摩德，你暂时留在日本帮忙，下个月，等找到那个公安卧底后再回美国。”
“琴酒，贝尔摩德这次挑了西尔孚打算带回美国。你除了苏格兰以外，如果还有看中的新人，也可以自己安排。日本这边没有合适的，也可以从美国或者其他分部的训练营找一找。”
这便算是补偿了。
变声器扭曲过的声音随着电流声一同传出，带着虚伪的宽和。
“是。”
两人同时垂下头应道。
屏幕熄灭了，贝尔摩德抬起头，似笑非笑望向琴酒。
琴酒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出了会议室。
“大哥。”等在外面的伏特加跟上，看琴酒的脸色不好，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穿着黑色风衣的高挑男人大步往外，拐了几圈，走到审讯室外，就看见一个瘦高男人探头探脑。
“西尔孚，你在这干什么？”
话一出口，琴酒又隐隐觉得不对，他和西尔孚有这么熟吗？
西尔孚获得代号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他虽然收到过多次来源于西尔孚的情报，但一般都是伏特加对接。除了去明立流捞人那次以外，直接对话和见面几乎没有。
这念头只是转了一瞬，西尔孚就自己热络的凑了过来，比他还要熟稔地开口：
“我来探监呀，苏格兰也是因为我和卡尔瓦多斯才陷进了明立流，好不容易他出来了，我当然要看望一下。”
是的。组织暂时且半永久地失去了雪莉，但也捞回来一个苏格兰。
不过苏格兰毕竟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留了不短的时间，回来后，也需要先问清楚期间的事情才能“自由”。
琴酒往审讯室内看去，发现西尔孚的探监居然不是借口，或者说这个借口还做得十分全面。
炸鸡汉堡、披萨可乐满满当当地堆满在审讯室的铁桌前。
被“关”在这的蓝灰色眼睛男人坐在那个本来是束缚用的金属座椅上，手铐脚铐一个没锁，现在一手拿着一个汉堡，正在对着包装纸上的标志认真挑选口味。
他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望过来，语气带着既不过分亲近，但也绝不疏离的温和：
“琴酒，好久不见。”
接着，他神情微敛，笑意淡去：
“你怎么了？”
第96章
诸伏景光和琴酒说话时, 松田阵平在关注八朔真司的玩家行为日志。
八朔真司没有像他对酒井真说的那样长期下线，爆炸之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的隐蔽的安全屋——虽然现在这个安全屋被松田阵平知道, 已经不隐蔽了。
在松田阵平眼里，八朔真司其实没那么难找。
毕竟大部分时候, 八朔真司的日志也会显示出他的行动。如果松田阵平铁了心想堵住他的话, 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八朔真司是玩家。
玩家逼急了真的会下线, 是没办法关起来逼问的。有NPC关注的下线限制, 只能限制住还想要这个身份的玩家, 如果他不想要了，强行下线无非是暴毙当场, 留下一具尸体而已。
松田阵平不急着动手, 尤其是现在令他迷惑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利用关键词锁住部分情报。
游戏已经重叠到这个世界十年，系统里却有三年前的预设任务。
发送错误后自动撤回的机制。
如果这都和八朔真司有关，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
还有……刚才仓辻速水他们三人对话时提到的系统是自主演化智能体的猜测和智能体自行销毁游戏世界的案例。
——松田阵平很震惊玩家行为日志能总结出这部分。而比起八朔真司所造成的麻烦，他们三个提起的那个案例更让人有些不祥的预感。
所以松田阵平决定暂时顺着八朔真司, 看看他想干什么。
八朔真司想让玩家形成阵营，可以，但是规则由松田阵平来定。
他像是结算【松田阵平的感激】时给他和仓辻速水5认可度一样，直接将【意外硝烟（一）】结算给八朔真司, 然后给其他玩家发任务二。
然后八朔真司就在日志里蹦了起来。
八朔真司不知道想了什么, 点了一堆外卖到组织的基地。接着, 松田阵平就在八朔真司的行为日志中看见了被送回组织的苏格兰。
松田阵平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看见诸伏景光好好的，也舒了口气, 想了想，叫来了西尾瑛。
城野医生本来出去给他们两个腾地方，却被松田阵平叫住了。
“这件事你也知情, 听一下，免得到时候说漏嘴。”
松田阵平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但奔波了小半天，肩上的疼痛感就稍稍明显了起来。他坐到办公室右侧的沙发上，等西尾瑛过来后问：
“苏格兰送回去后，有没有人打探过他这几天在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情况？”
“如您所料，渡鸦内部和组织那边都有人试探过。”
“那你怎么说的？”
“苏格兰一直被关在地下三层，由属下亲自看管。”
松田阵平又翻了翻日志。
【……玩家[八朔真司]和NPC[琴酒]听见NPC[苏格兰]陈述在明立流的情况，得知其被NPC[西尾瑛]亲自监视，又被要求戴上毒液手环的事。】
他略略沉思，让西尾瑛也跟着放出对应的消息，但又补充：
“先放出我曾经优待苏格兰的消息，然后引导调查的人深入，再给出其他的，可以额外补充上你折腾他的事，也算在我头上。”
西尾瑛的姿态肉眼可见地紧绷了一点。
松田阵平惊异于自己居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继而心平气和地道：
“不是在说你，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组织交给我们一个不可信的雪莉，难道我们要还他一个可信的苏格兰吗？真这样，组织恐怕会认为苏格兰反倒不可信了。”
将完整的解释说出口之后，松田阵平目光一瞥，看见城野医生略带惊异的眼神，忽然一怔，然后啧了下舌。
果然，人变坏是很快的。
降谷零做了卧底之后，变得比景光心眼还多。而他接手了游戏不到一个月，也开始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松田阵平自我谴责了零点零一秒，又因为想起警校时的两人而微微怅然。紧接着，城野医生纠结的声音响起了。
“你这是想帮苏格兰摆脱组织怀疑？”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松田阵平活学活用，又说，“之后有人打听，你只能透露我曾经下去亲自审问他的事，别的就当做应该不知道。
城野医生却感觉很不对劲。
他探究地凝视沙发上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不受干扰，继续交代完雪莉的事情，又查看日志，结果看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苏格兰]打听NPC[松田阵平]的性格……】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苏格兰]打听NPC[松田阵平]和NPC[渡鸦首领]的关系……】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苏格兰]打听NPC[松田阵平]的性取向……】
等下？
什么？
松田阵平眼皮一跳。
好的，玩家。一想到是玩家，又觉得正常了。
……并没有！因为整段话是这样的。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苏格兰]打听NPC[松田阵平]的性取向，NPC[苏格兰]向玩家[八朔真司]分享了自己的推测，最终两人均认为认为松田阵平男女不忌。两人的对话被NPC[琴酒]打断。】
松田：……景光？诸伏景光？hiro旦那？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八朔真司比松田阵平想得还要活跃，松田阵平怀着疑惑又往前找，结果翻到了废弃酒店副本那天。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贝尔摩德]打听NPC[松田阵平]的性格……】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贝尔摩德]打听NPC[渡鸦首领]的情况……】
【……玩家[八朔真司]向NPC[贝尔摩德]打听废弃酒店内的情况……】
【……玩家[八朔真司]来到废弃酒店附近远远地观察，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角落后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里面还坐着NPC[伏特加]。玩家[八朔真司]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结果看见了NPC[爱尔兰]后，只能趁其未发现离开。】
伏特加、爱尔兰，一听就是那个组织的人吧。
松田阵平咋舌，那天废弃酒店外到底蹲了多少人？
他翻回到最新一页，终于看到一个勉强算是正经问题的内容。
【……玩家[八朔真司]与NPC[琴酒]向NPC[苏格兰]确认渡鸦首领的身体状况……】
说到身体，松田阵平一下子想起来，他和诸伏景光在地下三层见面时，诸伏景光就怀疑过渡鸦首领身体虚弱，而这几天他打听了一下发现渡鸦内部居然也有这样的传闻。
他沉吟，向西尾瑛提问：
“首领身体不好的消息，是从内部流出去的，还是组织自己的猜测？”
他只是随意一问，但是这个问题一出，旁边两个人都神情微有变化。
城野医生推了推金边眼镜，往门口走去，“你们聊，我去看看雪莉。”
房间里只剩下松田阵平和西尾瑛。
西尾瑛站在原位，等城野彦真脚步声消失，才轻声道，“您放心，城野院长不知道。”
松田阵平听完就开始不放心了。
果然，西尾瑛保持着垂着头的姿态，扔出一个巨雷。
“属下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告诉第二个人。”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不是吧？这种事情也要推在我身上。
松田阵平一个激灵坐直了，然后又冷静下来，轻咳了声。
“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地轻轻颤抖：
“……您说想利用这件事看看有没有谁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但毕竟涉及首领，所以不能声张……等查出了奥野清十郎和龟井濑，这个消息也已经散了出去……”
松田阵平：……
好的，阴魂不散的两人。
听起来心思不轨的“我”。
紧张得像是以为自己要被找个理由灭口的西尾瑛。
松田阵平心情复杂地打开日志，尝试搜索这两个名字。
无果。
他改成打开八朔真司的日志，搜索当天的日期，果然看到了许多行■■。
八朔真司，你改名叫八■■司吧。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控制日志挪到一边。
“坐。”他对西尾瑛说，“我这些年都让你做了什么，你都还记得吧？”
西尾瑛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坐在侧边的沙发上，但从松田阵平的角度，却能看清他额角渗出的细微的反光和急促的呼吸。
他低声说：“是，我都记得。”
当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交给了同一个人去做，而对方又守口如瓶，没有暴露。那就这个人被灭口的几率，会直线上升。
但松田阵平不会这么做。他只逐渐意识到渡鸦内部果然也并非完全的铁板一块。
渡鸦高层过去曾在邮件中暗示过对“松田阵平”的不满，但又因为渴望从组织身上咬下更多的利益“配合”他的计划。同样，也会因为利益隐瞒了关于雪莉的陷阱。
而西尾瑛、包括整个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渡鸦成员，在心理上都更倾向于他的立场，即使对他畏大于敬，也不会对渡鸦首领表露分毫。
所以如果想掌控渡鸦，应该先把这两拨人分出来，确认像是西尾瑛这样无条件听从他的有多少，像是渡鸦高层会因为好处愿意主动配合他的有多少。
可能还会有第三波和第四波，比如没有什么利益需求，但是迫于高压不得不配合他的……这种要怎么办，好像直接用也可以，但最好还是找到对方的需求。
感觉奇怪的用人技巧进入了他的脑子。
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但松田阵平却感觉自己没有上次询问班长时那种轻松自在。
他怀着说不清的心情离开，回到自己住的公寓楼，还没上楼，就一眼看见自己房间的灯亮着。
谁？
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警惕起来，就想起来有他家钥匙的人似乎太多了。
比如伊达航、萩原千速……
还没来得及数完，窗前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寸头男人对他招了招手，紧接着一个相貌秀丽的长发女人出现，怒气冲冲地隔窗冲着他摇了摇手机。
松田阵平拿出来一看，才发现上面居然有几个未接电话，紧接着一条短信冲进屏幕。
【松田阵平！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本来还想今天回神奈川的，现在电车都停了！明天上班会迟到的！】
啊，被骂了。
松田阵平慢吞吞地合上手机，嘴角却勾起来。他正要走进公寓大门，忽有所觉，往旁边拐角的阴影处看去。
一个金发青年就站在那。
倚着墙，双手抱胸，幽幽地看着他。
第97章
降谷零打量着松田阵平。
照旧是一身黑西装、戴着墨镜卷发男人就站在公寓门口浅淡的白光下, 稍有些惊愕地望过来。
降谷零扫过松田阵平眉间萦绕的思虑和轻微疲惫，悄然评估了一下他的状态：
正因为某些事心烦、但又觉得还在能处理的范畴。
本应该算是不错的答案，但是结合今天发生的事情——极为恶劣的连环爆炸, 短短五分钟之内死了十二个人，凶手未明, 动机未明——便显得十分诡谲了。
松田阵平作为和数位死者直接相关的人, 不应该是这种状态。
矛盾。是这半个多月来降谷零几次和松田阵平交流, 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的古怪矛盾感。
明明十分在意生命, 却又似乎不在意渡鸦的牺牲。对他们有所保留却又并非源于危机。身处实力不可估量的渡鸦, 看似谨慎实则底气十足。
“我现在看到你就有点烦。”降谷零道。
刚要开口的卷发男人表情一僵，本想要反驳什么, 但又截住了, 最终只恼火地问：
“那你过来干什么？如果想问白天的事让风见裕也过来不就行了？”
降谷零反问：“你为什么就这么自己回来？渡鸦的人呢，这种时候都不跟着保护你？”
“你在问什么乱七八糟的。”松田阵平瞪了降谷零一眼，“我从来不让他们跟着。”
才说完全，松田阵平马上意识到不妙。今天和班长出来时跟着那么多人, 在降谷零眼里应该都算是渡鸦的人。他连忙补充道，“我说的是明立流那边的渡鸦。”
但已经晚了，站在阴影中的金发青年静静的看着他：
“如果你没办法在每次开口前想起自己每次撒的谎，下次还是尽量说真话吧。”
降谷零平和道, “经验之谈。”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 让松田阵平意识到自己一定有某些谎言被拆穿了。但是正如降谷零所说, 他撒的谎太多，居然没办法从这句话里面确认到底是哪一个, 或者是说哪几个。
松田阵平有点心慌，不自然地闭上了嘴。
结果金发青年又凉凉地开口嘲讽：“也别在别人诈你的时候轻易放弃反驳，证据还没甩到你脸上, 你就应该死不认账才对。”
死不认账！松田阵平那点因欺骗产生的心虚、进而生出的宽容忍耐，终于在降谷零几次嘲讽中彻底消失。他右手握拳，冷笑一声：
“你今天过来是想挨揍吗？”
“伤还没好就想着动手了，你以为我不想揍你吗？”降谷零还以冷笑，“松田阵平，现在是我在让着你。”
楼下传来哐当几声。
萩原千速往窗下望，但从这个角度已经看不清松田阵平的身影。
“怎么还不回来？”
“要不我下去看看吧？”
伊达航摸了摸下巴，还没说完，门外脚步声响起。
萩原千速跑过去开门，就看见刚才还好好的松田阵平嘴角破了皮，旁边还红了一块，阴沉沉地站在那。
她神情刚凝重起来，就看见旁边还站着一个俊美高挑的青年。
青年应该是混血，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五官却不像是一般混血那样过于深邃或者是眉骨高挺，反而流畅而舒展，微垂的下眼角更让他的长相显得柔和清俊。
美中不足的是，右脸颧骨处红了一块，像是刚刚被人一拳打了上去。
“我的朋友，他叫安室透。”松田阵平一脚迈进来，继续阴沉沉地说。
安室透则彬彬有礼地问好，又道歉，“千速小姐，不好意思，刚才我耽误了一会他的时间，让你久等了。”
两人谁都没说这新鲜得像是一分钟前刚印上去的伤和身体剧烈运动后不断散发的热意是怎么来的。
“没事啦。”
萩原千速笑眯眯地让开，“安室先生也是来庆祝阵平出院的吧，咦，还带了礼物吗。”
她其实是在纳闷为什么这明显像是营养品的东西为什么还在安室透手里而不是松田阵平手里。
结果话刚落下，已经走到前面和伊达航打招呼的松田阵平一下子转过来，像是刚看见安室透手里的那个礼品袋似的，
“你不是……你怎么……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从门口捡的。”那位安室透先生呵呵一声，半点也不客气地把整个袋子扔到松田阵平怀里，自己转向客厅。
啊这。
两人关系还怪好的。
萩原千速经过单手抱着礼品袋有些愣神的松田阵平，手欠地戳向他嘴角的伤，被不爽地躲开。
等上了药，几人坐在这个已经稍显拥挤的狭小客厅里，松田阵平才知道萩原千速和伊达航是怎么都凑到这里。
萩原千速是下午过来的，她到了东京，没打通松田阵平的电话，又得知了爆炸的事情，有点不放心，于是打电话给伊达航。
伊达航笑着道：“然后我正巧看见安室了，就问了他，才知道你有事又回了医院一趟。”
其实是遇到了调查到公安，接着惊动了本来就在附近调查的降谷零。爆炸明显是针对渡鸦的，偏偏这时候松田阵平联系不上，两人都有点担心，所以先去查了一圈。
他没把话说太清楚，但松田阵平也明白了。
突然心虚。
只是不小心把手机静音，而且一直在和西尾瑛说话没来得及看而已。
不过其他三人都没再提这事，时间有点晚了，干脆一起吃了寿喜锅。
萩原千速大致问了问爆炸的事，得知松田阵平暂时不回警视厅，会老老实实休养几天后，才稍微放下心。
“那你今晚住这？”松田阵平说，“我睡客厅？”
“我才不想睡男人的卧室，我要去找个酒店。”
萩原千速单手托腮靠在沙发，狡黠地说，“正好拿你当借口请假找同事代班了，明天在东京玩一天再走，正好我也有东京的朋友嘛，好久没见了。”
她那种随机应变的乐观和轻快的语调和萩原研二几乎一模一样，让剩下两人都晃了下神。
松田阵平反倒是最自然的。
“别找酒店了，不安全，住在我朋友那吧。”
“哎这么晚了不……”等下，女性朋友？？
萩原千速刚要拒绝，猛地反应过来。
医院，走廊，穿着铅灰色大衣的荒海彩当即在她脑海中疯狂回闪。
不会吧……不行，她一定弄清楚不可。
萩原千速在卷发男人的注视下强行改口道，“不麻烦的话就务必帮我联系下，酒店很贵的。”
松田阵平打开通讯录。
松田阵平拨出一个电话，
萩原千速听见松田阵平说，“岩崎，你那边方便让我朋友借住一宿吗？”
不是荒海彩真是太好了，但是岩崎是谁？
一个年轻的女声从松田阵平的手机中传出，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其中的惊喜却十分明显，
“当然方便了，想住哪边？”
哪边？萩原千速惊讶地盯着手机。
而电话那头的岩崎像是终于转过弯来了，有点迟疑地问，“松田警官，女性朋友吗？”
“当然，如果是男的就不找你了吧。”
不对，阵平，不应该是这么回答吧。萩原千速坐立不安。
可对方听上去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
“噢噢，好，那我开车去接，正好我还在外面，顺路一起回去，人在哪儿呢？”
“在我家，你来楼下就行。”
这回那个岩崎小姐安静了好几秒才出声，“……我这就过去，松田警官，您晚上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们带一些。”
松田阵平说：“我们刚吃完。”
萩原千速的呼吸几乎停摆了。
松田阵平挂了电话，一抬头看见面前三人都神情复杂。
“怎么了？”他若无其事的说出来了更严重的话，“等下她来了再下楼吧。”
所以你都不打算让人上来坐一会儿吗？
萩原千速很努力地露出一个如常的笑容：“阵平，我好像之前没听你说过这位岩崎小姐呀？”
伊达航和降谷零没有说话，但目光同时看着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反应过来。
“你们在想什么，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就是一个朋友而已。”
那有哪个年轻女性愿意晚上九点半开车来到异性朋友家楼下，接人到她家住。而且得知这个异性朋友家里有个女人时还十分沉默。
“没关系。”萩原千速双手合十道，“我到时候会解释的，也会说清楚我们是四个聚餐。”
“不，这个就不用说了，如果她东问西问也不要回。”
松田阵平严词拒绝，甚至等岩崎介羽来了都有点不放心。特地把岩崎介羽拉到一边说清楚萩原千速的身份，提醒她不许对萩原千速乱说话，才让她们离开。
岩崎介羽特别乖巧特别听话地全都应了下来，然后一路上边和萩原千速说话，边在‘杯户购物广场现场’群聊里尖叫。
【岩崎介羽：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接到了谁！】
【岩崎介羽：松田警官的！姐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她一定知道很多松田警官小时候的事！】
【其他玩家：？？凭什么？我在东京也有房！】
又过一会。
【岩崎介羽：千速姐姐明天要逛街，邀请我！一起！】
其他玩家顿时发出尖锐爆鸣。
【那是你一个人的姐姐吗？那是大家的姐姐！】
【岩崎介羽：行行行，快来几个保镖暗中保护，男女不限，要求身手好侦查能力强，还要能藏，不能吓到我亲爱的姐姐。】
【荒海彩：我过去。】
松田阵平只提醒了岩崎介羽别对萩原千速透露太多，却没有意识到他亲自介绍并承认给玩家自己从小相识的姐姐，在玩家眼里意味着什么。
但楼上，伊达航和降谷零已经面面相觑。
“我觉得有点不对。”
伊达航其实已经打算离开，为这两人留出空间说点明显需要签保密协议才能听的话题。但此刻实在忍不住，先委婉地提到，
“你有没有觉得，松田身边，对他格外有好感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松田阵平停在门口，欲言又止。
降谷零转过头，目光冷飕飕地扫过来：
“而且我还发现了别的，不知道他今天愿不愿意承认。”
松田阵平：……
“承认，都承认行了吧……”
松田阵平走进来，右手抓了抓头发，心情居然奇怪的轻松。
因为知道玩家的不可控性，不想牵连到他们，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看似配合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实际上一直在拒绝回避，到昨天甚至几乎说出和诸伏景光以及降谷零决裂的话。
他昨天真的以为……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再和他们直接交流了。
可只是失联了几小时，今天降谷零就在楼下等他。
“你们这样真的显得我很混蛋。”
松田阵平嘟囔一句，走进客厅，伊达航轻轻砸了下他并未受伤的右肩，才转身离开。
门打开又被关紧。
松田阵平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的降谷零，做好了心理准备，开口，
“你问吧，能说的我会说的。”
结果降谷零却掀了下眼皮：
“刚才是骗你的，我没说我是来问你的。”
“那你来干嘛的？”
“来帮你的。”降谷零目光深深，“我知道的事情，没准你都未必知道。”
松田阵平不敢直接反驳，谨慎地问：“比如呢？”
“比如西尔孚是渡鸦的人。”
松田阵平微怔，就这？
其他玩家寻找八朔真司被波本发现了？
但他那点轻松的考虑还没来得及完全升起，降谷零抛下了让他悚然的、信息量极大的补充。
“我说的，不是你‘聚起’的那一批‘渡鸦’。”
“是真正的渡鸦。”
第98章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 以至于松田阵平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反驳或者从哪儿承认比较好。
但降谷零今天确实不是来逼问他的。
没等松田阵平开口，他已经自己往下说了下去。
“你还记得贝尔摩德被渡鸦追杀的事吧？前一天晚上，西尔孚和卡尔瓦多斯刚被琴酒带出明立流, 连琴酒都没有预料到，渡鸦会直接派人威胁贝尔摩德时, 西尔孚悄悄调查了我的任务和行踪。第二天, 也是他提醒贝尔摩德可以拉我下水。”
说到这儿, 松田阵平怎么可能不理解。
“他在渡鸦行动之前就已经预料到渡鸦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甚至猜到了渡鸦有可能会用实验资料逼迫贝尔摩德。”
松田阵平自己都还不清楚渡鸦的来历, 却有玩家如此了解渡鸦，可能吗？
这时, 有金属物品轻轻磕在木制茶几上。
松田阵平望过去, 正看见金发青年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枚熟悉的徽章。
渡鸦的徽章。
“你昨晚刚给出去的东西，还记得吧？”
“……嗯。”松田阵平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心中生出几分不可思议。
果然，降谷零道, “今天凌晨，hiro把它交给了我，我发现这个东西有点眼熟。我在西尔孚那边，看见了一枚类似的。”
松田阵平几乎是立刻调出了玩家行为日志, 搜索渡鸦徽章或者渡鸦标记。
但关键词还没输入, 松田阵平就想起来, 从岩崎介羽的报告里看见渡鸦标志时他已经搜过一次，只搜到了八朔真司画出渡鸦标志交给了岩崎介羽。
至于八朔真司是怎么知道渡鸦标志的……他的日志里太多■■了, 根本没有相关信息。
八朔真司有一枚渡鸦的徽章。
而渡鸦徽章可以命令首领以下所有渡鸦成员。
八朔真司比他还了解渡鸦。
松田阵平心中更加怀疑八朔真司是游戏公司的人，而渡鸦本身就是游戏设定中的势力。
不，游戏和现实重叠, 游戏本身的设定已经没有意义。
没准八朔真司是曾经的游戏管理员，深入了渡鸦之后，想将其作为游戏背景，所以加入了对应的预设任务。
他努力想着，而降谷零继续说起他发现这件事的过程。
其实也很巧。他起先没有怀疑过西尔孚。如果不是莫名接到许多骚扰电话，根本不会想起来调查西尔孚。
就算是他调查了，顺着西尔孚的关系网一路查下去，起初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成为了“渡鸦卧底”。
松田阵平帮他安排了这个身份，也给了许多这个身份对应的便利，需要渡鸦的产业，都对他大开方便之门。
然后降谷零就在渡鸦的某个地盘看见了使用石塚有茂这个名字的西尔孚，当时西尔孚手里摩着什么东西，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降谷零找人吸引他注意力，借机观察了一下，才发现是一枚没有任何图案的金属徽章。
“没有任何图案？”
听他回忆的松田阵平猛然一个激灵。
“对，正面完全被磨平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没有任何图案的普通金属币。如果不是看到这个，发现它们的材质大小一模一样，我恐怕都想不到那原来也是一枚徽章。”
“我猜你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你知道他是渡鸦安排在组织的卧底，应该会告诉我。”
“……对，我不知道。”
但西尔孚不是渡鸦，也不可能是渡鸦。
八朔真司的身份已经使用了六年，是组织某个重要研究所负责人的私生子，从获得身份开始，就是组织的代号成员。
松田阵平设定的虚拟NPC部分灵感，就源于八朔真司在实验室的所见所闻，不过那个实验室已经被毁了，实验也早就终止。
因为身份可靠，西尔孚在组织的地位始终不低，早在五六年前，日志中就有他和NPC[琴酒]、[贝尔摩德]、[朗姆]，甚至NPC[组织Boss]互动或交流的记录。
日志11月7日中八朔真司被降谷零发现真实身份，指的就是他并未告知波本身份，而波本拆穿了他。
【时间倒流】后，八朔真司被扣除了付出了身份价值和影响力。
根据松田阵平的观察和降谷零的情报……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刚进入组织一两年的新人。
但为什么，被“磨平”的、是的渡鸦徽章？
松田阵平闭上眼，半个月以来的关于渡鸦的所有事情一一划过脑海。
查不到的关键词。
和组织相似的描述。
选址相撞的基地。
同样对医学研究的在意。
数次冲突。
唯独日本无法发展起来的跨国犯罪组织。
无数推断涌入脑海，冲垮了之前的猜测，最终形成了一个令松田阵平震惊的崭新答案。
但松田阵平还不能确定。
他反复思索，从明立流想到赌场，从赌场想到废弃酒店，然后想到渡鸦高层、想到雪莉。
雪莉！
松田阵平一下子睁开眼，对旁边降谷零担忧而探究的目光毫无所觉，低头发消息给西尾瑛。
【宫野志保在组织的存在应该算是机密，明立流怎么查到的？】
西尾瑛回复，
【枡山先生十几年前与宫野志保的父母是旧识，所以关注过宫野志保。】
枡山宪三，之前和朗姆谈判的那位渡鸦高层。
卷发男人垂下头，暗青色的双眸中深沉晦暗。
降谷零今天已经查到爆炸和西尔孚有关，他在用这个情报诱导松田阵平说出更多和直接告诉松田阵平之间选择了后者，也料想思这个情报应该对松田阵平有用，但却没想到能让松田阵平凝重到这个地步。
“松田？”降谷零喊他。
卷发男人像是一下子回过神，但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了空白的茶几上。
好一会，松田阵平才问，
“zero，你上次和我说组织在日本的代号成员，没有提到爱尔兰这个代号？”
“爱尔兰威士忌？”降谷零皱眉，“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代号，起码不会在日本。”
“我明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玩家[八朔真司]来到废弃酒店附近远远地观察，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角落后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里面还坐着NPC[伏特加]。玩家[八朔真司]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结果看见了NPC[爱尔兰]后，只能趁其未发现离开。】
松田阵平今天看时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八朔真司没有遇到渡鸦的人？为什么组织的人分散到两个方向？
但现在他知道了。
八朔真司遇到了，只是他只知道对方曾经的组织代号，所以日志中显示的也是组织代号。
松田阵平第一次得知渡鸦，是在城野彦真口中。
城野彦真说：“Corax。”
Corax翻译成日语是渡鸦。但如果直接音译成，却是カラス。
卡拉斯，乌鸦。
渡鸦就是组织。
渡鸦的标志就是组织的标志。
玩家没可能做出那种将渡鸦的徽章磨平的事，尤其是八朔真司还站在渡鸦的地盘，明显是想测试徽章是否还能用。
那是【时间倒流】的代价。
11月7日。
松田阵平与世界签订契约，世界意识为了管理员/NPC松田阵平行动不受干阻碍，将组织在日本的大部分势力切割出来，并修改了所有相关人的记忆。
11月7日。
八朔真司使用了【时间倒流】，
作为代价，他失去了组织高层的身份。
但同时，作为玩家，他也是组织内唯一一个保留完整记忆，知道真相的人。
【你到底是谁？】
八朔真司在邮件界面编辑，手在发送键上悬停许久，又重新删去。
而松田阵平眼前，八朔真司玩家行为日志中新增了一行：
【■■■■■■】
作者有话说：
补充一些索引/介绍：
爱尔兰威士忌
曾用名or现用名：詹姆斯（Jameson，知名爱尔兰威士忌品牌）、渡鸦干部
主要出场章节：
78章，被玩家当场副本限定检验NPC
80-81章，当着贝尔摩德和降谷零假装组织成员、被琴酒忽悠
86章，嘲讽琴酒
皮斯克
曾用名or现用名：枡山宪三，渡鸦高层
主要出场章节：74章，回复首领邮件，并为松田阁下修饰绑架游戏的部分细节
86章、87章、89章，被松田阁下恐吓，并在谈判中恐吓朗姆
ps.
一个设定不能在连续两本书里使用，比如意识转移、比如洗脑、比如回到过去（其实并没有）。
但是一个坑可以忽悠可爱读者两次，比如长期没有名字的渡鸦高层和渡鸦干部其实是代号成员什么的w（被打）
第99章
八朔真司的日志又被屏蔽了, 但松田阵平已经习惯。
他甚至理解了八朔真司的谨慎。
想想看，假如八朔真司只是一个账号稍微有点特殊的普通玩家。11月7号，突然出来一个任务NPC, 他为了救NPC使用了代价极大的一次性道具，结果那天后, 他发现在游戏里加入的组织的缩水了, 而且所有NPC的记忆都被篡改。
再往后, 他又发现这个NPC属于某个地下势力, 而这个势力就是他所在的组织丢失的那部分, 其他的玩家从NPC那边得知的背景和他所知的截然不同。
……越说越觉得像个阴谋。
换成松田阵平，已经觉得这个NPC是玩弄玩家的反派了。八朔真司作为唯一一个拥有组织成员身份、有可能揭露NPC阴谋的玩家, 确实而不应该轻易暴露。
如果八朔真司不只是一个普通玩家, 是游戏公司的人。
这就要看游戏公司现在是怎么看待这个游戏、又是否知情游戏和世界重叠的事。看荒海彩和仓辻速水的态度，就算是知道，也一定没有大范围传开。
不管是那种，松田阵平都得和对方交流才行。
但现在不是时候。认可度1就能联系松田阵平, 认可度5连见面都不受限制。
八朔真司和仓辻速水一样在11月6日就获得了5认可度，随时都能来见松田阵平，但到现在为止都在独自警惕。他贸然接近，又不能说出世界意识的事, 反而有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今天的爆炸案是他做的吗？”降谷零道, “我问了班长从爆炸现场附近那条巷子里出来的男人的长相, 和西尔孚很接近。，”
“……还不确定。”松田阵平道, “八朔真司、就是西尔孚，确实和渡鸦有关，但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渡鸦的人了。”
降谷零已经猜到这件事了, 否则那一枚徽章不会是被磨平的模样。但看松田阵平愿意说实话。他暗自记下八朔真司这个名字，语气也缓了几分，问：
“他为什么离开渡鸦？”
松田阵平表情不自然起来。
降谷零觉得不妙：“……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卷发男人抬手挡住了额头，阴影覆盖在他的上半张脸上，像是难以启齿，
“算是，他可能对我有点误会……也可能有点不满。”
都已经动手杀人了能是有一点不满吗？
降谷零差点脱口而出，但冷不丁想起之前班长告诉他的、岩崎介羽对松田阵平的“汇报”，心头又泛起一点凉意。
没准死亡对于那些人来说，确实没那么重要。
可对于松田阵平呢？降谷零打量卷发男人虽然窘迫却并不过分沉抑的神色……那种微妙、隐约的念头又浮现出来。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抓住那个原因。
但松田阵平已经受不了他的目光，“别盯着了。”
他抓了抓头发，努力解释，
“我之前在渡鸦做了一些事情，其实我觉得不算坏事。”
把组织切出来一份应该算是好事，掌握在他手里，既可以压制组织在日本的活动，又能给降谷他们提供帮助。
“但是对他的影响很大……算是被迫离开了渡鸦。”
很被动，稀里糊涂地痛失一半同事。
降谷零沉吟，“他以前在渡鸦的地位很高？”
“差不多。”松田阵平道，“他的父亲就是渡鸦的人，负责渡鸦内的一些研究所，后来死了，他接手了对方的职务。不过现在渡鸦内部的研究基本都停了，只剩下……”
说到这，松田阵平忽然反应过来，所谓的研究暂停，重心转移到植物人促醒。实际上是大部分留在组织，仅有部分能应用到萩原研二身上的被切割给了渡鸦。
西尔孚之前职务范围内的研究所不属于这部分，所以没有被切割。否则就是一觉醒来，发现组织从跨国犯罪组织缩水成日本本土势力了。
“只剩下什么？”
降谷零问，然后不等松田阵平回答，已经反应了过来。
三年多以前，萩原研二转院过去时，他亲自确认过明立流国际医院的情况，那时候什么异常都没查到。
因为明立流国际医院的防守过于严密，他之后只让风见裕也代他过去了几次，或利用一些灰色的手段拿到过萩原研二的病历。
到现在已经四年了，苏醒的概率只会越来越小，但萩原研二这边，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却始终是有微弱好转。
降谷零之前并未多想，只以为是明立流医疗水平高超。但现在知道明立流国际医院和松田阵平的关系，才意识到恐怕松田阵平暗中花费了不少的心力，才能维持这个结果。
“萩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会醒的。”
松田阵平笑了，眼里闪着笃定的明亮的光。
降谷零看在眼里，没说什么泼冷水的话，回到了西尔孚的事上。
…………等下，他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和西尔孚有矛盾。
西尔孚被迫离开渡鸦。
其他研究暂停。
专注植物人促醒方向。
“松田，你说清楚……到底是只留下了萩原这个方向的研究，还是，把资源都挪到这个方向了。”
卷发男人露出那种“你怎么连这都猜得出来”的表情。
还不如没猜出来。松田阵平，你可真行，你怎么不直接说西尔孚是被你逼走的。
但渡鸦首领怎么会同意这种事？
降谷零有点捉摸不透，但关于渡鸦首领的情报太少了，此前的部分情况又被推翻，让他无从揣测。
他沉吟片刻，想起从贝尔摩德那边试探出来的隐约消息，
“渡鸦首领身体虚弱的消息，所以渡鸦内部不断搜寻医疗方面的人才，好像也是这几年传出来的？”
松田阵平的目光偏移了。
“……还有雪莉，真的是为渡鸦首领，还是你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想救人。”
松田阵平的头扭向另一侧。
降谷零气笑了，质问道，“渡鸦首领真的身体虚弱？”
卷发男人含含糊糊地说，“也不算……太虚弱，但确实不太方便见人，他的情况很特殊。”
“我记得你说过，他知道你‘策反’我成为渡鸦卧底的事，那我有没有资格得知这位首领邮箱？”降谷零眯起眼睛。
“……有。”松田阵平完全硬气不起来了，调出手机上的邮箱展示给他。
降谷零冷不丁抬手就要点进两人交流的界面。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把手机扣上，惊得手都滑了一下，然后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假动作，降谷零的手都没有真的伸过来。
“你心虚什么？”金发青年恶劣地问。
松田阵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这是个人隐私。”
“那你下次掩饰得再仔细点。”
金发青年轻描淡写地道，“我看见了你们上一次交流的日期是七天前，我成为渡鸦卧底那天。”
还真是个明显的破绽。松田阵平心里咯噔一下，但转念一想，如果能真猜到也不是不行。
他故作若无其事，实际稍有些紧张地看向降谷零。结果金发青年说：
“要么他还有更私密的邮箱，要么就是你们很少用邮件交流。是因为那天hiro在吧，不方便打电话，所以改成了发邮件？”
圆回来了。
这是你自己圆的，可跟我没关系。
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让心眼多的人自己猜去。
“西尔孚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查。”松田阵平言简意赅，“我知道他在那之前去过ED俱乐部，打算明天过去看看。”
降谷零本来还想试探一下渡鸦首领对这件事的看法，但现在已经拿到联系方式，就不急于询问松田阵平了。
他回忆片刻，“那是目野组的地盘，就是当初摩纳酒吧里最先去抓菊池佐的人，他们事后想报复你，但我没来得及处理，他们就忽然收手了，可能是被渡鸦警告了。”
松田阵平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西尾瑛好像确实汇报过。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只随便扫了一眼就放过了。
“那就明天过去。”
降谷零盯着他的肩膀皱眉，松田阵平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打了个哈欠。
“我找人一起。”
“……行。”
明明是松田阵平自己定的计划，莫名其妙被某人强行批准了。
松田阵平啧啧两声，很有度量地原谅了他。
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
松田阵平起床洗漱，顺便回了一堆消息。
论坛上，日常贴立刻挂了起来。
【12月1日松田警官睡醒了！】
[1L
松田警官回复我了！]
[2L
我也收到了，松田警官让我把公园的石墩放回原位！]
[3L
松田警官跟我说不要在公共厕所睡觉，可以去网吧。]
[17L
……松田警官说我的驾照丢在明立流国际医院了，让我去找门卫取。]
[19L
不要再继续丢脸了。任务呢，我们真的没人汇报任务吗？]
还真的有。
但是是大城信幸那边的调查公安内部的卧底的任务。
【松田警官，我查到了一点消息，能见面吗？——大城信幸】
【来我家。——松田阵平】
十几分钟之后，大城信幸拎着一份咖喱饭，一份乌冬面上门。
“他们说松田警官你还没吃饭。”
“谢了。”松田阵平接过来放在桌上，继而挑眉，好笑道，“那为什么两份？”
“松田警官你吃不完吗，那我可以解决一点。”
大城信幸慢悠悠地举手，仿佛本来就故意买了两份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穿了一件蓝色的长款牛仔外套，乍看普通，但胳膊一抬起来，松田阵平才发现里面是黑色皮面，上面挂满了粗细不一的金属链和铆钉。
“不扎吗？”松田阵平观察了一下，还是有些费解。
大城信幸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扎，但真的特别好玩，这个衣服双面都能穿的。”
他演示性地晃了晃衣角，里面的金属链立刻叮当作响。
松田阵平突发奇想，“能不能让我试试？”
大城信幸瞪大眼。
“不行就算了……”
“不不不，我没反应过来。”
大城信幸像是被人从睡梦里晃醒了一样，急匆匆把衣服脱下来交给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接过，把黑色皮面穿在外侧，感觉还算合身，他稍微抬了手臂，就听见金属叮当作响。
旁边的大城信幸不吭声地站着。
松田阵平没注意，去洗手间照镜子。
怎么说，很不良，也还真的很适合今晚要去的地方。
大城信幸跟了进来，手上拿着他昨天随手放在桌上的墨镜，小声道：
“松田警官……这个也戴一下呗。”
松田阵平随手接过来架在鼻梁上，
“今晚这身衣服能不能借……”
“送您了！”
大城信幸不假思索，
“我还有很多类似的。”
松田阵平摸了摸，感觉这衣服质量出奇的很好，“你的钱不会都花在买衣服上了吧？”
“您千万别付钱。”
大城信幸道，“我的衣服都是别人送的，不花钱的。”
松田阵平挑眉，但也没去翻日志，“行。”
他打算发个任务兑成积分，编辑的时候，又走到卧室拿出一件干净的西装扔给大城信幸。
“这个给你，先凑合穿一天。”
大城信幸接住衣服的瞬间，
松田阵平正在发送的任务奖励忽然变了。
【任务奖励：积分+5，松田阵平的西装x1】
松田阵平：？
大城信幸：！
上身只剩一件印花T恤的青年抱紧了怀里的西装，本来有一些耷拉的肩膀也直了起来。
松田阵平沉默。
把衣服作为奖励送出去未免太不要脸，但现在收回去好像更尴尬。
他只能若无其事地、装作自己看不到任务似的坐在沙发上，打开咖喱饭包装袋：
“吃饭吧。”
大城信幸整个人都拘谨了起来，他小心地把衣服放在一边，不知道脑子里转了什么念头，居然说：
“松田警官。我的衣服特别多，要不您下次去我那挑一挑，挑多少我送多少。”
松田阵平：……
你想干什么？交换衣柜吗？
他把另外一份乌冬面往大城信幸那边推了推，冷酷地说：
“不用，说你都查到了什么吧。”
他知道降谷零他们已经锁定了卧底的身份，所以没觉得大城信幸这边的消息会特别紧要。
结果大城信幸说：
“我已经找到了人，但想顺着他查到他的上线是谁。结果发现上个月，他曾经暗地里去过目野组的地盘。”
松田阵平怔住：“哪里？”
“ED俱乐部。”
第100章
松田阵平问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边思考边和大城信幸吃了午饭。
而萩原千速也已经吃了午饭，她正商场的一家鞋店里，回顾自己跌宕离奇的大半天。
……或许从昨天晚上回忆更合适。
昨晚她和松田阵平等在楼下时, 心里紧张又茫然。
一个听声音就知道十分年轻的女孩，在东京可能还不止有一套房, 要么自己能力过分厉害, 要么家世很好, 当然最有可能是两者兼有。
这样的女孩, 哪怕稍微骄傲一点都很正常。
但她却愿意因为松田阵平一句话大晚上地开车过来。
总不能是松田阵平救过她的命吧。
萩原千速沉重地想。
就算是, 阵平也不应该是会利用救命之恩去让女孩做事的人。
那剩下的答案不多了。
先看看。
萩原千速不敢随便下定论，然后, 她就看见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看起来只有二十二三的年轻女人从车上下来, 樱粉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十分俏丽。一看见他们、不、松田阵平，就活泼地挥起手，然后三步并两步跑跳了过来。
……距离松田阵平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好奇地看着萩原千速, 眼里似乎带着探究：“松田警官，是这位……”
“萩原千速。”
“给我好好叫姐姐！”萩原千速一激灵，故作生气，实际上是在解释身份。
那个笨蛋却根本没有理解, 切了一声才改口道, “千速姐。”
萩原千速不指望他了, 自己三言两语做了介绍。岩崎小姐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声音都亲昵了几分,
“千速姐姐好，叫我介羽就行。”
她极为正式地鞠躬，萩原千速一惊, 还没来得及说，松田阵平用手指捏住了岩崎介羽的后领。
“等下，我有话和她说。”
与其说是他‘拎’走了岩崎介羽，不如说是岩崎介羽自己主动地挨了过去。
萩原千速看的有些恍惚，想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任由那两个人走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
回来的岩崎介羽好像蔫了一点，但上了车，萩原千速主动挑起话题之后，她立刻就再次活跃了起来。
岩崎介羽实在是个很健谈、很热情的女孩。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她起码提了四次‘松田警官’。
只要萩原千速话里稍微带上一点松田阵平过去的事，她甚至会屏住呼吸紧张起来，像是萩原千速在说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
松田阵平，这就是你的普通朋友？
那研二以前和女孩们的关系算什么，问路的陌生人？
岩崎介羽对她的态度越发殷勤，而萩原千速也越发觉得棘手。
如果岩崎介羽是那种擅长掩饰好感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不是。她表现的那么明显，松田阵平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松田阵平怎么想。
他这个不说破、不承认的暧昧态度，未免也太……
再看看，萩原千速深吸一口气，邀请岩崎介羽一起逛街。
岩崎介羽非常惊喜地答应了。
结果第二天一出门。
身后就跟了一辆车。
岩崎介羽分明知道，却没有说。萩原千速想起昨天的爆炸，以为是岩崎介羽家里不放心，想找人保护，便装作没看到。
但等到了商场，她偶然往身后一望，却发现那辆车上下来的两男两女都打扮精致、颜值不低，并非她所想的保镖。
萩原千速没说破这件事。
她用接下来的一个上午来后悔自己没有说破这件事。
因为就从此刻起，拙劣的偶遇开始了。
他们在一家服装店撞见了岩崎介羽的朋友一号家庭教师小姐，在一家奢侈品店看见朋友二号插画师先生，又在一家古着店发现了朋友三号健身教练先生。
最后，他们一行五人进了一家高档烤肉店。
这家店有名到她在神奈川都听过好几次，而且预约已经排到了两周之后，但岩崎介羽说是她开的。
萩原千速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着，就在这家烤肉店，他们成功地与岩崎介羽的朋友四号化妆师小姐，惊喜相遇，并和谐地共度午餐时间。
岩崎介羽介绍了四遍她的身份，然后这两男两女，几乎每一个都在岩崎介羽开口之后，惊喜地说出自己和松田警官认识的事。
然后下一句话必定是，松田警官的姐姐就是他/她的姐姐。
【岩崎介羽：太假了！！你们一个个演的太假了】
岩崎介羽努力维持着笑脸，在群聊里抓狂。
【岩崎介羽：你们没发现千速姐姐已经开始怀疑了吗，如果她降了好感，以后然后告诉松田警官，我们五个就一起进松田警官的黑名单了！】
正在试穿一双高跟鞋的萩原千速敏锐发现，刚刚帮她推荐这双鞋的短发女人动作僵硬了一下。
她不着痕迹地用余光一瞥，发现果然是岩崎介羽气鼓鼓地瞪过来。
“谢啦，我也觉得这个好看，我们的眼光好像呀，要不你也试一试？”
她笑盈盈地，话刚说出口，若无其事站在门口等待的健身教练先生、也跟着进来说要找素材并刷刷刷画着什么的插画师先生、另一边装作也在认真挑选化妆师小姐，还有不远处的岩崎介羽，都将目光投向了她面前的家庭教师小姐。
被紧盯着的人明明不是萩原千速，但萩原千速的掌心都渗出些许汗水。
短发的家庭教师小姐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柔声细语地道：
“是千速姐姐的气质很鲜明，长得又漂亮，才撑的起这种款式，我穿起来就有点不搭调啦。”
她蹲在一边，极为温柔地说，
“千速姐姐喜欢的话，我可以帮千速姐姐买下吗？一想到这么合适的鞋是我挑选出来的送给姐姐的，我真的很开心。”
萩原千速：……
呲啦一声，纸张被扯下的声音响起。
一张画着速写的白纸被递了过来。
萩原千速下意识低头一看，画里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笑意吟吟，姿态舒展曼妙。明明只是一张速写，却比相机更加生动，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漫画师先生特别诚恳地说，“感觉千速姐刚才的姿势特别漂亮，所以没忍住就画了下来，这种可以送给千速姐吗，当做我们认识的纪念。”
萩原千速：……她还不至于误会对方是在故意赢取她的好感。不，或者说确实是好感，只是不是那方面。
是松田阵平的姐姐的好感。
但、但这……女孩们还可以理解，你在干什么？！
萩原千速往日的巧舌都失去了作用，僵着手指先接过了那张画，结果余光注意到本来站在门口的健身教练先生也走来了。
停一停，停一停。
我承认你的身材真的很好，但是这也太过了。
停了。因为化妆师小姐捷足先登，说有了一个绝佳的灵感，希望能帮她化妆。
萩原千速一手勾着鞋子，一手拿着那张速写，看着面前满眼期待的化妆师小姐和地板上健身教练先生的影子，陷入恍惚。
这是在抢什么，是希望她今天晚上挑个人去带给松田阵平吗？
松田阵平不会同意的。
他吃完饭，装作打开手机看了看邮件，实际上调出了岩崎介羽的玩家行为日志，想确认下萩原千速的情况。
两眼一黑。
大城信幸立刻注意到了，“松田警官？”
卷发男人按着额头应了一声，“等下，我打个电话。”
“是岩崎介羽那边？”大城信幸看了一眼群聊，“她昨天说找人做保镖，然后有几个人报名了，他们几个的实力都不错。”
这个实力是正经实力，是不是有点太全面了……
松田阵平刚要吐槽，却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健身教练先生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了。
萩原千速下意识的转头。这位健身教练身上穿了橄榄绿色的工装裤，他伸手从侧面口袋里掏出手机，布料被扯紧，勾勒出紧实的腿部肌肉线条。
她快速将视线上移，才发现男人抓着手机的动作居然有些紧张，但与此同时，他的眼角眉梢又透出几分飞扬的神采。
“松田警官。”
不知为何，萩原千速一点惊讶都没有，甚至有点麻木。
她平静地察觉，其他几人的视线中心转移到了那部手机上，平静地和依依不舍地找借口离开但又有点高兴像是得到了好处的四人告别。
所以到底是什么好处。
松田阵平你干什么了，随便答应什么了。
萩原千速还是镇定不了，打算回去和松田阵平好好聊一聊。
“介羽，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阵平那了。”她装作刚想起来，“我先去拿一下，然后再回神奈川。”
松田阵平在日志里看见，立刻猜到萩原千速想干什么
但这事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没准萩原千速就不走了。
等下他还要出门。
松田阵平在心里揍了一顿给他找麻烦的几个玩家，但看日志里他们几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在暗中守着保护萩原千速，又实在没办法真生气。
他思索片刻，又在日志里胡乱搜了搜，发现荒海彩居然在附近。
松田阵平：……
【你也是要去偶遇吗？——松田阵平】
【本来是，但来晚了，发现他们做得有点明显，再过去容易引起萩原小姐误会。——荒海彩】
这世界上还有聪明人真是太好了。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秒，就看见新的邮件发了过来。
【但有件事可能要告诉您，今天我的养父荒海岛英正好在附近，他看见了介羽和萩原小姐，而且他之前对我、介羽和您的关系稍微有点误会。——荒海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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