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男疾男户


    心中羞赧,还混杂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莫名有些不敢看元琰。


    “无事就好。”元琰只是照例确认一番,眼睛扫过,没有看到流血的地方,朝他略一颔首,又到马车边上,检查起了幸存侍卫的伤势。


    随后骑马赶来的镖局众人望着这一地的尸体,和站在其间一袭白衣丝毫未损的元琰,已经惊呆了。


    张总镖头下马翻看了几具山贼的尸身,惊诧不已,“元妹,这么多山贼都是一剑毙命,你这一手剑法实在是不得了啊!”


    原来刚刚元琰得知赵如意一行是往匪寨的方向去了,立刻骑马去追,准备救人。


    镖局一众带着押运的沉重货物难以走快,元琰便让她们随后赶来。自己则是快马加鞭,率先赶去救人。


    也幸亏她做对了决定,来得及时,成功从山贼手中救下了即将被擒的小公子。否则这一刁蛮侨纵的小公子便要为自己的一次任性,付出性命的代价了。


    “还好,这位娘子还有气在,只是伤势较重,恐怕不能动弹了。”元琰查看到赵良的伤势,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微微舒气说道。


    她回身望向张总镖头,询问道:“张姊姊你那里还有没有伤药了,给这位娘子用上一些罢。”


    “有,有,我这里还剩了不少呢。”人命为重,张总镖头立刻翻找起来,给幸存的侍卫用上。


    赵如意一听,心里也是好受了一些。赵良是母王的心腹,如果母王知道因为他的任性害死了赵良,定然会生气责罚于他。


    即使赵如意不愿回想,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做错了。此次之所以会将众人送入险境,就是因为他随意妄为的性子。如果在场所有人都因为他出事,恐怕他午夜梦回间也再难睡个安稳觉了。


    “多谢恩人救了我和我家小主子”赵良上了药,略略恢复了一点神智,就要挣扎着爬起,给元琰磕头道谢。


    元琰眼见如此立马拦住了,“这位娘子你身上伤得很重,最好不要再动了,如要言谢可来日再说。”


    谁知赵良闻言,仍然没有停止动作,“不小人的命无足轻重,但小主子却是万分金贵,不可有失娘子救了小主子,便等同我等的再生母父,小人怎么报答都不为过。”


    在场众人见她说得郑重,话中之意竟是赵如意身份无比贵重,都是面面相觑。


    “这你家主子是何人,怎么当得起你以命相报。”张总镖头瞟了眼那惹是生非的小公子,勉强把心中更难听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家主子乃今上胞妹,康王是也。”赵良的话语在众人之间,引起了一阵喧哗。


    “康王?!”张总镖头大惊。一段时间,待其归家,再将林倾颜接回。


    送信来的人还附送来了林江天的谢礼,黄金百两,算得上是一份丰厚的大礼了,冲淡了几分请求的突兀。


    “林前辈是这么说的吗”“更难得的是,漱雪公子虽如你我二人一般出身贫寒,却聪慧过人,在庄主身边耳濡目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兼温柔贤淑,善于持家,庄里无人不服。庄主便将整个元庄交与漱雪公子打理了。”


    侍男闻言,叹服道:“竟是如此!”


    厅堂内,元漱雪刚送走一批管事。看着窗外花枝,不知怎么,目光微软,也想到了以前的事。


    他本生于山野,名唤招妹。


    六岁那年,正值饥荒,颗粒无收。家中无粮可食,只能离开世代居住之地,举家逃荒。一路上入目所见皆是饥馑,已然到了易子而食的境地。


    一日,半夜突然醒来,招妹听见娘爹正背着他,偷偷商量明日把他换给旁边姓王的妻夫。


    招妹心中其实早有预料,但真到了这一天,亲耳听见娘爹毫不犹豫地要拿他换食,仍是不由心中悲怆,而后生恨。


    咬牙流泪,等娘爹睡着后,招妹挣扎着爬起,向夜色中冲去。


    他宁可逃走,被路上的人分吃了,也好过被亲生娘爹易食!


    招妹毕竟是个六岁的孩子,再加上缺食无力,跑着跑着,没跑多远就脚下踉跄,栽倒在道旁。


    “孩他娘,招妹跑了!”身后传来爹爹的叫声,娘爹随后追了上来。


    这时一辆马车从道上经过,赶车的侍从远远看见倒在道旁的他,丝毫未停,便要扬鞭而去。


    “救救我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不想被吃掉”招妹见此场景,屈肘在地上爬行了几步,努力拦在车前,连声哀求。


    “走开!”侍从深知在这种地方停下的危险,扬起长鞭,厉声呵斥,企图赶走他。


    “等一下。”一道稚嫩的女声阻止了她。


    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女孩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小姐,快进来!眼下年景不好,这种流民随处可见,我们帮不了也帮不得唉”老仆人赶紧劝她。


    女孩眉眼很是好看,虽然身上没有穿戴什么金银玉饰,但那气质,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姐。


    身后娘爹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揪住了他。


    招妹被爹抓住,无力挣脱,心底一片凄凉。绝望之余,他仍然没有放弃挣扎,眼睛只看着那女孩,叫道:“求求你”


    娘爹看见马车前的侍从,连忙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贵人,贵人勿怪。”


    那女孩看着招妹骨瘦如柴,嘶声求救的样子,眼中流露出不忍:“把他留下吧。”


    “那可不成,这可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即使是贵人也没有白白带走的道理。眼看是活不成了,我们还准备拿他换一点吃食”爹爹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看出主事的似乎是面前的这个小女孩,胆子也大了,壮着胆子说道。


    元琰看完信后,思索片刻,略感为难。若是如此,就意味着林倾颜要在山庄中居住的时间更久了,对他一个未婚男子来说,恐怕有损清誉。


    但若要元琰不管他,那也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以元琰的性格做不出放任柔弱男子落难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又有了林前辈的嘱托,就更加不可能抽手不管了。


    于是为了破解如今局面,元琰决心追查当日寄信采花贼与蒙面贼人的下落,彻底解决掉这两个祸端。


    然而令人疑惑的是,仿佛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抹去了痕迹般,那蒙面贼人背后的线索断得干干净净的。元琰追查了多日,却未有明显收获,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山庄,想当面询问林倾颜当日细节。


    “倾颜不知当日倾颜实在是太害怕了只顾着挣扎,没能看清贼人身形”但林倾颜似乎还没有从当日的阴影中走出。


    元琰只问了几句,他就仿佛回忆起了当时的感觉,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害怕得直流泪。


    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弱男子,遇到贼人一时间乱了分寸也是正常的事。


    “无碍,”元琰看他实在害怕,安慰林倾颜道,“祸事难料,一切皆因贼人而起,非是林公子的过错,林公子不必因此自责。”


    林倾颜此时脸色微微泛白。不知是否太过害怕了,他不知不觉挨得元琰很近,一只手轻轻拉着她的袖角,仰着脸蛋,看上去柔弱又可怜,“庄主,倾颜是不是太没用了,庄主好心帮我追查贼人,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这一挨近,一股幽幽的兰香顿时扑鼻而来。


    元琰本想避开,但看到林倾颜泣不成声的伤心模样,她犹豫了一下,出于怜悯终是没有动,任由林倾颜靠在她的衣袖上,泪水沾湿了一小片袖角。


    “既是如此,公子便莫要再想了。我会继续追查贼人下落,不会让贼人再有机会祸害无辜。”


    面对林倾颜这样一说话就不住流泪的柔弱公子,元琰也不忍挖他伤疤,只得放弃了这个方向,决定另寻线索。


    这元琰元娘子果真和传闻中一样温柔。


    那日的贼人其实是方敏所扮。怕元琰真的追查到方敏身上,林倾颜便装起了受惊之态。


    本以为想要应付元琰这等聪慧之人会很困难。不料元琰见到他惊惧流泪的模样便不忍再追问下去,宁愿多费力气去毫无头绪地追寻贼人,也不想逼着他痛苦回忆。


    可惜了,元琰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但在这尔虞我诈的江湖,好人就是要受尽利用的无怪他人,这便是命。


    林倾颜冷心冷肺地想道。


    不过也亏得元琰今日之举,让他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这么说的话,这小郎君不就是康王之子郡君了吗!”


    赵良回道:“正是如此。”


    她们这些江湖人士皆是草莽出身,哪里见过此等天潢贵胄。众人闻言不禁纷纷看向赵如意,这便是金尊玉贵的郡君?


    “小人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诸位恩人可愿一听。”赵良在镖局中人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向众人抱拳行礼。


    “此行我们有命在身,必须随行保护郡君。但因为这场劫难,随行侍卫几乎都身受重伤,难以为继不知恩人可否施以援手,将郡君送回王府。若能送回郡君,我家主子必有重礼相酬。”


    赵良说到这里,甚至不顾自己的伤势,朝众人磕头请求。她这话虽是对镖局众人说的,但头却是朝着元琰的方向,重重磕下。


    赵良想把他托付给元琰?


    赵如意自个儿在赵良开口时,便知她要说些什么了。


    第 52 章   含羞牵手


    因此长久以来,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试图接近庄主。奈何平日里漱雪将后院把控得严严实实的,连条缝儿也没有。


    这会儿好不容易趁着院中下人们都在各自忙碌,主屋这里人少,兰叶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了,一颗心儿怦怦直跳,立刻偷偷闪身躲了进去。


    等到漱雪和几个下人扶着元琰进了主屋,把被褥整理妥当,掩门出去后,兰叶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娘子,娘子”兰叶凑在床边,轻轻唤了两声,见上面躺着的人没有动静,咬住了唇,便要动手去解自己的衣裳。


    想着今日便能一偿宿愿,成为庄主的人,他脸色酡红,眼波荡漾,解开外裳,露出里面精心准备的艳红小衣。


    “娘子,今夜就让兰叶成为你的人吧”他对着床榻上的人,羞涩地想要伸出手去。


    “你在做什么?”这些日子,她从未特意钻研,有时只是散步赏景,便能从花鸟虫鱼,甚至柳叶微风中,感悟出自然的剑意天资绝伦,甚至让林倾颜都有了微妙的男疾男户。


    要是有这样天资的人是他就好了。若是如此,他又何必像现在一样汲汲营营,阴暗算计。堂堂正正,便能将林江天那老贼亲手斩于剑下。


    他注视着元琰的时间太久,就连专心练剑的元琰都感受到了,收剑停了下来,询问道:“林公子,怎么了?”


    “是我的剑法有哪里不妥吗?”


    林倾颜这才从一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稳了稳心绪,“娘子说笑了,您武艺高强,倾颜才刚开始习剑,熟悉剑招尚且不易,哪有什么体悟。”


    “只是颜儿方才见娘子练剑,敛尽锋芒,犹如絮絮飞雪飘落,虽不似之前的剑招凌厉,却自有一番圆融之意,让人无从破解,不禁看得入了神。”


    他对剑意的诠释正说到了元琰心里。等赵如意赶到正堂前时,康王已经和元琰等人说上话了。


    张总镖头说了路上发生之事,康王听了赵如意闯祸的经过,心中也有数,这确实像是赵如意那讨债儿能干得出来的混账事。


    她道:“如意乃本王与正君最小的孩子。正君疼爱幼子,对待这孩子难免多了几分溺爱。因平日侨惯太过,顽劣不堪,以致今朝任性妄为终是惹下大祸此次若非各位侠士仗义出手,恐怕小儿便要在那深山老林中丟了性命。”


    “等会如意过来,本王定要让他给各位恩人好好道谢。”


    “康王言重了,郡君只是年纪尚小,不知江湖险恶,并非有意为之。”


    知道康王说的都是场面话,张总镖头等人哪里敢真让王府郡君给她们道谢,连忙推辞,“再者救了郡君的是元大侠,我们只是出了一份小力,当不起恩人之称。康王若要感谢,还是感谢元大侠吧!”


    康王闻言,目光随之转向一行人之中丰标不凡的白衣剑客,细看两眼后笑了。


    “这位莫不就是圣上前些日子亲口御赞,仁心救民的元琰元大侠?”


    “康王谬赞了。某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圣人抬爱,故有所赞誉。”元琰道。


    “母王!”


    一主一客正说着话,那厢里赵如意等不及侍从通传,自个儿便快步走了进来。


    康王故意板着脸,“如意儿,过来!路上的事情母王已经知道,你这次可闯下大祸了!”


    “娘~”赵如意却是一点儿也不怕康王,也不顾这么多外人在场,几步走到母亲的身边,抱着康王的手臂便开始撒娇。


    “那日我只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道上会有山贼,都怪那些当官的治理不当,放着那么大个山贼寨子不管我又不是有意的,母王就原谅我一回嘛!”


    康王看着他装乖讨饶的模样,即使心里有气也消了大半,但面上还维持着佯怒的神情,继续责怪道:“那也不成,这次若不是元大侠她们路过救了你,真落入山贼手中了,你当要如何?这次回府,你这侨纵脾气可得好好改改了。”


    赵如意本来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但一听到元琰的名字,顿时改了口中的话语。


    “是了母王,这次孩儿能够平安回来,全靠的是元大侠。她不光从贼人斧下救了孩儿性命,还一路将我护送归府,功劳最大,母王定要重重答谢人家。”


    看似合乎情理的一番话,但康王却从中听出了不对。她这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为人着想了?


    别说救命之恩如何,康王不要太了解他。


    赵如意从小在侍男仆从的包围中长大,自诩天潢贵胄,从不拿下人的性命当回事。若是赵如意看不上眼的人,哪怕为了他当即舍身死在面前,赵如意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现下却对着母王,为了一个江湖侠客撒娇说好话。


    但康王并没有当场戳穿赵如意的心思,而是在心底暗暗记下了元琰这人。面上笑语依然,“那是自然,在场侠士都是你的救命恩人,理应重谢,母王做事还用你教?”


    说罢,她又转向元琰等人,“诸位救了我儿,便是我康王府的贵客,王府有宴相请,还请各位侠士留下吃顿便饭,给本王一个酬谢恩人的机会。”


    元琰却没有因为康王的话语改变主意,“康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等还有盟中要事在身,不好耽搁,现既已将郡君送到,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宴席便免了吧。”


    康王似是没想到元琰当真如传闻中一般不慕名利,微感讶异。救了王府最受宠的小郡君,不说图谢,连主人家准备的接风宴也不想参加,若是旁人恐怕早就想借这救命之恩,同王府攀上关系了。而元琰却仿若一点儿也不在意,当这王府如同寻常人家,说走就要走。


    她思忖了一息,笑了开来,挥手让侍从将谢礼拿来,“既是如此,那便请诸位大侠收下本王的谢礼吧!”


    康王拍拍手,一众侍男便款款而入,呈上金银宝物无数,金光闪闪,宝气夺目,让众人不禁吃了一惊。


    张总镖头看清盘子里的东西时,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为人办过不少事情,却也从未见过这么大方的谢礼,“康王殿下,这也太贵重了”


    “不过些许金银俗物,大侠们将我王府的‘宝物’完好送归,那王府也理应以宝物相回。”康王笑得开怀,似乎对张总镖头的反应很是满意。


    “那便谢过殿下了。”


    同行之人都已收下谢礼,元琰也不可能独自拒绝让其她人难做,于是对着康王抱拳感谢道。


    眼睁睁元琰一行毫无留恋地离开王府,赵如意心中着急却没有办法留人,忍不住跺起了脚,埋怨道:“母王!您方才为什么要同意让她们离开啊”


    “如意儿,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些人是救了你不是害了你,人家来王府拜见之后还有事要办,凭什么不让人离开?”康王淡然自若地饮着茶,不理会他的脾气。


    “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赵如意理亏,知道母王瞧出了他的心思,只得坐下来好好说话。


    “那些无关紧要的旁人放她去也就罢了,这元大侠是儿子瞧上的,儿子想留她下来作伴,母王为什么也要任她离去呢。”赵如意一想到江湖之大,他困居王府,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元琰了,心中就一阵伤心,忍不住发急。


    “留人作伴?”康王笑了一声,只觉得赵如意满口孩子气话,“你一个到了年纪的未嫁男子,用什么理由留外女下来与你作伴。若是事情传扬出去,你这闺中男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什么理由”赵如意紧闭双眼,做好了身受重击的准备,却没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下一刻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位白衣剑客站在他的身前,执一柄长剑,与为首的山贼战在一处,将那重重斧影尽数拦在身外。


    山贼斧重,近战难挡,方才不少侍卫都是伤于她手,但这位剑客却仿佛游离于斧影之外,三两招便将山贼制住,斩落首级!


    “啊!!”剩下的侍男猝不及防地看见滚落的人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山贼们眼见二当家的被不知从哪冒出的白衣女子一剑砍了,亦是大惊失色!


    而赵如意却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白衣剑客的身影,丝毫不感胆怯。他的眼里有惊讶,也有逃过一劫的欣喜。他认出了眼前之人,知道那是元琰救他来了。


    赵如意激动万分,正准备喊人,就看见一个山贼正欲从背后偷袭元琰,不由着急地出声提醒,“元、元娘子小心——”


    “小公子稍待片刻,我将余下山贼处理了再来同你说话。”元琰一边反手刺穿偷袭的山贼,一边还有余力同他说话。


    看着元琰在山贼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的样子,赵如意的心儿跳得很快。


    刚刚他那般对她,遇到危险,元琰却还是不计前嫌地前来救他


    元琰的剑是那样快那样烈,一番厮杀下来,贼人犹如秋后落叶一般纷纷倒地,却连她的衣角也难以触碰得到。


    赵如意听在耳中,只剩下了这半句,不由心念一动。


    “既是怕旁人浑说,影响孩儿姻缘”


    但害怕康王生气,他只能吞吞吐吐地回答,“那母王将孩儿配给元琰,让她当孩儿的妻主不就好了。”


    元琰向来欣赏聪慧之人,闻言不由笑了,“倾颜读懂了我的剑招。想来若是能早些习剑,以你的聪颖,定能有一番成就。”


    林倾颜听得出她是真心夸赞的。元琰身为女子,不仅没有限制男子习武的想法,还能够发自内心地欣赏发掘男子身上的过人之处,这样温柔的女子才是世所罕见。


    “娘子谬赞了,颜儿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娘子这么高的赞誉。”他的心弦微微振动,目光下垂。


    多日研习剑招,两人交谈下来,发现彼此在对剑招的理解上有不少契合之处。


    林倾颜虽然真实的武学功底远远不及元琰,但他提出的一些想法,偶尔也会让元琰受到启发。元琰是个剑痴无疑,一有灵感便会立刻尝试,沉浸其中,甚至会忘了时间。对林倾颜的一些独特想法,她很是欣赏,没少夸赞,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亲近。


    林倾颜有时心中亦会感叹,面对这样的元琰,若是他的身上没有背负着沉重的父仇,两人之间的缘分不是源于一场骗局,恐怕他也会忍不住动心的吧。


    如此又过去了十数日,没想到最先按捺不住的那头却是林江天。


    她等着林倾颜奉上骗来剑法秘籍。虽知此事颇有难度,但以林倾颜引诱算计人心的本事,应当不至于这么多天了连点消息也没有。


    林江天已经等不及了,通过盟主府的手下联系上了林倾颜,让他尽快回话。


    林倾颜知道以林江天的耐心,不见到真东西恐怕容忍不了多久。于是回信告知林江天他已经得到了元琰的信任,正在从她身上套取剑招。随信附有一两张剑招图,都是林倾颜根据元琰所授的剑法改动编造出来的。


    林江天见罢,拿着剑招图去研究。发现确实精妙,这才勉强安分下来。只在信中催促林倾颜要加快速度,再快一些拿到全部秘籍。


    “嗤,老贼想得倒美。”林倾颜看了回信,内心不屑,二话不说就把信纸放烛火上烧了,连信封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显然,林江天打好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不仅因为林倾颜暗地里的不配合,更因为平江连日大雨,发起了洪灾,元琰因此外出,离开山庄了。


    谁知,正当兰叶沉浸在即将得偿所愿的喜悦中时,床上的元琰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她声音平静,但响在兰叶耳边,却如有惊雷。


    “庄,庄主!”兰叶没想到元琰没有完全醉倒,骤然间被抓了个现行,纵使他脸皮较厚,到底也是个男儿家,顿时被臊得满脸通红。


    而元琰五感灵敏,其实在兰叶进来时,便知道有人来了,只不过为了弄清楚对方想做什么,元琰才装作睡着。


    本以为来人是蟊贼之流,不料却是山庄里的侍男,还对着她宽衣解带。元琰一怔后,当即出声制止。


    兰叶这人也颇有急智。羞惧过后,知道他今日之举是如何也辩解不脱的,于是心一横,干脆一条路走到底。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庄主恕罪小虜兰叶,倾慕庄主已久,日思夜想,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侍奉庄主。”


    “今日见庄主身体不适,小虜担心庄主的身体,便忍不住跟了过来,想要照顾一二。但心中情意最是难抑,小虜越是接近庄主,就越是忍不住心生妄念,想要将清白之躯献给您。”


    “小虜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庄主,只愿为一洗脚侍虜侍奉于庄主左右小虜对庄主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望庄主成全!”


    庄主心善,或许不会重罚于他。但若是漱雪公子得知了此事,以那人手段,他岂能得到什么好果子吃?为今之计,唯有索性坐实了名分,才能免于责罚。


    兰叶额角微微沁汗,此举不可谓不大胆。他全盘托出自己的目的,就是在赌,赌庄主心善,且没有接触过男子,或许会为他的一腔痴情所打动。


    看见面前侍男的一番表现,元琰确实惊诧到了。


    她醉心剑术,练剑时不喜欢有人打扰,因此院中近身侍奉的人不多。除了漱雪和抱琴奉墨几人以外,她对其余的下人并不熟悉不知怎么会有侍男对她动心,且如此胆大。


    元琰问他:“你是哪个院子的人?”


    “回庄主的话,小虜就是庄主院子里的人,负责打理庄主衣饰。只因平日里大多是几位哥哥侍奉在庄主跟前,小虜粗笨很少近前,因此庄主或许不识小虜。”兰叶伏


    第 53 章   八抬大轿


    没想到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为了待在琰娘身边,连这等荒谬的借口都能想得出来,还真是煞费苦心,心机至极。


    漱雪心中冷笑连连,已然打定主意,绝不可能让他得逞。


    此后,白天元琰练剑时,林倾颜也会在旁观摩。而元琰作为守诺之人,答应了要教授林倾颜剑法,自是尽心尽力。


    她从简单的剑招讲起,时不时会纠正林倾颜的动作。而林倾颜为了不露出破绽,虽然会武,也只能装作毫无武学功底的模样,从头开始学起。时不时会出现一两个小错误,需要元琰来纠正。


    在这一过程中,自然免不了肢体相接。林倾颜下盘不稳,眼见就要摔倒之际,元琰大步上前,出手揽住了他纤细的腰肢,将他的身子扶稳了回来。


    “稳住身体,小心。”元琰见林倾颜站稳,便立刻松开了手。


    林倾颜见她这么快松手,心底闪过一丝难以辨明的情绪。


    “庄主。”“既是漱雪公子有事要与庄主相谈,那倾颜就先告辞了。”林倾颜转过身来的刹那,脸上的神情便全都收起来了。


    漱雪看着他离开听雨亭,没有理会,继续和元琰说话。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移动到林倾颜留下的食盒上,心中微微皱眉。


    一时没看住,竟然让这林倾颜摸到庖厨去了。他身份不明,怎可接触庄主膳食。


    “琰娘,这哪来的如意糕,看着甚是精巧。”漱雪故意问道。


    元琰见他难得馋嘴,笑了,“是林公子送的。阿雪若是喜欢,便拿去吃吧。”


    漱雪白了她一眼,嗔道:“这也是林公子的一片心意,琰娘你就这么给我了,林公子知道了不得伤心吗?”


    “既是林公子的谢礼,阿雪你吃了便是,礼物到了喜欢它的人手里就算是物尽其用了。”元琰看着他明明想要,却撒娇嗔怪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然而,等元琰一走后,漱雪就立刻吩咐下人,“告诉山庄上下,这位林公子乃府中贵客,庖厨等脏污之地,一律不要再让林公子和其小厮进入。”


    “是,公子。”这位美貌公子对他的敌意,侧身回礼,不卑不亢地答道。


    在元琰看不到的地方,元漱雪上下打量着林倾颜的模样,似乎在猜测他的身份。


    庄主不会随意领人回家,所以这男子是何人?


    听见元漱雪的自称,林倾颜眼里似乎流露出几分讶异。


    哦?书房中,元琰正在给林盟主写信,告知今日救下林倾颜之事。


    “庄主,林公子来了。”丫鬟禀告。


    元琰搁笔,猜到林倾颜应该是来感谢她的,抬起头来,“让他进来吧。”


    果然林倾颜一进门便是福身道谢。


    “不必言谢,我已去信给令母,过不了多日,应该会有消息传来。”元琰说道。


    若是林江天来接,他就不得不离开了。


    不过林倾颜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了接近元琰,他早已和林江天说好,让她外出一段时间,对外就称有要事要办,无法脱身。在林倾颜得手之前,林江天是不会归府的。


    元琰对此自是不知,温声宽慰了林倾颜几句,又问他住处如何,有不习惯的地方可以让下人去换。


    “并无,多谢庄主好意,漱雪公子安排妥当,倾颜很是感激。”


    从书房出来,林倾颜对贴身侍男碧竹说道:“走吧,你随我去庖厨看看。”


    碧竹不解: “公子,您去庖厨干什么。有什么想吃的,您吩咐一声,咱们使银子让庄上的下人弄来便是大家公子怎么能进庖厨呢?”


    “不是我要吃,是做给庄主吃。不这样做,怎么能让元庄主知道我的‘心意’呢。”林倾颜说道。


    “也对啊,公子最懂女人心了,元庄主看到公子这样的大美人为她亲手做吃食答谢,一定特别感动!”碧竹天真地说道。


    他其实并不知道林倾颜此行的真实目的,只以为林倾颜这次出来费心心机地接近元琰,是想为自己觅得良妻。公子年龄也不小了,盟主她却待价而沽,不肯轻易将公子许人出嫁。男儿的花期就这么几年,可耽搁不起。


    别看他只是个下人,但碧竹在盟主府中看得可清楚了。盟主对公子一点儿也不好,只把他当成一个有着武林第一美人头衔的货品,公子为自己打算是对的。


    更何况这元娘子坐拥山庄,家财不菲,为人又善良温和,还没有家室小侍完全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妻主人选,错过了一辈子都找不到第二个。世间任何男子看到这样的女子不可能不动心,公子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就连碧竹自己想到这样的日子也不免心驰神往。若是公子嫁给元庄主,那他这样的贴身侍男,将来大概率也是要被公子开脸一同给元庄主做侍的。能给元庄主这样的英雌女侠做小,自是胜过随公子一同嫁与那些肥头大耳的中年豪绅千倍万倍。


    因此林倾颜的计划,碧竹自是一千个一万个赞成,配合无比。


    此男容貌虽不及他,但也算得上是貌美过人了。如斯佳人,竟然不是元琰房中小侍?


    对这等美色视若无睹,难不成这人当真是柳下惠不成。


    两人此刻虽是初次见面,但心中不知为何,心中对彼此竟都生出几分莫名的不喜。


    “阿雪,这位是林盟主公子,因故需要暂住元庄,你去安排林公子住下。”碍于在场人多,元琰向漱雪简单交代了林倾颜的身份,准备回去再向漱雪细说。


    “是,庄主,漱雪这就安排下去。”漱雪应道。


    “公子你瞧,庄主今日带回来的那个林公子,在门口那样说话,分明是想探听公子您的身份,一看就是个心机深沉的。”


    “瞧他那娇娇艳艳的模样哪个正经人家的好男子会住进未婚女子家中?这一来就对上公子您,保不准是冲着咱庄主来的。”一侍男为元漱雪打抱不平。


    “莫要多嘴,林公子此行事出有因,是庄主同意的。你若胡言让客人听到了,不说庄主,我也是要责罚的。”元漱雪面上佯斥了侍男一句,但心里却也觉得林倾颜容貌过盛,接近庄主,恐怕别有目的。


    另外他心底也有一丝不可告人的隐秘之情,庄主无长辈教导,在别人家女子已经成家的年纪,却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之前他还能安慰自己,庄主身边除了他从未有过其他亲近的男子。但此时一位容颜绝丽的男子住进元庄,不免让他心底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去,让人把云烟阁收拾出来,让林公子住进去。”元漱雪想到这里,吩咐下去。


    侍男一听,顿时明白了。


    这云烟阁虽然屋舍宽敞,陈设华丽,但有一湖阻隔,想到前院却得绕路,漱雪公子这是不想叫那位林公子见到庄主呢!


    那一整盒未动的糕点,就这样被他一点一点掰碎了,喂给池中鱼儿。


    “公子看那食盒,这、这不是您今日送给元庄主的如意糕吗?”碧竹和林倾颜行至廊前,正好看见这一幕,顿时吃惊道。


    “哼,贱人。”饶是林倾颜对元琰并无情意,此时心中亦是不免怒意上涌。但他硬是忍住了,捏着帕子,冷眼望去,“他这是故意做给我看呢。”


    他还是低估了这元琰的顽固程度。美人亲手做食毫不动心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他送的东西转赠给旁人!


    “等着吧,元漱雪。我定要你亲眼看看,你家庄主的心是怎么被我一点点勾走的。”林倾颜攥紧手帕。


    此时的他,竟然全然忘记此行的最终目标是秘籍。林倾颜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夺得元琰的喜爱,再将漱雪那贱人赶出山庄,以报今日之辱。


    然而林倾颜刚在心中发誓要拿下元琰,之后一连数日,元琰却都忙于外面事务,不在山庄。


    原是元琰之前写给林江天的信有回音了。


    林江天在信中,先是向元琰对长子的救命之恩表示了感谢。但之后却很是歉意地告诉元琰,她正在府外处理要事,暂时无法归府,想腆颜请求元琰照顾林倾颜


    正当他张嘴欲说些什么之时,却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回首一看,就见漱雪带着几个下人,朝她们走了过来。


    “林公子和庄主练武辛苦了,这会儿日头太晒,不如先喝些茶水歇息片刻吧。”他柔婉地说道,似是没有看到方才元琰扶住林倾颜的那一幕,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平日里漱雪并不会在元琰练武中途打扰,但元琰没有多想,只当漱雪是考虑到了林倾颜的身体,特意前来送水。于是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笑道:“我正好口渴了,有劳阿雪。”


    而林倾颜那头自是知晓元漱雪是冲着他来的,这个贱虜这些日子为了减少他和元琰的接触,可谓是手段百出。各种花样都用上了,坏了他不少机会,令他厌恶至极。


    如果不是身在元庄,担心露出破绽,不方便动手,林倾颜怕是早就派人将他除去了。


    “多谢漱雪公子。”然而不管心中怎想,林倾颜的面上却始终保持着纯净清丽的微笑。


    他与元漱雪的眼神相撞,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过好在,漱雪再是防备,也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元琰。林倾颜本就聪慧,一段时日下来,在元琰的耐心教授下,习得了不少剑招,其中就有一两招元琰的自创剑法。


    越是往下学,越是能感受到其中的精妙。林倾颜不得不承认元琰是剑之一道上的奇才。


    有时候,有的人在一些方面的天资之高,让人不得不怀疑,老天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在庸庸世人中唯独对某些人厚爱有加。


    元琰在剑道上的天资便是如此。


    第 54 章   赐宴百官


    很快,主院发落了一名侍男的消息就传到了云烟阁中。


    碧竹说与林倾颜听时,他正在看信。


    “哦,此事当真?”闻言,林倾颜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神情。


    “那侍男老爹来领人的时候,对他又掐又打。小虜当时也在场,看得真真切切的。听人说是漱雪公子让做的。”


    “要我说,那漱雪公子未免也太狠心了些,出了这种事,让人把那侍男悄悄领走便是。故意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不是存心不给人活路了吗?”都是为人虜仆的,碧竹联想到自己身上,也是一阵害怕,不禁替人打抱不平起来。


    呵,元漱雪,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才只是一爬床侍男便已经忍受不了吗?倘若日后元琰当真被我抢走了,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


    林倾颜心底玩味地想道。


    那元琰也是运气不好,摊上的男子都是像他们这样的蛇蝎毒夫。心思歹毒不说,还格外护食,呲着一口毒牙,见人就咬,不容许任何人接近自己的猎物。


    林倾颜眼瞳里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告诉盟主府的人,让她们快一点,我快要等不及了。”


    于是无巧不成书,在林倾颜的病刚好没两日,元琰那里恰好顺着贼人留下的蛛丝马迹查到了线索。


    元琰让人备马,准备顺着线索追查下去。但不知怎么下人泄露了风声,竟叫住在内院的林倾颜知道了。


    “庄主,请恕倾颜冒昧求见。”“我在府中虽受人冷待,但元家也算大族,再是苛待也不缺一口米。没想到年成不好,百姓遭难,外面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了吗?”女孩闻言静默一息,缓缓轻叹了口气。


    “这几张饼给你们,换这个孩子。”她示意下人从马车里拿出几张饼交给招妹娘爹。


    老仆虽然觉得灾年粮食珍贵,即使是她们提前准备了足够的干粮,拿几张饼换一个黑瘦小子也实在不值。但这是小主人的命令,再加上心底对招妹也有一丝怜悯,便依言做了。


    “这”招妹娘见女孩好说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嫌不够,还准备继续张口。


    谁料就看见侍从目光冷冷,手按在刀柄上,招妹娘一见顿时没了声音,接过饼子带着招妹爹,回头看了地上的招妹一眼,就仓促离开了。


    女孩又道:“把他留在这边也是等死,救人救到底,带着他一起走吧。”


    侍从于是把招妹弄上了车。


    招妹干涩道:“你们有刀,为什么还要给她们干粮。”


    女孩抬起清澈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出了招妹心底未消的恨意。


    “娘,你唤倾颜来有何事。”一股清幽的香风传来,一袭蓝衣,黑发如瀑的公子仪态端庄地走来。


    他身如扶柳,婀娜纤细。眉如新月,纤细修长。肌肤胜雪,容色绝丽。从头发到衣角,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修饰得恰当好处。


    这便是武林盟主林江天之子,武林第一美人儿,林倾颜。


    “颜儿来了啊,坐。”林江天带笑说道。


    这老贼难得和颜悦色,不知又有什么算计。


    林倾颜笑容温婉,微微低首,掩饰住眼底的不耐。


    果不其然,林江天没说两句话,就说出了她这次的目的:“颜儿,你该知晓。再过一段时日,三年一度的武林盟会便要再开,届时将选出新武林盟主。”


    “是的母亲。”林倾颜站起身来,款款一福,“母亲武功盖世,德高望重,武林无人能及,倾颜在这里提前恭祝母亲连任盟主之位。”


    “这若是前些时日召开,为娘倒是有十分把握,只是近日天榜变动,元家元琰凭一手自悟的绝艳剑法跃登第三。”


    “如若能一观秘籍,破解此女剑法,武林盟会那日,为娘或将更有把握连任盟主。”林江天说到此处,轻咳暗示。


    江山代有才人出老贼这是害怕被后辈超越,暗中指使他取来武功秘籍呢!


    林倾颜心中冷笑,但面上只作不知,起身问道:“母亲勿忧,不知倾颜能为母亲做什么?”


    “听闻那元琰不到桃元之年,痴迷剑法,身边从未有过男子。”林江天眼中精光一闪,“相信以颜儿之姿,只需稍加哄诱,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来秘籍。”


    这是哄他去使美男计?能自悟剑法的天才岂会是愚笨易骗之人,林江天就不怕他折在元庄?林倾颜对此甚是轻鄙,林江天的话他是一字也不信。


    林倾颜似乎对于这个消息十分在意,匆匆求见元琰,“听说庄主追查到那贼人的下落了,这是真的吗?”


    林倾颜大病初愈,此刻脸色还有些微微苍白,强撑着出门,更显得他弱质芊芊,颇有几分西子之态。


    “确是如此,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元琰颔首。


    见林倾颜闻言神情似有急切,她问道,“不知林公子询此何意?”


    “倾颜无能,只是一闺阁男儿,但也做不到看着恩人为我奔波,自己却安居内院。倾颜近身接触过贼人,当面或许能辨


    别一二,不知庄主可否带上倾颜,让小男子也为追拿贼人之事尽一份力。”林倾颜仰头望着元琰,诚恳地说道。


    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理由,因此这番说辞有理有据。


    元琰没想到林倾颜会要求随行,明明前几天他还因为回想起那日的事情而惊惧生病,如今却强自克服,只为了能帮上一点儿忙。


    “停下,不必担心,照她说的去做。”


    元琰抬手,她已然下定决心,随从们尽管忧心不已,却也只能依言退下。


    方敏见果然没有人阻拦了,挟持着林倾颜,往深山里逃去。


    元琰驭起轻功,紧紧地追了上去。“既是母亲之命,倾颜愿意一试。”


    但林倾颜看着她的神色,知道林母心意已决,连他这颗最好用的棋子都能舍出,此事无可转圜,于是开口:“但事成之后,希望母亲将玄铁令借我一用。”


    玄铁令乃调动盟内高手的令牌,保管于每任武林盟主处,是实打实的权力象征。


    林江天眯眼,和她这个最聪明的儿子对视了几息,似乎想透过那驯服的表面看破他的内里。然而终究还是觉得男子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论真假她先答应了下来,“可。”


    “若是如此,倾颜必将为母达成心愿。”林倾颜垂首福身道。


    林府后园。


    “倾颜,你娘如此对你,你打算怎么办?”一女子目含关切地看着林倾颜,说到急切处,伸手便要去攥他的柔夷。


    方敏是林倾颜众多爱慕者中的一个。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方敏在同辈少侠当中,武艺数一数二,勉强顶用。林倾颜此次主动约她前来,便是想告诉方敏,林母打算把他嫁给元琰,换取元家剑法秘籍。


    方敏听闻,自然焦心不已。


    林倾颜不动声色地躲了开去,没让方敏碰到他的身体,压住心底淡淡的厌恶,只作伤心垂泪状。


    “方少侠,莫要为我担心,倾颜自会想到办法的。”


    方敏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满足语言上的亲近,经常想方设法和他制造肢体接触,令人烦不胜烦。


    果然天下女人贪花好色,全都一个样。


    这样肮脏心思的女人不要说碰到他了,光是面对面与之虚与委蛇就让人难以忍受。林倾颜心中嫌恶,却不能表现出来。


    然而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明明正当紧要关头,天空中却阴云密布,突然飘起了小雨。


    小雨没下多久,骤然变响,噼啪地打在山石树木间,成了磅沱大雨。


    元琰即便弃了剑,方敏也不是她的对手。很快元琰便追了上来,一掌打在方敏的背上。


    这蕴藏着深厚内力的一掌,落在背部,顿时将方敏打得一口血喷了出来。


    方敏即使心有不甘,也知道她已经撑不下去了。两人一追一逃,到了山林最深处,此刻已然到了时机。


    “哼,这人还你!”方敏一把将怀中的林倾颜甩了出去。


    元琰来不及多想,飞身而上,一把接住了林倾颜。


    与此同时,方敏紧随其后的一剑也到了,显然算准了元琰此刻抱着林倾颜无法躲避,她得意地笑了。


    “唔。”眼角的余光里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元琰为了护住怀里的林倾颜,只能用身体去挡,嘴角泄出了一声闷哼。


    方敏一击即中,也不恋战,微不可查地望了林倾颜一眼,转身便逃走了。


    然而林倾颜却是全然没注意到方敏的眼神。眼见元琰为了救他挡下一剑,他惊讶的神色并非作伪,此时的心神全在怀抱自己的元琰身上。


    前面这场挟持的戏码是他设计的不假,但方敏那最后一剑却让人出乎意料,完全是她男疾男户下的怨愤之举。


    世上怎么会真有这样的人。元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顾自身安危对他舍身相护林倾颜被元琰抱入怀中的那一刻,


    “谁料路上竟遇此蒙面贼人,侍从不敌,我与公子被掳掠来此,眼看就要清白不保,幸得大侠出手相助,小子亦是感激涕零。”侍男解释道。


    “原是如此”


    “不知公子姨家何处,我愿送公子归家。”元琰闻言虽未尽信,但见这主仆二人与侍从失散,又被贼人盯上,没有自保之力。思忖片刻,决定帮人帮到底,送他们归家。


    元琰见之,不免心生怜悯。


    如若林倾颜是位落难女子也罢了,她大可以带其回府照顾。


    但偏偏林倾颜是位未婚公子、美貌佳人,若是将其带入府中小住,即便是传信于林盟主立刻来接也要数日。元琰尚未娶夫,这位林氏公子与她同居一府,恐损其清誉。因此尽管内心同情,元琰却没有立刻提出帮助。


    林倾颜话已至此,见元琰依然如根木头一般,凝眸不语,似在思量,心中不由一梗。


    这元琰是怎么回事?莫非当真是铁石心肠不成!面对他这样的美貌公子遇到难处,主动寻求庇护,竟然能置之不理。若是换作旁人,在他声泪俱全的表演下,恐怕早已忍不住拥美人入怀,温声抚慰了。


    林倾颜引以为傲的魅力偏偏在元琰面前失效了,心中暗自不悦。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挑明开来,软声相求:“元大侠,您武艺高强,贼人不是对手。倾颜在此厚颜恳求,不知在家母归来前,可否请您收留我一段时日。”


    谁知元琰还是没有答应:“女男有别,恐于公子声名有碍。”


    “我等江湖儿女,不若大家公子注重名节。且事权从宜,家母若是得知,想必也会赞同此举,大侠不必心有负累。”林倾颜深深一拜,“小男子在此,谢过大侠。”


    话已至此,林倾颜执意借居,元琰也不好再拒,毕竟清誉事小,安危事大。她为人心善,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大家闺秀落难,刚刚没有应声也是在思考更妥当的安置之法。


    避开身体没有受礼,元琰点头道:“拙舍简陋,林公子不要嫌弃便是。”


    元漱雪收到元琰来信,得知她今日归家,早早就和一众仆从等在了山庄门口。


    有仆人报道:“庄主回来了!”


    众人翘首以盼。谁知元琰骑马的身影之后,竟然还跟着一辆马车。


    “庄主不是一向骑马的吗?哪里来的马车。”


    元琰勒马,远远便朝元漱雪微笑,“漱雪,我回来了。”


    漱雪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此时他的眼里全然只能看到元琰。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查看起来,攒了一肚子的关切全部倾泻而出,“阿琰,此去剿匪路途辛苦,匪徒野蛮,没有受伤吧!”


    “无事,此行顺利,漱雪不必担忧。”元琰宽慰他道。


    然而,她话音未落。在元琰身后的马车上,下来一侍男,伸手搀扶马车中人。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侍男手上,一位容颜绝丽的雪衣公子掀开车帘,从马车上款款而下。


    他气质不凡,有春华之貌,修竹之姿,令人见之忘俗。


    在场无论男女,一时间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庄主此行不是去剿匪吗?怎么会带回一绝世美人儿。


    这男子是谁?在场的众人心里都升起同样的疑问。


    “倾颜见过这位——”林倾颜见元漱雪皓齿蛾眉,温婉动人,细细打量,猜测此子或是元琰房中人,心中滑过一丝微妙的不喜,盈盈见礼,故作不知地停顿下来。


    “小男元漱雪,乃庄主侍男,公子唤我漱雪便可。”只是第一面,元漱雪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第 55 章   后殿私会


    方敏那边却不知他心中所想。


    此刻见美人落泪,在自己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方敏只觉热血上涌,脱口而出:“倾颜,不要害怕,让我来帮帮你吧!”


    送走方敏,林倾颜来到书房。赵如意越看越觉得心头热了起来,有种难以言说的悸动同那道挥剑的身影一起,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


    不多时,刚刚还强大嚣张的一众山贼,在元琰一人一剑的穿行下,已然横七竖八地躺倒了满地。


    场面一片寂静。


    只见整个书房内,铺满了写满字的纸张。


    元琰其人,是真真正正的心地仁善,侠肝义胆,有古之侠士遗风。


    不管林倾颜怎么调查,都没有找到她的破绽。


    “此人要么是像我娘那样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辈,”林倾颜恹恹地拨开桌上的信纸,下了结论,“要么就是个表里如一的侠义之人。”


    他对下属说道:“我倒希望她是后一种,这样就简单了。”


    “小虜明白,这就去做。”侍男当即去办了。


    那厢里,林倾颜和贴身侍男住进云烟阁。贴身侍男看着屋内的陈设,高兴地说道:“公子你看,元庄主对您真上心!这屋里的东西,瞧着比王氏屋里的还要好呢。”


    他口中的王氏,是林江天在林倾颜父亲去世后再娶的正夫。


    “我就知道,这世上哪有女子,见了公子的容貌还不动心的。那元庄主也不例外,对公子您亦是不同的呢!”小侍男欣喜地说道。


    是吗?他看未必。


    林倾颜闻言,不置可否,但心里却莫名舒服了许多。


    然而,等林倾颜换好衣装,准备去前院答谢元琰时,两人却走了许久也未走到。


    林倾颜虽然平时装得柔弱,但其实身体康健,又有武功在身,走了这么长的路不觉什么,但身边侍男却是早已气喘吁吁。


    “公子、公子这前院怎么还没到,云烟阁离前院也太远了吧!”


    “不用想了,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林倾颜如此聪慧,自然早就看出了不对,“为的就是让我不方便见到元庄主。”


    说到这里,他的脑海中划过一张温婉秀丽的男子脸庞。能这么做的,当然只有元琰身边那名叫做漱雪的男子。


    凭借男子的直觉,他能感受到元漱雪对他有不小的敌意,估计也是一名爱慕元琰的男子。


    只可惜,为了达成心愿,元琰的心他是非要不可了。


    林倾颜在心中暗暗想道。


    当晚。些刮目相看。


    “娘子是为了倾颜而受伤的,倾颜不能为娘子分担已是惭愧。又岂能在这些小事上,拖娘子后腿呢?”


    “倒是娘子,生火、捉鱼这些事情都不在话下,在外依旧能照顾好自己,让倾颜很是佩服。”


    林倾颜这话说的难得真心。在他看来,元琰贵为一庄之主,就算是行走江湖,平日里这些小事也自有仆从去做,无需亲自动手。但元琰却做起来很是熟练,似乎之前就没少做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让林公子见笑了。”元琰闻言想起了幼时的事情,洒然一笑。


    “从前长身体的时候总觉得不够吃,半夜时常饿醒。有时便会趁府中下人瞌睡,偷偷翻出府去,溜到溪边捉鱼吃。”


    元琰说的是幼时在元氏旧府时的经历,那时她娘爹已亡,族老以照顾为名住进府中,把控财物。下人们见风使舵,逐渐不把她这个失了势的旧日小主子放在眼里,克扣衣食是常有的事。虽不至于让她挨饿,但也只是勉强能饱,饭食有时甚至不如一些下人,终日不见荤腥。


    习武之人本就消耗颇大,元琰光吃这些根本不抵用,夜半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无奈被逼得学会了翻墙找食吃。


    明明是不那么美好的经历,却被元琰说得生动有趣。林倾颜不知清楚这背后的故事,光听着元琰的叙述,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个摸黑翻墙,下河摸鱼的顽皮姑娘。


    心中有些好笑,感觉离她又近了一些。


    “原来娘子也会有这样顽皮的时候吗?”林倾颜轻轻地露出了一点笑意。


    “当然,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是林公子对我多有好感,才会觉得我与常人不同。”元琰坦然说道。


    林倾颜看到这样坦率带笑的她,心中那些原本的算计都消失了。


    其实此刻孤女寡男,是最适合引诱的机会。但林倾颜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入夜,元琰在浴桶中沐浴。一道人影走过屏风,接过丫鬟手中的巾帕,无声地挥退众人,轻柔地替她梳洗起了长发。


    元琰虽闭着双眼,但以她剑客的五感,自然察觉得出身后换了人。感受到那温柔细致的手法,她有些无奈地按住那只向下的手,开口道:“阿雪,别闹。”


    漱雪轻笑道:“许久没有这么服侍琰娘了,琰娘都有些不习惯了。”


    “阿雪白日劳碌,夜晚当好好休息,这些事交给其他下人去做便可。”元琰担心他的身体。


    虽说漱雪每日掌管山庄事务,白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晚上有时还要算账。但只要一得空,他就会来照顾元琰。元琰的那些贴身里衣鞋袜,漱雪从不假手于人,都是一边听下人报账,一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不过这服侍沐浴之事,自两人年纪大了,知晓男女之别之后,便换成了丫鬟来做。今日不知为何,阿雪竟如此主动估计是剿匪危险,让人担心,想检查她此次外出有没有受伤吧。元琰心道。


    漱雪看见她的神情,心中无奈叹息,但也隐隐松了口气。


    琰娘还是老样子。


    全天下,也只有琰娘才能让他这样对待,但也不知琰娘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一丝的心意呢


    不可否认,白日在见到那位容貌倾城的林公子后,漱雪心中的危机感更重了。


    尽管知道以自己卑贱的出身,不可能为庄主正夫。但只要能留在琰娘身边,即使是做一无名无分的小侍,他也心甘情愿。


    但琰娘心性如斯单纯,正夫位置必须得是端庄贤淑的大家公子才能相配。今日所见的林公子,虽门第不低,但观之面相,漱雪直觉他不似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再者身为未婚公子,居然让琰娘破例将他带入了山庄,说是没有心机,漱雪是万万不信的。


    这样的男子,倘若琰娘对他的容貌感兴趣,玩玩也就罢了。但若是娶回家当正夫,那是万万也


    配不上的。


    元琰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漱雪,交代了林倾颜暂居山庄的缘由。


    “竟是如此那这位林公子还真是可怜。幸亏救人的是庄主,不然被贼人强掳过的事情传出去,这林公子的名声可就全毁了。”漱雪闻言假惺惺地叹了一声。


    心底却止不住地怀疑。哪里来的这么巧的事,一位大家公子只带着一名小厮,出现在荒郊野岭,又恰巧被琰娘碰上救下?


    这林倾颜仗着琰娘心善借故接近,恐怕是别有目的。


    “那漱雪一定好好招待这位林公子。”元漱雪对着元琰,面上乖顺地应下,实则心底升起了十二分的防备。


    甚至连林倾颜是否真的是武林盟主家的公子,他也产生了怀疑。好在庄主已经去信给盟主府了,不出多日便有回复,届时便知真假。


    语更加凌乱,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动起来。


    “不,不要!庄主庄主!元庄主救我。”


    林倾颜眼睫扇动,但眼皮却仿佛沉重如铁,怎么都睁不开眼。如同突然受到了刺激,他的手臂颤抖地挥动起来。


    胡乱挥舞间,打到了元琰的身体,碧竹在一旁看着,登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替公子请罪,“庄,庄主公子他烧糊涂了,不是有意的,请您恕罪。”


    元琰自然不会和一个病人计较,摆手道:“无碍。”


    她伸手按下林倾颜的手臂,想要将之放回被褥。


    然而,似乎是梦中听到了林倾颜的声音,林倾颜本能地拉住了她的手,微弱地呓语:“娘子元娘子不要赶我走,倾颜害怕”


    元琰靠得很近,因此将这话清清楚楚地收入耳中。她是知道林倾颜由于救命之恩,对她有些特殊的依恋,但没想到林倾颜病重时独独喊着她的名字,心中不禁有些奇怪的感觉。


    “林公子不要怕,你是客人,山庄中没人会赶你走。”想到深闺男子接连遭难确实可怜,元琰不免心生几分怜悯,耐心安抚道。


    “不,不娘子别走,不要离开倾颜”林倾颜却好似更激动了,浑身颤抖得厉害,那只拉住元琰的手反过来攥得更紧了一些。


    只见他虚弱地说道:“药太苦了,倾颜实在喝不下去”


    元琰闻言却是想到了漱雪。


    男儿生病时有这么娇弱吗?阿雪以前生病的时候,喝药从不让人操心,她竟不知道喝苦药是如此让人难受的事情。


    “可以让下人取些果子,喝完后吃上一些便没那么苦了。”元琰说道。


    林倾颜见元琰仍是一点也不开窍,心知今日估计是没办法更进一步了,太过急切怕是反而会引起反感,于是接过药碗,“多谢庄主为我考虑,倾颜这就喝掉。”


    第 56 章   私情泄露


    他望着尤自挣扎的兰叶,心里自嘲一笑,眼底冷光幽幽。


    这样的他,又怎能忘记生父之仇,违背誓言,产生不该有的情愫呢?


    然而,就连林倾颜自己也不敢承认。这么多日相处下来,他的心底当真是对元琰没有一丝好感吗?若真如此,他为何没办法像利用其他人一样,毫无负疚感地利用


    原是吴淞江河干道下游淤塞,又连续多日大雨,导致水流下泻不通,洪水泛滥,漫至平江。大片农田被淹,一时之间灾民无数,哀鸿遍野。


    灾情险恶,元庄的田地收成自然也受到了影响。但元庄在城中还有铺子,庄内也有囤粮,远不像外面那样艰难。


    按理说洪灾本与元琰无关,她完全可以像其他地主富户一样关上庄门,以囤粮支撑应对过这段时日。


    但元琰却没有这样做。仅仅在洪灾发生没多久,外面险乱未平之时,她便带着随从出门去查看灾情。


    这几日,因灾民逐渐入城,城中谷价踊贵。米粮价格一会儿一个数,有的人家不得不把所有的余钱拿出,用来购置粮食。而那些并不富裕的人家,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谷价不断翻倍,很快便到了让人难以够碰的地步。


    粮铺外挤满了人,有人急切地问道:“粮食现在什么价格?” “咳咳”林倾颜只是喝个药,却弄得两眼含泪双颊绯红,看上去好不可怜。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元琰一心只有女男之防,没有它念,自然对如斯美景熟视无睹。


    她看了眼碗底,见林倾颜确实把药喝完了,终于点了点头,“林公子好好休息吧,如有需要,只管让下人去找阿雪便是。”


    阿雪、阿雪,这一声声唤得真亲近,还有需要去找漱雪这座山庄,怕不是最想让他有事的人就是那元漱雪了。


    林倾颜心中冷冷地压着怒火,待元琰走后,他便将身边的楠木枕头丢了出去。


    那楠木枕头飞到门边,正好砸在进门的碧竹脚下,把碧竹吓了一跳。


    “公子,这又是怎么了。”  他其实一点也不怕苦,为了让元琰看清楚,林倾颜有意喝得很慢。


    只见他仰着脖子,药碗倾倒。棕褐色的药液从嘴角漏出,流过喉结,顺着白皙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蜿蜒流淌,最终没入中衣领口,消失不见。


    “一斗一百钱。”门口的伙计眼睛都不抬一下,张口便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什么!一百钱,这么贵?”问价的女人吃了一惊,她一日上工才得几十钱,家中六口人,全靠她一个青壮供养。眼下这个米价她无疑负担不起,等家中余粮耗尽,很快便要吃不上饭了。


    “你嫌贵自然有别人买去去去,不买别挡在这里。”伙计这两日没少被问这种问题,早已不耐烦了,挥挥手,便如赶苍蝇般将女人赶走了。


    “正是正是,小伙计先给我称上五斗。”


    “先给我们称,我们先到的!”


    “琰娘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我在呢。”


    只要是琰娘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倾尽全力让它实现的。漱雪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云烟阁内,碧竹快步走了进来。


    “公子,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元庄主竟然带着人在门口施粥,那漱雪公子也跟在一旁,现在山庄外面可是聚集了不少灾民呢。”


    “说来真奇怪,这元庄主既不是官府中人,也不是豪绅富户,为何要拿出这么多的粮食救济灾民这些放在外面,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碧竹觉得元庄主未免有点太傻了,这种关头,施粥不过是杯水车薪,帮不了多少人,何必去干这种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情呢。


    在这种时候不计成本地施粥,吃力不讨好。若换做林倾颜,他定不会选在此时,而是在官府最需要的时候出头。


    他若是出了钱粮,定会让全城百姓都知晓,博一个好名声。


    元琰走近,注意到了林倾颜鬓角的汗, “林公子,你去歇息一会儿,剩下的交由我来吧。”


    “只是在这里站在帮了会儿忙,颜儿不累。”林倾颜没有答应,仰头注视着元琰,眼中全是对她的关怀,“反而是娘子已经劳累了一整天,应当是娘子去歇一歇才是。”


    元琰见他逞强,只得从林倾颜手里拿过粥勺,递给旁边的山庄中人,“不用再推辞了,歇息足了才好接着做事,我们都需要歇息。”


    林倾颜见状才不再推拒,和元琰一道走到了树下。


    元琰几日未见林倾颜,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想了想才起了个话头:“林公子,这几日无暇教你剑法,不知可有生疏。”


    “为了不忘娘子所授剑招,倾颜每日晨起练习,不敢偷懒。”林倾颜说这话时,语气很是认真。


    元琰没想到林倾颜这个大家公子竟有如此毅力,微讶道,“果真?”


    “若是如此,等此番事了,我便要一观公子的剑招了。”


    “娘子尽管考较,倾颜也正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进益。”林倾颜说这话时,眼含自信,比往日假意微笑时倒平添了一层真实的光采。


    他在剑法上的辛勤努力,以及落落大方的姿态,不禁让元琰的心中多了几分欣赏。


    若林倾颜是女子就好了,那她便可以留他下来潜心修习,待习有所成再让其归家。但可惜林倾颜毕竟是个男子,再过些时日林盟主回府,便要接林公子回去了。男子的身份使他注定无法在武学一途深耕元琰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遗憾。


    而林倾颜何等精明的一个人,见元琰面有惆怅,虽不知原因,却也很快将话头转移开来,令元琰忘记了刚刚的心中所想。


    女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闪身想要躲避,但对面的一众侍卫却不是吃素的。早有侍卫将她围在其中,左右制之令其动弹不得,俨然是打算按着女子给她们主子出气。


    周围茶摊上的行客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早在侍卫动手前便纷纷散尽了。摊主老妪更是躲在了灶下。因此见此场景,竟无一人敢出言制止。


    眼看着这鞭子便要落下,一柄长剑突然拦在了女人脸前,将之轻巧截住。


    “公子且慢。”温润的声音阻断了赵如意的动作。


    赵如意恼怒当头,正待出气,被人这么平白一阻,顿时怒意更甚,顺着长剑抬头望去,“大胆,哪里来的人,也敢阻我?”


    是哪个没眼色的家伙,在他气头上还敢来掺和一脚!


    赵如意眯起眼睛,逆着日光看去,就见一气度不凡的白衣女子,架住了鞭子,正挡在被他教训的女人身前。


    那刚刚还硬气不已和他对骂的女人,现在也知是踢到铁板了。女人本闭眼等待鞭子落下,眼下突见元琰挡在她的身前,不由地松了口气。


    “某乃元庄元琰。”


    元琰拱手报上了名号。她并没有因为赵如意的话语而生气,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位郎君,方才的争执全程我也看见了。此事因小而起,本不是什么大事,双方都有不是之处,若是为此伤人便有些太过了。望郎君能够高抬贵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如意本来还觉得此女容貌不凡,气度过人,不似常人,正在打量。结果就听见她的一番劝和的话语,顿时心生反感。


    只见他用力地将鞭子抽了回来,在地上重重一甩,对着元琰指面威胁道:“哼,满口胡言,多管闲事!再不让开,本郡本公子连你一块儿教训了!”


    元琰出手前便猜到这个侨纵小公子不会轻易听劝,因此见此场景也没有异色,微微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公子便得罪了。”


    剑招如水,行云自如。


    高手起剑只在一个瞬间。


    微风拂来,路旁大树上有一片叶子缓缓飘落。


    当叶片落定的那刻,四周“哐当”的响声接连成片。


    老公公本不想答应,但奈何赵如意打定了主意要远离元琰,眼不见为净,缠他缠得紧,磨得老公公没了脾气,只得同意下来。


    侍男将决定改道的命令传出马车。


    “旁边小道山林茂密,人烟稀少,还不知是否路险只为了这么个理由便要换道,小郡君未免也太胡来了。”侍卫中有人埋怨道。


    “郡君是主子,我们是虜才,只有主子责骂虜才的份,哪有虜才议论主子的。”侍卫长赵良威严地瞪了她一眼,“管好你的嘴。小郡君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要是下次被他听见,你就得脱层皮了。”


    一众侍卫遂不再多言,依言换了旁边那条小道。


    张总镖头眼尖,见那一众人走得没影了,奇道:“元妹你瞧,那些人还真换道了。”


    “许是她们另有她事,需要经过此道吧。”元琰绝对想不到赵如意是为了躲她才特意换道的,只是顺着张总镖头的视线,望了眼马车的前行方向,便收回了视线。


    “那条道要经过黑云寨,路上并不太平,途中什么也没有。这伙人没事舍近求远,故意求险呢这是。”张总镖头熟悉这一路上的大道小径,因此很是诧异。


    “吁——”


    她的话还没说完,元琰就勒住缰绳,停下了马,“你是说那里有匪寨?”


    第 57 章   登门求娶


    元琰收剑回鞘,向赵如意走来,“公子,山贼尽数伏诛,已经无事了不知你可有受伤?”


    这一刻,赵如意仿佛听见了自己心底如雷的心跳声,武艺无双的英雌从天而降救他于危难之中,这简直就是话本子中才有的桥段。这一刻元琰在他的眼中,已然镀上了一层光芒。


    他脸颊不知不觉染上了绯红,又听见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


    “多,多谢元娘子,我无事。”他垂下眼帘,眼睫颤动,


    元琰没有因为赵如意爱使男子小性子就不去解释,而是将话直接说明白了,一双眼睛平平地直视赵如意,似乎是在提醒他刚才的惨象。


    赵如意听出了她话中隐隐的责备,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急忙为自己辩解,“我真的不知会那样我那时不是存心如此的”


    元琰没有理会他分辩的话语,继续说道:“而郡君你受归我保护。我武艺平平,只够保护郡君一人,无法分心,若是郡君非要带上那些侍男,那便恕在下无法接下这个重任了。”


    “莫要再说了,是我没有想到这些事情是我的错,我不带他们了便是。”赵如意心知在场所有人都因此事对他没有好感,包括元琰也是如此,彻底蔫了下去,委屈巴巴地说道。


    他这般主动认错是破天荒头一回,要是让熟悉他的老公公和赵良等人看到,估计都要怀疑她们蛮横霸道的郡君被人掉包了。


    元琰却没有什么感觉,略一点头,“郡君同意,那便自然最好。”“你哭了?”元琰带着醉意的眼睛眨了眨。


    月冠仪侧过身去,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元琰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能让他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他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口,暗骂自己矫情。


    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瘦削薄弱的肩膀靠在她对面的车壁上,流过泪的眼珠子如雪花一般晶莹明亮,冰霜般俊冷的容貌在他目光柔柔的水波中荡漾。


    元琰靠近了他几分,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美人怎么突然就哭了,她本能的去安慰他。


    修长细腻的手指抚在泪痕处,带着酒气的呼吸与他愈来愈近:“别哭,别哭。”


    温热的指尖轻柔的抚摩在他脸上,饶是他极力克制自己,还是忍不住滑下一颗泪珠。


    他想在这一刻不顾及所有的礼法教条,跪在她脚下,剥开自己血淋淋的心,诉说着自己满心的爱慕。


    这滔天汹涌的烈火之情是鸩毒瘾药,时时刻刻不在啃噬他的骨肉心脏,绞地他生不如死,又不愿放手,他就是条狗,极力渴求着元琰偶尔施舍怜悯的爱。


    但他这颗贪婪的心永远不知满足,得到一厘就想再得一份,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他想让元琰离他近些,再近些,直到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让他的心脏贴着她而跳动。


    心中的恶念狂呼海啸而起,饕餮巨兽挣脱了他心中禁锢的镣铐枷锁,吞噬天地而来,被碎发遮盖的黑眸里是触目惊心的疯狂与欲-望。


    他低着头抽噎着,微微颤抖的肩膀更显得柔弱无助。


    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杀人如麻的皇子,而是风雨中彷徨而立,等待着她采撷的娇花。


    果然,元琰一看他又哭了,忙用袖子擦拭着他的泪花,混沌不堪的脑海里理智所剩无几,干巴巴的哄着他:“别哭了,你怎么又哭了你、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月冠仪眩而欲泣,泪珠挂在长睫梢,摇摇欲坠的泪珠仿佛下一秒就又要落下。


    元琰慌了,在她接触女尊国的男子中很少有哭的这样柔弱又可怜的男人,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干脆整个将他圈如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哭闹的孩子一样哄他。


    不抱不知道,原来月冠仪这样瘦又这样轻,就像手心里捏着一只小鸟,滚烫的体温之下能清晰的感受他的骨头线条。


    他太瘦了,几乎用点力就能将他的腰折断。


    仅有的意识中,元琰如此想到。


    月冠仪躺在她的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头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里,四周萦绕着的都是她身上的体香,他此刻就像跌入大海的鸟儿,以往从来不敢奢望的香气,此刻源源不断的向他涌来,他激动的颤动不止,两眼通红,恨不得就死在这一刻。


    亵渎神灵的罪恶感和贪婪索取的满足感一浪接着一浪向他袭来,他溃不成军的神智在漫天神佛中狂骂他恬不知耻,以下犯上。


    他不该亵渎他的神明,他就是条肮脏的狗,他不该、他不该、他该死!


    可他还是咎由着心中的恶鬼疯狂的索取,她柔顺的长发垂在他的眼睫边,他大胆的伸出舌,裹挟了一缕青丝如口。


    香气在他口中四散漫袭,他拼了命的吮吸着,那皓白修长的脖颈近在咫尺,他不敢在冒犯她。


    只能将这一缕青丝寄托他卑微如泥尘的爱慕之情。


    元娘,我这一生太苦,就让我尝一点点甜头吧,一点点就好。


    头发是没有知觉的,元琰浑然不知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本就迟钝的神经更是毫无察觉,她还在轻抚他那瘦的令人心疼的后背,一边问道:“好点了吗?还在哭吗?”


    怀中啜泣的人停了停,双手搂得更紧,小狗儿一样的呜咽了一声。


    元琰再一次心软了。


    谁能拒绝一只渴望顺毛爱抚的小狗呢?


    她好好的哄着,宠着,甚至还哼起了她模糊前世记忆中的爱尔兰小调,轻柔的像夏夜海风,夜静风静人更静,和缓悠扬的声调令月冠仪被砸烂的神智终于清醒了点。


    这小调比他听过的所有名家名曲都要好听,什么高山流水阳春白雪,从她的喉咙里哼出来的曲调都宛若天籁之声。


    他缓缓地放开了手,湿哒哒的眼神看向她。御花园内,百花争奇斗艳,满园盎然生机。


    小皇帝月深还没开始选秀,整个后宫清净的很,秦倾难得有了兴致来御花园赏花,他挥退了身后众多繁琐的宫侍,只留下玉叶一人随侍左右。


    “太后您瞧,今年的花开的多好啊。”玉叶说道。


    秦倾随意看了眼,淡淡道:“这些花开的不错,可惜杂乱无章像极了庸脂俗粉。”


    他们慢慢前行,行至莲花池时,看见池畔站立一个颀长高挑的背影。


    于是镖局一行人帮忙收拾好残局后,带着赵如意再度上路了。


    赵如意其实每年都会在草场上行猎游戏,且马术不错。但在元琰问及他是否会骑马时,赵如意不知怎的,望着元琰的脸庞,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这份对待的不同,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张总镖头都发现了。一次歇脚时,她悄悄询问元琰。


    “元妹,这马上就快要到平城了,待到康王府你准备怎么办?”


    元琰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把郡君送回康王府后,自是同姐姐一道将货物交接到货主手上。”


    “哎呀,元妹你没懂,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总镖头见她没有开窍,顿时急得拍腿,只得挑明了开来。


    “我是说小郡君倾心于你的事情,你待要怎么处理哇!”低哼的小调声停止,夜色与酒色融合在她温润的眼眸里,笑意若有似无,她唇角微微勾起,像哄小孩子一样的问他:“还哭吗?”


    元琰仍是不解,微微转头,“小郡君倾慕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姐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别说,怎么没有?”张总镖头见她不认,简直比元琰本人都要着急,“你瞧这一路上,你叫郡君往东,他绝不往西,别人说话都不好使,那小祖宗先前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若不是对你有意,怎么会这么乖顺听话?”


    谁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元琰还是摇头。


    “张姊这话就说得不对了。郡君应当是经此一事,知道了自己的不是,有所改过之心再加上那日我救了郡君,他感念恩情,又答应了要听话于我,因而不敢在我面前生事。”元琰就她提出的事例一一说明道。


    张总镖头没想到同一件事还能有这般的解释,虽然表面上说得通了,但她还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然而见元琰说得认真,张总镖头也只得搜肠刮肚,回想更多的证据说服她。


    “好你这件事这么说也就罢了,那小郡君总是偷瞧于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郡君偷瞧我?”元琰像是头一次注意到这事一般,思索起来,“郡君何时偷瞧的我却不知。会不会是小郎君做了错事怕我责备,所以一路上都在察言观色,被你们误会


    “元妹,这次我们都是托你的福,才拿到王府的赏赐,还将货物全都平安送达这么大的一个人情,你却连顿饭也不让我们请。事情若是传出去,你让江湖上的姐妹怎么看我?”


    张总镖头堵住她的话头,让小二的尽管捡好菜好酒上来,她自个儿则是举着酒盅,对在场众人说道,“好姐妹们,我们辛苦了这么多天,路上连点酒沫也没碰,今晚我请客咱们好好吃它一顿,定要不醉不归!”


    元琰看着豪气万丈的张总镖头,心中失笑,但也跟着举起了酒盅,“好,不醉不归。”


    第 58 章   胳膊向外


    “这有什么。旁人是旁人,仪儿是仪儿。旁人哪怕绣得再好,我最喜欢的也还是仪儿送的这个。”


    元琰看着杨令仪吃醋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抱住了他,在仪儿乌亮亮的眼睛上面亲了一口,眸中含笑地垂望着他。


    “除了姐姐,恐怕没人会这么想。姐姐就会哄我。”


    杨令仪虽然这么说着,但看神情明显一下子就放晴了,嘴角不自觉地弯起,眼眸晶亮,脸上热热的,往元琰怀里贴得更紧了些。


    不经意间,两人挨得太近。未婚女男亲近相抱,身体很快就起了反应。


    就在杨令仪微微仰头的刹那,元琰的呼吸也变得略为急促,她盯着杨令仪的水润的唇瓣,低下了头。


    杨令仪没能躲开诱惑,刚一启唇让元琰正好含住,“唔……”


    一时间房内什么声音都没了,只剩下两人唇齿交融的水声。


    杨令仪被她亲得身子发软喘不上气,口中发出含糊的声响,只能拉住元琰身前的衣裳作为支撑。


    元琰像只大老虎,运气不错抓住了一只小绵羊,顿时大口舔食,恨不得将其拆之入腹。


    然而,羊圈的看守者就在这紧要关头出现了。“簌簌……”


    夜里,就在杨令仪准备歇下时,窗纸微动,传来沙沙的声响。


    “是谁?”


    杨令仪察觉异声,刚准备叫侍男去看看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含笑的声音。


    “仪儿是我。”元琰微微一笑。被使臣呵斥后,少男们纷纷安静下来,规矩地走了下来,排成一行给元琰验看。


    “殿下,我国的舞男全在这里了。”为首的使臣说道。


    元琰闻言抬眼看去,发现这些少男身材窈窕,身着乌勒国服饰,衣着清凉,但无一例外都戴着深色面纱,看不清模样。


    她的目光在面纱上一顿。余柳立刻代为传声,朝那些舞男说道。


    “把面纱摘下来。”


    “哎哟不可啊殿下,我国的男儿按规矩出嫁前都是不能露脸的,谁看了他们的脸,这些男儿就得嫁谁……”使臣忙不迭地阻拦。


    “哼,笑话。”元琰蓦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管你是哪国人,在我凰国就要守凰国的规矩。这些舞男都是要在陛下面前献舞的,难道献舞时也要头戴面纱?”


    她强势的语气让使臣立刻软了下来,“秦王息怒,外使不敢。”


    使臣示意舞男们摘下面纱。在礼官的安排下,元琰将亲手打来的一对活雁作为贽礼奉在案上。


    她向长皇男拜揖行礼,“皇舅舅,我来接令仪了。”


    长皇男当即让身边的近侍将元琰扶起,慈和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好孩子,这些日子以来你对仪儿的心本宫都看在眼里,日后仪儿就交给你了。”


    “舅舅放心,元琰一定不负所托。仪儿是我发誓要携手一生的男儿。今日舅舅肯把仪儿给我,我定不会让他在王府受半点委屈。”元琰郑重说道。


    长皇男更加感动,连声道:“好,好,仪儿能嫁给你这样的女子,本宫日后就放心了。”


    说话间,长皇男府的公公将杨令仪搀扶而出,送上了舆轿。


    【宿主恭喜恭喜,今日你总算把心上人娶回家了。】系统看见元琰神采飞扬,也不由地替她高兴,贺喜道。


    “是啊,以后仪儿就是我的人了。”元琰笑了,只恨不得省去现在路上的功夫,直接带仪儿回家。


    与此同时,偏院之中。


    卢陵玥听着院外的喜乐声,热闹喜庆,直往人耳里钻。心绪飘忽,怎么都无法将之忽略。


    桌上摆放着晚膳,他却不曾动筷。


    “侍夫主子,这饭菜都凉了,您还是多少用些吧?”伺候的小侍男忐忑劝道。


    “不必了,我这会儿不想用膳,先把东西撤下。”卢陵玥沉默一瞬,让屋内的下人尽皆退下。


    蘅芜知道主子今日心绪定然不宁,本想留下来陪着卢陵玥,却被他一同遣离。


    “蘅芜你也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卢陵玥却没有同意。


    蘅芜走后,他坐在这空无一人的屋内,半晌没有动作。


    等回过神来之时,卢陵玥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主院附近。


    前面的舞男被元琰的气势吓到了,见此乖乖地摘下了面纱。


    面前乌勒国的男儿们与凰国男儿长相不同,五官较为深邃,眼睛大大的,都很水灵,化着比较浓丽的妆容,艳美至极。


    元琰目光挨个扫过去,没有发现异样,便吩咐了寺丞几句,让这些舞男们离开,转而去检查别的事项。


    她勉强调整神色,“几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夜里太闷,我们只是想出去走走罢了。”


    “什么走走,这话蒙你老爹呢!鸿胪寺先前已经告知了宵禁时间。你们这会儿走动,是打算走到军营,还是走到粮仓?”


    余柳跟在元琰身边久了,也学到了殿下的几分利嘴,三言两语驳斥得使臣无言以对。


    “不必和她们多言。”薛朗止住了余柳的话语,转头对使臣说道。


    “秦王早就料到你们会有此行径。我等奉秦王殿下之令,已经在此守候多时了。”


    元琰踏入长皇男府,想到马上就能接到仪儿了,心头微微发热。


    “殿下请。”杨姨母在府前代为迎接,对元琰亲近有礼。叙话几句,一路将秦王殿下迎至正堂。


    府中正堂,长皇男已经端坐在屏风后面了。杨姨母则是暂时充当起了母族长辈的角色,站在中央,等待礼官唱礼。被当场抓了个现行,使臣在火光的映照下,脸被照得一清二楚,僵硬了一瞬。


    她完全没有想到,深夜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在客馆外守着她们。


    只一刹那,就将几人包围得严严实实,插翅难飞。杨令仪不想承认元琰待沈莲舟特别,对孔公公的提醒摇了摇头。


    “主子心里有底便好。”孔公公道。


    几人正说话间,有下人禀报。


    “郎君,沈庶卿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杨令仪见状收住了话,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侍身沈氏,拜见正卿。”


    沈莲舟进门后,按照礼节,向杨令仪规矩地行了个礼。


    “沈庶卿请起。”杨令仪说道。


    一旁的雪霁闻声上前,将沈莲舟扶了起来。


    “你我都是殿下府中之人,无需行此大礼。”杨令仪端庄地微笑道。


    “主君宽仁,小男子却不敢怠慢。此乃小男本分,自当恭谨敬重。”沈莲舟垂首,只作恭谦状。


    杨令仪却道:“我已经听说了,沈庶卿你救过殿下。这份恩情我同殿下都十分感念。往后在府中不必这般拘束,你我之间以兄弟相称便可。”


    沈莲舟听着杨令仪充满了正夫姿态的话语,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当初见到殿下的时候,这位杨正卿还不知在哪里,如今却站出来替殿下感谢他。


    他与殿下之间的事情,关杨令仪什么事?要杨令仪这样提醒他。


    “小男身份低微,实不敢当。”


    马车上,杨令仪神色略显困倦。相比之下,元琰倒是不受影响。


    “昨夜闹太晚了,没有睡好吧。等会从宫中回来再好好歇歇。”元琰让杨令仪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身子。


    “下次要进宫前,姐姐不许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杨令仪想着自己早上梳妆时,脖子上勉强遮盖下去的痕迹,微微羞恼,忍不住给了元琰一个嗔怪的眼神。


    “好好好我记住了。仪儿下次说不要,我就绝对不动了。”元琰有求必应。


    “不行……姐姐不许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的。”杨令仪羞红了脸,一听元琰调侃的话,顿时不依了,将脸整个埋进了元琰怀中,小声说道。


    元琰回手搂住他,轻笑了一声。


    等到马车停下,元琰将杨令仪扶了下来。


    在内侍的宣见下,两人相携而入。


    慈宁宫内,太后与元灏都在。长皇男今日也早早就进宫陪着太后,只等着见元琰和杨令仪。


    皇宫几巨头齐聚。


    “儿臣拜见母皇,拜见太后。”


    “拜见长皇男。”元琰跪拜,杨令仪跟在后面一同行礼。


    “起来吧。”  “反而是卢侍夫你,似乎连殿下喜欢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算送出去的东西再珍贵,恐怕也没人领情吧。”


    沈莲舟说完这话时,眼里含着淡淡的蔑然。卢陵玥看懂了他的神情,心中一刺,没再说话。


    沈莲舟说的这一点,他确实无法反驳。


    卢陵玥回忆起从前定亲时自己回赠给元琰的东西,好像也只有寥寥几样,名画、端砚。


    虽然名贵,但都是附庸风雅之物,元琰一个不爱文墨的人又怎么会喜欢。


    只不过那时的元琰心底有他,所以无论卢陵玥回赠何物,她都会感到高兴。


    直到今日这份特别没有了。元琰便再也不用委屈自己的性子来屈就于他了。


    卢陵玥失魂落魄。


    昔日拥有时不觉得,如今却越发感到他当真亏欠元琰许多。


    元琰在正卿处歇下,卢陵玥当然没能见到她。


    回到偏院。缪权勃急眼,认定了元琰是因为元骁的缘故在有意针对她。


    蘅芜见公子心神不稳的模样,有些叹息:“沈庶卿方才怎么能这样说。”


    “他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没什么不对。”卢陵玥却垂眼说道。


    “蘅芜,你去为我打听一下这京中最好的匠人吧,我要定做一把好弓。”


    蘅芜微讶。


    第 59 章   赐婚圣旨


    主子这是想要投其所好,寻觅名匠打造弓箭送给殿下?  “是,小虜这就去办。”蘅芜听着主子的决定,心里觉得主子终于开窍了,当下转头就找人去办。


    “缪大人这话说得奇怪,本王今日与缪大人头一回见,何来的不对付。”


    元琰全然不为所动,“眼下本王是按军令办事,就算在陛下面前也有话分说。”


    缪权勃咬死不认,“那殿下倒是说说,末将犯了什么错。”


    “这些军士不听军令,慢待演练,按纪当军棍责打。”


    元琰说着,转头看向袁拾,“袁嫏将,不知本王说得可对。”


    袁拾点头:“回殿下,军中纪律确实如此。”


    “殿下初来军营尚未树立威信,指挥不动军士与末将何干?”缪权勃拒绝承认,反咬一口。


    见缪权勃犹在狡辩,元琰目光凌厉。


    “其一,士卒表现不力,罪在将领。缪大人手下全是这样的士卒,说明平日懈怠军练,理应重罚。”


    “其二,身为中嫏将,带头不遵守军纪,本该平旦到营,却生生延误多时。这般怠慢军纪之人如何能领兵打仗!”


    元琰扫视全场。


    “陛下派本王前来,交由掌军大权,就是为了命本王整顿军纪。如今缪大人公然抗命是何居心,难不成是要与陛下对着干?”


    她这一句话说得比一句话重。神情威严,气势迫人。在场的军士不管有没有犯错,都被元琰完全震住了。


    这一项项罪名列举出来,无疑是杀住了缪权勃的气焰。


    听着元琰搬出了圣上,缪权勃不禁哑然失色。自知自己眼下是斗不过元琰了,她的语气瞬间没了硬气。


    雪霁嘴巴微张,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沈庶卿,竟然这样当众邀宠?


    虽然他也想上殿下的榻,但这未免也太直白了吧!雪霁又羡又男户。


    “好,那本王今夜来看你。”


    元琰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娶了仪儿后,她确实连着多日没有去沈莲舟屋中了,有些疏忽。


    沈莲舟见元琰答应,眼里不禁流露出了点笑意。想着元琰夜里能来,他已经开始思考要让人准备什么衣裳了。


    袁拾和其她将领闻言,都露出了讶异之色。


    “是。”薛朗领命。没有一丝犹豫便动起手来,强行按住缪权勃,解除她身上系挂着的印绶。


    “住手。”缪权勃没想到元琰真敢。被薛朗这个军中高手三两下反扭住身体的她,只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气得脸都涨红了。


    “秦王你这是羞辱朝廷命官!”


    “本将是朝廷所任中嫏将,就算秦王与本将不对付,也不能这样仗着身份胡作非为——”


    元琰今夜歇在杨令仪这里,卢陵玥一开始不知,在傍晚时分来到主院。


    结果恰巧在路上碰到了沈莲舟。“这里是庞府……你,你们是什么人?”


    庞庆元望着冲进来的军士们,面上虽然还在色厉内荏地叫嚷着,心里却已经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奉命来捉拿你们归案的人。”


    余柳也不多和她们废话,让人将那抢来的民男送回家中,将庞国安母女捆在一处,连着宅中知情的下人一道带走。


    听完余柳等人的讲述,薛朗发问。


    孙士骏不愧是多年重臣,此时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蒋大人,身为谏议大夫可不能随意污人清白。老妪几时做过这样的事情?”她反问蒋柏。


    系统:【都这样了,孙士骏还不承认呢?】


    “有庞国安这个活口在,她再怎么抵死不认也没用,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元琰毫不担心。


    蒋柏不慌不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供词,“大理寺已将庞国安捉拿归案,庞国安亲口供认向孙大人行贿的经过。供词画押在此,孰真孰假,陛下自有分辨。”


    听见此话,孙士骏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盯上了。


    她此时毫无准备,在朝堂上当众被人揭穿此事。即使手段再怎么通天,也没法抹去身上的罪责。


    元灏翻阅供词,冷笑一声,将供词摔在了凰案上。


    “好得很,朕自继位以来,兢兢业业,夜以继日地处理朝堂之事。本以为朝政清明,无愧列祖。没想到却在身边养出了一个最大的奸贼!”


    这话极重,毫无转圜余地。


    孙士骏闻言。心知自己大势已去,一颗心坠了下来,无言以对。


    怎么会这样……


    元景面色发白,望着外祖的模样,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事情突然发展至此,齐王党一众官员皆是慌了神。


    蒋柏:“孙大人身为朝中重臣带头受贿,影响深重。此案若不严惩,则朝廷纲纪尽毁。臣恳请陛下严加治罪,以正国法!”


    系统惊讶,【宿主,你找蒋柏干这事算是找对了,她可真敢说啊……就不怕齐王日后找她算账吗?】


    “打蛇不死,后患无穷,这种时候就必须用上蒋柏这样的人。”元琰说道。


    元灏:“孙士骏身为宰辅,鬻狱贪赃,私易死囚。欺君罔上,罪无可恕……着即革除官爵,流放黔州。”


    其她刑部涉案官员,则依照罪名大小,或斩刑或流放。


    大理寺相关官员,有失监察之职,亦是受到了惩处。


    至于原死囚庞国安,因行贿逃死,罪加一等,判处凌迟。


    “沈庶卿。”卢陵玥微微行礼就要离开。


    沈莲舟却一眼看见了蘅芜手里拿着的东西,猜到卢陵玥又是想去求见元琰,开口说道:“卢侍夫,殿下眼下正在正卿的院子里,你这是要去送什么。”


    “没有什么,不过是些寻常之物罢了,比不得庶卿送与殿下的宝驹来得珍贵。”卢陵玥停住脚步。


    昨日沈莲舟送元琰骏马一事,早已在整个王府传开了,很多侍男都在艳羡沈庶卿靠着送马邀到了恩宠,卢陵玥自然也有听闻。


    沈莲舟丝毫不觉有什么:“只要殿下喜欢,我什么都能弄来送予殿下。”


    但这时余柳一行已然探清楚庞宅情况,确定了眼前二人的身份,再也不愿多等。


    “来人,即刻捉拿逃犯庞国安!”


    只听一声令下,王府军士便冲了进来。宛如一只竹子妖精,气质高雅脱俗,美丽中还带了几分神秘。


    “舟儿,你穿成这样夜里前来,是想引诱本王吗?”


    元琰算是看出来了,沈莲舟今夜整这一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是冲着她来的。


    “殿下英明神武,莲舟一介小男子岂能引诱得了。”


    沈莲舟声音柔缓,却是不自觉地泄露出了几分酸意,“殿下这几日同正卿琴瑟和鸣,说不定早就把侍身忘记了。”


    “舟儿身上好大的醋味。”


    元琰闻声,重新行礼:“岳父。”


    而长皇男从两人一进殿,就仔细瞧起了杨令仪。


    看着两人举止亲近,杨令仪眉梢眼角都透着雨润的模样,猜到小妻夫感情很好,他的眼里不禁盛满了欣慰。


    “好孩子,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


    长皇男眼下是岳父看儿婿,对元琰越看越满意,态度和煦,温声细语,俨然把元琰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了。


    “仪儿,到外祖父这儿来。”太后笑着打量杨令仪,唤他上前。


    杨令仪连忙上前,来到太后膝前,被他拉着手细看。


    “这孩子,几日不见怎么好像变得更标致了些。”太后一脸慈爱,“秦王待你可好啊?”


    杨令仪忍不住朝元琰投去一抹视线,心头微漾,含羞垂下了眼眸,脸颊发热。


    “回太后,殿下待我极好。”


    “那便好,仪儿和琰儿都是好孩子,哀家看你们成亲后感情这样好,也就放心了。”


    太后说着,让元琰也上前。拉着两人的手,满心欢喜,“皇帝啊,你这回可真是成全了一桩好亲事。”


    元灏闻言,从回忆中抽离开来,看着元琰和杨令仪站在一起,十分和谐,面上虽是不显,但心中却油然生出些慰藉。


    “琰儿和令仪女才郎貌,确实般配。”她微微颔首。


    “以你们的品貌,生出的孩儿也定然聪慧伶俐。”


    “琰儿到现在还没有个女儿,令仪你往后可得多多努力,早日给琰儿添上个一女半男。”元灏说道。


    这才刚成亲两日,怎么就突然说到儿女身上了。元琰在一旁听着有些无奈。


    看来母皇是太想抱孙女了,不过这个愿望光靠她一人可完不成。


    而杨令仪听到那多多努力几字,脸色顿时飞红,望了一眼元琰立刻低下头去,“是,母皇。儿臣一定……努力。”


    这话说出口,太后和长皇男顿时闻之欣悦,笑了起来。


    元琰和杨令仪这桩婚事亲上加亲。一想到不久能抱到她俩的孩子,太后心底就满意得不行。


    面对诸多皇女,太后一向不偏不倚,表现得一般亲近。如今元琰却因着杨令仪这层关系,一跃成为他心中最喜欢的孙女。


    “琰儿,去看看你父卿吧,他走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今你也娶了正夫,有夫郎照顾,皇贵卿可以安心了。”元灏说道。


    此时,元琰收起写好的信件,沈莲舟走了进来。


    “莲舟你来了。”元琰抬起头,望着沈莲舟说道。


    “殿下近日辛苦,莲舟做了些滋补的汤水,给殿下补补身子。”


    沈莲舟让侍男们退了下去,自己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汤盏。


    【补身子?补什么身子。】系统疑惑。


    【你不是这几日都在大婚休沐吗?又没有上朝,怎么就辛苦了。】它还没转过弯来。


    元琰倒是听懂了,她看了眼汤盏里的食材,忍不住笑了。


    “莲舟觉得本王需要滋补?”


    乌鸡、枸杞、红枣、当归……这是准备给她来个气血养肾大补汤啊。


    这是在暗示什么,她该歇歇了么。


    “在莲舟眼里,本王莫非就这般虚亏。”元琰问他。


    “怎么会,侍身只是心疼殿下,想给殿下补补。”沈莲舟拒不承认,脸上微笑清浅,捧着汤盏走到元琰身边。


    他这么一靠近,元琰顿时发现了不同。


    鼻间传来清淡的竹叶香,似乎是从沈莲舟身上传来的。


    雪霁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盯着殿下看了好几息。闻言连忙上前,结巴了一声,“是,殿下。”


    听见元琰的话语,杨令仪的脸一下飞红。


    “不要,琰姐姐你这么一弄别人就都知道了。”


    他让侍男们都退了下去,声音轻小,微含羞意,“我不过是腰有些酸乏,歇歇就好了。”


    实际上杨令仪连着几夜受元琰索取,身上酸痛,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他心底已然打定了主意,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不能再任由琰姐姐摆弄,贪恋那事了。


    为了防止自己心软,稀里糊涂就被元琰哄上榻去。杨令仪决定今日多做些正事,忙起来尽量躲开琰姐姐。


    正好他刚嫁进王府,此时还没有见过那些王府管事。杨令仪便让人把各院管事全都叫来,一块说清楚王府规矩。


    元琰走出院子时,就见杨令仪正在同一众下人们说话。


    “诸位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些年照顾殿下有功,这份忠心我是记在心里的。”


    “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王府的脸面原比寻常人家更重三分。如今我既承蒙圣恩嫁入王府执掌中馈,少不得要与各位约法三章。”


    “各院下人的月例银子,每月初五准时支领,不可延误。”


    “库房支取物件必得双人对牌,即使主院来人也不得例外。”


    “除此之外,府里当差绝不能怀有二心。有功我必奖赏,若是生了异心,做了有损王府和殿下的恶事,王府绝对留不得你们。可有听懂?”


    杨令仪一番话说完,条理清晰,恩威并施。


    突然冒出的大批军士,将庞国安母女惊得失色。


    戏台上的唱声早就停了。


    庞国安被车锯带人捆住。庞庆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腿都软了,全靠扶着下人才强撑着没倒。


    元灏今日声音难得和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元琰的神情有些飘远,仿佛在透过她的眉眼回忆故人。


    “还叫长皇男呢,该改口称岳父了。”太后对元琰笑道。


    就算使臣再怎样巧舌如簧,此刻面对从天而降的一众精兵,也不免心神巨震,一下子失去了语言。


    “啊……琰姐姐。”杨令仪听见那朝思暮想的声音,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眼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跃然的欣喜


    “怎么了?突然喊我们下去。”一个水蓝衣裳的少男听见外面的动静问道。


    “快点快点,听说是凰国的秦王殿下要见我们。”同屋的男儿雀跃地催促同伴。


    “听说这凰国的秦王英武夋朗,也不知是何模样。凰国富裕,要是能被秦王看中收入府中,哪怕做个小侍我也愿意……”


    他在屋里翻找出自己最亮最漂亮的臂钏儿,全都戴在了身上。


    同一间屋内的舞男们都很高兴,唯独角落里的某个紫衣男儿听见元琰的名号,脸上露出了些微异样的神情。


    那名男儿悄悄绕到使臣身侧,附耳说了几句话。使臣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后提高声音冲众人喊道。


    “吵什么吵,都快点戴上面纱出来。”


    “吭咳。”长皇男身边的老侍男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屋内,低着头重重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两人有些过火的亲近。


    “啊……”“我和仪儿有名有分,却惨遭分隔,眼下相见分明是鹊桥相会,你个系统不懂就别乱嚷嚷。”


    “正卿之位被抢了又怎么样?有些人连自己的妻主都留不住,不过是徒有名分罢了。”


    “殿下日后要坐上那个位子,想立谁为凤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对我们男子而言,笼络住妻主的心才是要紧。”


    “殿下已经答应我了,再过些时日就迎我入王府做侧卿,届时刘氏会看清谁才是殿下心中的正夫……”


    许清菡表面装得柔柔弱弱,实则心底充满了野心。


    要说他有多爱元景也未必。但齐王在常人眼里是未来的储君,权势在握。所以当初在春日宴上,许清菡才会想尽办法崭露头角,只为了被元景看见。


    原本许清菡想得很好,要让元景娶他为正卿。


    【喂喂宿主,醒醒你可是皇女啊……怎么能三天两头翻人家的墙,做这等偷香窃玉的事情!】


    系统被她的举动惊得吱哇乱叫,立刻遭到了元琰的镇压。


    “胡说八道,偷自己的未婚夫怎么叫偷。”元琰对此理都不理,自顾自地继续。


    杨令仪像只被抓包的小白兔一样,受惊的瞬间,羞得把头埋进了元琰的怀里。元琰在他后背轻抚,以作安抚。


    元琰:“做什么。”


    “公子,看账的时候到了,长皇男让你去他那边。”老侍男没有抬眼,只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模样,催促两人分开。


    “琰姐姐……”杨令仪拉着元琰的袖子,舍不得分开。


    元琰心知这是长皇男特意命人提醒她两人不要越界来了,免得她因为一时没把控住犯错。


    此时距离元景大婚不足一个月。


    由于娶的正卿刘氏相貌普通、端庄死板,在元景看来毫无趣味,所以她并不爱到刘氏院里歇息,对刘氏多有冷落。


    许清菡就是看准了自己还有机会,不愿放弃齐王殿下这根高枝儿,才会在元景成亲后冒着风险继续与她私会。


    第 60 章   野鸭香囊


    卢陵玥听着她决然的话语,心头像是被针扎刺,感受到了一股密密麻麻,钻心的疼痛。


    他的心底满是悔恨,眼睛酸涩,眼角在不知何时流出了泪水。


    “对不起阿琰……”卢陵玥失神喃喃。


    “是我不好,辜负了你的情意……你说得对,是我不配。”


    卢陵玥哽咽着声音,痛苦不已。


    面对他的道歉,元琰只是淡淡说道。


    “晚了。”


    那个曾经赤诚对待他的元琰已经没了,现在剩下的只有她这个铁石心肠之人,卢陵玥再怎么说也动摇不了她分毫。


    听到孙士骏的下场,齐王党不禁骇然,如丧考妣。试图求情,却是无用。


    和孙士骏同为宰辅的郭兴槐叹息摇头,其余的大臣们神色各异。


    元琰早就猜到这一结果,并未露出异色。


    “可惜了,元景没有参与此事,不然就不是现在这个局面了。”她对系统说道。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宿主,除掉孙士骏之后,元景就如同断了一臂。她的势力下降,你的掌权度也会相应地有所上升。】系统安慰元琰。


    此时,元景跪地相求。


    “母皇,外祖乃是一时糊涂。望母皇念在昔日功劳的份上,稍加宽宥……”


    元灏凤眸凛冽:“流放已经是额外开恩,此事断无更改余地。”


    “殿下,陛下圣决,臣罪有应得。此事与殿下无关,殿下莫再为臣求情了。”


    孙士骏知道自己已经失势,绝不能将齐王也牵扯进来,当即止住了元景的话语,自己被人带了下去。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郭兴槐注视着这一幕,心底长叹。


    细细一看,沈莲舟今夜换了一身墨玉色的衣裳,玉带轻束,宽袖窄腰,更衬得他肌肤柔白,身段修长。


    卢陵玥哑口无言。


    那些东西卢陵玥在退亲之时还给元琰,被她命人砸碎。但由于下人不敢照做,卢陵玥在元琰洞房那夜将玉佩等物要了回来。


    现在东西全在他这里,被卢陵玥小心地收在一个单独的匣子里。近来时常注视着里面的东西默默出神,回忆两人从前的时光。


    这些东西已然成为了元琰眼中的耻辱,如果说在他这里,一定会被元琰拿去扔掉的吧。


    卢陵玥满心苦涩,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无法开口。


    元琰还在继续说道:“你当然不知。”


    “那些信都被我烧了,玉佩都被我砸了……我们之间的情意就如同这纸灰碎玉一般,再难修复。”


    紫宸殿。两国都不承认对方的正统地位,称对方皇帝为伪帝,渴望收复领土,一有机会就想要攻打对方。


    多年以来,凰国和梧国没少因此发生战争。仇上加仇,矛盾早就不可调和了。


    此时新仇旧恨堆叠在一起,元灏心中蓄积了深深怒意,眼芒如刀。


    “梧国来势汹汹,犯我边境……今凡能退敌者朕必有重赏,谁愿领兵迎击?”


    元景闻言,心中思量。


    凰国现在雁关失守,且能调动的兵力比梧国少了数万,处于劣势。万一输了这场仗,丢失青州幽州,带兵之人就成了凰国的罪人。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不论别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揽的。


    在场的将领们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道声音毅然响起。


    “儿臣愿往!”元琰出列,掷地有声。


    “本宫好不容易得了琰儿这么个好儿婿,怎么突然就要带兵打仗了呢……”


    他因为杨令仪和元琰感情极佳,早已把元琰当做了自己的亲女。如今骤然得知这一讯息,不由地担心起来。


    “爹爹,殿下心怀家国,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杨令仪被长皇男说得心悬难安,但他还是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安抚长皇男。


    妻夫一心,无论姐姐想做什么,他都会默默支持。


    “仪儿啊,一切以国事为重,爹爹身为长皇男又如何不知。只是作为岳父,实在心疼琰儿。这孩子才同你成亲几月就要出去打仗,连点骨血都还没有留下,这万一有点什么事该如何是好,哎……”


    长皇男满面愁容,思来想去又道。行军途中,还有一日不到就能抵达青州。


    “殿下,您看是谁来了。”薛朗进入主帐时,脸上难得带上了一丝笑容。


    “哦,是谁?”元琰忙着研究青州地势和敌我形势,没有抬头,随口应道。


    【宿主,你快抬头看看。】


    不知谁来了,就连系统都在催元琰快看。


    元琰终于抬起眼来,就见薛朗身后大步走出一人,二话不说朝她跪下叩拜。


    “属下张阿蛮,叩见主子。” 自古以来,哪有皇女无令调兵,先杀自己人的?在场的几位小将领在心里连声摇头,暗自唾骂。


    其她军士迫于元骁淫威和自身性命的威胁,只得依从。


    等到了城门处,元骁没有军符,守门的嫏官不给开城门。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拦我。”元骁停马,傲然冷笑。


    “殿下息怒,小人的职责就是守住此门。无论何人,哪怕是将军亲自来了,只要没有军符小人都不能放入。”王嫏官不卑不亢道。


    然而王嫏官话音未落,剑光一闪,她的脑袋就飞了出去。


    再度相见,阿蛮变了许多。


    只见她肤色更深,浑身上下晒得黑黢黢的,唯有一双眼眸炯炯有神。言行之间变得规矩得体了些,更加自信。


    益都城内。


    百姓们都惶然不安地藏在屋中,等待两军交战的结果。


    贺明义:“战况怎么样了?”  元骁手执长剑,刃上染血。


    她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宣布王嫏官犯下通敌之罪。不开城门,意在配合敌军拖延出战。


    “本皇女现在就斩杀此贼,以正军心。”元骁昂首道。


    这一幕让被元骁叫来的尹为邕惊呆了。


    尹为邕那日原本只是想讨好元骁,顺着元骁的心思说上几句恭维的话罢了。


    “第二鞭,打你杖打录事参军,杀了王嫏官,对不起这些忠于职守的将士们。”


    听见王嫏官的名字,有士卒小声哭了。


    鞭子的破空声传来,元骁本来还想还嘴,说这是那些人不听命令活该,结果这一鞭不偏不移,正抽在了她的嘴巴上。


    刹那间,脸和嘴一阵火辣辣的疼。


    “唔……!”


    元骁恍惚间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嘴里含糊不清,“你,你狠……元琰……”


    元琰冷笑:“元骁,这就狠了?跟你的所作所为比起来这些什么也不是。”


    “下一鞭,是替受你牵累的陈老将军打的。”


    这一鞭子对准身前下去,元骁顿时像是砧板上的鱼一般,剧痛得挣扎起来。


    不知道是谁在下面喊了一句,“打得好!”


    “还有这些鞭子,用来祭奠将士们的亡魂!”


    说到这里,元琰声音沉痛,下鞭之时更是直接用了十成十的力。


    “这京中可有什么灵验寺庙,仪儿明儿同爹爹一起去拜拜吧!”


    近侍闻言,当即说道:“殿下,听闻这京郊的永福寺香火众多,求得的签很是灵验。”


    元琰带兵出发后,杨令仪满心惦念,本没有心思出门。


    然而听到永福寺很灵,他原本到嘴边的拒绝之语不由变了,“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这永福寺每日祈福还愿的信众络绎不绝,虜才怎么敢欺瞒主子。”


    “好,那我们就去永福寺,为琰儿求签祈福。”长皇男立刻做下决定。


    杨令仪与长皇男前往寺庙,捐银供了一盏长明灯,祈求菩萨保佑元琰,消解厄难。


    “主子你看,求得的是上上签,殿下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晴岚说道。


    “希望一切能如这签文所言,妻主可以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杨令仪解过签文,心绪总算平静了些。回去后便把签放在护身符袋中,贴身收好,祈求如愿。


    殿内铜漏滴答,脚步急促。


    一众臣子均是星夜入宫,受侍卫急传,聚集在了这大殿上。


    元琰入内时,元景元骁等皇女已经到了。


    皇帝还命人传召了尚书左仆射郭兴槐,兵部尚书董崇固,户部尚书刘虔等要臣,外加一众在京将领。


    元灏面色阴沉,御案上放着那份急报。前面的疆域图上,雁关已被朱砂笔狠狠划去,而青州、幽州则被圈了起来,笔锋凌厉。


    兵部尚书董崇固面有忧色,“陛下,梧国聚集十数万大军,破开雁关。现兵分两路,直逼青州、幽州城下。若二州有失,京城门户恐将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在场的众人面色凝重,呼吸紧张。这已经不是梧国第一次大举进攻凰国了。


    梧国和凉国不同,这两个相邻大国虽然都对凰国虎视眈眈,但凉国是为了抢掠,梧国则在此之余还多了一层世仇积怨。


    梧国与凰国在最初之时,原本是同一个国家,苍国。


    然而在某一代帝王孝景帝驾崩时,没有册立太女、留下遗诏。使得两个成年皇女激烈争夺帝位,互相攻击,率领各自臣属抢占地盘,将偌大苍国分裂成两个国家,即如今的凰国和梧国。


图片    【请收藏魔镜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