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生辰劝饮


    元灏走入时,已经过了许久,久到桌上的酒已经温了数次。


    “陛下来了。”凤卿起身相迎。


    “臣侍估摸着陛下或许会过来,酒还温着。今日臣侍生辰,陛下可否赏脸,陪臣侍小酌一杯。”他温声说道。


    元灏看向酒盅,坐了下来,对凤卿说道:“你今日倒是好兴致。”


    “陛下来了,臣侍自然高兴。”凤卿说着,亲自为元灏斟酒,给两人面前各自倒上一杯。


    “这第一杯酒,臣侍要敬陛下。敬陛下日夜辛劳,为国为民,劳碌辛苦。”凤卿奉上酒盏,声音柔和。


    元灏接过酒盏,却没有饮下,“这是朕该做的。”


    凤卿笑了笑,拿起自己面前的酒盏,慢慢喝下。温热的酒液顺着喉咙淌下,顷刻间暖了五脏六腑。


    等张孝举离开,元琰又将杨令仪唤了过来。


    这几日凤卿的生辰到了,本该大办千秋。


    但因为元琰遇刺昏迷还未醒来,元灏悲痛忧虑,此时不适合举办宴席。


    因此凤卿主动向元灏提出今岁不再大张庆贺,而是改成缩减典仪,取消筵席,只让命夫们前来朝贺一番便是。


    “你能有此心很好,委屈梓潼了。”元灏闻言,神情温和了许多。


    “秦王遇刺,臣侍和陛下一样悲痛忧心。眼下只是缩减典仪罢了,臣侍不委屈。”凤卿微笑。


    宫中消息传出后。


    元琰得知千秋宴改成了命夫朝贺,于是同杨令仪商议。


    “仪儿,以我对凤卿的了解,这次你入宫朝贺,他肯定要向你试探我的情况。”


    “到时候你就这么告诉他……”元琰亲口将说辞教给了杨令仪。


    “嗯,姐姐不必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应对,不会叫凤卿生疑的。”杨令仪认真听完,点头答应了下来。


    “今夜我不在仪儿身边,你又要应付那些人,真是辛苦仪儿了。”元琰见他乖巧应声的模样,忍不住将人揽进了怀中。


    杨令仪回抱住她的腰身,在元琰怀里靠着,流露出了眷恋温柔的神情。


    “这些都不算什么。为了姐姐,仪儿不觉得苦。”


    元琰苏醒的消息传出。元琰这才逐渐安下心来,虚弱的她刚一松懈精神便眼皮昏沉,在元灏的坐守中睡了过去。


    “秦王卿呢?”元灏又陪了元琰一会儿,直到元琰彻底安睡,才让人把候在外面的杨令仪唤了进来。


    杨令仪进屋跪拜,“儿臣叩见陛下。”于是元灏在御医的医治下,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拖着沉重的病躯,这日早朝甚至没能起身。


    在凤卿和齐王派官员的推动下,元景作为尚书令和大皇女,顺理成章地暂代朝政。


    这一变动实在太快,一些大臣敏锐地察觉到了些微异样。


    “秦王殿下还在外领兵未回……突然发生此事,朝廷这是要变天了啊。”有大臣喃喃道。


    元景接手朝政的第一个举动,便是拖延西北钱粮供给。


    兵部最先发现了不对。董崇固前去问询情况,“齐王殿下,西北战事如荼,正是需要军粮供给的时候,为何户部迟迟不拨下一批钱粮?”


    “董尚书,户部不是不给钱粮。只是国库空虚,接连征战哪有多余银子。各处都急着要钱,户部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元景摇头叹息,推脱起来。


    董崇固神情并不赞同,“自古以来就没有打仗断粮的道理。如今我朝同时应战凉梧两国,正是危急关头。”


    “若是西北兵败,凉军必将长驱直入,届时再想弥补就晚了……国库无论如何吃紧,前线的军粮军械也得先想办法先供上。”


    “董尚书放心,待江南盐税到了后,本王一定命人将钱粮速速送达。只是在此之前,得请林都督与二皇妹多多体谅朝廷的难处,耐心稍待几日。”


    元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却早已吩咐了户部尚书刘虔,务必拖住这批钱粮。


    留在京中的王府中人见势变化,立刻向元琰报信。


    【京城有变。】


    “令仪你来了。”元灏说道。


    “琰儿的命这次算是捡回来了。” 元琰率军出发了。


    这次领兵,她照例带上了阿蛮、袁拾、薛朗余柳等人,另外还有梧国降将段旭超。


    “末将段旭超叩谢殿下。”


    “前番全靠殿下免去末将一死,又接回夫女老小,让末将一家团聚。殿下恩情末将没齿难忘,此次出战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段旭超对元琰的态度恭敬了许多,先前那股宁死不降的傲气也在她面前不见了踪影。


    或许是与夫女在一起的日子过得不错,段旭超眼下精神奕奕,话语中含着感激。


    【宿主,段旭超对你的忠诚度这些天里又上升了些,目前为74。】系统说道。


    “好,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本王就等着看段将军的表现了。”元琰说道。


    “但太医也说了,琰儿恢复还要些时日。这段日子,你们要好好守在琰儿身边,用最好的药,悉心照料。”


    杨令仪郑重点头,“儿臣明白,儿臣必定竭尽所能,侍奉照顾殿下。”


    “令仪你是个好孩子,朕就把琰儿交给你了。”元灏颔首。


    “上苍保佑,秦王殿下醒来了!”不过此时元琰在西北战况不错,东线却出了些状况。曹德显因为中了敌人的计策输了一场仗,丢了汝阴。导致凰军损兵折将,目前处于颓势,只能退守下丘。


    “不能再任由局面发展下去了,曹德显不是金钺仑的对手,若无援兵只怕接下来下丘迟早也要丢掉。”


    “得想个办法快些解决掉凉兵,带兵回援颍州。”元琰沉吟。


    【宿主,凉军还指望着占据凰国州县呢,现在好处没吃到嘴里,怎么可能轻易退兵。】系统提醒她。


    “那就想个办法,让她们不得不退兵便是。”元琰说着,让人叫来两位姑姑,一同商议。


    林泰林平驻守边关多年,对凉国的情况很是熟悉。


    “姑姑,本王这次叫你们前来,是有事想要请教。”


    元琰询问两位姑姑,凉国周边的国家当中,可有能够威胁到它的。


    林泰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一听元琰开口,就猜到了几分她的想法。


    “凉国势大,周边邻国不成威胁,但其内各族却并非一块铁板。几大部族都对王位虎视眈眈,殿下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退却凉军。”林泰建言道,详细讲述了凉国各部族的情况。


    元琰专心听着,思索颔首,“多谢姑姑教我,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谢过两位姑姑,随即让人将张孝举叫来。


    “本王有意挑动凉国各部族争斗,以退凉军。此事重大,交给寻常信使本王并不放心。思来想去,帐下唯有女史智谋过人,有能力完成此事,不知女史可愿替本王走上一遭。”


    张孝举听到元琰的谋算,不仅没有觉得危险,眼里甚至还流露出了几分亮色,欣然下拜。


    “能为殿下办事是在下的荣幸,殿下只管将书信等物交予小人,小人定不辱命。”


    许多百姓和朝臣欢欣不已。但也有人空欢喜一场,深深的不安涌上心头。


    “不可能。元琰胸口中剑,一连昏迷多日。这样重的伤势神仙难救,她怎么可能还活下来?”元景听到属官的禀报,不禁抓紧了桌案的一角。


    属官:“卑职打听到秦王确实已经苏醒,就连陛下也去秦王府亲自看过了。”


    元景胸口堵着一口郁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为什么每次都能这般好运地逃过一劫。”


    第一次是元琰遇刺落江被救。第二次刺客当胸一剑都没能把她杀死……元琰难道就这样命大吗?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屏风后面走出。


    “玥儿不用去了……爹爹就在这里。”卢父看着卢陵玥,神色有些愧疚。


    “爹爹,你不是病重卧床不起了吗?”卢陵玥一瞬间失去了话音,望着卢父,又缓缓转向卢母,声音发哑。


    “玥儿不怪你娘。是爹爹实在太想念你了,才以生病为由,让你娘把你叫回来的。”


    卢父说得吞吞吐吐。


    若真这么想念他,为何先前那么久,她们一次也不曾前来探望。


    现在殿下刚出事,消失的娘爹就出现了。


    听见这话,卢陵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阵由衷的失望涌上心头,让他的心微微发冷。


    “爹爹,连你也要和母亲一起联合起来骗我。”


    “如今王府这个处境,若非爹爹骗我说是病重,我如何能够在殿下危急的情况下出府。你们这样欺瞒哄骗,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卢陵玥面色冷冽,话语之中含着几分少见的尖锐。


    卢父见卢陵玥竟然指责卢应阚,不由地出言责备:“玥儿,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和你娘……我们是你娘爹,都是为了你好,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卢陵玥或许是今日已经被伤透了心,听到这话心头只剩下了空落,竟然没再生出多少波澜。


    而一旁的卢应阚闻言。第一反应不是气恼,而是目露精光。元景这句话带着股挫败与怨男户。


    元琰就像是一根鱼刺,深深地卡在她的喉咙间。


    这根刺原先只是一点细小的微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逐渐壮大成了能够威胁主人的存在,不断地用强烈的刺痛感提醒元景赶紧将它拔除。


    然而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元景已经无力除去那根鱼刺了。


    元琰如今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沙场之上,都建立起了如山的功绩,让她难以超越。


    元景不是不知道一些大臣私下的议论。


    元琰得胜归来那会儿,就有大臣说起元琰,先是连连夸赞,后又忍不住叹气起来。


    “秦王殿下文武双全,哪里都好,只可惜……”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能猜的出来,是说可惜元琰出身上被元景压了一头,不然太女之位想必早就落定了。


    第 102 章   腰若杨柳


    这是何等大辱!


    元琰这根刺扎得这样深,扎得这样痛。


    元景下定决心,不管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将这根刺彻底毁掉。


    “殿下,秦王刚刚苏醒,恢复起来需要时间。趁着这段时日我们不妨尽快动手,削弱秦王势力。”属官给她出着主意。


    “好,那这件事本王就交给你了。”元景听完,深皱的眉毛被微微抚平了些。


    “殿下放心,卑职一定办妥。”属官保证。


    “父卿?父卿。”


    元景的呼唤打断了孙如蕙的思绪。


    “父卿你怎么了,可是身体有哪里不适。”元景问道。


    “景儿不必担心,父卿无事,就是有些忡怔。”凤卿从回忆中抽回思绪,看向元景。


    “母皇现在如此看重元琰,将儿臣完全比了下去,父卿你说该怎么办。”元景显得忧心忡忡。


    凤卿看到她的这副神情,不由地忆起了自己昔年同样受困的样子。


    “景儿无需忧心这些,父卿会帮你的。你是陛下嫡长女,不管怎么样皇位都只会是你的。”


    凤卿又想到今日淑侍卿哭喊着为元骁求情,却被陛下命人关回宫中的景象,心中触动。


    他也是为人父卿的,能够体会到淑侍卿的痛苦。他无法想象若是出事的是景儿,他会有着怎样的反应。


    成王败寇,他的景儿一定要成为那个赢家。


    “有父卿在,任何人别想从你手中抢走皇位。”


    凤卿在这一刻仿佛彻底下定了决心,对着元景说道。


    元景从凤卿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异样,她有些迟疑。


    “父卿想要怎么做?” 绿绮快手收起迷药。听着元琰的催促,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只觉自己像是主动送入虎口的绵羊,一切都在逐渐脱离掌控。


    果不其然,元琰将他一路带到了院里,二话不说叫来了一群侍男。


    “以本王之见,美人天生丽质,脸上的这些脂粉反倒是多余了。”


    元琰在绿绮愕然的目光中,注视着他的面容缓缓说道。


    “来人。”玉儿闻言眼瞳一缩,立刻摇头,“虜没有逃走,那次只是太过混乱。周围到处是刺客,小虜一时不察,和殿下的人走散了……”


    “啪!”鞭子抽击的声音落在玉儿身上,元琰冷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说谎。”她简洁道。 卢陵玥不想离开元琰,下意识地将手背藏在了身后,向杨令仪请求。


    “殿下身边有我、有正卿,再不济还有其她下人,哪里轮得到你来插手。”沈莲舟在旁开口,神情讥诮。


    “卢陵玥我早就想说你了,先前殿下醒着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珍视殿下。现在殿下出事了,你又在这边流泪,惺惺作态给谁看?”他冷笑道。


    “那是我与殿下间的事情,和你无关。不管怎样现在殿下生死不知,且不知刺客还会不会再来,我身为殿下的侍夫,又如何能在此时坐视不理。”


    卢陵玥被戳到了痛处,心头传来一阵钝痛,却仍在据理力争。


    “好了。”  杨令仪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殿下还未苏醒,你们要吵也别在殿下榻前,没的影响到了殿下。”


    玉儿感受着身上的痛意,不由地想要痛呼出来。


    但他忍住了,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冲到嘴边的叫声。


    “虜真的是不小心走散的,不然怎么会主动来寻殿下。”


    这次玉儿说话明显小心了许多,一边说还一边观察元琰的神色。


    元琰想听听他还能怎么编,没有立刻动鞭。


    “哦,那你如今来找本王做什么。”


    玉儿微微停顿,“虜来寻殿下是因为……有人想让虜杀了殿下。”


    系统愕然:【宿主,他要杀你?】


    元琰布置好了人手,只等玉儿将梧国的人引来。


    临出发前,玉儿突然回过身来问她。


    “刚刚……你为什么不继续用药控制我了?”


    “因为本王知道,你不会拒绝本王的。”


    元琰的话语,让玉儿微微一怔,随后很轻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醒来后曾想过,如果你继续强逼着我做事,我会选择了结自己。但好在你没有真的那样对我。”


    【啊这,想死的人是阻拦不住的,这么说的话确实有可能……】系统冒汗了。


    它再度把商品说明拿出来仔细查看,告诉元琰:【对了宿主,子蛊需要定期抚慰,他不能离开你太久时间。】


    “太久是多长时间。”元琰问它。


    【上面写着最长一年。】系统说道。


    元琰抬起头,像是承诺一般对玉儿说道。


    “一年内本王会接你回来。”


    玉儿看着她的神情,心脏不由地漏了半拍。他在一旁侍卫们的目光中,突然转身几步,折返回来,将唇瓣贴在了元琰的耳朵上。


    “记住,我的真名是拓跋玉儿。”


    他口中暖融融的风,轻轻地呼在元琰耳朵上。说完后也不顾元琰的反应,粲然一笑,转身离开。


    这回,玉儿是真的走了。 她的注意力全然被卢陵玥话中透露的消息给吸引去了,顾不上其它,摆摆手示意卢父不要多嘴,自己询问卢陵玥。


    “玥儿你刚刚说到秦王伤势如何,现在可有醒来?”


    卢陵玥蹙起眉头。


    “母亲问这个做什么。你不是一直不喜殿下的吗?怎么现在反倒关心起这个来了。”


    卢应阚用一种看不懂事的孩子的神色看他。


    “玥儿不要闹脾气。那些都是先前的事情了,现在你是秦王的人,母亲自然也是盼着秦王好的。”


    元琰的声音在绿绮心里炸响,骤然间仿佛变成了嗡嗡雷鸣,“帮美人打水净面。”


    绿绮不知是哪里露了陷,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惊慌。


    他连忙摇头。


    “虜家相貌拙陋,不敢用原本的面容污了殿下的眼。”绿绮躲开了侍男们左右伸来的手,匆忙后退几步,尤做挣扎。


    然而元琰并不理他,径自在正中的位子上坐下,一双眼睛锁定在绿绮的身上。


    “快点,不要让本王久等。”她口中那个忍不住跳出来出头的人,有些出人意料,竟是元琰的六皇妹元玟。


    元琰下面几个皇妹,除去已经出局的元骁,还有四皇女元恪、六皇女元玟和牙牙学语的七皇女元菽。


    之所以没有五皇女,是因为五皇女出生后没多久就因病夭折了。


    而与元琰元景年纪相仿的四皇女元恪,一心做个闲散皇女,素来不参与朝政之事。这次元琰伤重,她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下面的六皇女元玟是美貌得宠的闵少卿所出。


    她年纪尚小,才是成童之年,本来还没到上朝时候。


    但正值元琰“昏迷不醒”的敏感关头,元玟在闵少卿的推动下站了出来,求了母皇开始接触朝政。


    也是凑巧,此时京城刮风般突然多了个传闻,称秦王殿下遇刺乃是齐王暗中勾结梧国刺客所为,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很快就在京中传扬开来。


    “元琰她刚刚立下战功,正得君心。本王就算要动手,也不可能选在这种时候。”


    “传散流言的人当真可恨,这是奔着毁了本王声名去的。”


    元景听说后不由面色沉郁,向属官说道。


    侍男们将绿绮围在中间,快手快脚地往他脸上抹去。


    “景儿你不用管,这件事你莫要再问了,全都交给父卿来办。”凤卿却一点口风也不漏,不愿让元景知晓。


    元景犹豫着走了。


    凤卿在他走后,喊来了自己的心腹,“你去把那剩下的东西全部取来,本宫要用。”


    心腹一听就知道凤卿想要做什么了,心头不由一紧,“主子,这药上次已经用过一次了,这次若是再用,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此举会不会太过冒险。”


    “就算发现了又如何。只要能为景儿除掉元琰,本宫这个做父卿的怎么样都无妨。”凤卿淡淡说道。


    等张孝举离开书房后,元琰叫来了阿蛮车锯等人。


    “你们随本王一同前去提人。”


    “提谁啊殿下?”阿蛮挠头。


    车锯提醒她:“还能有谁,不就是那梧国的段旭超吗?”


    阿蛮恍然想起,“哦哦是她啊,俺都给忘了。”


    元琰晾了段旭超一两日,这会儿有时间,便准备去处理这件事了。


    “走吧。”元琰带着她们来到了狱外。


    狱中光线昏暗,空气里满是阴湿发霉的味道。段旭超在这里呆了几日,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安静。她无声坐在角落,等待自己的结局。


    直到一阵脚步靠近,狱卒开门,将她带了出来。


    “呸,这个梧国人还挺坐得住。”狱卒看见段旭超的样子,忍不住啐了一口。


    “出来吧,有大人要见你。”


    段旭超被狱卒提来时,穿着囚服,蓬头垢面,但她依旧挺直脊背,没有落魄之感。


    “来人,给段将军卸去枷锁。”元琰吩咐道。


    车锯和另一名侍从立刻上前,给段旭超除去了镣铐枷锁。


    段旭超闻声抬起头来,看见了坐在主位之上的元琰。


    “仪儿不要动,陪我一会儿。”她的话语几乎是含着杨令仪的耳垂说出来的。


    杨令仪在元琰的动作下,身体发热,腿也有些软了。


    若是换作平时,他肯定就依了元琰。


    但此时杨令仪却想起了什么,轻轻推了推元琰的胸膛。


    “琰姐姐,现在不行……你在别人眼里还在养伤,要是让人知道了多不好。”


    第 103 章   圈在怀里


    “这是在秦王府,哪里有人会知道。”元琰还在继续为自己争取。


    眼看杨令仪已经抵挡不住,脸色嫣红。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叩门声。


    “殿下?”车锯有事前来禀报。


    杨令仪听见声音,身子微颤,迷蒙的眼眸不由清醒过来。


    见门外有人,他不顾元琰阻拦,立刻从她怀里下来。


    咬着唇不好意思出声,连食盒都忘了拿,红着脸从其它门那里飞快离开了。


    出了皇宫。


    时间紧急,元琰回到王府,退去朝服,着甲佩剑,命人去牵爱马惊雪,便要赶赴军营。


    此时,王府上下都知道了秦王殿下将要领兵出战的消息。


    杨令仪听闻元琰即刻便要出发,与其她将领一道抗击梧国十余万大军,此行定是危险重重。一颗心像是被人攥住了,只觉无法呼吸。


    杨令仪急忙赶来,和元琰相见。


    “琰姐姐。”杨令仪的心里蕴满了担忧。


    “陛下已经下旨,没有更改的余地了吗?这次战讯格外紧急,梧军来势汹汹,我好怕姐姐有事……”


    他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咬着唇,惶然之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元琰明白他的担心,看着杨令仪微微发白的嘴唇,神色缓和下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仪儿,这次带兵是我亲自向母皇请求的。有国才能有家,这是我身为皇女的责任。”


    杨令仪眼里噙着的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身为元琰的夫郎,杨令仪实在没法理智看待。此刻心底只剩下了惶然忧心,哪怕任何一个人领兵都好,他内心深处唯独不想让妻主冒险。


    卢陵玥看见元琰终于收下了东西,心里蓦然一松。


    他心底的担忧和不舍丝毫不比杨令仪和沈莲舟少,如同一块巨石一般重重地压在心口,闷得卢陵玥喘不过气。


    但害怕元琰会露出和先前一样嫌恶的神情,卢陵玥嘴唇微动了一瞬,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好了,你们回去吧。”元琰却在这时向众人道别,带上军士兵器,策马疾驰离去。


    路上,元琰同袁拾等将领商量了行军路线等事宜,吩咐士兵轻装疾行,派快马斥候先行探路。


    余柳前来禀报时,顺带着把弓送了过来。


    “殿下,这柄弓还挺沉。”她递上弓说道。


    元琰打开弓袋,露出弓的全貌。这些敌军嘻嘻哈哈,什么难听骂什么,把凰军上下问候了个遍。


    一旁的将士们早就已经习惯,有的还在城楼上同梧军对骂。但是不管梧军摆什么骂阵,都紧闭城门,坚决不出。


    唯有元骁气得脸色涨红,只觉尊严受到了侮辱,质问众将。


    “她们骂得如此难听!我堂堂凰国,将士又不畏惧她们,为何不出城应战?”


    “殿下,这都是梧军的计策,就是为了引诱我军出城才设下的骂阵。”副将张玉解释给她听。


    “蓟城粮草充足,城防坚固,我军没必要现在就出城迎战。小心太过急切,反倒中了敌人计谋。”


    然而元骁却根本听不进去。她哪里见过真正的沙场,连兵书都没认真读过几卷。眼下只觉这些将领是畏惧敌寇,不敢应战。


    就连陈老将军也道:“殿下,敌军初至,势头正盛。此时并不是交战的好时机。不如坚守旬月,以逸待劳。届时敌寇疲乏,再加上粮草难以为继,定会不战而败。”


    “何至于这么麻烦。我军精兵数万,难道还非得缩在城中,等着敌军自己退却?”元骁对此说法嗤之以鼻。


    她想要带兵出战,但陈老将军说什么也不同意,其余将领也在旁劝说,元骁没办法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明明有心退敌却受到阻拦,回到军营元骁是越想越气。


    “凭什么元琰能受任一军主帅,本皇女就只能当个区区的行军司马,连出城迎战都要受人桎梏……再这样下去本皇女该如何立功!”


    尹为邕谄媚附和:“是啊,要我说殿下武艺远远强于秦王。每每围猎,殿下可都是头名。光这一身箭术,谁能与殿下相比。”


    这话简直说到了元骁心坎上。“眼下还没把这件事解决完,碍于母皇暂时杀不了她,但先打个半死还是没问题的。”元琰说道。


    就在元琰与系统脑内交流间,身边有幽州士卒神情犹豫,似乎有话想说。


    “你有何事。”元琰发现了,开口问道。


    “殿下,您打了三皇女,若是陛下知道了,会不会责罚于您……”


    士卒踟躇道。


    元琰没想到军士们会说这个,心底微微一暖。


    “将士们不必忧心。此事是三皇妹犯下大错在先,就算陛下怪罪本王也有话说。”


    “倒是本王欠所有幽州将士一个道歉。诸位将士为国出生入死征战,三皇妹却罔顾将士性命肆意胡为,实属天家之过。”


    元琰话还没有道完,在场的军士们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殿下不必自责,我们都是知道的。这件事是三皇女做的,不关秦王殿下的事。”


    “有三皇女这样的姊妹,想必殿下也很难为。我们幽州女娘最是恩怨分明,殿下回援幽州,又责罚三皇女为阵亡将士出了气,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又如何能苛责殿下……”


    望着那一双双真挚的眼眸,元琰这回什么话也没说。


    等回到主帐,她便提笔写下折子,将元骁做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禀报给母皇。


    “敌军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殿下,敌军主帅金钺仑,手下有段旭超、吴子渊等将领。其中段旭超正是那日领兵攻破蓟城之人,悍然勇猛,若是战场相对一定得小心。”


    袁拾将战场情报悉数告知。


    她一掌拍在案上,“武艺高强又有什么用,本皇女现在连城门都出不去,又怎么与敌军交战。”


    只见那弓通体髹黑,漆面光滑如墨。弓梢以青铜包镶,錾刻云纹。弓臂渐次收窄,弧度流畅。


    “是把好弓。”元琰欣赏道。


    系统告诉她:【宿主,你不知道这柄弓是卢陵玥重金请名匠定做的。他知道你力气大,所以特地交代了材料都要用最好最能承力的,不必计较花费……】


    “不错,这弓很趁手,卢陵玥总算做了一件合我心意的事情了。”


    元琰试着拉弓,感受手臂的延伸。心中很喜欢这件新兵器,眉心微微舒展开来。元琰:“……”


    一个没捞住,她的仪儿就像是条小鱼一般,滑溜地游走了。


    系统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宿主,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样吃瘪……】


    “闭嘴,非礼勿视懂不懂。”元琰没好气道。


    于是当车锯后面进来时,就见自家殿下黑着张脸,身上显而易见地带着点低气压,让她禀报时不禁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微微忐忑。


    顶着元琰的压力,车锯禀报完事情,终于退了出来,只觉就这么短短一会儿,背后已经生出了些汗来。


    “殿下现在的威势,真是越来越深重了。”车锯感叹。


    此时的益都,夜幕笼罩。


    城门紧闭,守军疲惫不堪,却仍不敢闭目。


    夜半呜咽,或许是寒风呼啸,又或许是哪个伤兵在叫唤。大夫手中早已没了草药,伤兵只能靠忍痛硬挺过去。


    远处敌营篝火连绵,一眼望去让人胆寒,不知敌军何时又会夜袭攻城。


    “呜呜……”


    城中有户人家传来哭声。原来是婴童夜里饿得睡不着觉,弱弱啼哭出来。


    这猫一样的哭声,真叫娘爹心疼不已,只恨不能当场变出些吃食出来,让孩子饱食一顿。


    但家中实在没有余粮,连陶罐里的最后一粒粟米也吃尽了。


    男人没有办法,看着白日领粥的碗还有一星半点的残液,便用手指仔仔细细地刮了,放在孩儿口中,任由她吮吸,总算勉强止住了微弱的哭声。


    “城中余粮还能支撑几日?”刺史贺明义询问手下。


    手下忧虑:“回大人,不足三日……”


    虽然此时她已收到传讯,秦王率领援兵星夜赶到。


    但不知援兵要多久才能解除益都之围。这点余粮还得优先供应守军,确保守军能够存有战力,应对敌方攻城频扰……真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


    贺明义心底发沉,但面上却并未有丝毫表现。


    梧帝看他神情,似乎是猜到了玉儿心中所想。


    “元琰此女是个难得将才,有勇有谋。尚在弱冠之年,就能使计领兵退我大军。若是真让她日后成为了凰帝,只怕没有多久朕就要过上夜不能寐的日子了。”


    “如今能趁她羽翼未丰将之除去,哪怕牺牲了暗阁大半好手,这笔买卖在朕心里也是合算的。”


    梧帝眼光老道,通过几场战事就看出了元琰超乎常人的能力,对她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可惜了,如此资质的女娘若是我拓跋鸿的女儿,朕一定会大力栽培,让她施展拳脚。”


    “可偏偏她是那元灏姥儿的女嗣,那朕为了梧国也只好对其痛下杀手了。”


    第 104 章   自愿利用


    梧帝说到此处甚至有些遗憾。她虽然女嗣不少,但这些皇女基本上都资质平庸,其中还当真没有像元琰这样成材之辈,让她时常有种江山后继无人的叹息。


    只是如此一来,就更加不能留下元琰了。


    梧帝心道。


    这次兵败,她仍然没有放弃攻打凰国的念头。反而因为损失了无数精兵,元气大伤,更加迫切地想要弥补损失。


    确认元琰没了威胁。梧帝派使臣说动凉国王君耶律楚光,联合攻打凰国。答应事成之后给予丰厚报酬,并将凰国与凉国接壤的四州二十六城尽数划归凉国。


    大婚当天,良辰吉日。重伤的张孝举被带回王府。


    元琰得知是齐王府的人干的,猜到应当是张孝举在孙士骏流放之事里暗中下的黑手被发现了。


    为此,她亲自前去探望张孝举。为其请了大夫,命人照顾。将张孝举安置在别院养伤,派了几名侍卫随身保护。


    元琰自己则是思考着要从哪里再给元景找些麻烦,省得她最近像是条红了眼的疯狗似的,追着元琰等政敌撕咬。


    一切忙完后。


    夜里,元琰去了沈莲舟屋里。


    “莲舟在做什么?”她踏入屋门时,沈莲舟又在案前忙碌。


    “就是忙些铺子的事情,都是些琐碎小事没有什么。”


    见元琰来了,沈莲舟柔和笑笑,让人把桌上的那些账册都收下去。


    这件里衣完成了大半,只差一点袖口没有缝好。


    “莲舟给本王穿上吧。”元琰带笑说道。


    沈莲舟亲手替她换上衣裳。这一举动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宿主?】系统都惊到了,紧张起来。


    【这可是真正的打仗,刀光剑影,一个不留神就要没命的,你有把握吗……】


    “只有凰国存在,我们现在争位才有意义。如果让某个无能之辈前往,丢失任意一州,门户大开凰国就危险了。到时候国之不国,我们上哪去一统天下。不管怎么样,这次我都非去不可。”元琰在心底回答系统。


    元景没想到元琰会站出来,心疑元琰想要做什么,但还是习惯性地和她唱起了反调。


    “二皇妹,这可不是你逞强好胜的时候。如此紧要关头,还是让朝中老将去吧。”


    元琰:“军情紧急,皇妹自请出战只是想驱逐敌寇,保卫凰国,大皇姐为何会一口认定皇妹就是逞强好胜?”


    元景被她怼得脸色难看。


    看见元琰请命,元骁心中的傲气也被激发了出来,不甘落后地朝前一步。


    “母皇,儿臣也愿意领兵出战。”元骁昂首说道。


    而那边元景才反对完元琰,就听元骁也掺和了进来,连忙制止,“三皇妹不要胡闹。”


    “大皇姐说的什么话,同样是自请领兵,皇妹我怎么就胡闹了。”元骁不服。


    “不就是梧国军队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梧国人都是懦妇,哪里敌得过我凰国?”


    她向元灏信誓旦旦地保证,“母皇相信儿臣。儿臣只需一支精兵,便可打退梧国,扬我国威!”


    元骁对凰国充满自信,口出狂言。


    她没脑子,但在场的君臣都还存有理智,元灏拧紧了眉头,没有开口。


    “殿下觉得如何。”他看着元琰的神色问道。


    衣裳面料柔软,穿着舒适,针脚细密。和沈莲舟以往赠与她的东西一样,做的时候肯定没少花心思。


    “莲舟心底有本王,做的东西自然都是最用心的。”元琰夸他,却也不忘叮嘱。


    “只是莲舟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本王希望莲舟能长长久久,康健地陪伴在本王身边……莲舟可懂本王的这份想法?”


    元琰摸了摸他的长发,真心说道。


    “殿下……”


    沈莲舟闻言,既为元琰关心他而高兴,又有些愧意。他让元琰繁忙之余,还在为自己挂心。“莲舟明白,日后不会让殿下再担心了。”沈莲舟羞赧地答应下来。


    玉露乐了,“虜才们怎么说都不听,殿下一讲主子就改了,还是殿下能管得住主子。”


    “行了,这儿没你们什么事了,下去吧。”元琰见几个侍男还站在屋里,挥挥手,当即让他们退了下去。


    “殿下,我们安歇吧。”沈莲舟将那件自己刚刚为殿下穿上的里衣又亲手解了下来,温柔地服侍着元琰睡下。


    为了迎接这个日子,许多天前王府大小事宜就早早备下了。


    “殿下今个大婚,你们务必仔细小心,不能出错。”王府公公再次叮嘱。


    这会儿屋内已经候立了四名侍男。


    府中灯火通明。侍男们手捧发冠衣袍,金丝玉带,恭敬仔细地服侍元琰换上衣裳。


    宫中派来的礼官手执礼册,站在屏风之外,诵读礼唱。


    元琰踏出院子之时,王府的一众属官七嘴八舌地恭贺。


    “殿下今日可真丰神女夋秀!”余柳说道。


    “就你贫嘴,殿下平日里难道就不女夋了吗?”


    薛朗等人脸上都带着笑,心中高兴,你一言我一语,让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嘴一个比一个会说。”“姐姐!”杨令仪闻言,脸庞通红,这下都不敢去看周围侍男的目光了。


    就在两人用膳结束不久,薛朗回来了。


    “殿下,消息已经查到。”她在院外回报道。


    杨令仪听见外面的声音,心里忍不住有些叹气。这才刚用顿晚膳的功夫,就又有人来找琰姐姐了。


    本来他还想再和姐姐多说会儿话的,这下也泡汤了。


    元琰看见杨令仪不舍的神情,捏了捏他的手,站起身来。


    “无妨,一点点小事情,我很快就回来了。”


    杨令仪被她这么一安慰,心下微暖,很快收拾好心情,点了点头,“嗯,姐姐去忙吧。”


    姐姐身份放在那里,多的是朝中事务要处理。他要懂事,做好姐姐的贤内助。


    元琰心知肚明,让人把庞国安的尸身抬上来。


    四个侍卫将裹着布的尸身抬上。那玩意刚进堂中,就远远地传来一股烂菜叶臭鸡蛋的味道。


    【看来余柳说的话是真的。行刑前百姓真的没少往庞国安身上砸东西出气。】


    系统发现某个侍卫悄悄屏息的模样,对元琰吐槽道。


    元琰同样闻到了那股味道,却没有露出异色,而是走下座来,看着侍卫们掀开了上面的裹布。


    “殿下,这尸身未经整理,恐怕有碍观瞻。”薛朗见元琰亲自上前查看,忍不住说道。


    “无妨。就是个死人而已,本王哪里没见过,不至于这么精贵。”元琰并不在意,命人检查尸身。


    元琰今日就要将杨令仪迎娶进府了,心情格外好,笑着和她们开了几句玩笑,这才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外。


    “牵本王的马来。”她扬声唤道。


    长街之上。


    元琰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仪卫的前导后拥下,一路向着长皇男府而去。


    此时长皇男府内。


    杨令仪在侍男们的装扮下,一身嫁衣,更衬得他眸如秋水,眉目如画,容貌明媚,顾盼生辉。


    长皇男望着杨令仪,心中既有吾家有男今长成的欣慰,也有送儿出嫁的不舍。


    他亲手将一枚金簪戴在了杨令仪的头上。


    “仪儿记住,嫁给秦王,从今往后你便是天家的人了。日后当谨言慎行,恪守夫德,尽心尽力侍奉妻主。”


    长皇男声音微哽,叮嘱杨令仪,谆谆教诲。


    “爹爹我会的。”杨令仪见长皇男这般模样,鼻尖也是一酸。


    “莫要难过了爹爹。殿下说了日后我若是想念爹爹,随时都可以请爹爹入府相见。”


    等到晚间核对账册之时,杨令仪发现沈莲舟院中开支与府中的账对不上数。


    “沈庶卿这院中账册是怎么回事。”杨令仪叫来管事问话。


    “主君不知,庶卿院中一向开销大些,不过他并不多用府上的银子,多出来的部分都是私账上出的。”管事说道。


    杨令仪询问之下才知道。沈莲舟得到元琰的允许,院中设立了小厨房,用的食材都是上好的,专门在元琰来时备膳。


    “沈庶卿对殿下倒是用心。”杨令仪想到昨夜送汤的事情,没再多言,而是转头就让下人将元琰平素喜好都打听回来,在心中逐一记下。


    他才是琰姐姐的正卿,这些照顾姐姐的事情,自然该他来做。


    于是等元琰回来,就发现晚膳样式变了。


    行军数日,大军赶到了西北。


    都督林泰亲自前来相迎。


    “姑姑,琰儿终于见到你们了。”元琰一身战袍,风尘仆仆。上来便扶住了想要下拜的林泰和林平,说什么也不让两位姑姑行礼。


    林桓在一旁说道:“得知殿下要来,母亲与姨母几日都没有睡好觉了。既盼着与殿下相见,又心疼殿下伤势未愈就要领兵打仗,母亲私下里都偷偷抹了好几回眼泪。”


    林平听见林桓说起自己落泪,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打断了女儿的话语,“桓儿,殿下面前不许浑说。”


    “殿下在臣心中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如今一眨眼高了也壮了,保家卫国征战沙场,成了顶天立地的女娘……你爹如果泉下有知,定然会为你骄傲的。”林泰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红了眼眶。


    元琰心里也有些感慨,看得出来,林家人对她确实是真心爱护的。


    “姑姑不必为我担忧,我其实并没有受伤。”


    元琰看了一眼周围,在场除了几个姑姑都是自己人。于是她压低声音说出了实情,安慰林平。


    第 105 章   春梦旖旎


    林家人面面相觑,林平神情有些茫然。


    “可京中传来消息,殿下遇刺重伤,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询问元琰。


    元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去帐中再谈。”


    “对,瞧我们光顾着说话都忘记其它了,先去我的营帐吧。”林泰说道。


    在林泰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主将帐中。


    几日后,朝堂之上。


    兵部侍官上奏,言明近来凉国寇贼频扰边疆,日益猖獗,应当增派宿将前去扫寇。


    上报的人选中,赫然就有马蒙的名字。


    元灏听到推举的武将之名,没有说话。梧国蠢蠢欲动,有意发难。这对凰国来说,无疑是个不佳的消息。


    两人在殿内又商议了一会儿,等元琰出来后,元灏便下旨令人严刑审讯使臣。


    元琰这边得到余柳禀报,使团的所有人都已经抓捕,唯有太常寺那边收管的乌勒国舞男少了几名。


    “通知刑部,速速缉拿。”元琰没想到命人看住的舞男还能逃脱,微微皱眉,下令追捕。


    却说玉儿那里。


    他甫一察觉到异状,得知使臣被抓,便立刻趁夜逃了出来。动用了梧国埋藏已久的暗线,这才好不容易被接应着出了城。


    逃出来后,玉儿命人打听是哪里出了状况,泄露秘密导致使臣被抓。


    结果从手下口中得知,竟然又是元琰搞的鬼。


    “上次任务就是因为你失败的,这次又是……元琰,你天生就和我相克是吧?!”


    玉儿气得涨红了脸,一双往日妩媚多情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亮得惊人。


    “殿下,这里不够安全,追兵随时都有可能赶来,我们快走吧。”手下劝他。


    追兵——侍卫小心查看起来。


    “殿下,有些奇怪,这庞国安明明是一州刺史,养尊处优多年,又不需要做活,怎么面色黧黑,手脚粗大,掌心粗粝。”


    “就好像,就好像……”余柳词穷了,有些说不上来。


    “就好像不是刺史,而是乡野小民。”元琰替她把话说完。


    “对对对,卑职就是这么觉得的。”余柳连连点头,听殿下这么一点之后,她更是越看这尸身越觉得不对。


    下一刻,回味过来元琰说了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露异色。


    “殿下是怀疑,此人不是庞国安?”余柳惊愕道。


    车校尉已经听傻了,喃喃道:“那这里躺着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有人偷换了死囚是事实。”元琰语气淡淡。


    薛朗语塞,“这,偷换死囚可是重罪。这么明显的调换,卑职不相信刑部的官员看不出来,背后一定有人勾结遮掩……此等隐秘,不知殿下是如何发现的。”


    “不是本王发现,而是有人事先告诉本王了消息。如今不过是做了个验证,发觉果然如此罢了。”


    元琰冷哼一声,让人去请张孝举过来。


    “这么说,殿下可是知道是何人调换的死囚。”薛朗问道。


    “勾结刑部官员,遮蔽圣听……除了孙士骏,朝中有胆子且能做到这一步的又有几人。”


    元琰确实早已从张孝举那里知道答案。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 云收雨霁。


    今夜杨令仪有些不同,在榻上格外黏人,明明已经受不住了,还非要磨着元琰再多给几次。


    “仪儿怎么了。”元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温和地询问。


    “琰姐姐觉得仪儿怎么样。”杨令仪脸上绯红未散,没头没脑地小声说道。


    “什么怎么样?”元琰耐心问他。


    “就是和王府其它的夫侍比起来如何……”杨令仪含羞带怯,在她的询问下终于说了实话。


    原来,昨日元琰又去了沈莲舟那儿,杨令仪有些醋意。


    他翻来覆去想着元琰难以入眠,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怕自己平日里不能让姐姐尽兴,比不上沈莲舟等人,这才有了今日的这番表现。


    “仪儿在我心里是特别的,不管哪方面你都不需要同其他人相比。”元琰闻言心软一片,摸了摸杨令仪的脸颊,认真说道。


    这个明确告诉他偏爱的举动,缓缓抚平了杨令仪心底隐约的患得患失,让他一颗心暖洋洋的,仿佛泡在了温水之中。


    “嗯,仪儿知道了。”杨令仪眼含柔情,将脸颊贴在了元琰掌心,感受着其中的温暖。


    姐姐怎么能这么好,每日他都比前一日更离不开姐姐了。


    竟然是齐王外祖干的? 元琰走入偏院时,卢陵玥正在检查那把请名匠打造的长弓。


    弓箭已经做好了,什么时候才能送到元琰手上他却不知道。


    “主子,殿下来了!”玉露却戳破了他:“主子这几日又在偷偷给殿下做衣裳。小虜夜里喊主子早些歇息他也不肯,再这么下去年纪轻轻就要把眼睛熬坏了!殿下可得好好管管主子。”


    “莲舟看看你,不爱惜身子,把玉露这个小管家公都给气坏了。”


    元琰走到沈莲舟身边,揽住他的身子询问道:“莲舟又给本王做什么了。”


    沈莲舟有些无奈,见玉露嘴快说了出来,只得将那件还没做完的里衣拿出。


    “不是什么精细衣物,不过是一件里衣罢了。”


    他说着拿出了一件缎料里衣,展开来给元琰看。


    就在这时,蘅芜急匆匆地来报。


    卢陵玥的手一颤,松开手中的长弓,抬起头来。


    元琰她已经许久没来了,今日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卢陵玥,看起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元琰走进院落时,就看见卢陵玥容颜如画,身姿颀长,穿着一身雪色素缎衣裳,气质清幽,站在院前。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静静流淌,更添一层皎洁之感。


    卢陵玥太久没有同她单独相处,骤然听见元琰的声音,一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玉儿脸色变了又变,胸口起伏,终于将气压了下去,“元琰你等着,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但兵部侍官却道马蒙先前久历沙场,熟悉边事,由她出马或可清扫寇贼,镇保边土。


    元灏思酌过后,任命马蒙为朔方节度使留后,令其前往边陲赴任。


    “臣叩谢天恩。此去必当荡涤寇贼,安定边土,以报陛下拔擢之恩。”马蒙掷地有声道。


    系统见状长舒口气:【还好还好,母皇没有反对。宿主掌权度保住了,还略有回升。】


    元琰神情不变,只作自己与此事无关。


    元景听见这个结果,脸色当场微微生变,目光落在了元琰身上,却只得到了她一记淡扫,不由更加恼火。


    直到下朝回到王府,元景才将内心的不满发泄出来。元琰让薛朗阿蛮等人守在外面,自己同二位姑姑走了进去。


    她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林泰她们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疑惑担忧,变为了气愤。在元琰的安抚下,勉强缓和下来。


    “梧国兵败,竟然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林泰很是看不上梧帝,又为元琰这段时日的遭遇感到心疼,“苦了琰儿了,要同这些小人如此周旋。”


    她口中的小人,既包括梧帝,也包括了元景等人。


    “姑姑不必生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元琰摇头,“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两头的战事。”


    “是了,凉国此番出动王帐铁骑,兵强马壮,对凰国势在必得。但殿下不必担心,我与你二姑姑和凉国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她们有什么路数,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如今又有了殿下带来的这支精兵,抵御凉国不是大问题。”林泰身为老将,心中自有把握。


    与此同时,元琰这边收到追影探听得来的消息。


    “卢氏想要送男儿给元景做侧卿?”元琰听完就笑了。


    追影不明白殿下为何发笑。卢家彻底和齐王绑死,对殿下来说明明并非好事,不知殿下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卢应阚是什么样的人本王早已知晓。趋炎附势,这确实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不必在意。”元琰一点儿也没有生气,面色如常。


    “不过正好,本王正想着怎么给皇姐找点麻烦呢,卢氏就送上门来了。”


    “你去把这件事想办法透露给那位许公子吧……省得皇姐太闲了没事做,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对付本王。”


    元琰嘴角微微上翘,嘴里吐出的话却让追影感到惊讶。


    许公子……那位和齐王多次偷偷私会的许公子?此事与许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她略感茫然,完全不明白主子的用意。


    但身为暗卫,主子吩咐了,不管是什么用意都得照做。


    追影得到命令,连忙动作起来,悄然将消息传入许府。


    “若是西北兵败,凉军必将长驱直入,届时再想弥补就晚了……国库无论如何吃紧,前线的军粮军械也得先想办法先供上。”


    “董尚书放心,待江南盐税到了后,本王一定命人将钱粮速速送达。只是在此之前,得请林都督与二皇妹多多体谅朝廷的难处,耐心稍待几日。”


    元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际却早已吩咐了户部尚书刘虔,务必拖住这批钱粮。


    留在京中的王府中人见势变化,立刻向元琰报信。


    【京城有变。】


    很快一封信被送往了元琰手边。


    元琰拆开一览,便知道了母皇突然病重,元景暂代朝政,拖延军粮的事情。


    【不是,皇帝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病了呢!这下元景使坏我们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回去……宿主你快想想办法吧。】系统急得团团转。


    第 106 章   倾尽所有


    元琰拿着信,目光微沉。


    眼下关头元灏突然病重不起,此病来得多少有些蹊跷。


    “殿下,没有军粮我们还怎么打仗。”薛朗在一旁忧心忡忡。


    车锯捏紧了拳头,“齐王此举,分明是要将西北军与我们一道逼入绝境。”


    阿蛮也跟着嚷嚷起来。


    “不打仗了,俺们这就带着大军回京找她算账去!”


    郭兴槐退下后,余柳询问。


    “殿下,明日可要携沈公子一同回京。”


    元琰目光微奇,“为何要带他回去?”


    然而余柳闻言却好似比她更惊讶,“这,殿下不准备带沈公子回京吗?我以为殿下经过此事……”


    看着元琰神色,她把“会纳了沈公子”几个字,迟疑着吞回了肚子里。


    “你是想说纳沈公子为侍?”元琰却还是一下就猜了出来。


    余柳点头。难道不是吗……以殿下身份若愿纳沈府公子为侍,沈府上下绝对欢天喜地,也算是对她们的一场破例恩赐。


    “不,余柳你错了。沈公子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区区金银之物无法抵消恩情,本王自当另作回报。但并不准备纳他为侍。”


    对此,她心里早已想好了怎么做,叫来下人吩咐几句,便安排妥当了。


    第二日一早,元琰让林桓带上给两位姑姑的信先行回去。


    林家人毕竟身份不便,擅自离开驻地,说不定又要引得帝王猜忌,只能在此话别。


    临行前,元琰特意将阿蛮唤来,让林桓带着她离开,一同前往边疆。


    阿蛮闻言一呆,着急起来,忍不住求问道。一众官员正在探讨律例。


    “漕粮贪墨案刚出,以陛下的意思,是要趁此机会严整吏治。”


    “贪官污吏历朝皆有,抓之不尽,如蚁般啃噬朝廷之基。唯有实施严刑峻法,才能震慑其人。”刑部主事左敬铭提议道。


    有官员问道:“那依左大人之见,应当如何修律惩治?”杨令仪听见这个问题,有些不好意思,“林娘子莫笑,我喜好读书,平日里闲来无事就会找些书看。”


    “这次来到京城带的书不多,都已经看完了,所以到书肆找点书看。”


    元琰闻言,微微讶异询问道:“杨公子不是京城人士?”


    “嗯,我是兖州长大的,不过我爹是京城人。”杨令仪问什么答什么,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想法,相当单纯。


    兖州?那地方距离京城可不近。  刚刚还说要把元琰送回去的卢陵玥,此刻却亲手照顾起了她。


    怕元琰醉酒半夜里不适,口渴要水,他也没有离开,而是靠在床边,守了元琰大半个晚上。


    元琰中途又喝了几次水。“哀家从前同你说过多少次,身为长皇男,一切尊贵体面都是陛下给的,莫要沾手任何政事才能安稳长久。”


    “如今你将仪儿许给秦王,不是摆明了要站位秦王……你这让其她皇女和朝臣怎么想,让陛下又怎么想?”


    “万万不成。”太后连连摇头,“你速速打消这个念头,此事日后休要再提。”


    “父后,儿臣绝无干涉朝政之念,说出这个请求是有缘故的。”长皇男就知道太后会是这个反应,早已备好了说辞。


    “要我说也是巧了。那两个孩子其实在上次宫宴之前,便偶然见过两面,互有好感却不知名姓,着实有些缘分。直到宫宴再次得见,才恍然明了彼此身份,偏偏又顾忌着那一层想法不敢开口。”


    “可怜我那乖巧懂事的仪儿因此郁郁寡欢,躲起来偷偷落泪,不肯告诉缘由,看在儿臣眼里心疼不已,逼问再三才知道经过……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来走上这一遭。不然儿臣能来拿这种事情来烦扰父后吗?”长皇男娓娓道来,语气恳切。


    太后也疼爱杨令仪这个唯一的亲外孙男,听见这话长长叹息,但依旧没有改变想法。


    “汝宁啊,不是父后不想帮你,而是这事着实不好向皇帝开口。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趁早开导仪儿,放弃这个念头吧!”太后劝道。


    “父后,想当年母皇在时,不顾儿臣所愿,将儿臣嫁与杨洪枢做了续弦。”


    她醉得有些厉害,卢陵玥给她喂水的时候,元琰有茶盏不碰,非要就着卢陵玥的手喝。


    “你一贯都是这样难以应付,连睡着了都要折腾我。”


    没了外人在场,卸去了往日的疏离,卢陵玥此刻对元琰的低语多了丝难以捉摸的情感。


    他就这么轻声细语地动作着,像照顾孩子一般细细照顾着她,满足元琰的无理要求。


    不过杨父娘家在此,此番回来想来是为了探亲。相隔这么远的路途,难得探亲一次想必不会那么快回去,也就是说杨令仪不会马上离开了。


    元琰听见这话,微微放下心来。但她表面上依旧神色不变,继续和杨令仪说话。


    “公子这一喜好倒是与寻常闺阁男儿不同,不知公子平日里都喜欢看什么书。”


    杨令仪闻言浅浅一笑,顿时犹如春风拂靥,秀色盈盈,笑容中带着几分俏皮。


    “自当以小惩大,贪墨百两以上者即枭首示众。”左敬铭沉声道。


    保守派官员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了不赞同的神情,“左大人,仅仅百两纹银就要枭首,如此严罚会不会施刑太过了些。”


    这个左敬铭,乃是平民出身的官员,在刑部理事多年才升到了这个位置。现在看来,还是嫩了些,行事缺少分寸啊!


    “百两纹银还少吗?你我俸禄一年也不足百两。以百两为界,就是要刑罚严酷,才能震慑宵小。”左敬铭坚持己见。


    “左大人,你应该最是清楚,仅凭普通官员的俸禄是无法在京城养家的,朝中官员多少会收些孝敬。”翰林院待诏上官傅说道。


    “倘若百两银子就要定人死罪,恐怕在场的大多官员皆无法幸免,偌大朝廷就都要空荡无人了。”她摇头说道。


    左敬铭反问:“那上官大人可有高见?”


    上官傅微讥道:“高不高见在下不知,但至少不会令百官人心惶惶,引发朝廷动荡。”


    “上官大人,你这是在说我严惩贪官,便是朝廷罪人了吗?”左敬铭冷笑道。


    “殿下这是为何,你不要俺当侍卫了吗……”


    元琰一听就知道她是想左了,开口给她定心。


    “阿蛮,本王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你天赋异禀,与常人不同。若只是一直待在本王身边得不到历练,恐怕会浪费一身气力。”


    “林小将军是本王信任之人,让她将你带去军营正是为了锻炼你,好叫你早日练出一身本领回来做事。”


    “你到了那里之后,还需好好操练,听小将军的话。”元琰说道。 “都说了我不是柳下惠。有美男主动示好,我也对他有几分感觉的话,为何不要。”元琰的心一直很大,大得能容纳下许多人。


    “但是沈莲舟不同,他救我一命,是莫大的恩情。他在这潭州生活得好好的,原本能够衣食富足,安稳富贵一生。但若是跟了我,必然得一同前往京城,过上小心防备的日子。”


    “沈公子的救命之恩我尚且没有偿还,又岂能恩将仇报,把他拉入这权斗漩涡之中。”


    元琰是经过了理智考虑的,她身边又不缺男子,没必要在自身处境不佳时拖沈莲舟下水,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罢。”


    【啊,真想不到,宿主你竟然还是这样有原则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负我的性格,没想到还是有几分良心的嘛!】系统感叹道。


    元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系统这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良心是有,但不多。我也只有这一点善心了。”她轻哼一声,算是认下了系统的话。


    “殿下如今也差不多到了该迎娶正夫的年纪了。公子若是能在正夫进门前得到个一女半男,将来也算有了依靠。不比日后枯坐在院中强上许多吗?”他良言相劝。


    蘅芜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自从公子入了王府之后,卢家为了跟殿下撇清关系,几乎对公子不闻不问,只当卢家没有这个男儿,不许她人在府中提及卢陵玥。就连主君想要遣人看望公子都被家主阻拦住了,只能私下送信。


    而公子昔日的闺中友人们,也因为身份之差,无法再与公子相往来。


    原本待字闺中时,卢陵玥无论在哪都是座上宾。但如今他成了王府籍籍无名的低微侍夫后,在那些高门贵夫的宴席上,身非正室的他连入席的资格都没有。往日雪片般纷纷投落的邀宴帖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卢陵玥深知自己当下处境的尴尬。因此哪怕元琰并没有限制卢陵玥的出行,他之后也没再出过王府。深居简出,几乎就待在院子里不动了。


    长此以往,这样下去肯定要积郁成疾的。蘅芜实在担心公子,这才有此一劝。


    “公子,这些可是您的全部私产啊!”


    “还有拆借的银子数目如此之大,若是后面还不上,沈氏的招牌可就危险了。”


    她还有几句话没敢说出口。这些银子加在一起,恐怕都够兴建一座皇家宫殿了,公子突然需要这么多银子是要做什么。


    “这些都不是我们眼下该考虑的事情,快点去吧。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两日内我都要见到这笔银子。”沈莲舟没管掌柜的劝阻,坚持地说道。


    此时元琰军中缺粮的消息还未传到民间。掌柜的尽管心底不解,但听到自家公子斩钉截铁的命令,也还是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依言照做。


    第 107 章   办宴筹银


    掌柜的走了,玉露在旁听完了全程,犹豫着上前。


    他在沈莲舟身边待了这么久,见证了元琰和沈莲舟生情的过程,最是明白自家公子对秦王殿下的感情。


    但此刻,玉露听着沈莲舟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余地的话语,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公子……”


    仇人得除,玉儿遍体舒畅,和元琰说起话来更是黏糊糊的,粘人得不行。


    还在白里日,就变着法子地想把人往床榻上带。


    然而,那边杨令仪得知玉少卿又缠住了陛下不放,心中微酸。停下了手中给元翊梳头的动作,将梳子交给身边的宫人。


    “你去请陛下来,就说翊儿想母皇了。”他对宫人道。


    在宫人的传话下,元琰果然很快就丢下玉儿过来了。


    元翊性子活泼,又特别喜欢母皇。因此元琰刚一踏入殿门,听见通传声她就马上撒开了宫人的手,叫着母皇跑了过来。


    “翊儿慢点,仔细别撞到了母皇。”杨令仪在后面连忙道。


    “无事,她就这么点大的人,跑得再快也撞不疼朕。”


    元琰说着顺手一捞,便将元翊抱了起来。元琰却不管那么多,扛起箱子就大步流星地走去。


    她来回走了几趟,只一个人便把好些人才能忙完的活都给干完了,看得沈府一众下人是目瞪口呆。


    这林彦林娘子不愧是江湖中人啊,轻轻松松几下就抵得上那么多人,力气可真大。


    下人们小声惊叹不已。


    于是等沈莲舟晚上回府,就听张管事说那些货箱全都摆放妥当了。


    “公子你是不知道那林娘子力气有多大!那么沉的货箱,她说搬就搬,一声不吭就把东西全都运好了。我看院中的下人加在一起都不如她一个能干……”张管事这会儿说起时,仍不免语气惊叹。


    然而沈莲舟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处。沈莲舟掌管着这么多铺子,每日都很忙碌。


    即使都这么抽不开身了,他还是保持着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去库房亲自验看货物的习惯。


    “做生意有时不能偷懒,最重要的货品得定期检查,防止下面的人松懈疏漏。”


    沈莲舟命人把堆叠在中间的箱子搬下来打开检查,边走边同元琰说话。


    “这么说的话,做生意倒是和管家有着些许共通之处。”元琰说道。


    沈莲舟这几日都将元琰带在身边,连库房等许多重要的地方也没有让她回避。


    “确实如此,我从前便是先从掌家……”沈莲舟正说话间,突然右边传来一声重响。


    只见下人搬箱子时不慎碰倒了旁边的箱子,让堆在高处的箱子朝着两人的方向倾倒砸落。


    “沈公子小心。”元琰眼疾手快,向后闪避。一把拉过沈莲舟,退到安全的地方。


    “嘭——”


    伴随着箱子砸落的重响,两人刚好避让开来。


    “沈公子,你有没有受伤。”元琰将不小心跌倒的沈莲舟扶了起来,询问他道。


    “没事,就是腿好像摔到了,有一点疼。”


    沈莲舟借着元琰的搀扶站立起来,感受着右腿的微痛,猜测应该是哪里摔伤了。


    “公子,小人不是有意的……”下人也被吓得不轻,连忙道歉。


    管事呵斥:“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连这点东西都搬不好,还伤到了公子……”


    “罢了,下次小心些。”


    沈莲舟不想在元琰面前听她们说这些,让库房里的下人们先行退了出去。


    “怎么样,还能走吗?”


    碍于女男之别,元琰也不能去检查沈莲舟的伤势,只能搀扶着他询问。


    沈莲舟微微迟疑了一下,“可能有一点困难。”


    他自己走不动了,又不好意思让身为女子的元琰扶他,于是想了个其他法子。


    “林娘子,要不你帮我出去叫一下玉露来扶我吧。”沈莲舟歉然道。


    元琰却没有听。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不赞同的神色,“公子的腿受伤了最好还是不要走动,就算有玉露搀扶也会伤到,还是让我来吧。”


    元琰摇了摇头,手臂环过沈莲舟的腰,轻轻使力,便将轻飘飘的他抱了起来。


    听闻元琰气力过人,他先是心中一怔,想到了那个仪表不凡的女子,随后便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林娘子……她不是伤势还未痊愈吗,怎能让她做这等重活。”


    “小的也是这么说的啊公子。”张管事解释道。


    “可是林娘子却道不妨事。还说公子收留她是善心,她总得回报一二。”


    她对元琰的印象属实不错,“依我看啊,这林娘子不光踏实勤快,还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就连今日小的让林娘子买墨,她都将余下的银子一厘不少的拿了回来,这样的人府中恐怕寻不出几个。”


    沈莲舟听了,对元琰也微微生出了些许好感。


    没想到这林娘子看着像个粗犷武人,实际上却细心能干。


    “确实难得。”他道。


    张管事将今日府中的要紧之事向沈莲舟逐一禀报,处理完后方才退下。


    而她前脚刚走,一中年男子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舟儿。”沈爹江氏方才来为沈莲舟送汤,见有管事在,便在屏风后等了一会儿,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在了耳内。


    “这些日子,你堂姨母那里没有继续为难你吧?”


    沈莲舟一听爹爹提起了旁支的人,神情不由地冷了几分。


    “还是老样子,一直不安分。那边试图挖走铺子里的老人,又被孩儿敲打了一顿。”


    江氏闻言,忧愁叹气。


    “哎,都是爹爹不好,没那个福气让你娘怀上女儿,害得我儿如今步履维艰。”


    “倘若当年你娘能够为你留下个姊妹该有多好啊,这样旁支也没有由头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江氏就是个寻常夫男,对沈家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一窍不通。心底一直对当年没能为沈母留下女嗣而耿耿于怀。


    他内心始终觉得,府中得有个女子顶着才是正道,沈莲舟一个男儿掌家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有无女嗣这些都是上天的安排。即使府中没有女子,我也将沈家支撑起来了,对得起娘亲。爹爹无须自责。”沈莲舟宽慰江氏道。


    “话虽如此……但这府中有无女子到底还是不同的。”江氏却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又想到了招赘之事上。


    “爹爹上次提起的招赘入府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若是同意,爹爹也好尽快托人为你物色人选。”他忍不住再三劝道。


    沈莲舟心中极为不愿。


    在他看来,这世间女子无不以入赘为耻。但凡有点骨气的女子,宁可饿死都不可能答应此事。


    这种情况下,愿意入赘的女子又能是什么好人?无非是些贪图沈家钱财的无能之人。


    他沈莲舟自幼聪慧,心中自是有一番傲气在,崇慕的都是当世英雌。


    那些毫无上进之心,只想着屈身入赘的女子,他又怎么可能看得上?


    “舟儿你听爹爹一言,这女子能为之事比男子要多得多。有了赘进来的妻主,也能替你分担些苦累不是。”


    沈莲舟不语。夜里,元琰那头却也有了情况。


    “属下救主来迟,望殿下恕罪!”


    余柳率领几名亲卫,见到越王殿下,立刻叩拜在地。


    她们自收到信起,便按照元琰信上的吩咐,一面由薛朗入宫面圣,禀报元琰下落;一面带着王府亲卫星夜驰援,前来护主。


    “起来吧。”元琰坐下,看着面前跪地的一众王府侍卫,“你们来得及时,并未有迟。”


    “谢殿下宽宏。”余柳心中激动,又是一叩首。


    “不瞒殿下,属下等自殿下遇刺起,就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日夜寻找……若是殿下出事,属下等也无颜苟活在这世上了。”


    “是以收到殿下信时,我等皆是激动泪流,接连换马,星夜奔驰,就是希望早日能见到殿下。”


    余柳真情流露,“如今看到殿下平安无事,属下这一颗心也就终于落回肚子里了。”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逃过这一大劫正是上苍也有心相助。”车校尉道。


    就连阿蛮也跟着说道:“俺还没来得及回报殿下的一饭之恩呢,殿下绝对不会有事的。”


    此事哪有这么简单,不过是爹爹的一厢情愿罢了。


    然而看着面前江氏鬓角新生的白发和殷殷期盼的眼神,沈莲舟一阵心酸过后,终究还是妥协了。


    “翊儿今日在宫中都做了些什么啊,说与母皇听听。”元琰掂了掂元翊的小身子,语气柔和地问道。


    “习了些字,又背了千字文。父卿说儿臣表现得不错……”元翊说话间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小脸看母皇,一副求夸夸的期待神情。


    元琰看向杨令仪,杨令仪眉眼温柔,看着母女二人,笑着点头。


    “是啊,翊儿今日表现得可好了,一会儿功夫便背了许多书。方才臣侍答应要在母皇面前夸奖她,她一直念到了现在。”


    “真的吗,翊儿这么厉害,那母皇可要好好奖励你了。”元琰故作惊讶,捏了捏元翊的小脸。


    元翊听见母皇夸奖,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那样子别提有多开心了。


    等宫人们把元翊带下去后,元琰才坐了下来。


    “翊儿性子活泼,你把她教养得这么好,真是辛苦了。”她对杨令仪道。


    许是因为抚育翊儿的缘故,杨令仪在这几年间,性子稳落温柔,身上那股人夫的气质越来越明显。


    在场的夫郎公子们无疑都听懂了,按卢陵玥所说,确实捐银子比捐物要来得方便。


    “卢陵玥啊,卢陵玥。”


    崔明澜看出了卢陵玥和杨令仪事先商议好的一唱一和,心里不由地生出了几分感慨。


    他说隔了这么久,卢陵玥怎么会突然想起他们这些闺中兄弟,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第 108 章   豪掷千金


    为了秦王,卢陵玥都能和正卿合作了,他就这么爱秦王吗?


    “卢侍夫所言在理,诸位夫郎觉得如何?”杨令仪的目光投向席间。


    “小男以为这个提议甚好。”有人赞成。


    “卢侍夫说的是,确实可行。”


    不少夫郎公子点头附和,将捐银一事顺利敲定下来。


    “不过这银钱之事还需谨慎。”杨令仪看着下首的众人,展露笑意。


    “为了让诸位的每一笔银钱用到实处。所有银钱出入,皆由我身旁这位宫中出来的公公记下,每一笔采买必有票据为证,所有账目抄录多份。”


    “一份由王府张贴;一份呈报给太后,让太后知晓我等男眷的用心;另一份,则随物资送往军前,张贴示众,让每一位将士都知晓,京中夫郎们对她们的关怀。”


    杨令仪说得很慢,最后吐出的话语,不仅打消了在场所有人的疑虑,还让某些夫郎露出了意动的神色。


    本来有些人听到捐银,碍于杨令仪秦王卿的身份,不敢得罪秦王。面上没有异议,心底却有些不情愿。


    但现在听见这话却不一样了。


    捐银名单示众的话,不仅能彰显自己的善心,为自家买到个好名声,更是一个能在秦王卿和太后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


    一些夫郎互相对视一眼,心里便各自有了打算。


    杨令仪又搬出了长皇男的名号。


    那神情变化得太快,和嘉立刻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僵,回过头去。


    在他身后,元琰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一众近侍宫人走了进来。


    她摆摆手让宫人们莫要出声,正神情莫测地注视着二人。


    和嘉因为心神巨震的缘故,竟未听到半点声音。


    “陛下!”玉儿在看到元琰的那刻,仿佛一瞬间找到了撑腰的人。


    只见他不顾宫人左右的目光,一下子飞扑到了元琰怀里,拉着她的袖子,告状起来。


    “陛下你听,皇兄辱骂臣侍的爹爹贱虜。”


    “他往日欺负臣侍一人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当着臣侍的面,欺辱臣侍过世的爹爹……求陛下给臣侍做主呜呜……”


    玉儿当着元琰的面,扮乖装委屈,把自己说得好不可怜。


    这个贱种,分明是故意的!


    刚刚还是一脸趾高气昂、爱搭不理的模样,现在陛下一来,就变得好像受尽了欺辱,楚楚可怜。


    这副贱样装给谁看!


    和嘉听着那些话语,气得身体都快要发抖了。眼睛通红,恨不得生吃了玉儿。


    系统看好戏道:【啧啧,宿主你的宠侍被人欺负了哦。】


    “看得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拓跋玉儿?以他的性子,在这宫中怕是没人能够欺负得了他。”


    元琰洞若观火,光看眼前情景,便已猜出三分。又听玉儿告状,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知玉儿与他那皇兄一向不对付,别看玉儿此刻委屈巴巴,实际上吃亏的还不知究竟是谁。


    但这不妨碍她陪着玉儿演戏。


    “拓跋少卿,可有此事。”元琰听玉儿说完,转头望向和嘉的方向。


    “陛下,臣侍不是有意的。是皇弟先……”和嘉为自己辩解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本来想说是玉儿先拿话刺激他,两人才争吵起来的,并非自己有意挑事。


    但一想到两人争吵的真实原因,是他逼迫玉儿为母国求情,和嘉就骤然没了声音。


    后宫干政可是大忌。他又是身份敏感的梧国皇男,处境飘摇。


    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他在其中做出的事情,他岂能有什么好的下场。


    和嘉看着元琰威严冷峻的眉眼,终于迟到地后悔了起来。


    另一头,卢陵玥在离开正院后没多久,便收到了崔明澜的邀约。


    雅间里,桌案上的香炉燃着袅袅的烟气。


    侍男们候在外面,只有卢陵玥和崔明澜二人对坐着。


    “明澜,你找我做什么。”卢陵玥落座后,望着昔日的好友问道。


    崔明澜淡笑道:“怎么,好歹也是多年友人,没事就不能来见你了。”


    “陵玥,你自从成亲之后便基本没怎么出来,听不到你的音讯,我和王铭他们都很挂念你。”


    崔明澜语气中含着关心,“不知秦王对你怎样,你在王府里过得如何?”


    “殿下她待我很好,很多事上都顾念着我。”卢陵玥说道。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有些游神。


    卢陵玥来到殿外时,就见内侍领着些宫人们,端出去了许多东西。


    “这些是什么?”卢陵玥望着那些汤盅,出声问道。


    内侍见是卢少卿发问,行了个礼,笑着答道:“卢少卿,这些都是各宫主子送来的汤羹膳食。”


    元琰就一张嘴,哪里用得了那么多吃食,剩下的便让宫人们处理了。


    这些男子为了在元琰面前露脸,可谓是卖力至极。


    卢陵玥听着内侍如此解释,目光凝在那些东西上,心头一顿,慢了半拍才带着抱琴的宫人进入殿中。


    元琰此时正在翻看折子,沉吟之间没有动作。


    卢陵玥望着元琰专注的神情,脚步渐渐停了下来,静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元琰抬头才走上前来。


    于是当元琰放下手中的奏折时,抬首便看见了卢陵玥。


    “陵玥。”


    “陛下看了这么久的东西也乏了,不若稍加歇歇吧。”卢陵玥说道。


    他身后的宫人将琴放了下来。银子如今是筹够了,但不知道杨令仪他们那边换粮的进程是否顺利,还有多久能将这批物资送到元琰军中。


    只愿能够来得及赶上,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瞧瞧你,连出来和我吃盏茶的功夫都要想到别处去。一提到秦王便这个表现,你就那么牵挂她?”


    崔明澜看了出来,打断了卢陵玥的游神,略带无奈道。


    “对不住了明澜,殿下领兵在外我没有歇好,这几日有些心不在焉。”卢陵玥回过神来,似乎是才发现了自己的游神,向崔明澜歉然说道。


    崔明澜打量着他的神色,摇了摇头,“我都有些弄不懂你了,既然和秦王情意那么深,当初为何要听任家里的安排,嫁给齐王。”


    “如果不是那一遭,如今你便是秦王卿,也不至于屈居于杨氏之下。”


    崔明澜说的正是每个人见到卢陵玥都会有的感慨。


    卢陵玥才高聪慧,品貌俱佳,在他们一众世家公子中一直属于拔尖的人物。人人料定卢陵玥日后定会嫁入高门,成为高门正夫,未来不可限量。


    谁知因着卢家的贪心不足,卢陵玥成为了秦王府的微末侍夫,连与他们这些昔日旧友都疏远了来往。如果不是这次秦王府办宴,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当真是可怜至极。


    “谁知道呢,做下错事的人是我。是我当初没有珍惜殿下对我的情意……也许连上苍都看不下去了,这才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卢陵玥说出心声。


    他那毫不掩饰后悔的语气,让崔明澜不由惊讶。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清冷高傲的世家公子卢陵玥吗?


    “陵玥,你不要太过责怪自己。”“行了,你爹又没死,他说的那些都不作数。”


    元琰哪里还不知道玉儿借机卖可怜的小心思,指尖拂过他嫣红的眼角,“朕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已经把人处置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玉儿被戳穿了也不恼,反而就势握住元琰的手指,贴在脸颊边轻轻蹭了蹭。


    “臣侍是真的伤心嘛。”他的声音宛如含着蜜糖,甜丝丝地化开,“皇兄骂得那样难听,若不是陛下疼惜虜,只怕虜真要被他欺负了去……”


    和嘉突然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元琰知道玉儿父亲的事情,还知道他没死……所以玉儿父亲是谁救的,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杜稚容在边上接话:“若论起对小皇子的疼爱,谁能比得上莲贵卿。听闻贵卿在宫中添置了许多物件,还翻新了殿中的地砖,都是为了小皇子准备的……用心之至,让我等自愧不如。”


    帝后没来,沈莲舟就是在场位分最高的卿侍。杜稚容这话,无疑是在向坐在主位一侧的沈莲舟示好。


    “本宫只是喜爱小皇子罢了。添置的都是些孩子用的小物件,算不得什么。”沈莲舟没有认下,话音却温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元琰携杨令仪来到了殿内。


    “陛下。”一众卿侍顿时收住了话语,纷纷行礼。


    元琰让众人坐下,自己和杨令仪一道坐上了首位。


    “莲舟。”元琰笑着问沈莲舟,“席上真是热闹,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


    沈莲舟:“陛下,臣侍等人方才正在说着小皇子的事情。”


    “正好,朕也要说起此事。”


    “小皇子还有几月就出世了,朕决定将小皇子交给凤卿抚育。”元琰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决定。


    这句话落下,众卿侍心中都是一震。


    惊讶、失落、了然、忮忌……种种情绪在这群男子的眼中飞快闪过。


    卢陵玥虽然早就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几乎不可能抚育皇子。


    但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忍不住抓紧了手边的茶盏,微微垂眸,将那一丝翻涌而起的酸涩从喉咙间咽下。


    崔明澜注意到卢陵玥的神情,知道友人心底遗憾和苦意的他,不禁在心底轻轻一叹。


    同时自己的心里也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崔明澜不知该怎么安慰卢陵玥,只能说道,“母父之名大过天,就算那时你真的不愿另嫁,恐怕也反抗不得。”


    第 109 章   弹尽粮绝


    卢陵玥心里苦笑。


    可他那时连一丝反抗的举动都没有,就直接放弃了这份情意。


    那样漠然的态度,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元琰。


    “明澜你不必再担心我。”


    卢陵玥此时已经想通了许多。


    “不论如何,现在还能继续待在殿下身边我元琰在得知这一喜讯后,第一时间便要同杨令仪分享。


    她大步流星地走入殿中,还未见到人,便已经喊了出声。


    “仪儿,快过来!”元琰眸亮如星。


    往日这个时辰,元琰都还在御书房中处理朝政,不会这么早回来。


    杨令仪原本正在看书,听见元琰的声音,微露讶色,放下书卷迎了上去。


    他看见元琰喜悦的神色,心情也跟着一同明朗了起来。


    “姐姐今日怎么这么高兴……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喜事?”杨令仪一边替元琰整理衣袍,一边含笑问道。


    元琰笑了起来,将杨令仪拉回到了桌案前坐下。


    “仪儿猜错了,不是朝堂上的事情,而是宫中有了好消息。”


    “宫中?”


    宫中的好消息是指何事。


    杨令仪一愣,脑海中没能搜寻出来,神情中泛起些微困惑。


    “正是。”元琰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展颜一笑。


    “仪儿应当想不到,今日太医为朕诊脉,诊出了喜事。”


    “姐姐……有孕了?”


    杨令仪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仿佛一时之间呆住了一般,漂亮的杏眸变得幼圆,像是小鹿眼睛似的,清澈含光,一闪一闪,可爱极了。


    “是啊,这里已经有了孩子。”元琰见仪儿怔愣,看上去呆呆的,目光凝聚在了她的腹部,一动不动,忍不住笑了出来。


    元琰一边说着,一边拉起杨令仪的手,贴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杨令仪的手被她这么一放,还没有做好准备的他,呼吸顿时屏住。


    下一刻,杨令仪连带着动作都轻了几分,像是不敢出声惊扰到里面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


    “这……有多长时间了呀。”


    哪怕此时孩子月份尚浅,其实什么都摸不出来。元琰松手后,杨令仪依旧没有将手放下。


    元琰:“两个多月了吧。”


    两人依偎在一起,絮絮说了会儿话,杨令仪过了许久才终于从这个巨大的喜讯中缓过神来。


    “姐姐,孩子是你和哪位卿侍的……”


    说这话时,杨令仪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里面既有忐忑也有渴盼。


    他盼着和姐姐共育孩子已经很久了。谁知玉儿只是想了想,心里算着日子,神色变幻数息,便很快落定了下来。


    只见他仿若未闻似的,继续对着元琰嘘寒问暖。


    “陛下,这未来小皇子的东西可得先让宫人预备下。一份男儿家的,一份皇女的。当然陛下若怀的是皇女自然最好……”


    玉儿叽叽喳喳地说着,眼里满是对小皇子的期待,已经开始尽情畅想起来了。


    那亲昵欢喜的劲头,不知道的仿佛还以为他和陛下才是一家人,把旁人全然摒除在外。


    沈莲舟越听眉头蹙得越深,只觉得玉儿的举动着实刺眼。到后面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驳斥。


    “玉侍卿,你没有听见陛下说的话吗?小皇子只有陛下这个母亲,无需后宫卿侍照管。”


    玉儿满不在意:“莲贵卿那么大声做什么,侍身又没有聋,当然听到了。”


    他此时一点儿也不想听见沈莲舟的声音,心中哼哼,红唇一张就是反呛的话。


    “侍身就是想关心一下皇嗣,这也不行吗?”


    沈莲舟被玉儿堵得够呛,只觉此人不可理喻,他简直是无法和玉儿言语,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元琰。


    元琰不悦,“玉侍卿,你是怎么同莲贵卿说话的。若是实在学不会规矩,那朕就派个公公来教教你。”


    “陛下~”


    玉儿却丝毫没被教训到,自动忽略了她的话语,拉住了元琰的衣袖,亲昵地摇晃起来。


    “我不管,这些时日臣侍与陛下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孩子不是臣侍还能是谁的。”


    “反正陛下也不肯说出孩子的父卿。既是如此,孩子也极有可能是我与陛下生的,这有什么不对?”玉儿满口歪理邪说,振振有词。


    【不是,这是什么道理……】


    系统都要被玉儿的强盗逻辑给震惊到了,【拓跋玉儿这是宁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要自认为是孩子的父卿啊——】


    这合理吗?系统宕机。


    元琰看着玉儿全然沉浸在欢喜中,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模样,心下摇头。


    她什么时候和玉儿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还好孩子不是玉儿的。


    不然皇嗣日后生下来若是真像玉儿那么笨,那她岂不是白生了。


    “呵呵,哪里都不对。”


    元琰不接招,将黏在自己身上的玉儿扒了下来,将人打发回宫。


    “陛下,就让我再待一会儿不行吗……”


    玉儿央求耍赖,诸般手段齐上皆是无果,最后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沈莲舟看着玉儿被元琰赶离,心里的那口气总算通畅了。


    如果孩子身体里有他的血脉当然最好。


    哪怕不是,这个孩子依旧是琰姐姐所生,他也会当做自己的来看待。


    该如何去做,杨令仪的心里早就想好了。只见那指头嫩生生的,如水葱般纤长漂亮,上面连点红印都没有,哪有什么烫伤。


    元琰哪里还不知道。


    后宫那么多男儿中,就属玉儿最侨气,平日里一点儿苦头也吃不得,一分辛苦也能被嚷成三分。若真伤着了,怕不是早就钻到她怀里嘤嘤撒侨了。


    但真到了这一刻,眼看着元琰就要开口,他的心中仍是满怀紧张,眼巴巴地望着元琰。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期盼着她能说出自己最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仪儿。”元琰顶着杨令仪期待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


    “在我眼里,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血脉,我并不准备对外说出孩子的父卿。”


    “什么……”杨令仪显然没有料到姐姐会这么说,微微愣住了。


    元琰站起身来,和他细说,“仪儿,你也知道我与父卿跟齐王凤卿的矛盾。”


    “从很早开始,我就在想,如果我能不对外说出孩子的父卿,对待宫中的每个孩子都一视同仁,使得皇女们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是不是下一代就不会再重蹈我们的覆辙。”


    杨令仪最开始心底满是惊讶,不明白姐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随着元琰的讲述,他静下心来,开始跟着她的话语认真思索。


    如果真按照姐姐所说,宫中的每个皇女都不知父卿,在出身上没了分别,都是帝王血脉,只看能力才德,也许未必是件坏事。


    “仪儿知道,姐姐向来有着自己的想法。”


    杨令仪起身来到元琰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我虽并非事事都懂,但只要是姐姐的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


    元琰看着他的神情,心中暖意流淌,反握住了杨令仪的手。


    “仪儿,我就知道你最懂我。”


    寝宫内,温情融融。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次选秀,元琰精心挑了一批男子。


    他们大多是朝臣世家的男儿,纳入后宫可以巩固政权,平衡势力。比如崔氏公子崔明澜,杜衡弟弟杜稚容等等。


    此外也有个别良民小官之男,是因为容貌或是才学出众而入选。


    元琰将秀男们纳入后宫后,第一日先去了崔明澜那里,翌日则宠幸了杜稚容。


    崔明澜因为卢陵玥的关系,一直很想知道元琰私下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等到侍寝那日,元琰到了崔明澜的宫中。没有急着宠幸他,而是坐下先与其说了会儿话,问起崔明澜为何会参加这次选秀。


    得知崔明澜是为了嫁人后的日子能够过得舒服些才选择的入宫,元琰笑了起来。觉得这位崔大公子倒是挺有意思的,面对自己也敢说实话。


    她非但没有因为崔明澜的回答感到冒犯,反而与他闲谈到了深夜。


    两人从崔明澜去过的山川美景,聊到了诗词,后面兴致起来了,甚至还对坐着下了局棋。


    这一番操作,惹得近侍都倍感不解。


    别的男儿看到陛下来了,忙着侨羞侍寝还来不及。这崔少卿是怎么搞的,这么珍贵的侍寝机会,竟然拉着陛下下棋,他心里就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吗?


    崔明澜不愧是崔家培养出来的未来宗夫人选。从小随族中亲长游览过许多名山大川,见识比寻常闺阁男儿广阔得多,性子也爽朗大方,很对元琰胃口。


    同样的,崔明澜也对元琰多了几分好感。


    经过交谈,他感受到了元琰骨子里的辽阔胸襟与广博见识,被她话中的世界所吸引。觉得果真也就只有元琰这样的女子,才能让陵玥用情至深。


    两人间的第一夜竟然是在交谈中度过的,彼此都很开怀。


    【宿主太好了,粮食赶在弹尽粮绝前送到了!】系统雀跃道。


    “来人,埋锅造饭,全体将士饱食一顿。”


    元琰沉声说道,“凉寇侵扰多日,如今也该到我们还击的时候了。”


    第 110 章   另择明主


    这一次出兵,元琰派了段旭超和袁拾等人。


    段旭超为了在凰国军中站稳脚跟,也为了向元琰这个新主子展现忠心,自从来了西北后的每一场仗都拼尽全力,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此次和袁拾一道袭击凉军,她沉稳指挥,与敌将阿骨木正面作战。不仅杀散凉军,还重伤了敌将阿骨木,得获战马四百多匹。


    凉军大败,将领被捉,这几日燃起的嚣张气焰瞬间消散全无。


    同一天夜里。


    薛朗一行带着调来的粮食,匆匆回到军营。他笑容明快,说着玩笑话,语气一如既往的亲近率直。但卢陵玥却对此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明澜,你怎么突然入宫来了。”卢陵玥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努力保持原先的状态。


    崔明澜并未察觉,仍是开着玩笑,“怎么,我入宫不好吗?解决了终身大事,叫族中满意不说,还能进宫同你做个伴儿。”


    和他作伴?


    若是昔日,卢陵玥可能还会对此感到宽慰。可惜现在这样的作伴,卢陵玥却一点儿也不想要。


    若是早知崔明澜入宫会得到陛下的宠爱,他说什么也会想办法阻止其参加选秀。


    一股若有似无的酸涩,始终萦绕在卢陵玥心头,让他面对旧友也没了以往的亲近。


    这几日抄书抄到酸疼的手,不知何时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殿下恕罪,属下调粮来迟。”薛朗向元琰请罪。


    和嘉张口就是罚跪,丝毫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因他在梧宫之时,便经常这般罚人。


    和嘉喜欢罚跪是有原因的。跪者伤在膝头,虽是木痛却不会留疤,等到膝下的乌青消散便什么都看不见了,较为隐秘,就算事后想要告状也有苦难言。


    且这一责罚可轻可重。同样是罚跪,内里却大有不同。


    轻则可以让人小跪一二时辰,跪到双腿发木,膝盖钝痛;重则可以让人夜里跪在湿寒之地,不许起身。


    这样时间一长,再康健的人也会废了膝盖,坏了身子。


    从前和嘉就没少用这招惩戒玉儿和其她得罪自己的人,手段阴毒,俨然已经成了习惯。


    “皇兄这一大早上的,刚见面就要罚人,看来火气实在是不小啊。”


    玉儿看着他,满脸笑意。嘴上叫着皇兄,身体却动也未动,毫无上前行礼的意思,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挑衅意味。


    “玉儿刚刚侍寝归来,不知哪里得罪了皇兄,竟要受到这般责罚。”


    和嘉冷笑:“拓跋玉儿你别给我装傻。你故意从我的宫中抢走陛下,以为靠着一次宠幸,就能飞上枝头变鸾凤了吗?”


    “这才刚到凰国没两天,你就敢这般行事。莫不是觉得离了梧国,且没了你那贱父在手上,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他语气森然,饱含威胁。


    元琰拜别二位姑姑,行军到了颍州。


    “末将曹德显参见二殿下。”曹德显前来请罪。


    “末将无能,失了汝阴,有负皇恩,连累殿下亲冒矢石前来相援,实在是罪该万死。”


    曹德显是位中年将领,素日沉稳持重,武艺不错但谋略平平。此次若非陈老将军受伤未愈,元景又力推她领兵,按理说应当是轮不到曹德显来执掌中军的。


    这次丢失汝阴,乃是因为梧军使出了围城打援的计策。


    敌将金钺仑自从上次兵败回去后,受到了梧帝严斥,被罚夺俸留用。此次戴罪领兵,誓要一雪前耻。


    正巧部下献计围城打援,金钺仑觉得此计甚妙便采纳了。


    “哎呀!”


    只见他当着宫人们的面,侨气地叫了一声,上演了一出假得不能再假的平地摔,身子一软,便往元琰怀中倒去。


    香气袭来。


    元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微微挑眉,伸出手臂,一把接住了玉儿。


    “陛下……小男不慎摔倒,多谢陛下相救。”


    玉儿在元琰怀中,手臂顺势攀上了她的脖颈,双目盈盈,做出一副柔弱侨嗲的模样。


    元琰身边的宫人们看见此景,都觉得玉儿实在太过大胆,不敢直视地低下头去。


    “你在干什么。” 本以为元琰不会关他很久,一开始玉儿还赌着气,幻想着她会主动与自己和好。


    谁知这一等就是七八日。


    在这期间,元琰全然对他不理不问,玉儿想要去找她,也被宫人们依旨拦下。


    随着时日的流逝,外头已经有传言。说是玉儿犯下错处,遭到了陛下的厌弃,已然失宠难以翻身。


    和嘉听闻这话心中解气,以帕掩唇,同贴身宫人笑道。


    “看看我那皇弟一朝得势便轻狂起来的模样,就知道他必然走不远,现在报应果然来了。”


    “这个梳头虜养的贱种,没个廉耻,侥幸得宠还不知珍惜。徒有一副容貌,内里浪荡低贱,活该遭此下场……”


    连着几日过去,玉儿已经从最早的满心委屈,变得不安焦躁起来。


    他找来宫人询问外面的情况,却只得到了元琰正在凤卿宫中的消息。


    玉儿时不时在殿中走来走去,想要出去却没有办法,脑海中满是最后一次见面时,元琰对他冷淡的神情。


    他已经快有十日未曾见到元琰了,元琰像是决定抛弃了他了一般,这些时日再未踏入殿中半步。


    看着周围空旷冷寂的寝宫,玉儿终于后知后觉地慌了神。


    元琰她当真不准备原谅他了吗?


    玉儿心中隐约有了一种预感,如果这次他再死犟着嘴不认错低头,元琰是真的会不要他了。


    元琰按住玉儿试图钻入她衣襟的手指,不让玉儿再动,声音微低,“白日里难道还没有玩够,现在又在勾朕。”


    “陛下莫非不喜欢吗?”玉儿呵气如兰,凑近元琰的耳朵,在她的耳边拉长了声音。


    元琰看他各种小动作不断,勾唇,“呵呵。”


    现在可着劲儿撩她,等下可别后悔。


    元琰今日本来就没打算进和嘉的宫殿,见玉儿缠住她不放,便干脆地遂了他的愿,将人抱着,带回了寝宫。


    宫人们从未见过元琰这样对待过哪个男子,一路上所有看见元琰抱着玉儿的宫人,都不免心中惊异。


    玉儿被元琰带入了寝宫。宫人们手脚麻利地给他换上了侍寝的衣裳,随后退下。


    玉儿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坐在榻上,领口微低,露出白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


    “玉儿,不知这回你是花魁呢,还是刺客……又或者是被俘虏的小皇男。”


    元琰看着玉儿现在的装扮,不由地想起每次见面时玉儿不同的身份,心中有些好笑,摩挲着他的脸庞。


    玉儿主动把自己的脸颊放在元琰手心里,像只缠人的猫儿似的,蹭了上去。


    他仰着头,温热的呼吸打在元琰掌心,侨声说道:“我是陛下的贱虜,陛下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


    玉儿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褪去自己身上薄薄的寝衣,含住了元琰的手指。


    晴岚在旁听着,也有些心动,随声附和雪霁的话语。


    他们这两个陪嫁侍男也等得够久的了,从公子嫁入王府到现在,一直都没能侍奉主君。如今只盼着杨令仪能想到他们,给二人一个机会。


    在雪霁想来,他和晴岚都是长皇男给公子选的人,外面的那些男子哪有他与晴岚让人放心。所以杨令仪若要找人分宠伺候陛下,这桩差事十有八九会落到他们两个的身上。


    雪霁欢喜不已,一想到能得到陛下的宠幸,心都热了。


    哪成想杨令仪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考虑过抬举两个侍男。


    姐姐坐拥凰国,富有四海,唯有德容俱佳的男儿才有资格近前侍奉。


    晴岚雪霁这样的男儿在德容才行上还是欠缺了些。姐姐心底喜欢才貌双全的美人,晴岚雪霁内里庸俗谄媚,杨令仪对他们并不满意。


    他也绝不会因为两人好控制,就自私地将人塞给元琰。


    否则姐姐每日忙于朝政就已经很操劳了,床榻上侍奉的还尽是些蠢笨之人,不能体贴圣意,为她疏解累乏,岂不是太委屈了姐姐。


    “看来,选秀之事真该加紧了。”杨令仪心道。


    一旦蔡阳失守,汝阴将陷入危困。曹德显权衡之下,出兵相援。结果却在半道上中了金钺仑的埋伏。


    与此同时,金钺仑预先埋伏下的另一支精兵,攻打汝阴,将城防空虚的汝阴彻底拿下。


    曹德显回忆兵败的经过,神情羞愧。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无济于事,眼下对付梧军夺回失城才是要紧。”元琰说道。


    她来到下丘后不久,便接手了这里的军务。


    正当元琰与袁拾等手下的一众将领商谈时,金钺仑得知元琰带兵到了下丘,派人前来叫战。


    听着士卒的禀报,元琰询问帐中众将。


    “谁愿为本王出战?”


    “末将愿往。”段旭超率先出列,面色不改。


    元琰看了一眼段旭超。这还是段旭超投降凰国后,头一次与昔日同袍沙场相对。


    “既是如此,此战就交给段将军了。”元琰说道。


    段旭超领兵出城。


    “段旭超——是你!”


    金钺仑远远望着段旭超那张熟悉的面孔,勃然大怒。


    “好你个懦夫叛贼!梧国对你不薄,你怎敢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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