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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都在 第一百零一章


    “起床了陈束跃!”


    少年蜷缩在空调房厚实的被窝里, 明明是大夏天,却像一只贪暖的猫,将半张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母亲从楼下传来的第一声呼唤, 隔着门板和沉沉的睡意, 模糊得如同远方的潮汐,未能在他昏沉的意识里激起半点涟漪。


    他的意识在海浪般的困倦中起起伏伏伏伏伏——


    直到那熟悉而充满压迫感的拖鞋声极具节奏感地由远及近,最终精准停在他的门外。


    这声音如同敲响的战鼓, 瞬间穿透了梦境的迷雾。


    “太阳晒屁股了!开学才几天就想迟到?!”


    房门被推开,一道利落的身影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闯入。


    女人雷厉风行地走到窗边, ‘唰——’地一声将厚重的窗帘彻底拉开,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 紧接着又‘哐当’推开玻璃窗,‘咔哒’关好纱窗,让清晨的空气和嘈杂的鸟鸣透入室内,随后转身走到床边, 拿起遥控板关掉嗡嗡作响的空调。


    最后,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揪住被子一角, 猛地一掀——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熟练得仿佛经过千锤百炼,显然已经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了。


    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温暖的堡垒变得又冷又燥热,激得少年一个哆嗦, 所有睡意被驱逐得干干净净。


    他昏昏沉沉地坐起身,眼睛还无法完全睁开,只能下意识拖长了音调发出抗议的哀嚎。


    “妈——!”


    “喊妈?喊老天爷也没用!快起来洗漱吃饭!”


    女人做完这些也不看他,转身就下楼去了。


    陈束跃沉重地叹了口气,像一滩软泥似的从床上滑了下来, 他不讨厌上学,但是清晨起床无论在哪个时候都很折磨。


    不过为什么那么热啊冬天又要过去了?他真的好讨厌夏天啊这种黏黏腻腻的感觉


    陈束跃迷迷糊糊地完成了换衣服洗漱抵达餐桌等一系列‘任务’,如梦游一般飘到了餐桌前。


    今天的早餐是葱油拌面配煎蛋加橙汁,是陈束跃相当喜欢的食物。


    但再好吃的东西也抵不住天天吃。


    他拿起筷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妈昨天早上不是吃过葱油拌面了吗?”


    “你脑子瓦特啦?昨天早上吃的是豆腐脑!”


    陈束跃的母亲,姬蔚女士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陈束跃这下是真的清醒了,他捂住脑袋。


    “呜——妈!”


    “快吃。”


    姬蔚女士好不心软,随后又转向餐桌的另一边。


    “还有你,再看报纸我给你撕了。”


    姬蔚女士的‘火气’平等地撒在了父子俩身上。


    本来在看热闹的陈束跃的父亲陈正道闻言赶紧放下了报纸,趁着姬蔚女士转身的瞬间,偷偷对儿子耸耸肩,一副‘你看你妈妈’的无奈表情。


    在陈家这早就已经算是‘温馨’的日常了,姬蔚女士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威胁的话从来就没有成真过。


    陈束跃却还是有点懵,一边吃着拌面,一边思考着母亲刚刚说的话。


    不对啊昨天早上吃的不是豆腐脑啊,他清楚的记得姬蔚女士说卖豆腐脑的那个店家老家有急事这个星期都没得吃。


    而且今天是不是有点太热了


    眼看姬蔚女士因为他磨磨蹭蹭的又要开口了,陈束跃赶紧埋头苦吃。


    总之先去上学吧,昨晚打了魇梦领主,年谣他们应该都去下一个轮回了不知道他们是灵魂去的还是身体去的,陈束跃心里充满了好奇,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所以想要早点去学校确认。


    刚走进班里,就看见虞年谣和星焰正站在窗边说着什么,陈束跃想也没想,习惯性地走过去,手臂一伸自然地勾住了虞年谣的肩膀。


    “早上好啊星焰年谣,你们说什么呢?”


    谁知被他勾住肩膀的虞年谣和旁边的星焰同时转头,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盯着他。


    陈束跃被他俩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


    星焰猛地吸了一口气才开口,“你认识我?”


    陈束跃歪头,一脸莫名其妙,“啊?我当然认识你啊,你”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等等


    ‘开学没几天’


    ‘昨天早上吃的豆腐脑’


    ‘燥热的天气’


    几个被忽略的细节瞬间串联了起来,如同电流猛地击穿了混沌的思绪,陈束跃慌忙掏出手机,手指有些颤抖地点亮屏幕,死死地盯着上边显示的日期。


    “我测——?!”


    屏幕上清晰显示的日期,赫然是高一年级刚刚开学的时候!


    他分明都要毕业了!


    他这是这是


    也进入轮回了?!


    陈束跃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随后是巨大的喜悦。


    “耶——!!!”


    陈束跃已经不在乎周围同学异样的眼光了,直接就是一个情感大爆发。


    他冲着虞年谣直接就是一个拥抱,“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星焰噗嗤一声,倒是理解陈束跃的激动。


    饶是同样外向活泼的虞年谣,也差点没尴尬死。


    “好啦好啦,知道你很激动,先冷静冷静!”


    陈束跃这才高高兴兴地放开了虞年谣,但兴奋劲儿显然还没过,他也没忘记其他好兄弟,双眼亮晶晶地继续追问。


    “雅织呢?杭凤呢?还有竹析呢?”


    雅织他这一次也打算转学过来,到底会更方便一些,不过既然陈束跃也进入了轮回,那就有必要去确认一下宓杭凤的情况了。


    人多力量大,如果宓杭凤也和陈束跃一样踏入了循环,那他们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雅织的话会转学过来,不用着急,杭凤我们还不清楚,至于竹析那边”


    虞年谣的语气稍微迟疑了一下,又和星焰隐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倒是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去习惯倾竹析提出的那个要求,但现在显然不是向还处于兴奋状态的陈束跃解释的时候。


    “阿跃。”虞年谣果断采取了拖延策略,拍了拍陈束跃的肩膀,“总之,等晚上了再说好吗?”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下课,虞年谣刚拿出手机,正准备联系宓杭凤试探情况,就看见一个他熟悉的陌生号码早早发来的讯息。


    ‘晚上见。’


    信息简洁得不能再简洁了,然而虞年谣盯着那短短三个字,倒是安心了下来,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他赶紧进行了回复。


    ‘晚上见。’


    ——


    倾竹析在不久之后收到了虞年谣发来的短信。


    虽然这个号码显然不是虞年谣的,估计是担心会暴露自己特意找的陌生号码。


    至于倾竹析是怎么认出来的,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我们都在。’


    不愧是主角和主角团,光是想想自己身后有这么多人在支持着自己,就一点不觉得困难和孤独了。


    ‘我们都在’的意思,应该就是宓杭凤和陈束跃也在轮回里了吧。


    倾竹析其实一直都在想轮回的机制是什么。


    总不能都打出完美结局了结果大家还要再打下一次吧?


    人总是要走向未来的。


    虞年谣是最早进入轮回的,早在自己穿进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循环了,否则不会对突然出现的自己如此执着。


    然后是宫冶雅织,紧接着是星焰。


    现在是宓杭凤和陈束跃。


    到底是为什么呢?和自己的接触?显然不是,星焰是后来才进入轮回的。


    难道真是随机的?


    这随机得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简直就像是剧情不断进展那样,一关一关解锁重要‘道具’一样。


    那可太构式了。


    唉,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现在想不到的就以后再想吧,问题不大。


    从外表上看,【望渊】的总部就像一家普通公司,普通人甚至可以在登记之后进行参观。


    【望渊】,私人科研组织,正式登记名为【梦银河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是医药界小有名气的公司,专精治疗睡眠等方面的问题。


    某种意义上,其实很地狱笑话了。


    倾竹析揣着个墨镜,找了家楼下旁边的咖啡店就开始‘正大光明’的观察。


    非要分的话,望渊和梦银河是同一个人名下的两个不同分部,梦银河负责对公,并提供研究所需的资金,而梦银河这边的员工是不知道望渊的存在的。


    而望渊真正的总部,在梦银河公司的地下深处。


    倾竹析现在是没有办法进去的——哪怕他知道进去的路在哪里,也知道通行证在哪拿,但在游戏当中,玩家在没有达成特定条件的情况下混进去了,就会陷入几乎必死的局。


    司环鱼会追杀玩家到天涯海角呢,虽然不是没有办法扭转,但通常都是在逆转之前就被杀了。


    就和制作组当初发的那个公告一样。


    倒是‘爽’了那些厨司环鱼的,毕竟这位不是常驻npc,除了剧情里,大世界里是找不到的,被追杀的时候就可以近距离欣赏女神的英姿了。


    虽然御姐系的美人的确养眼,但倾竹析真不想在被追杀的时候见到她。


    到时候还是当‘同事’更好。


    “小少爷,梦银河的确在有偿招拥有各种睡眠问题的患者。”


    耳机里传来游川的声音。


    制药公司,那可真是很好的掩护啊,一些梦使者就是这么被骗过去的,要么成为‘实验体’,要么成为了助纣为虐的坏人。


    “我知道了,谢谢你啦,游川。”


    倾竹析把最后一口咖啡喝了,决定去梦银河里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02章 孔明得 第一百零二章


    孔明得每天都在思考该如何安全的辞职。


    这句话里的关键从来都不在于辞职, 而在于安全。


    他是真后悔年轻时候选择了入职梦银河,一脚踏进了这个除死亡便几乎再无可能安然脱身的领域,接触到了那些足以令人万劫不复的秘密。


    唉这辈子就‘蹉跎’在这里边了, 还好自己没什么‘正义感’, 不至于一边不情愿的同时还被良心折磨,孔明得长长叹了口气,也只能认命。


    “主管, 司女士给您打来了电话。”


    助理的声音从内线电话里传来,孔明得直接一个激灵,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 后背就沁出了一层冷汗。


    ‘多亏’了司环鱼, 司这个姓氏在他这儿已经是禁忌一般的存在了。


    就和诸葛亮之于诸葛姓和晋朝司马家之于司马姓一样。


    听到谁姓诸葛,会觉得那肯定是个聪明人,听到谁姓司马,总是要先撇撇嘴的。


    而孔明得听到谁姓司, 第一反应就会觉得那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司环鱼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过庞大了。


    尽管内心已经慌得如同擂鼓, 孔明得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沉稳可靠的主管风范, 甚至连声音都刻意压低了半分, 显得更加沉稳。


    “我知道了,你转接过来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拿起座机听筒的那只手,颤抖得有多么厉害。


    “孔明主管, 早上好。”


    “早上好,司女士。”


    孔明得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从容不迫。


    电话那头传来司环鱼冷淡平静的嗓音,背景里隐约能听到车辆疾驰的风躁和引擎声。


    “我一会儿就会抵达梦银河,还请准备好这个季度的‘名单’。”


    一听是关于例行‘名单’交接的事,孔明得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大半, 几乎要暗自谢天谢地了,不是来问责的,更不是来‘清理’谁的,真是太好了。


    “这个季度的‘名单’早已准备好了,司女士。”他立刻回答,语气里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底气,“只待您抵达即可查阅。”


    司环鱼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知道了,那么一会儿见,孔明主管。”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忙音,孔明得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似的,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安抚那狂跳着的心脏。


    真是听到司环鱼的声音就要应激,孔明得放松下来的同时,也没忘记让助理赶紧把这个季度的名单拿来。


    虽然早有准备,但在真正交出去之前,他还要亲自核对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抛开背后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事实,梦银河给他的待遇和地位其实是相当优渥的,孔明得如今的唯一的念想就是尽可能安逸地活下去了。


    “司女士,我们到了。”


    线条流畅、外观低调却难掩内在奢华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靠在梦银河大厦的专属车库中,司环鱼利落迈出长腿,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


    她目不斜视地步入直达顶楼的专用电梯,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冽气场。


    今天是名单例行交接的日期,筛选出梦使者,标记出那些具有潜在资质,极有可能成为梦使者的患者,同时招揽可能为组织所用的人才——这便是梦银河之于望渊最重要的意义。


    孔明得此人,心思活络,算不上多么忠诚,但胜在胆小且业务能力过硬,比起那些野心勃勃,获得望渊如此多期待却至今一无所获,还老是闯祸的家伙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显然还是同这样的人打交道更轻松。


    事实上,在司环鱼看来,自己完全算得上是一个相当宽容的上司——只要不影响她完成任务,不触及背叛望渊的底线,她根本就懒得去管手底下的人心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孔明主管。”


    司环鱼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和审视。


    “我在,司女士。”


    孔明得立刻应声,双手不自觉地交叉握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恭敬得近乎讨好。


    “这个季度的名单为何如此之少。”


    女人的指尖轻轻点在那份薄薄的文件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梦使者本身就如同凤毛麟角,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个,这是正常的,但是连那些应该被标记为‘潜在梦使者’的候选名单也寥寥无几


    “司女士,潜在梦使者到底只是一个粗略的定义”


    孔明得小心翼翼地解释,额角似乎渗出了汗水。


    “我们尽可能的进行交叉对比和筛选,但患者质量参差不齐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的确没有在敷衍塞责,他也不敢这么糊弄司环鱼,但具有特殊潜质的患者并非随处可见。


    睡眠问题的确是困扰现代人类的一大难题,但其中真正会选择寻求专业帮助、并且有渠道被转介推荐到梦银河机构的,更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了。


    一年能遇见一个梦使者都是烧高香了。


    唉但偏偏自己就‘幸运’地遇见了‘最重要’的那一个。


    司环鱼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而察觉到司女士意图的孔明得觉得自己心脏都要爆炸了。


    好在她到底是移开了目光,没有为难孔明得。


    毕竟,这的确不是单靠孔明得努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Boss对邹瑞藏愈发的不满,但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沉没成本已经来到了绝对无法接受的地步。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司环鱼知道Boss想要新建另一个项目组了,‘取材’就显得很重要。


    否则她也没有必要亲自来跑一趟。


    “最近公司里有没有什么大事。”司环鱼转换了话题,孔明得就知道这是揭过去了。


    不过公司大事什么的真有大事您应该是比我先知道的,孔明得在心中吐槽,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没有没有,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他连忙回答,不过这么说似乎有点敷衍的嫌疑了,于是孔明得又补充道,“哦对了,公司和几所顶尖医科大学达成了新的合作意向,近期可能会有一批教授和学生代表组团前来参观交流,相关部门已经在做接待准备了。”


    这一类活动算是梦银河最重要的合作了,是可以筛选观察并吸纳潜在可用之才的重要渠道,深受Boss重视。


    而即便抛开这层隐秘的目的,单从明面上看,这也是提升梦银河在高端学术圈及社会知名度与影响力的重要公关活动,长远来看,对梦银河乃至背后望渊的发展都颇为有利。


    “嗯,学术合作与交流方面的事务并不归属于我。”司环鱼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目光最后落在孔明得身上,“孔明主管能够在这个位置上任职至今,本身就代表了Boss对你能力的认可与厚望。”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肯定,但落在孔明得耳中,却更像是一句温和的警告。


    他立刻微微躬身,语气务必诚恳。


    “是是是,请您和Boss放心,我一定恪尽职守,绝不辜负这份期望。”


    极具压迫感的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规律、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失。


    确认司环鱼确实离开,孔明得像是被抽调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办公室柔软的沙发上。


    太恐怖了!!!


    甚至最后离开之前,都要看似轻描淡写地敲打他一句,让他时刻牢记自己的位置和立场,表明自己的忠诚。


    孔明得毫不怀疑,倘若自己哪天真的胆敢提出辞职,或者流露出丝毫异心,司环鱼便会毫不犹豫地‘清理门户’,绝对不会有半分迟疑。


    休息了好一会儿,孔明得才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狼狈的形象。


    他唤来了助理,询问了学术合作方面的事情。


    “把第一批交流人员的名单给我拿来,还有最近一个星期的访客也给我,有新来求助的患者也把信息发给我。”


    助理虽然不认识那位司女士,但也能猜到是高层的人。


    这突然要看名单,可能就是被问责了。


    嘶上司也不容易啊,助理故作高深地在心中感叹道。


    ——


    也是被自己抽到特等奖了。


    那辆从地下车库缓缓驶出的、线条流畅而低调的黑色轿车,拥有着极具辨识度的设计——不是司环鱼的座驾,又能是谁的呢?


    虽然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内部,但倾竹析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女人坐在后座,面无表情的样子了。


    倾竹析此刻已经完成了访客登记,手里捏着刚刚拿到手的临时通行证,混在人群之中,踏入了梦银河生物科技公司宏伟明亮的一楼大厅。


    里边的空调冷气很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某种昂贵香氛混合的奇特味道。


    不过他的身份只是参观者,是不能自己一个人随便行动的,必须跟随团队。


    大约等了十分钟,凑齐了差不多二十位参观者,便会有专人带他们进入内部参观。


    “正如大家所知,我们梦银河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核心科研方向,始终聚焦于人类的睡眠健康,目前我们已经上市的多款药物,大多也是针对失眠、多梦、梦魇等睡眠障碍问题进行研发和改善的。”


    讲解员小姐姐语气温柔,显然经过专业训练。


    “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客人中,是否也有受到类似睡眠问题困扰,或者正在使用我们梦银河制造的药物呢?如果有的话,或许待会儿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使用体验哦。”——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03章 睡眠障碍 第一百零三章


    也不是所有任职于梦银河的研究人员都像邹瑞藏那样毫无底线, 且为达目的不惜将伦理与底线踏于脚下,不择手段。


    正因如此,能够被选入【望渊】的人, 无一不是经过了极其严苛的审查, 从‘政治背景’到心理承受能力再到伦理认知乃至个人欲望。


    当然,虽然不是不可以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确保员工沉默,必要时刻甚至可以直接让司环鱼负责的部分进行‘清理’, 以绝后患,但在当今社会, 如此极端的手段终究还是太过容易引起政府和民众的注意了。


    就比如多年前的那场被精心策划成意外的‘车祸’, 其引发的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司环鱼时不时都还要去处理遗留的问题,确保真相被永久掩埋在黑暗之中。


    但只要邹瑞藏能够完成他构思、规划并为之倾注了组织无数心血的终极设想,那么眼下所付出的一切代价,所冒的一切风险, 都将是值得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 他最终能够成功。


    邹瑞藏正独自站立在由高强度复合材料制成的巨大圆柱体培养装置前, 装置内充盈着泛出幽幽荧光的浅蓝色维持液, 冰冷的实验室灯光被液面折射扭曲,最终映照在他写满了痴迷与狂热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非人感极重的诡谲光泽。


    液体之中,黑发少年悬浮其间, 紧闭双眼。


    他的身形极其消瘦,嶙峋的骨骼轮廓和苍白的面容透出一种近乎死亡的静止,人心的欲望不断在他身上汇集,将他困在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生命所需的一切都通过直插入颈椎、链接着身后巨大装置的导管维持着。


    啊他全部心血的结晶, 注定将主宰未来世界的至高存在


    他的【神明】。


    【联觉噩梦冲覆】技术已然臻于完善,足以撼动梦世界任何一个枢区域的根基,但他的‘神明’还没有做好准备,需要最后的沉淀与滋养。


    只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等到时机成熟,他便会引导巫雩珺前去挑战并吞噬那盘踞于【暗渊】的守护者,【噬影领主·尼德霍格】。


    从此,便可踏上‘征途’,而他,邹瑞藏,新世界的缔造者与引路人,自然也将凌驾于众生之上。


    想到此处,邹瑞藏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一抹扭曲的弧度。


    愚蠢的Boss,那个阴魂不散只知狗仗人势的司环鱼,还有更多曾经侮辱他,嘲笑他,甚至质疑他的人


    他们竟敢给自己脸色瞧?


    也不看提出这个天才想法的人到底是谁,待到成功,他哪里还需要看这些庸碌之辈的脸色!!!


    邹瑞藏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沉睡的黑发少年跟前,完全沉浸在自己一手编织的、充斥着无上权力与辉煌的‘未来’图景之中,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火焰。


    他却完全没有注意,眼前本应沉睡的少年,悄然睁开了双眼。


    漠然,冰冷。


    像极了‘神明’的注视。


    ——


    孔明得的指尖在纸页上滑动,随后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以及其后附带的简短介绍。


    倾竹析倾家?


    他好像对这个姓氏有点印象,孔明得依稀记得那对夫妻因为意外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男孩。


    患有严重的睡眠障碍,经常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这个倾竹析他是谁介绍过来的?”


    孔明得的声音保持着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市医院的钱主任,在来到梦银河之前似乎还找过心理医生。”


    助理尽职尽责地回答着,对于梦银河这种研究医药的公司而言,拥有各种复杂症状的患者自然是越多越好,尤其是伴有这种难以界定、游走在精神与生理边缘的疑难杂症,往往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孔明得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助理可以先出去了。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孔明得脸上努力维持的平静才骤然一变。


    男人紧紧蹙起眉头,捏着那页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几乎要将纸张揉烂了。


    这个钱主任,是梦银河长期合作的对象之一,遇到他认为合适和特殊的病例,便会积极推荐过来——毕竟有着丰厚的介绍费,所以钱主任格外上心。


    抛开介绍人不谈,虽然有可能是‘误会’,但直觉告诉孔明得不是的。


    该死的该死的,怎么又被自己给遇见了!!!


    还不等孔明得清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敲门声就再次响起。


    “叩叩叩——”


    孔明得猛地一惊,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这敲门声太过吓人,就像是他刚刚内心最隐秘的想法被他最害怕的那个存在听到了一般,下一秒就会大难临头。


    直到门外传来助理的声音,说还有一件事刚刚忘记汇报了,孔明得这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他难免有些烦躁,但到底还是克制住了,没有迁怒于助理。


    “进来吧。”


    助理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主管,还有一件事,那位倾竹析今天正好来公司参观了,您要见见他吗?”


    孔明得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有些恍惚。


    助理看着上司瞬间变化的脸色,联想到不久之前才离开的那位气场恐怖的女人,暗自思忖自己可能多嘴了。


    自家上司今天的心情还真不一定好,他好像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来的


    嘶不要扣他工资啊


    一时间,办公室内的两人面面相觑,竟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中,尽管他们所恐惧的事情全然不同。


    沉默许久,孔明得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极其严肃。


    “你去安排,把他请到我办公室来,但是切记行动务必小心,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中途也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但万一遇见了,你也必须记下他们的身份,然后告诉我。”


    助理内心一震,怎么突然这么紧张严肃了,还跟做贼似的。


    不过只要不扣他工资,怎样都好说。


    “好的孔明主管,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小心的。”


    ——


    如果按照宫冶雅织对与好坏的区分标准来算,孔明得一定是一个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一定是坏人的人。


    在来到梦银河公司参观之前,倾竹析先去找了市中心医院神经内科与心理健康科合办的睡眠心理科的钱主任看了自己‘睡眠障碍’的问题。


    倾竹析一早就知道这个钱主任是梦银河的‘眼线’,而他也有意将自己的病症往梦世界方面引,果然就得到了介绍。


    在游戏里,这个钱主任不仅会给前去看病的玩家推荐梦银河,还会提前把玩家的信息出卖给梦银河。


    而得到这份信息的人,就是孔明得。


    如果此后玩家什么都不做,游戏内主线与支线不会有任何改变,仿佛玩家只是和做日常一样去看了看睡眠障碍。


    在第一个打出【巫雩珺死亡线】的玩家出攻略之前,几乎没有玩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倾竹析在助理的引荐下,终于来到了孔明得主管的办公室门外。


    “孔明主管就在里面,请进。”


    助理敲了敲门,就礼貌请倾竹析进去了。


    一位看上去略有些邋遢、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有些焦虑地站在办公桌后边,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因长期面对屏幕而略显疲惫的眼睛。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了走进来的青发少年身上。


    孔明得着重观察着少年的精神状态,作为拥有睡眠障碍的人,他看起来却没有丝毫困倦的样子。


    别说困倦了,甚至连眼底下的青黑都没有,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但就是因为这看起来没有特点的特点,让孔明得直接‘心如死灰’。


    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少年,就是望渊梦寐以求的梦使者。


    该死的


    “请坐吧,孩子。”


    孔明得在心中咒骂自己近乎倒霉的好运,面上却未显露半分。


    倾竹析乖巧点头,“好的,孔明主管。”


    “”让一个孩子叫自己的职务听起来怪怪的,但因为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见面了,所以孔明得也没有纠正倾竹析的叫法,“孩子,你的监护人呢?”


    虽然知道这孩子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但总是要有监护人的,这是法律规定。


    “我的监护人在国外,先生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和我说就好啦。”


    倾竹析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让孔明得只觉得烦躁头疼。


    他没有妻子,更别说孩子了,他真没和几个孩子打过交道。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面对孩子还是面对司环鱼更可怕。


    “我听说你有睡眠障碍的毛病?”


    “对呀。”


    “如果没有监护人,你是没有办法进入到梦银河的项目组的。”


    孔明得小撒了一个谎,只希望能尽快把这孩子打发走,并且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诶?可是我的病真的很严重诶,一直都没办法睡个好觉,在梦里”


    “倾竹析!”


    孔明得急着让他闭嘴,竟然直接呼喊了他的名字。


    还好孔明得比较确定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类似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否则他和倾竹析都得完蛋。


    虽然在产生这种想法之后,他就不一定能够再次独善其身了。


    孔明得想起了那个黑发的少年,还有那无数次在梦中响起的哀嚎。


    “我们是医药研究公司,是不会接纳未成年患者的,还请见谅,助理,带”


    “自欺欺人吗?有点意思。”


    “你什么意思。”


    孔明得的心跳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04章 超绝不经意 第一百零四章


    在【望渊】所有的成员里, 孔明得是唯一一个不会主动告发玩家的人。


    比起世俗善恶之类的评判标准,用‘普通人’来形容孔明得最是合适。


    他既非心怀大义的英雄,也非冷血无情的恶徒, 只是一个被现实推着往前走的中年男人, 在道德与生存的夹缝中勉强维持着一点摇摇欲坠的自我。


    有着社会道德要求中最基本的三观,会尽可能的保有友善与良知,但在面临不亚于死亡的威胁时, 孔明得也不会有过多的纠结,会优先选择保全自己的性命与利益。


    正如之前倾竹析一直想的那样, 他算不上什么好人, 但也绝非纯粹的坏人。


    在这样一个组织里, 活下去本身就是奢望,而他想要的也不过只是活下去吗?


    曾几何时,孔明得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学生,怀揣着治病救人的伟大理想, 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拿到了此行业的敲门砖, 却一头扎进了【梦银河】这无底洞里。


    他一直天真地以为, 自己将要用毕生所学帮助那些被疾病困扰乃至折磨的人。


    而孔明得接待的第一位病人,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叫巫雩珺。


    ——


    “你什么意思”


    孔明得的心脏开始狂跳,几乎是在剧烈疼痛,这一瞬间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动了那点可笑的‘恻隐之心’。


    明明倾竹析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然而那么句话砸下来,带给孔明得的心理压力已经不亚于司环鱼了。


    这个孩子知道什么吗?知道多少?


    拜托了,就算知道也不要再继续说了,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现在就走


    孔明得几乎要把这些哀求喊出口了,可喉咙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扼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自欺欺人?


    什么意思他才没有他只是


    只是别无选择。


    倾竹析没想把孔明得吓成这样,但也不能怪他胆小,毕竟是在为这种组织做事呢,一个不小心那就真的要人间蒸发了。


    “孔明先生,我来这里,是为了拯救一位我在梦世界中认识的朋友。”


    “”


    “我叫他小珺。”


    “”


    在倾竹析吐出这个名字之前,孔明得都还在逃避,试图用浑浑噩噩的麻木将自己包裹起来。


    但现在不行了,倾竹析所做的一切,刺破了他的所有伪装,直抵他日夜煎熬的内心。


    他无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逃避了。


    “倾竹析。”孔明得猛地绷紧脸,面部肌肉僵硬得像是糊上了一层灰泥,格外吓人,“我现在最该做的,是直接告发你,让你也成为我们望渊的试验品之一,以你的资质,一定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


    他学着邹瑞藏威逼利诱自己时的模样,试图让声音充满威慑,却控制不住尾音里那极其细微的颤抖。


    然而倾竹析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仿佛早已看穿他虚张声势下的全部慌乱。


    “你不会这么做。”


    孔明得放在双侧的手微微颤抖着,为什么总是自己遇上这种事情为什么偏偏是他?


    “我会。”


    “你不会。”


    倾竹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孔明得,斩钉截铁。


    男人那充满阴影的脸也像面具出现裂痕那样隐隐有着崩坏的迹象。


    他狼狈地低下头,声音干涩。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我在梦世界遇见过你呀。”倾竹析的声音忽然轻柔了下来,带着一份小心翼翼的怜悯,“你蹲在第九枢的角落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够了!”


    孔明得猛地打断了他,呼吸急促,带着窘迫。


    第九枢自由花园作茧自缚


    啊


    虽然自己不是梦使者,但或许是出于‘职业敏感’,又或许是出于某种隐秘的愧疚,孔明得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做过的每一个梦。


    记得那种心脏被撕扯的愧疚和绝望。


    不知道邹瑞藏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的癖好,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以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邀请自己前往望渊地下的实验室,要他去‘看望’那已经被关在维生装置里的少年。


    冰冷的仪器规律地轰鸣,幽蓝的维生液包裹着那个消瘦的身影。


    孔明得的目光总是无法控制地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当那孩子还躺在他臂弯里的时候,总是会用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现在,那双眼眸再也不会睁开了。


    孔明得猛地闭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隔绝眼前冰冷的现实和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愧疚、恐惧、无力感还有一丝


    不知会不会将他引领至深渊的微光。


    倾竹析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仿佛早已洞悉他内心正在进行的惨烈战争,凝滞的空气中,只剩下孔明得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你会死的。”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断言,他必须把最残酷的事实说出,既是对少年的,也是对自己那颗最不该萌动的心的警告。


    “你根本不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你”


    “我不会。”


    倾竹析的回答却轻快而坚定,毫不犹豫。


    “我不会,你也不会。”


    “”


    孔明得哑然。


    “我会努力活下去,因为说好了要把小珺救出来嘛,但我一个人一定做不到,所以孔明先生,我需要你!”


    少年脸上漾开一抹微笑,那笑容纯粹而充满力量,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以一种全然不讲理的方式,让全世界的阳光都亲吻了过来。


    他本该嘲笑这份无知者的狂妄。


    他会害死他自己,和他身边的所有人。


    可偏偏就是这份近乎愚蠢的自信,打破了孔明得一直以来的恐惧。


    孔明得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颤抖。


    大家都知道【望渊】是邪恶的,是错误的,但偏偏那么多人里,包括自己,唯有眼前的青发少年,选择站了出来。


    不管是出于朋友间的承诺,还是出于无知者的无畏,他都迈出了第一步。


    他望着少年,仿佛望见了另一个时空的可能——如果多年前站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不是怯懦的自己,而是这个叫做倾竹析的少年他是不是就会拥有截然不同的勇气,毫不犹豫地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错误说‘不’?


    孔明得想清楚这一切之后,颓然地,几乎是瘫倒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


    他颤抖着取下自己的眼镜,将脸深深埋入另一只手的掌心里。


    他的父母在去年和前年分别去世了,他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


    自己如今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也因此,他终于可以为自己曾经因为胆小和懦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拼死一搏了。


    ——


    “倾竹析?这什么名字,怪绕口的。”


    邹瑞藏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目光扫过桌上那份档案。


    “”


    孔明得没有回话,依旧是双手放在身前交叉握着,半弓着腰,一副谦卑讨好的模样,那份忐忑不安更是恰到好处。


    要不是孔明得说这个少年是梦使者的几率很高,邹瑞藏是没有空走这一趟的。


    “是什么让你肯定这孩子是梦使者的?”


    “并没有十分肯定毕竟我不是梦使者嘛,只是这孩子自述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总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但我看他的精神尚可”


    孔明得说话显得小心翼翼的,充满惶恐,邹瑞藏很享受被敬畏和讨好的感觉——尤其是前不久才被司环鱼嘲讽过的情况下。


    “好,你做得不错。”


    邹瑞藏微微眯眼,虽然说着夸奖的话,但眼里却看不出高兴,反而略过一丝阴霾。


    孔明得依旧弯着腰,没敢和邹瑞藏对视,深怕被看出端倪,所以也没有注意到男人眼里瞬息万变的情绪。


    “为了【望渊】,为了Boss,应该的,应该的。”


    孔明得连声应和,语气恭顺至极。


    “总之,先把这孩子收治了,我忙完了这段时间再来看他。”


    如果是以前,邹瑞藏肯定对这么一个白送上门来的试验品充满兴趣,但现在,他所有的野心和希望都已牢牢系于那个沉睡的黑发少年身上,那才是他通往‘神迹’的唯一阶梯。


    相较之下,其他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索然无味。


    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如果Boss和组织内的其他家伙知道了,保管会抱着押注的心态和自己对着干


    到时候放在巫雩珺身上的资源也会被分走。


    那可不行


    “这件事,暂时不要跟别人说,等确定了他是梦使者不迟。”


    “是是是,一定一定。”


    尽管心跳如擂鼓,但他到底还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那我就先回去了。”


    邹瑞藏也不等孔明得回答,转身回到了他那‘蜗居’的实验室。


    孔明得不知道邹瑞藏到底在想什么,但一切都和倾竹析预料的一样,所以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很好,然后是”


    孔明得回忆着倾竹析要他做的事情。


    倾竹析是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了。


    ‘邹瑞藏肯定让你保密,但知道我来过的肯定不止你呀,总之就是超绝不经意地让司环鱼也知道我的存在~’


    少年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然后就可以看第一出好戏啦~’——


    作者有话说:[狗头][狗头]


    爱你们!!!


    第105章 好急 第一百零五章


    虽说早有准备。


    但面对近乎失去所有理智的伏尔甘时, 他们还是会产生一种无力的沮丧。


    对于熔铸氏一族,他们早已接受了自己神明彻底疯魔的事实,如今他们残存的最悲壮的期望, 便是能够为这位曾经的信仰献上一场足以配得上他曾经辉煌的落幕。


    他们的眼泪, 他们的鲜血,他们将时代传承的痛苦,全都熔铸进了那首传唱的挽歌与诗篇中。


    哦!我们最骄傲的领袖, 我们曾熔铸骨血的信仰!


    巨人伏尔甘——


    您曾以铁锤敲打混沌,赐予顽石新生!


    熔炉是您跳动的心脏, 火星是您呼吸的星辰!


    然而


    您因何熄灭了内心那团不灭的魂火?


    您因何背弃了骨血相融的古老誓言?


    成为冰冷的守护者, 可是毒蚀神明的诅咒?


    令您将昔日的子民, 斥为无用的杂质?


    令您伟岸的身躯,沦为戾气横生的囚徒?


    令您熔铸希望的神锤,化作驱逐我们的惊雷?


    撕裂传承千年的熔炉之心时,您可曾知晓我们的痛楚?


    我们的家园在您脚下毁灭, 化作流亡的灰烬


    我们的信仰在您暴戾中崩塌, 化作滚烫的眼泪


    如何才能浇铸您无情的胸膛?


    弑杀神明!弑杀神明!


    赐予您尊严!赐予您盛大的祭典!


    呼唤我们, 回到家园!


    “你们以为, 我们没有尝试过吗?”


    铁匠山岳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无声的哀思,手握铁锤重重砸在烧红的铁料上,迸溅出刺目的火星,那声响却如同砸在所有族人和自己的心口, 充满了滚烫而无望的情绪。


    他们用尽一切方法,却无法唤回伏尔甘一丝一毫的理智,更无法将一位癫狂的‘神明’重新拉回凡间。


    星焰被那饱含痛苦与愤怒的锤击声吓得后退了一步,她能够听到那其中的不甘。


    伏尔甘伏尔甘


    少女的指尖微微蜷缩,她与守护者同样有着不解之缘, 因此在面对这样一位曾被人期盼被人信仰的神明时,难免会感到悲伤与叹息。


    “如果你们尊重我们熔铸氏的过去,就应该参加我们举办的盛典!”锻造铁具能让山岳保持冷静,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目光如炬,“而不是以这种方式这种方式,来侮辱我们,侮辱我们的信仰,我们的神明!”


    随着山岳对于两人来意的‘定性’,周围的其他熔铸氏族人不善的目光也投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警惕与排斥。


    不过因为两人都还只是未成年的孩子,所以山岳不至于将他们轰出去,只是挥了挥手……


    “好了,请你们离开吧,也请不要随意跑去第二枢,那里很危险,不是你们该去玩闹的地方,不要让你们的长辈们担心。”


    山岳说完这话就不再理他们,将全部精力倾注到眼前的锻造中,锤声再次响起,一声声,沉重得令人窒息。


    虞年谣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衣袖却被星焰拉住。


    他回头,看见好友默默地摇了摇头。


    虽然很不甘心,但这一次的确是他太过冒进了。


    虞年谣只能作罢,将话咽了回去,沉默地跟着星焰一起走了出去。


    宫冶雅织端着一杯梦世界的果酿在外等候着,光是看着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没成功,这也和他预料到的一模一样。


    “喝点?”


    他语气平淡,将另外两杯沁着凉意,闪烁着微光的果酿递了过去,权当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了。


    虞年谣在现实里是没有喝过酒的,但在梦世界里喝得不少——反正不会醉。


    他接过杯子,仰头一口气饮尽,清甜微涩的滋味滑过喉咙很爽,但那份焦渴还是没有缓解,想来是现实中身体的渴意传了过来。


    “虽然熔铸氏放弃了,但我们还不能放弃。”


    宫冶雅织晃动着手中的杯盏,代替虞年谣将他堵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是啊,年谣,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星焰也振作起精神,过去的她还没有想过能和莫里亚蒂成为可以交心的朋友呢,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


    沮丧是正常的,但谁也没想过放弃。


    “对了,星焰,你应该要去找莫里亚蒂吧。”


    虞年谣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向红发少女。


    伏尔甘这边急不得,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少女点头,“对啊,怎么了?”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山岳说的话,倒是产生了一个想法,但我还不太确定,所以我可能要找莫里亚蒂去确认一下。”


    沮丧早已在冰凉果酿的冲刷下散尽了,冷静下来之后,虞年谣反而察觉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嗯那我们一起去吧?莫里亚蒂判断谎言的依据是洞察真相,他其实应该才是梦世界里知道最多的存在。”


    没有什么是莫里亚蒂不可能知道的,区别在于他是否愿意知晓。


    所以即使是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循环,星焰也不用担心违背自己的承诺,她依旧可以和莫里亚蒂成为朋友。


    不过也因此,星焰对好友们曾经经历过的悲伤和漫长的轮回有了更深切的认知,无数次面对完全相同的场景,始终无法前往未来


    次数多了会疯掉的吧。


    ——


    人类是缺乏乐子就很容易抑郁的生物。


    所以因为人类而存在的造物也是这样,难逃这宿命一般的映射。


    莫里亚蒂撑着下巴,百般聊赖地翻着他那本《论绝对真理的不可证伪性》,虽然书页沙沙作响,他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无聊,无聊,太无聊了!


    就在他几乎要因为无聊死掉的时候,枢区域的壁垒泛起涟漪,是熟悉之人的气息。


    啊!是他亲爱的小星焰!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他感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然而,紧随其后的还有另一道陌生的气息。


    哦?还带来了一位新朋友?


    莫里亚蒂单手撑着下巴,开始猜测两人的来意。


    他注意到,两人是并肩前行的,并不像是星焰在引领着他前进。


    少年姿态熟稔,不像是一个初次踏入缄默圣殿的人,恰恰相反,很是轻车熟路。


    难道是星焰提前透露过缄默圣殿的布局?


    不不像是这样,哪怕星焰提供了缄默圣殿的地图,少年也该到处张望,确认相应的对照。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但


    这不就显得很有趣吗!


    啊啊啊!好期待!他亲爱的小星焰到底给他带来了怎样的惊喜呢?莫里亚蒂就差兴奋地转圈起来了,迫不及待想要和两人见面了。


    但他还是强行按捺住几乎溢于言表的雀跃和好奇,决定将悬念留到最后一刻,等待着小星焰和这位奇怪的少年走到他的面前。


    莫里亚蒂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场即将到来的会面,将会成为改变他一生的重要节点。


    “莫里亚蒂——我知道你在,你在哪里——!”


    还没等莫里亚蒂故作高深地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猜一遍,星焰就直接放开嗓子开嚎了。


    少女的呼喊打断了莫里亚蒂所有的思绪,戴着面具的守护者肉眼可见地陷入了呆滞。


    他家小星焰有这么活泼吗?


    而且听着语气,心情似乎也不错


    还没等莫里亚蒂琢磨过来,少女的呼唤再次响起,莫里亚蒂只能投降。


    空气扭曲一瞬,戴着丑陋面具的守护者出现在星焰和虞年谣的面前。


    “我的小祖宗,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不如和我分享分享?”


    再次见到他,星焰只觉得过去那些与他闹过的所有彆扭、生过的所有闷气,都变得遥远而好笑。


    她双手叉腰,下巴微扬,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甚至是一丝狡黠的挑战意味,“嗯哼,用你的权能看看我呢?”


    莫里亚蒂愣了下,虽然看穿真相是他的权能,但他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在使用。


    “小星焰,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就敢让我用权能。”


    莫里亚蒂几乎都要气笑了,与此同时对眼前之人产生了质疑。


    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小星焰?一扫往日的愁苦,充满自信,甚至满脸写着朝气。


    他和星焰上一次见面是在三天前,那时还没有什么异常啊。


    “我知道呀,总之你用吧,是很重要很重要,莫里亚蒂你绝对不可以不知道的事情!”


    少女卖了个关子,却将莫里亚蒂的好奇心十足地吊了起来。


    “那那我用了哦?”


    莫里亚蒂从来不对星焰用这个,是怕她生气。


    虽然自己本来就被讨厌着


    可看着眼前表现得亲昵的少女,莫里亚蒂又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希冀。


    如果自己一开始并没有抱着玩乐欺骗的心思,小星焰是不是就不会讨厌自己了


    莫里亚蒂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但面上不显,只是按照星焰说的那样,利用洞察真相的权能去观察少女。


    随后,他愣在了原地。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五十秒


    谁也没说话,气氛就这么凝滞了。


    直到星焰看了看手表。


    “看吧年谣,我就说他至少会愣一分钟。”


    虞年谣无奈地笑了笑。


    “回头我就请你吃饭。”


    莫里亚蒂仿佛终于回到了‘现实’,他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或者说脸上的面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啊可恶”


    他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压抑地颤抖着,浸染着强烈到几乎扭曲的不甘和嫉妒。


    “为什么是上一个我”


    为什么能够和星焰和解的是上一个莫里亚蒂,而不是现在的莫里亚蒂!


    该死的混蛋!竟然还敢嘲讽后来的自己


    【嫉妒吗?嘻嘻嘻嘻嘻——】


    那真相之中的莫里亚蒂,恶劣地欢笑着——


    作者有话说:连自己都嘲讽的莫里亚蒂是屑[狗头]


    爱你们![红心]


    第106章 夙愿 第一百零六章


    莫里亚蒂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那段本该属于他的, 却因为过去自己而倍感恶心的记忆。


    当然,他亲爱的小星焰肯定是无辜的,都是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的问题。


    在接受过去的‘真相’之后, 莫里亚蒂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正如星焰之前想的那样, 只要莫里亚蒂愿意,便不会有任何人讨厌他,而他也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迷人, 最讨喜的存在。


    “好了,停下!”星焰忍无可忍地喊道, 把他凑过来的脸给推开, “不要再试图和过去的自己‘比赛’了!你就是他他就是你!这有什么好比的!”


    简直烦死了, 也不知道莫里亚蒂是哪根筋抽抽了,自从知道‘真相’后就开始变着法子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非要和上个轮回的自己较个高下,誓要在星焰心里留下更深刻更完美的印象。


    但他们不都是莫里亚蒂吗!干嘛这样!


    莫里亚蒂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语气却依旧荡漾:“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新形象嘛, 你喜欢金发吧?然后我还换了身衣服, 比之前的我更有品味, 更帅气了对吧!”


    但正如星焰一针见血的那样,他们都是莫里亚蒂,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审美自然都是一样的糟糕。


    若非他顶着一张无可挑剔的帅气脸庞, 这身缀满亮片的外套就是实打实的视觉灾难——毕竟无论是什么颜色的亮片外套都很丑啊!


    “好了好了,总之先消停一会儿吧,否则我就走了。”


    星焰无语极了,无奈扶额,赶紧打断他。


    “年谣, 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被警告的莫里亚蒂这才乖巧地坐下,目光终于放在了虞年谣的身上。


    他的原则是分人的,他不会随随便便去看星焰藏有的真相和秘密,但对虞年谣就没那么‘友善’了。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小星焰朋友的面子上,虞年谣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好在从星焰那边‘接收’过来的记忆已经揭示了许多,这个叫虞年谣的少年,还有另一位叫倾竹析的少年,他们两人才是这轮回之后计划的主导者。


    莫里亚蒂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虞年谣也没有拐弯抹角,或者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莫里亚蒂也就在星焰的事情上有点耐心。


    “我想知道伏尔甘是不是真的疯魔了。”


    莫里亚蒂瞪大双眼,随后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哦?”他拖长了语调,熟悉的咏叹调再次出现,“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


    【余烬锻造者·巨人伏尔甘】,是由原住民升格成为守护者的。


    第五枢熔火工坊的枢梦碎片选择了他,将改变规则的权能赋予了他。


    但这看似至高无上的力量,真的有着改变性情的力量?


    重塑乃是烬灭中的奇迹,焚尽是无结果的消融。


    只要在熔炉之中,便逃不过这两种看似相反的结局。


    这是第五枢的意象,也是枢梦碎片和其归属枢区域必定存在的底层逻辑。


    在熔铸之中重生,亦或是焚尽,即便是诞生于此,世代相存的熔铸氏也无法豁免。


    除非他们真的选择了‘逃离’。


    虞年谣此前从未怀疑过伏尔甘,更没有深入思考过这种可能性,直到铁匠山岳说出那句混杂着痛苦与绝望的怒吼。


    ‘你们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吗?’


    山岳是做出‘离开’决定的族长。


    巨人伏尔甘曾是熔铸氏全族供奉的信仰,是他们发自内心追随的神明。


    这就意味着,伏尔甘必然曾有一段时期,仍在以其力量照拂着他的族人。


    他并非在登临神座的那一刻起就性情大变的。


    “伏尔甘,其实理智尚存”虞年谣的声音很轻,最初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动摇,但随着思绪被逐渐疏离,像是解开一层又一层曾被他们刻意忽略的帷幕,逐渐变得坚定,“不,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疯癫过吧?”


    虞年谣没有确凿的证据,伏尔甘本人也不可能承认。


    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是身为‘神明’的自尊心在作祟?还是身为守护者的虚荣无法满足?’


    ‘还是说,觉得被凡人杀死不如束手就擒来得体面?’


    莫里亚蒂曾这样嘲讽过伏尔甘,虽然当时说出这样的话,并非出于同情,也与劝诫鼓励无关,他只是单纯的在寻找乐子。


    但他那双能洞悉真相的眼睛,其实从一开始就清晰地看到了——那位巨人狂暴火焰般可怕外表之下,所隐藏的截然不同的内心。


    然而,第一位读懂那狂暴巨人内心的,既不是他曾誓死守护的族人,也不是腐朽失智的敌人。


    而是眼前这位,本应是他‘素不相识’的少年。


    一位,真正的人类。


    还好自己有小星焰,否则莫里亚蒂又要开始嫉妒了。


    他叉腰仰头,哈哈大笑。


    不愧是小星焰的同伴,真是太可爱了。


    “别笑了,所以是不是这样的?”


    星焰拽了拽他的衣袖,脸上写满了嫌弃,说实话她不仅不喜欢莫里亚蒂的审美,也很不喜欢他动不动就狂笑的性格。


    但没办法,‘孽缘’如此,已经决定要做一休尼的好朋友了嘛,便只能包容了。


    莫里亚蒂也像是突然回想起了自己此刻的形象已经不是戴着面具的千面愚者了,于是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并拍了拍,收回过于外放的情绪,强迫自己变成‘正常人’。


    “咳咳,总之,你说得没错哦,小子,你很聪明嘛。”


    他和伏尔甘又不是什么好朋友的关系,他完全没有必要替他隐瞒真相,紫罗兰色的眼眸狡黠地一转,莫里亚蒂拖长了语调。


    “至于理由,小子,你要不要猜一猜?”


    莫里亚蒂觉得就算没有自己,虞年谣也能猜到。


    这一次,虞年谣甚至都没有片刻的迟疑,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为了保护他的族人们。”


    即使面对被熔铸氏以盛大祭典为名招募而来,意图终结自己的英雄,伏尔甘也从未控诉过自己被族人们背叛了这样的话。


    恰恰相反,他也期待着那盛典之日的来临。


    ——


    “伊芙琳大人,我叫宫冶雅织。”


    “诶?”


    伊芙琳单手抵在唇前,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他确信自己从未在枢区域中见过这位气质清冷的金发少年,然而对方神态自若,直接就道出了他的名字。


    “我是申屠修齐老师的学生。”


    “”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把久未使用的钥匙,瞬间开启了他那被时光尘封的过往。


    伊芙琳恍然,原来如此,若是修齐的学生,认识自己倒也不足为奇了。


    但事实恰好相反,正如申屠修齐从未对伊芙琳说起过自己有一位学生一样,他也从未对宫冶雅织透露过自己与伊芙琳那深刻而复杂的过去。


    至于原因宫冶雅织猜测,可能是因为老师不希望他在面对伊芙琳大人的时候,手下留情吧。


    “原来是这样呀,你是修齐的学生~”伊芙琳的唇角漾开一抹优雅而怀念的微笑,“他还好吗?这么多年都不愿意来第四枢看看我,想来一定很忙碌吧?”


    即使是轻快的语气,也无法完美掩盖其中夹杂着的思念和幽怨。


    “”


    宫冶雅织沉默了一瞬。


    如果不是虞年谣之前从伊芙琳这里听到了关于过去的事情,宫冶雅织至今仍会被蒙在鼓里。


    他看着那盛满温柔与期待的眼眸,最终选择了垂下视线。


    “老师他已经去世了,抱歉”


    在少年目光垂落,陷入沉默的一瞬,善于洞察人心的伊芙琳其实就已经预感到了不详,但在听到宫冶雅织直白地道出那个残酷的事实时,伊芙琳依然感到心脏被攥紧,传来一阵尖锐而清晰地抽痛。


    “是啊他去世了啊”


    申屠修齐还没有到人类的寿命尽头,但挑战魇梦领主失败这件事,到底还是夺去了他生命剩余的期盼与活力。


    在将枢梦碎片交还给自己的时候,伊芙琳其实就已经预感到了今天。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吗?”


    伊芙琳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


    以她对申屠修齐的了解,他会将这个孩子收为自己的学生,一定是看重了他非凡的‘潜力’。


    而在这梦世界,在申屠修齐的心中,还有什么是比打败魇梦领主更重要的呢?


    好残忍啊,修齐在‘侮辱’了他的存在之后,还要将他们之间的情谊用作为这少年铺就前路的基石吗?


    “不是。”宫冶雅织立刻否认道。


    “诶?”


    “我是代替老师向您道歉的,伊芙琳大人,尽管你可能觉得不需要这份道歉。”


    宫冶雅织说着这话,与此同时回想着虞年谣告诉他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真诚。


    所谓真诚,就是将自己要说的事情,如实的说出来就可以了,这比让宫冶雅织从情感方面理解要简单多了。


    “我的老师不是一个好人,他欠您一声谢谢和一声道歉。”


    伊芙琳深呼吸着,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轻笑出声。


    “你倒是一点都不像他,雅织。”


    其实是很像的,尤其是最初的那个‘宫冶雅织’。


    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以及同伴们毫无保留的陪伴与关心,早已将他变得更加‘温柔’。


    老师,对不起,我已经完成了您的夙愿。


    但今后,我绝对不会成为你那样的人——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07章 歪理 第一百零七章


    倾竹析站在了【第三枢·暗渊】的土地上, 四周是化不开的浓稠黑暗,空气潮湿而又冰冷,弥漫着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


    脚下也并非坚实的土壤, 而是带有一种生命般轻微搏动的诡异触感。


    虽然说是要打出让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的完美结局, 但这肯定也是有前提的。


    【噬影领主·尼德霍格】,诞生于人类对‘不可视’的原始恐惧之中,是深渊恐惧具现化的多眼触手怪物。


    【梦死九千】的作者就是依葫芦画瓢, 参照旧日支配者的设定来设计的,但没那么深邃复杂, 进行了简化处理, 即使目视尼德霍格也不会真正的疯癫, 只是因为其形象实在是太过恶心,再加上见过祂的存在基本都已经死了,所以才显得那么神秘可怕。


    尼德霍格的本质便是‘不灭’,毕竟人类的恐惧是不会消失的, 祂自第三枢诞生以来就一直盘踞在这片枢区域之中, 而枢梦碎片也几乎是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哪怕有强大的梦使者能够夺取, 在梦世界的下一个循环里,他依旧能够伴随着人类的恐惧一同重生。


    让这样一个纯粹诞生于人类对怪物最黑暗臆想中的存在获得‘幸福’的结局?这个想法本身就显得荒谬。


    所以倾竹析提前就和好友们说好了,尼德霍格那边他们无需操心。


    而倾竹析则需要属于第三枢的枢梦碎片,作为进入【望渊】的敲门砖。


    不过这一次来第三枢, 倾竹析既不是为了挑战尼德霍格,也不是来找巫雩珺的。


    他算是在踩点。


    对于【望渊】来说,像倾竹析这样的‘实验体’其实并不算特别。


    虽然年龄小或许是他的优势,但前有巫雩珺这样的‘珠玉’,而望渊显然又不能像培养巫雩珺那样来培养他。


    所以倾竹析得给自己创造点肉眼可见的更高的价值, 这就是他说的敲门砖。


    青发少年在黑暗中前行,那抹悦动的青色仿佛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亮点。


    第三枢的道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尼德霍格庞大身躯的一部分,脚下、四周、头顶目之所及之处,皆是缓慢蠕动的,遍布黏液的诡异组织、


    那些皮肤上每一个微微凸起的缝隙,都是一只紧闭的眼睛。


    它们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闭合着,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寻常存在踏入此地,恐怕早已被这无处不在的恐怖景象吓得寸步难行,甚至心智崩溃了。


    但倾竹析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连一丝应有的敬畏之心都欠缺。


    并非因为他无知无畏,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对一切恐惧都有着清晰地认知。


    因为无论是眼前的噬影领主,还是过去自己粗略涉猎过的文学作品里的可怕造物,归根结底都是不存在的。


    力量源于恐惧,形态源于臆想。


    它们都是诞生于人类想象力中的造物啊。


    而真正伟大的,拥有着这无限可能想象力的存在,始终都是人类本身。


    倾竹析觉得自己在挑战守护者,投身于凶险战斗中,却从未真正感到过畏惧,除了对战斗本身的了解外,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就在于此。


    ——


    孔明得按照倾竹析说的那样,‘超绝不经意’地让助理把整理好的名单发到司环鱼那边去,而倾竹析的名字被巧妙地安插在中间位置,既不突兀,也不至于被完全忽视。


    司环鱼其人,严谨,认真,记忆力超群,即便是一份冗长的名单,而她只是进行了快速的扫视,每个名字也都会在她脑海中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象。


    之后再提起谁,司环鱼都能迅速的记忆起来。


    “无论司环鱼那边是否有给你答复,你都不用管,司环鱼大概不会立刻问起我的事情,你不用太过担心,真正要引起她注意力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回想起少年当时的嘱托,孔明得第无数次在心中感叹:明明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行事却比他这个中年人都要成熟稳重,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或许也正因为这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和笃定,才让孔明得最终选择了相信倾竹析,做出了那此前绝无可能做出的反叛决定。


    “主管,名单我已经发过去了。”


    助理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好,好的。”


    孔明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与往常无异。


    虽然倾竹析给他吃了很多颗定心丸,但他难免还是会有些心慌。


    毕竟这相当于是在愚弄他最害怕的那两个人。


    至于邹瑞藏那边的反应,恰恰印证了倾竹析的预料,别说安排什么基础检查了,甚至连一句过问都没有,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倾竹析这个人的存在。


    此时孔明得也像是回过味来,才意识到倾竹析说的‘好戏’是什么。


    司环鱼毫无疑问是忠于望渊,忠于Boss的,但邹瑞藏明显有自己的小心思。


    一位普通的病人的确没什么好主意的,但倾竹析是一位年轻的梦使者。


    司环鱼毫无疑问会质疑邹瑞藏隐瞒的动机。


    但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孔明得要在两个人的冲突中独善其身是不太可能的,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两边都不得罪。


    总之,按照最初邹瑞藏的命令,倾竹析已经名正言顺地作为一位‘普通患者’被收治在了梦银河。


    当代睡眠问题普遍年轻化,但像倾竹析这般年纪的,仍是少见。


    毕竟除非先天有恙,孩童及青少年的身体往往更为健康,尤其是在高中阶段,学业压力下,起得早又睡得晚,多数人几乎是倒头就睡,跟晕厥过去了一样,睡眠质量好得惊人。


    孔明得给倾竹析安排了一间空病房,同楼层还住着其他同样被梦银河收治的病人,倾竹析又是个社交恐怖分子,没怎么费力就和所有人打好了关系,仿佛他真的是来此疗养的。


    至于学校那边,倾竹析让游川帮自己办了休学,理由就是治病。


    前路未卜,为了避免朋友们被盯上,倾竹析自然要尽可能地远离他们。


    成为了病人,孔明得作为主管就可以正大光明去见倾竹析。


    两人还是很小心的,通常都是倾竹析发挥自己‘玩闹’的本色,去找他‘亲爱’的孔明伯伯玩了。


    回到办公室,孔明得听起倾竹析说他这几天在做的事情,关注点却不太对。


    “你去了第三枢?”


    “嗯哼~”


    “那里不是很危险吗你你小心些。”


    孔明得下意识想要劝阻,毕竟第三枢是尼德霍格——公认的除了魇梦领主最可怕的守护者的地盘,但转念一想这孩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劝阻的话就变成了纯粹的关心。


    “谢谢啦!孔明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虽然带着调侃的心思,但倾竹析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他才不像雅织那么严格啦。


    “谢谢。”


    这明显带着调侃语气的回复,让孔明得无奈发笑。


    但他很高兴。


    “邹瑞藏应该没有给孔明先生你说过梦世界里小珺的情况吧?”


    “没有,实际上我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气氛顿时又有些沉重了起来,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要知道望渊是邪恶的,甚至都不需要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光看他们为了达成目的做了多少坏事就可以了。


    个体被供奉,伦理被践踏,望渊无论要做什么,都已经是错误的了。


    “小珺就被困在第三枢,因为在那里他几乎接触不到人类,而第三枢又有着侵蚀和吸收其他枢区域的性质,没有其他枢区域的枢梦碎片,是不可能逃离的,所以他能够被邹瑞藏全身心地控制。”


    说句残酷且难听的话,巫雩珺甚至已经算不得人类了。


    就像是从小被狼群养大的孩子,他的行为模式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会是以‘狼’的视角来进行的,哪怕后来回归到了人类社会,想要纠正也是比登天还难。


    巫雩珺比起人类,更像是邹瑞藏养在梦世界里的神明宿体。


    邹瑞藏用言语打压、行为否定、精神打压的方式,对巫雩珺进行情感操纵和精神控制。


    “”


    孔明得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因为真要细究起来,巫雩珺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是他的懦弱导致的。


    在过去,他还能自欺欺人一下,但是现在


    负罪感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孔明得。


    “喂,不要这样想哦,如果当时的你变勇敢了,就活不到今天了,那小珺没有我和你,岂不是更加完蛋了?”


    倾竹析非常轻松地就看穿了孔明得的心思。


    但这个真的能算作安慰吗?孔明得哭笑不得。


    那是不是还得感谢一下过去胆小的自己。


    可奇妙的是,孔明得的情绪的确被冲淡了许多,他没有那么难过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挽回了,他能做的,唯有把握当下,尽力弥补。


    最初的恐惧已经过去,孔明得无比庆幸,自己遇见了倾竹析。


    过去的他,哪能想到今天呢?


    “谢谢你,倾竹析。”


    “现在谢还太早了,说不定我会害死你呢~”


    少年双手做枕垫在脑后,悠闲转身。


    “回去啦,听说今天中午食堂有番茄牛腩,一会儿我要早点去。”


    害死?把责任推在孩子身上也太过分了吧。


    孔明得才不会这么想。


    “番茄牛腩吗?确实不错。”——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08章 气急败坏 第一百零八章


    “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邹瑞藏的怒吼几乎要震碎实验室冰冷的空气, “人没看住就算了,怎么会连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一群废物!”


    偏偏这件事就发生在了这个极其微妙的时间点,恰好是在邹瑞藏又一次邀请孔明得前往他位于地下的实验室‘看望’巫雩珺的时候传来‘噩耗’, 梦世界里的巫雩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第三枢。


    他是怎么离开的不知道, 是不是有人带他离开的也不知道。


    实验室内的气压低得可怕,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根本不敢和邹瑞藏那杀人一般的目光对视,生怕自己就成为下一个被点名问责的倒霉蛋。


    “来个人说话!”邹瑞藏的声音因为暴怒而扭曲, 他猛地一拍控制台, 不大不小的声音震得所有人心慌, “再没人给我汇报情况就给我全部滚出望渊!巫雩珺到底去了哪里?!”


    负责定位巫雩珺身处梦世界位置的研究员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能认命地站立起身。


    他颤颤巍巍地调出数据。


    “回回邹部长的话”


    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毕竟滚出望渊可和在寻常公司辞职不同, 他们都知道了望渊的秘密, 哪还可能金盆洗手安然无恙呢?


    “定位显示巫雩珺如今位于第一枢白昼的咏颂。”


    邹瑞藏几乎失去了理智, 在这个完全由他掌控的‘王国’里, 他无需伪装和收敛自己的情绪他猛地抓起手边不知道是谁的咖啡杯,看也不看就狠狠砸向了汇报的研究员,杯子在那人脚边炸开,褐色的液体和瓷片飞溅, 引得一阵压抑的惊呼。


    “混账东西!”


    邹瑞藏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赤红。


    巫雩珺仅凭自己是绝无可能获得离开第三枢的枢梦牌的,这必然是有‘外来者’出现,为他的逃离提供了帮助。


    十多年的布局,十多年的心血, 难道就要在此功亏一篑?


    不不可以,他绝对,绝对不允许!!!


    站在邹瑞藏身后不远处的孔明得表面上和他的同僚们别无二致,他努力地低着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脸上恰到好处地涂抹着惊惧与不安。


    然而,他大概是这间压抑的实验室里,唯一一个在心里几乎笑出声的人。


    看到邹瑞藏如此气急败坏,风度尽失,孔明得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意。


    不仅是因为目睹这个乖戾男人的挫败,更因为他心念着的那个少年终于迈出了‘逃离’的第一步。


    从今以后,邹瑞藏必定不能再如愿地控制巫雩珺,让巫雩珺成为完成他野心的工具了。


    “巫雩珺是你带着离开第三枢的吗?”


    在邹瑞藏彻底发疯,可能波及无辜之前,孔明得就悄悄地离开了实验室,回来就找个机会分享给倾竹析他看到的这出好戏,随后又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毕竟倾竹析之前就说了他去了第三枢,所以孔明得就这么合理地进行了猜测。


    倾竹析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巧妙地绕开了这个问题。


    “邹瑞藏的下一步,必定是立刻派人去梦世界搜寻巫雩珺,想尽一切办法把他抓回第三枢。”


    情况的确如此,无论邹瑞藏再如何暴怒,处理多少个办事不力的下属泄愤,都无法改变巫雩珺依然逃脱的事实。


    尤其是不久前Boss才让司环鱼来敲打过他,表达了对他进展缓慢,对待同事傲慢的不满,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那么大的纰漏,邹瑞藏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弥补。


    “那你”孔明得下意识地问道,带着一丝忧虑。


    曾经他无比庆幸自己不是梦使者,现在又觉得成为梦使者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还能在梦世界里为倾竹析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当然是——”倾竹析的声音轻快了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恶作剧意味,“做点他最不乐意看到的事情啦~”


    说实话,倾竹析还真有点遗憾没能在现场亲眼目睹邹瑞藏发癫的演出,只要是看过【梦死九千】原著或者是玩过游戏,知道邹瑞藏做过什么的人,没有几个能在看到那老东西气急败坏时忍住不笑的。


    该死的老东西。


    奇妙的是,孔明得似乎正和倾竹析想着同一个场景,两人的脑电波在这一刻离奇地同步了,他们对视了一眼,几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小析,注意安全,一切还是要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重。”


    “我知道啦,孔明先生就等着看好戏吧~”


    ——


    在梦世界里,要分辨出哪些是【望渊】派来的梦使者,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首先,梦使者的数量本就很稀少,其次,也不是所有梦使者都和虞年谣他们一样,在梦世界里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绝大部分梦使者在入睡后,都会选择继续‘入睡’,放空大脑,好好休息。


    即使白天有什么烦恼,也会尽可能地沉浸于梦世界的奇妙中,让自己忘掉白天世界的糟糕。


    那么,带着‘任务’来到梦世界的梦使者,就很突兀了。


    他们身上那种正在‘寻找着什么’的意图过于鲜明和急切,眼神锐利、步履匆匆,不断扫视着四周,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我之前碰到过两个哦~”


    莫里亚蒂的语气变化起伏不是一般的大,充满了戏剧性的夸张。


    “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啦~也正因为他们,我才会和亲爱的小星焰相遇呢~”


    他话锋一转,提起星焰时嗓音里就浸满了蜂蜜般的甜腻与欢喜,与之前半段说起望渊时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星焰的敌人,自然就是他的敌人。


    “嗯?这事你和我说起过吗?”星焰微微歪头,有些疑惑。


    “诶——还没有吗?”莫里亚蒂故作惊讶地拖长了语调,随即开始熟练地拉踩,“上一个我居然没有跟你说嘛~哎呀,他可真是不坦诚~果然还是个讨厌的家伙对吧?要我说还是”


    “莫里亚蒂!”星焰板起脸来。


    “好好好,我说我说~”莫里亚蒂立刻举手做投降状,语气却依旧荡漾,“总之呢,就是望渊在到处寻找年纪尚小的梦使者啦,我嘛当然是抱着找乐子的心思,就去搭讪了其中一个特别蠢的——是物理意义上的那种愚蠢,稍微用了点沟通的小技巧挑拨离间了一下,让他们自己内讧起来,就搞清楚了他们在做什么。”


    要不是今天说起来,莫里亚蒂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索拉里不是养了个男孩儿吗,就借此机会卖了个人情,因此得到了那两个人的记忆之书作为谢礼。”


    大家都在认真听着,莫里亚蒂的声音却渐渐低沉了下去,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那样。


    “小星焰当时也是年纪尚小的梦使者嘛我就”


    莫里亚蒂不想再说下去了,他当时的确动过把星焰当做筹码交出去换取更多乐子的心思,但现在绝对不可能了!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无法忍受。


    星焰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责备的意思。


    谁都有自己的私心,对待朋友和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是绝不可能一样的。


    如果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地‘坦诚’,不是愚蠢就是虚伪。


    “正如你所说的呀~”星焰笑了笑,语气轻松而包容,“多亏了那两个家伙,才能让我和莫里亚蒂你相遇呢~”


    星焰已经精通如何顺毛这位性格扭曲的守护者了,金发男人直接双手捂住脸,像是被击中了心脏那样,声音透过指缝传出,带着压抑不住的欢欣雀跃。


    “哎呀~还真是这样~这也是命中注定呢~”


    宫冶雅织双眼里的无语都快凝成实质了,和虞年谣对视一样发现好友也是相同的反应,星焰无奈笑笑,只能耸肩。


    “好啦,所以那两本记忆之书你放在了哪里?能给我们看看吗?”


    “当然啦!”


    莫里亚蒂有求必应那样。


    “不过我得找找,不知道是丢在缄默圣殿的哪个角落了。”


    讨厌的东西怎么可以留在家里,没给扔出枢区域都是莫里亚蒂仁慈了。


    况且他就是单纯的随手一扔。


    “雅织,你那边自己可以吗?”


    提出主动和伊芙琳接触的是宫冶雅织,关于老师的事情,他其实还有很多想知道的。


    好在伊芙琳大人是位很好的守护者,对于真诚的人,他总是抱有极大的耐心和关爱。


    “我没有问题,伊芙琳大人本身就很好。”


    评选出他们最喜欢的守护者,伊芙琳是毫无疑问的第一。


    虞年谣这就放心了。


    “小珺那边呢?他在第一枢不会被找到吧?”


    星焰看莫里亚蒂开始发呆,就知道他的意识已经回到了第八枢,去寻找那两本记忆之书了。


    “不会的,望渊只能定位巫雩珺在哪个枢区域,但不知道他具体在枢区域的哪个地方。”


    况且,巫雩珺如今身处在望渊的人绝对不可能前往的地方。


    ——


    “嗯?这孩子是谁?”


    浓眉大眼的男人叉腰蹙眉,像是很不喜欢这白得过分的少年。


    “这孩子似乎是迷路了,我就先把他带回来了,然后”万俟书艺双手抱前,表情有些凝重,“佘队,你猜这孩子在梦世界里待了多久了?”


    少年眨眼,却似乎有些不太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多久了?”此时,佘高诚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整整一天半,一次没醒过。”——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09章 突破 第一百零九章


    这是一枚枢梦牌。


    当巫雩珺弯腰捡起这枚静静躺在地面上的卡牌时,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短暂的呆滞,这枢梦牌的触感冰凉而坚实,边缘还有着细微的磨损痕迹。


    如果它的主人已经在第三枢死去, 那为何它没有消失?


    这通往其他枢区域的‘钥匙’, 本来只存在于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之中,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


    枢梦牌上流转的微光与纹路, 昭示着这是前往【第一枢·白昼的咏颂】的枢梦牌。


    在捡到这枚枢梦牌之前,巫雩珺听到了在他不远处传来了极不寻常的动静, 像是某种炽热的火焰短暂地燃烧、爆裂, 又迅速归于沉寂。


    在这个时间点, 邹老师是不会出现的,于是巫雩珺那被压抑了太久、几乎无处发泄的好奇心,战胜了被‘珍视’之人讨厌的恐惧,驱使着巫雩珺小心翼翼地靠近。


    然后, 巫雩珺便看到了这枚特别的枢梦牌。


    少年后知后觉。


    啊是枢梦牌, 他似乎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 带来一丝微弱的、几乎要烫伤灵魂的战栗。


    但恐惧如影随形。


    离开这里邹老师会生气的吧


    邹老师好不容易才会来看自己一次, 检查自己收集的梦珀,有些时候甚至都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如果他没能准时出现,没能上交成果, 邹老师肯定会非常,非常,非常生气说不定很久很久都不会再来看他了,甚至


    将他彻底遗弃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白昼的咏颂】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从那些零星破碎的记忆中窥探,巫雩珺知道那是一个近乎‘纯白’的世界, 充满了柔和的光与安宁的颂唱。


    白色,这是巫雩珺最喜欢的颜色,是这片无尽黑暗中,唯一能让他感到向往的亮色。


    好想去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一个微弱而大胆的念头钻进脑海:他偷偷去,再偷偷回来,怎么样?


    只要他行动迅速,赶在邹老师来看望他之前回来,就不会被发现。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如同最诱人的毒药,一发不可收拾。


    巫雩珺不自觉地收拢手指,紧紧攥住了那枚枢梦牌,冰凉的牌身似乎都被他掌心的‘汗’浸湿。


    他仿佛能够听到掌中之物传来的,代表那个光明世界的蛊惑。


    理智在尖叫着,让他立刻丢掉这危险的诱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做邹老师那个沉默的、温顺的乖学生,这样才是最安全的,最‘正确’的,才不会惹怒邹老师。


    可是可是


    无数个可是从巫雩珺的内心迸发而出。


    可是他真的太想,太想,太想离开这个糟糕的第三枢了!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白昼的咏颂】——那个始终只存在于他人记忆碎片中的美好世界,此刻正通过这枚正躺在他手心里的,小小的卡牌,变得近在咫尺。


    偷偷去,就看一眼,然后马上回来。


    终于,少年下定了决心。


    恐惧依旧存在,但对‘光’的渴望,在这一刻压倒了长久以来禁锢着他的所有枷锁。


    心脏因恐惧和期待而疯狂跳动着,像是要撞破胸膛,而枢梦牌也终于回应了巫雩珺内心深处不敢言说的祈愿,微光一闪,带着他离开了暗渊。


    在双眼还未睁开之前,巫雩珺的耳畔便先一步被宁静而恢弘的咏颂包裹,那优雅沉静的颂唱,自远方缥缈而来,如同温暖的潮汐,轻柔地冲刷着他紧绷的神经。


    少年颤巍巍地睁开眼。


    一个洁白无瑕的世界,毫无保留地涌入了他的视野。


    巫雩珺呆愣在了原地。


    和记忆碎片中看到的一切一样甚至还要更加震撼


    两侧廊柱浸在流转的圣光中,巨大的彩绘玻璃凭空悬挂在蔚蓝天空,如阳光凝成的丝线牵扯着管风琴,飘出一个又一个沉静的音符。


    好美


    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美丽,与他终日所处的那个只有蠕动、黑暗与触须的深渊,截然相反。


    冰冷的泪水已经毫无征兆地划过脸颊。


    “你还好吗?孩子?”


    温和的女声轻轻响起,能够听出声音的主人刻意放缓了语调,生怕惊扰到他,但巫雩珺还是如同受惊的小兽,猛地一个激灵,瞬间被从失神中拽回现实。


    他下意识想要逃回到第三枢,却才惊恐万分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前往第三枢的枢梦牌!


    他回不去了!


    ——


    少年脸上血色尽褪,方才那一丝因美景而生的感动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取代,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起来。


    万俟书艺看着他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当是自己突然出声吓到了这个异常敏感得到少年。


    她略微抬起双手,做出一个安抚的无害姿态,声音更加轻柔。


    “我没有恶意,孩子,你先冷静一点,别害怕,好吗?”


    也是这个时候,万俟书艺才真正看清少年的容貌。


    纯白的发丝,如同新雪般不染尘埃,纯白的眼眸,像是凝聚了最朦胧的白雾,甚至连他的皮肤,都是一种近乎透明,仿佛要与阳光一同融化的苍白。


    他全身唯一深色的,只有这件裹住身躯的黑色披风。


    即便是现实中患有白化病的人,也绝不会是如此极致的、仿佛抽离了所有生命色彩的模样,因为皮肤下奔流的血液总会透出些许粉晕,而他,就像是一尊被完美雕琢的石膏像。


    少年似乎彻底崩溃了,他用双手捂住自己哭泣的脸,身体无力地瘫倒下去,几乎跪倒在地,压抑不住的破碎呜咽从他指缝间漏出,夹杂着万俟书艺听不清的反复呢喃与哀求。


    “对不起对不起”


    “邹老师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


    “我错了,我不该这样的,我错了”


    这里距离热闹的原住民集市很远,僻静得几乎只有风声和遥远的咏颂。


    再往前步行不过两分钟,便是他们超梦大队设在此处的驻点,一家略显突兀的茶馆。


    通常不会有梦使者或原住民特意靠近这片区域,最常见的反而是那些沉睡着的普通人在此徘徊。


    万俟书艺正是从原住民集市返回茶馆的途中经过此地,她亲眼看见这孩子是凭空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使用了记录了具体坐标的枢梦牌,才会如此精准地降落在特定地点。


    所以,万俟书艺选择搭话也是为了试探。


    不过现在看来,这孩子似乎不太正常,有可能是才成为梦使者没多久,无法分辨现实与梦境。


    老师不要讨厌我?


    结合少年崩溃般反复道歉的模样,万俟书艺难免会多想。


    不会是在现实世界里遭到了老师的打骂,体罚,以至于心理创伤如此之深?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独自待在这里,万俟书艺到底还是决定先把这孩子带回茶馆。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


    茶馆内,万俟书艺对刚刚从第九枢回来的佘高诚大队长进行了简单的汇报,那陌生的白发少年被她带来后,倒是很快止住了哭泣,变得异常安静,几近死寂,目光扫过去甚至会下意识以为只是雕像。


    他蜷缩在角落的椅子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拒绝与任何人进行交流。


    无奈,只能等佘队回来再说。


    万俟书艺和另外一位叫缪冉的同事轮流看顾着这孩子,时间就这么流逝着。


    令人担忧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却从未见这孩子‘醒来’,离开梦世界。


    成为梦使者本身很难简单界定是好是坏,但若长时间沉溺于梦世界无法苏醒,那么现实里的身体就会因为得不到能量的补充而逐渐衰竭,那绝对是致命的坏事。


    没有人知道这孩子在梦世界里待了多久了,佘高诚看着万俟书艺忧虑的神情,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沉声问道:“你有问出他叫什么名字吗?或者任何关于他身份的信息?”


    万俟书艺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没有,他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我尝试过各种方式询问他的名字、来自哪里,但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才是万俟书艺最担心的事情。


    “来到这里之后?那之前呢?”佘高诚精准的抓住了关键点。


    “像是在呓语,他的话语中,似乎出现了”


    万俟书艺开始努力回忆那个姓氏。


    “zou?邹?他说着邹老师,对不起之类的话。”


    佘高诚觉得这就足够了,他迈开步子走向蜷缩在角落里的白发少年。


    那孩子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见佘高诚径直走来,立刻像是受惊般飞快地垂下了视线,将自己缩得更紧。


    其实要比想象中要机警一点。


    “邹老师?”


    少年浑身一颤,听到这个名字就像是应激了一样,纯白的眼眸塞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


    但佘高诚没打算放过这个突破口,继续用平稳但不容回避的语气追问。


    “你的名字是什么?你的邹老师应该”


    佘高诚这句话甚至都没有说完,仿佛是被‘邹老师’这三个字以及后续可能出现的后果触发了某种根深蒂固的、近乎本能的反应机制,少年脱口而出。


    “巫雩珺!我的名字是巫雩珺!”


    佘高诚闻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这孩子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这个叫做‘邹老师’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10章 夺权 第一百一十章


    在击杀【噬影领主·尼德霍格】之后, 倾竹析并没有着急将枢梦碎片收入囊中,他需要利用【第三枢·暗渊】尚未完全坍缩关闭前的这段宝贵时间。


    少年将血焰双镰收起来,并从背包里拿出另一个老旧的物件——收音机。


    是的, 就是巫雩珺联系邹瑞藏的唯一途径, 倾竹析在帮助巫雩珺离开第三枢之后,折返回到了那偏僻教堂特意取走的。


    确认收音机的开关处于打开状态后,倾竹析清了清嗓子, 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惊慌和后怕,却又难掩一丝得意与好奇的少年音调, 对着收音机开始了即兴表演。


    在表演完之后, 倾竹析就毫不犹豫地抬脚, 精准地将那台还在发出声响的收音机像踢皮球一样猛地踹飞出去。


    它撞在了扭曲的墙壁上,瞬间碎裂成几块,所有声音也都戛然而止。


    倾竹析惋惜地咂咂嘴,可惜了, 要是能把邹瑞藏那颗脑袋也这么当球踢就更好了, 肯定很爽。


    ——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望渊的实验室里, 邹瑞藏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他派去寻找巫雩珺的梦使者无一例外全是废物, 都知道人在白昼的咏颂了,别说把人带回来了,就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然而就在这焦头烂额的时刻,邹瑞藏最恐惧, 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尼德霍格死了。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是在巫雩珺从他掌控中逃离的这个节骨眼上死了,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要不是有人精心策划, 有内鬼提供相应的情报,邹瑞藏宁愿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如果说之前巫雩珺的逃脱还有挽回补救的余地,那么尼德霍格的死亡和第三枢的关闭,就等于彻底斩断了他计划的根基。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该死的,该死的,距离巫雩珺迈出成神的那一步就差一点!他怎么甘心?他怎么甘心!!!


    整个实验室在从巫雩珺逃离第三枢开始就一直笼罩在低压风暴中,尤其是邹瑞藏出现的场合,空气几乎凝固成冰,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生怕成为下一个被迁怒的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名负责监听的研究员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因为激动和害怕而颤抖着。


    “邹邹部长!有信号了!那个收音机有声音传过来!”


    邹瑞藏大发雷霆,正准备将满腔怒火倾泻到某个倒霉蛋下属的身上,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报告打断,他强压下心中和杀意无异的烦恨,极度不耐烦地大步走过去。


    “什么声音?!尼德霍格死前的哀嚎吗?第三枢都已经彻底关闭了,巫雩珺也不在,不是他又能是”


    他暴躁的话语戛然而止。


    以梦世界中的收音机为媒介,清晰地传来了一个略显青涩、带着惊慌却又活泼的少年声音。


    “吓死我了这什么鬼东西,长得也太恶心了吧!还好我技高一筹呢。”


    这声音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


    “这啥啊?怎么在发光?”


    少年语气变得轻快,带着发现新奇玩具般的雀跃。


    “嗯怪漂亮的,先拿着!”


    背景音效出现剧烈的震动和崩塌声,与第三枢的现状吻合。


    “哇啊——怎么开始倒塌了!救命——”


    最后两个字的尾音甚至还没有完全落下,媒介就像是被砸中那样,所有声音彻底消失。


    虽然研究员不知道这段录音意味着什么,但好歹邹部长的愤怒有了宣泄的方向,不至于再迁怒他们。


    而对邹瑞藏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击杀尼德霍格,导致他全盘计划崩盘的,竟然是一个少年?!


    而且听起来,这个少年还是误闯入第三枢的。


    误闯入?所以就把尼德霍格顺手宰了?


    这是什么?爽文男主吗?!天命之子吗?!尼德霍格是那么好杀的吗?随便一个路边的阿猫阿狗都能弄死?这个无知小儿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把尼德霍格杀了?!


    比起组织里出了内鬼导致他计划崩盘,这么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更让邹瑞藏难以接受。


    他呕心沥血从小培养到大的巫雩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给我查!给我查!给我找到这个家伙的身份!”


    邹瑞藏气得浑身发抖,牙齿上下磕碰,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一双赤红的眼睛如同濒临疯狂的野兽,令人望之生畏。


    “找不到你们就全部去死!”


    实验室里死寂一片,无人敢应声,但他们并非没有情绪的傀儡,无论是巫雩珺的逃离,还是尼德霍格的死亡,哪一件是他们这些普通的研究人员能够控制并改变的?


    如此无能狂怒,迁怒于他们,又有什么用?


    无声的怨愤在空气中弥漫,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暗自思忖,该如何尽快逃离这个疯子手下。


    辞职?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还不想死。


    转去其他部门?和邹部长关系最不好的是司环鱼部长,只是司部长的部门完全不负责梦世界研究,难道要他们这些拿惯了试管烧杯的人,去拿武器上‘前线’吗?


    但还有另外的选择。


    暗渊还有一位同为研究教授的部长,虽然负责研究的是梦世界的基础理论。


    他叫伍文璇,联觉噩梦冲覆技术就是他负责并成功实现的。


    ——


    邹瑞藏本想极力隐瞒尼德霍格死亡,第三枢关闭的噩耗,他手里还握着【联觉噩梦冲覆】技术这张最后的底牌,尚未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然而,他平日的为人处世早已埋下祸根,他的下属们平日碍于淫威不敢多言,但事已至此,再继续当缩头乌龟可能就真的完蛋了。


    所以很快就有人把这事捅到了伍文璇的面前。


    伍文璇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份‘人情’,迅速出卖了邹瑞藏,把这事告诉了Boss。


    “据我所知,邹部长那边似乎没能及时找回巫雩珺,将他带回第三枢。”伍文璇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个人的情绪,“如今第三枢因为尼德霍格的暂时死亡而关闭了,想来邹部长的计划可是泡汤了呢。”


    男人适时地停顿了一下,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这才继续用另一种略带惋惜,实则暗藏机锋的语气补充。


    “唉,真是可惜了,这可是数十年的心血啊,投入了那么多的资源,就这么打了水漂。”


    通讯另一端沉默着,但伍文璇知道,Boss此刻必定是怒不可遏,他几乎能够想象到邹瑞藏即将面临的狂风暴雨。


    哎呀,邹瑞藏,这可不能怪我了,是你自己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给了我可乘之机呢。


    “伍文璇。”良久,Boss冰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Boss,我在。”伍文璇立刻回应,哪怕隔着电话也知道他姿态恭谨。


    “告诉邹瑞藏,让他想办法弥补,组织为了他的计划付出太多,计划绝不能就此停止,否则拿命来赔,至于他在梦银河那边的所有事务和权限”Boss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从现在起,全部移交给你负责。”


    “好的,Boss,请您放心,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伍文璇压下心中的狂喜,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依旧沉稳可靠。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本意只是想给邹瑞藏上点眼药,恶心恶心对方,没想到竟然直接夺取了对方在梦银河的实权。


    哈哈哈,邹瑞藏,你也有今天!


    当初你是怎么抢走我引以为傲的技术的,我就要你怎么给我吐出来!


    伍文璇压下几乎要溢出嘴角的得意笑容,放下通讯器的第一件事,便是雷厉风行地直奔梦银河。


    他要以交接工作为名,行清查夺权之实,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还能抓出更多邹瑞藏违规操作的把柄。


    接待他的便是孔明得主管。


    “这是邹部长此前没能及时吩咐的一些事务和相关档案,伍部长您可要过目?”


    有着倾竹析名字的名单位于最上,哪怕伍文璇只是走个过场也是要认真看看的。


    正如孔明得所料,伍文璇一眼看见了‘天赋异禀’的倾竹析。


    他的指尖在这个名字上点了点。


    “这孩子才十五?有确定他是梦使者吗?”


    “还没有进行最终确认,伍部长。”孔明得微微躬身,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邹部长说先放着。”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同样是老油条的伍文璇怎么可能猜不到。


    他就差笑出声了,邹瑞藏是真的倒大霉了,但也是他活该!因为私心而按下不报,是想干什么?


    伍文璇稍微往忠心这边扯一扯都够邹瑞藏喝一大壶的了。


    “嗯,”伍文璇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摆足了新官的架势,“既然来了我们梦银河求医,这么多天过去了却什么都没做,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效率低下,光收钱不办事?走吧,孔明主管,你带路。”


    “是是,伍部长随我来。”


    孔明得从头到尾都恭敬万分,伍文璇很是受用。


    住院层电梯刚打开,就听见活泼激动的少年音,在和医务人员们说起他昨晚做的梦。


    “那章鱼触须上全是眼睛!可吓死我了,不过我知道现实里没有这些,所以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


    “那你赢了吗?”


    “当然了!”


    青发少年骄傲地扬起头——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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