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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相同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留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为什么?”


    纯白的眼眸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担忧,他能发现总是带着笑意的青发少年愣了一下,但却不知道那瞬间的停顿意味着什么。


    “因为舍不得小珺啊~”


    倾竹析弯起眉眼, 半开玩笑地回应着。


    巫雩珺对情感变化的感知能力很强, 没想到在这方面的观察也挺敏锐的。


    尽管他很高兴倾竹析能够长时间地陪伴着自己,但他也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白发少年没有因为倾竹析的这句话而感到高兴,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先是偏头思索, 似乎在检索着适合的情绪表达方式,然后才努力地做出了一个类似‘关心’的表情。


    倾竹析认出了这表情的来源, 在听到倾竹析说起巫雩珺相关事情的时候, 万俟书艺警官的表情就是这样。


    在他们日复一日的耐心陪伴下, 巫雩珺几乎与世隔绝的心也逐渐被‘人气’感染,开始懂得模仿并理解那些复杂的情绪表达。


    “担心我?”


    倾竹析觉得自己面对的要是宫冶雅织或是宓杭凤,准会得到他们一个略有些无语的白眼。


    “嗯,担心你。”


    但巫雩珺就像个孩子, 带着孩童般的质朴与认真, 每一个字仿佛都经过称量, 直白而郑重。


    “嘿嘿, 谢谢。”


    “不用谢。”


    像极了小孩子交朋友的对话。


    倾竹析笑着,伸手拍了拍巫雩珺的肩膀,少年没有经过塑造的审美有一种非人的美感,大概人类想象中的神明就该长这副模样, 不沾尘土,不染世俗。


    “放心好啦,我没事的,只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所以才需要一直留在这里。”


    ‘重要的事情’到底有多‘重要’, 巫雩珺对此并没有概念。


    但由于是倾竹析说的,所以巫雩珺也将这件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的事情划归为了‘重要’。


    “什么重要的事情?”


    巫雩珺看起来有些呆愣。


    “对哦,很重要很重要,所以小珺现在一定要认真听我说呢。”


    将巫雩珺从梦世界唤醒,远比叫醒一个沉睡的人困难。


    由于几乎是在自我意识形成之前就被困在了梦世界,巫雩珺对于自我的存在完全没有认知,与现实肉=体的链接也微弱到近乎断绝。


    事到如今,倾竹析都怀疑,哪怕巫雩珺在现实中的身体去世,精神也会永远留在梦世界,成为梦世界的一部分。


    这当然是邹瑞藏所希望的,在他计划的最后,即现实与梦世界融合的那天,巫雩珺将注定抛弃那具被视为累赘的‘躯壳’,成为纯粹的意识体‘神明’。


    所以,要顺利地唤醒巫雩珺,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便是重新构建他与自我和身体的链接——认知。


    巫雩珺在第三枢·暗渊的时候,便已经通过死去梦使者的记忆对现实有了初步的认识。


    但这还不够。


    就像阅读他人的日记,他只能看到日记作者描绘的世界,无法将自己代入其中。


    巫雩珺需要真正理解并意识到,自己与倾竹析,与万俟书艺他们一样,都是一名梦使者,而自己在那个被称为现实的地方,同样拥有着一个真实的,属于自己的身体。


    然而,仅仅是让巫雩珺知道自己‘有’一个身体还不行,还必须让他切实地感知到身体的存在。


    人在做梦的时候,依旧会接收来自现实身体传来的微弱信号。


    觉得口渴难耐,闻到现实传来的气味,感到燥热或是寒冷,甚至产生无法纾解的尿意,这些看似不适的感觉,便是维系现实与梦境最根本、最原初的链接。


    但巫雩珺一直待在邹瑞藏为他打造的囚笼中。


    精确配给的营养液让巫雩珺远离了饥饿与干渴,恒定的环境温度隔绝了冷热的侵袭,精密的生命维持系统将所有可能刺激到他的生理信号压制到了最低的限度。


    于是他的身体变成了无法呼唤精神的沉默容器。


    没有经历过的人的确很难理解,倾竹析如今也身处相同的境地,他同样感知不到任何来自身体的反馈,甚至连长时间精神活动本应带来的疲惫感都彻底消失了。


    仿佛他天生就属于梦世界似的。


    哪怕是睡觉,睡久了也是会睡累的,倾竹析不禁感叹着【望渊】的离谱科技。


    总之,现在的倾竹析没有办法通过刺激巫雩珺现实中的身体来重建链接的——这个至关重要的环节,就要靠孔明先生了。


    ——


    渡船老者撑着长杆,破开入梦河瑰丽如银河的水,一如既往地载着虞年谣驶向梦世界的彼岸。


    船行平稳,唯有水声潺潺。


    然而那突兀的叹气声却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孩子,何故叹气?”


    老者苍老却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虞年谣这才惊觉自己竟在无意识叹气,他有些窘迫地揉了揉眉心,眼中带着些许的疲惫。


    “抱歉,让您担心了,我没事。”


    显然,少年有心事,但他不想提到。


    “有什么烦恼,不如说与我听听?”


    如果不算轮回的特殊性,渡船老者的确是‘陪伴’虞年谣最久的人之一。


    在最初来到梦世界,得到老者好心指引的时候,虞年谣绝对想不到自己将会为近乎无限的未来中经历什么。


    “白天被老师训了是我太调皮了,没关系的。”


    哪有真正调皮的孩子会说自己调皮的,这话一听就是敷衍,然而虞年谣也没有余力去编织一个更好的借口了。


    渡船老者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最后只是摇摇头,没有继续问下去,继续撑着长杆,他安静地将少年送至入梦河对岸。


    虞年谣没有犹豫,踏入了【白昼的咏颂】。


    一个完美的结局


    恢弘而安宁的咏唱,比无处不在的圣洁白光更早地触动了少年的感官。


    他感受到了胸口处传来的温度。


    那是【第五枢·熔火工坊】的守护者【余烬锻造者·伏尔甘】曾拥有的枢梦碎片。


    此刻,这枚蕴含着权能之力的滚烫碎片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散发着余温。


    据说拥有这枚碎片,便能打造出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


    得到了重要的枢梦碎片,虞年谣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巨人神明那近乎求死般的固执,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难以撼动,那背后的原因,恐怕也只能等下一个轮回才能探寻了。


    虞年谣看见了不远处的好友们,打起了精神走过去。


    “第七枢就交给年谣,第九枢我去,第十枢就拜托你了,星焰。”


    “没问题。”


    救妹妹星悦的事情现在反而是最不紧急的,蝶母奥菲莉亚在守护者中本就属于温和的类型,她甚至会回应人类在‘重生’方面的一切祈愿。


    而且根据以往轮回的经验,奥菲莉亚也并非是死守枢梦碎片不放的类型,她更在乎自己的‘重生’伟业。


    除开他们已经‘失败’的第五枢,剩下当中最麻烦的应该就是【第九枢·自由花园】和【第十一枢·棱镜】了。


    前者大概是真正意义上的疯子(莫里亚蒂:嘿!什么意思!),后者则是纯粹为守护枢梦碎片而诞生的存在。


    卡西尔大概和伏尔甘差不太多。


    而提起第五枢,星焰也难免叹气。


    他们都没能搞懂,为什么伏尔甘就是那样固执,固执到哪怕知道自己的族人愿意再度接纳自己,也依旧选择了所谓既定的结局。


    铁匠山岳倒是觉得了却了熔铸氏一族的执念,还对几人表示了感谢。


    可是怎么甘心别说虞年谣了,就是她和宫冶雅织都能看出那固执的端倪。


    还好他们有重来的机会和近乎无限的时间,可以去追寻那背后的真相。


    “大约用不了多久啊,年谣你来得正好。”


    “晚上好,雅织,星焰。”


    虞年谣最近都来得比较晚,他只推说现实中有事耽搁了,但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他大概是有些失眠了。


    即使是梦使者,也是会失眠的。


    想的事情太多,确实不容易睡得着,好在目前还没有影响到虞年谣的生活。


    “晚上好呀,年谣,我们在讨论接下来的事情呢。”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谈关于伏尔甘的事情。


    “是的,大概再过一段时间,宓杭凤和陈束跃应该也就成为梦使者了,目前看来竹析那边应该很顺利,第一枢并没有遭到侵蚀,但我们还是要尽快收集足够多的枢梦碎片。”


    当然,宫冶雅织说的是在‘保全’守护者的情况下。


    ——


    “那些孩子的执念,可真不容小觑。”


    “那当然了!有执念的人才能做出一番事业!”


    莫里亚蒂非常艰难地才绷住了自己炫耀的心思——他可是唯一知晓所有真相的守护者,所谓的执念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群孩子的决心了。


    伊芙琳保持着优雅,也是非常艰难才绷住了自己想要对莫里亚蒂翻白眼的心情。


    不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他才不会容忍莫里亚蒂出现在自己的枢区域里。


    “那你呢?与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


    莫里亚蒂盯着伊芙琳的眼睛。


    伊芙琳叹了口气。


    “找我没用,我不知道。”


    “是吗?你也不知道?”


    “有着看透真相的权能的你都不知道,我就能知道吗?你明明也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莫里亚蒂笑不出来了。


    “那么,我美丽优雅的朋友,按照你的看法,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呢?”


    伏尔甘啊伏尔甘,你究竟是为何——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22章 身不由己 第一百二十二章


    莫里亚蒂自己也没想明白, 他究竟是怎么从‘科学解释不了,那交给爱去感受’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联想到来寻求伊芙琳的‘见解’的。


    伏尔甘那近乎自毁的固执, 已经超出了莫里亚蒂对于‘固执’本身的全部理解, 与其说那句话里的重点是‘固执’,不如说是‘自毁’。


    那绝非简单的偏执可以解释,一个从未真正疯癫过的神明, 怎么可能在没有特殊缘由的情况下,从备受熔铸氏爱戴的领袖, 骤然转变成如今这一心求死的模样呢?


    莫里亚蒂还是头回遇到这种乍一眼看不穿真相的情况, 因此兴趣倍增。


    “求求你了~我美丽优雅又智慧的友人~”


    还真是够夸张的, 但凡换一个人,伊芙琳都会由衷感到高兴并欣然接受,但偏偏这家伙是莫里亚蒂。


    好在眼前的金发男人因为那群孩子,似乎确实学会了收敛他那令人不适的恶劣, 倒显得没有以往那么面目可憎了。


    “看在那几个可爱孩子的份上, 帮帮我们吧, 伊芙琳大人~”


    莫里亚蒂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努力做出了一个夸张的、带着几分滑稽的祈求姿态,配上这张在伊芙琳审美中堪称顶级的英俊面孔,的确极具说服力。


    但还是那句话,偏偏他是莫里亚蒂。


    “好了, 别这样,有点恶心了。”


    伊芙琳的语气冷淡,但美丽的双眸中却没有生出多少恶感。


    好歹这家伙知道是要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而不是看在他的份上,对自我的定位还是比较准确的。


    “好嘛, 就当我恶心,你多骂骂我也行,帮帮我们吧~”


    即使被骂了,莫里亚蒂也依旧笑嘻嘻的,继续‘死皮赖脸’求人,仿佛笃定了伊芙琳不会伸手打笑脸人。


    伊芙琳还没有觉得莫里亚蒂烦,反而觉得有些新奇。


    虽然这的确是莫里亚蒂能干出来的事情——为了某个突发奇想的念头,不惜放低姿态。


    但正因为他向来随心所欲,不受约束,此刻能让他甘愿如此付出的理由,才显得极不寻常。


    几个孩子的‘魅力’毋庸置疑,毕竟伊芙琳自己亲身感受过那份真诚的温暖与力量。


    抛开人格魅力不谈,他更好奇的是莫里亚蒂和那些孩子究竟发生了怎样深刻的交集,才能让以谎言为乐的愚者产生如此转变。


    “既然你都如此笃定,伏尔甘并非本性固执到非要追寻无谓的死亡。”伊芙琳不再看他那故作可怜的表情,将目光投向远处第四枢永不凋谢的刺玫丛,声音恢复了平和的优雅,“那不就反过来证明,他极有可能是‘身不由己’,不是吗?”


    伊芙琳的确是最接近人类的守护者,人类的思维逻辑和丰沛情感是他与生俱来的礼物,形如莫里亚蒂,也只能做到模仿。


    但也因此,伊芙琳觉得单纯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摩一位由信仰和权能铸就的‘神明’,或许并不准确。


    不过,看在那些孩子的份上,他也不介意帮莫里亚蒂进行一些合理的推测就是了。


    身不由己


    莫里亚蒂那张笑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他是身不由己啦!”莫里亚蒂抱怨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那副想要‘回家’却又不敢说的表情,夸张得像是要哭出来了,尤其是在看到他的族人彻底‘放弃’他的时候哎哟,人家都要忍不住替他掉眼泪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配合地做出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的动作。


    但在莫里亚蒂夸张的描述中,伊芙琳完美还原了当时悲伤的场景。


    伊芙琳当然见过熔铸氏的族人,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之后倒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熔铸氏更多一点。


    尤其是熔铸氏那荡气回肠的史诗,更能表明熔铸氏一族的决心。


    却又令人唏嘘。


    “回到这件事最蹊跷的部分吧,真要说起拒绝的理由,能有一万个。”


    人心最难测,到不如从其他方向入手。


    “你都说了,你看不穿这里的真相,那就说明阻止你的力量至少与你拥有的权能之力是同级。”


    莫里亚蒂噘嘴,看起来有些沮丧,却又真假难辨。


    早知道枢梦碎片晚点给出去了,现在看穿真相的能力已经脱离了权能,更多的是一种本能。


    “那还能是什么,但第五枢的枢梦碎片本身没办法做到吧?”


    重塑乃是烬灭中的奇迹,焚尽是无结果的消融。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具备蒙蔽或扭曲真相的样子。


    “的确如此这样吧,莫里亚蒂,你将你看到的所有‘真相’,从头到尾详细地和我说一遍。”


    ——


    身体很不舒服。


    可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巫雩珺又说不上来。


    这种感觉很陌生,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隔着认知的缺失而倍感模糊。


    就像在梦世界中品尝到的味道是基于现实,对于冷热的感知也是相同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身体不舒服’,因为比起‘疼痛’,‘冷’的概念更加模糊和弥散,程度又轻微了很多。


    持续不断地、令人不安的信号。


    倾竹析也是在看到巫雩珺身体正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时,才意识到他状态不对。


    “冷吗?”倾竹析立刻关切地问道,同时看向旁边的万俟书艺。


    “冷?”


    万俟书艺和巫雩珺几乎是异口同声。


    前者是惊讶,后者是疑惑。


    “对,这说明现实里的巫雩珺待在了比较寒冷的环境。”


    倾竹析估摸着,应该是孔明得在按照计划进行。


    温度的调节应该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在低于或高于某个极限温度之前,系统也不会进行警报。


    巫雩珺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双臂,试图汲取一点暖意,但‘寒冷’依旧毫无阻挡地侵蚀着他。


    少年纯白的眼眸带着困惑与脆弱,他望向倾竹析和万俟书艺。


    “现实里,很危险吗?”


    和倾竹析猜测的一样,即使被告知了现实身体的存在,巫雩珺也完全没有与之对应的实感,在得知身体存在之后,他也只是在单纯的高兴自己和身边大家的距离更近了一些,对现实世界的兴趣反而不大。


    倾竹析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是得请教伊芙琳大人才行。


    万俟书艺看着少年的模样,眼里盈满了心疼,她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焦虑与愤怒。


    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令人安心。


    “总体而言是安全的,就算遇到危险也不要害怕,有我们人民警察会保护大家。”


    即便知道再强烈的阳光也无法照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但身为警察,他们还是尽力地想要驱散每一处黑暗。


    在此之前,警察和现实一样是个巫雩珺未曾学习和了解过的东西,现在的他也只知道这是万俟姐和佘叔的职业。


    虽然也都只是在学习阶段,没有切身体会和感受过。


    “是的,你们会保护我”


    巫雩珺重复着万俟书艺说过的话,奇妙的是,他的不适的确有所缓解。


    万俟书艺深吸一口气。


    “嗯,我们会保护你,我们也总有一天,会在现实相聚。”


    这份寒冷,是巫雩珺在来到梦世界之后,久被禁锢的身体给与他的第一份‘见面礼’。


    一个刚刚开始的小插曲。


    如今超梦大队的精力全都放在了与望渊有关的案件上,佘高诚也把有关情况向上级进行了汇报。


    今天是多部门情报研判会议的日子,佘高诚难得回了一趟公安大楼,还没到会议室,隔壁扫嘿部门的邬队长就大步走了上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诚!真是好久不见啊。”邬队长声如洪钟,带着老战友重逢的热情


    “这不是邬队嘛!确实好久不见!怎么在这等着?”佘高诚也有些激动地回应着,心下却也有些诧异。


    邬队长这才收敛了些许笑容,压低了声音,“当然是情况特殊,就等你呢!我们一起走吧。”


    扫嘿部门在公安大队也是非常特殊的部门,队伍里的所有成员身份保密程度都极高,他们面对的危险是仅次于缉独一线的,有些时候两个部门还需要合力办案。


    但应该也与他超梦部门没有交叉吧?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上级将【望渊】组织定性为黑=恶势力,那就不奇怪了。


    看来今天这场会议的确很特别。


    然而,情况和佘高诚想的完全不同。


    邬队长之所以会参加这场必须保密的会议,是与另一个早已被挂牌督办的重大案件有关。


    “嗯?宓家集团?”佘高诚听到熟悉的名字,眉头立刻皱起。


    “对,就是那个,宓家变动很大,宓征嵘的长子通过非常规手段夺权之后联系上了我们说要自首。”


    “”


    佘高诚瞪大双眼,一时语塞,宓征嵘的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佘高诚在成为超梦大队队长之前办的案件就正好与之有关,但宓家长子那孩子成年了吗?


    这算什么?虎父无犬子?


    “那么和今天的会议关系是?”


    虽然这事听起来的确很离奇,但与他似乎没有关系。


    “关系就在这,这宓杭凤是梦使者,他提出要自首的前提,是合作对【望渊】进行打击。”


    那孩子好吧,宓杭凤是快成年了,但在邬队长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看来,和孩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然而,令邬队长印象深刻的是,宓杭凤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胆怯,反而异常冷静。


    这说明,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闷声发大财这一块


    中秋快乐!爱你们![红心]


    第123章 全新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成为梦使者什么的, 当然是假的。


    他并非天生的梦使者,成为梦使者的契机也很模糊。


    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坐等好友们在梦世界努力奋斗, 自己却毫无作为, 宓杭凤绝对不甘心。


    与其被动等待,继续在父亲的指挥下做那些他也不愿意做的事情,不如将目光投向那看似遥不可及, 实则唾手可得的权力。


    权力毋庸置疑是好东西,也是他与同伴们需要的。


    仅凭几个未成年人的理想和热血, 是无法与【望渊】那样的庞然大物抗衡的。


    宓家或许声名狼藉, 但在‘暴力’方面毫无疑问能为‘朋友’提供最稳定可靠的安全感, 有这份力量在手,在面对【望渊】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干部司环鱼时,也能更有底气,不至于任人宰割。


    毕竟, 无论是倾竹析还是虞年谣, 在梦世界无所不能的他们, 在现实中也是脆弱的血肉之躯。


    然而, 想要通过和平手段或正常继承的方式,从父亲宓征嵘手中接过这份权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至少在父亲年老力衰、对组织失去掌控力之前,是绝无可能的。


    宓征嵘就像一头正值壮年、时刻逡巡在自己领地上的猛虎, 獠牙锋利,警惕性极高,绝不会容忍任何潜在的挑战者,哪怕是自己的血脉至亲。


    挑战这样的存在,需要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 结局大多都是惨烈的,哪怕最后胜利了,王冠与王座也不会完好无损。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过,宓杭凤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单纯地夺取并维系这充斥了血腥与罪恶的‘荣耀’。


    他从未想过在一切结束后,还要继续坐在这由肮脏基石垒砌的王座上。


    从内部摧毁一栋宏伟的建筑,远比修建它要简单得多,不是吗。


    再加上宓杭凤所拥有的‘前世记忆’,宓家很快就落到了他的手上,宓征嵘如今也被他软禁在了家里,只等和警察达成共识就给送过去。


    他实在是太清楚宓家的黑手党帝国有什么弱点了,无论是刚愎自用的父亲,还是那个只知道争宠斗狠的弟弟,都不会想到自己会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陡然发起叛乱。


    尘埃落定,宓杭凤直接就联系警方说要自首。


    “真的要和警方合作吗?”


    昂淮在叛乱夺权中,自然是全力支持宓杭凤的,但向警方自首这件事,他尚有疑虑。


    并不是在怀疑宓杭凤的判断,只是眼前的少主仿佛在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变得如此陌生而决绝,这让昂淮感到担忧——为小凤本身。


    因此,即便可能会被认定为违逆,出于长辈的关心,他依旧选择了开口询问。


    “是的,昂叔。”宓杭凤的语气没有任何不悦,他理解这份询问背后是源自真切的关怀,并非质疑,“您还记得我在做这件事之前所说的话吗?”


    昂淮微微一怔,随即沉声道,“记得,你说在结束之后,会告诉我这样做的理由。”


    这也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昂淮甚至都要以为那只是少主最初安抚人心的话语。


    宓杭凤微笑了一下,这笑容让昂淮又想起了从前。


    然而他珍视的晚辈,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昂叔,我是重生而来的。”


    “嗯?!”


    ——


    对于【第九枢·自由花园】的守护者【园丁忒休斯】,莫里亚蒂原本是想自告奋勇的。


    “忒休斯那家伙,可跟我这种讲究品味的绅士完全不同~”他拖长了语调,紫罗兰的眼睛里闪烁着光,很难界定那究竟是告诫关心还是幸灾乐祸,“他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存在,比我纯粹只是想要寻乐子要恶劣得多,是真正意义上的‘坏种’,小子,你真确定要去尝试说服他?”


    那位被困于花园中的守护者,本身即是‘自由’这一概念的扭曲化身。


    他向往着真正的、无拘无束的自由,自身却被永恒地禁锢在那片看似繁花似锦,实则边界森严的枢区域之中,不得不面对那充满嘲讽意味的现实。


    忒休斯的性格被这种极端的矛盾扭曲,变得偏执而充满攻击性,这又何尝不是现实中许多人类在面对生存困境时的缩影?


    明知人生本应是广阔无垠的旷野,却被现实的重重枷锁——或是生存的压力、资源的匮乏、甚至是命运的捉弄,牢牢困于方寸之地。


    别说去追寻梦想和远方了,就连挣扎着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有些时候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在这种糟糕的境地里,却窥见有‘他人’轻而易举地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时,那种无处宣泄的愤懑与不甘便会发酵、变质,最终化作扭曲的嫉妒与破坏欲,直至爆发。


    宫冶雅织自然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在他们那快数不清的,周而复始的轮回经历中,园丁忒休斯是极少数从一开始就对他们抱有纯粹恶意,乃至杀意的守护者。


    忒休斯并非因为职责或立场而与他们为敌,而是将他们这些能够自由穿梭于枢区域,乃至梦境和现实的梦使者,视作一种不断提醒自己糟糕处境的存在,以至于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憎恨。


    麻烦层出不穷,阴险而刁钻,远比某些拥有强大力量的守护者更令人头疼。


    就像一个已经做出不可饶恕罪行的罪犯,法律的制裁是他唯一的归宿,没有人能替受害者们原谅他。


    宫冶雅织是这么认定的。


    原本他是支持将忒休斯划出‘拯救’范围的,就和第三枢暗渊的守护者尼德霍格一样。


    但倾竹析却告诉他们,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不如先试着了解了解他的过去?


    他的过去?


    这么说起来,和众所周知的,纯粹诞生于人类恐惧中的存在尼德霍格不同,他们连忒休斯到底是被选择升格成为守护者的,还是随着枢梦碎片回到枢区域而诞生成为的守护者都不知道。


    他的起源,仿佛就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那时,虞年谣问倾竹析是不是知道什么,但倾竹析只说,如果连试试都不去做,说不定未来会后悔。


    了解一个性情恶劣、行为极端的存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一开始就带有‘偏见’的情况下。


    “不是说服,毕竟此行是了却心愿的旅程。”


    宫冶雅织清楚地知道,自己大概永远无法像虞年谣那样,对于‘拯救每一个人’这样的想法有着深切的执念。


    他仍然保留自己最初的看法与判断,有些存在或许本就不值得拯救。


    但是,为了重视的朋友们共同的心愿而全力以赴,即使需要直面恶意与麻烦也在所不惜,这才是宫冶雅织愿意踏上旅途的根本原因。


    莫里亚蒂在一旁感叹般地摇头晃脑,亮片外套随着他的动作闪烁。


    “我就说吧,有执念的人才能成就一番事业~”


    “”宫冶雅织没有回应他的调侃。


    “那要是忒休斯也和伏尔甘一样到死都不愿意交出枢梦碎片,或者是他真就罪无可恕呢?”


    宫冶雅织淡淡地瞥了莫里亚蒂一眼。


    除了那些早已彼此心照不宣的部分,他发现这家伙是真的热衷于这种无休止的试探,仿佛通过观察他人面对极端假设时的反应,就能拼凑出人性的图谱,哪怕他本身并非真的期待一个具体答案。


    “竹析选择相信我们,”宫冶雅织没有直接回答那些假设,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正如我,也毫无保留地相信着我的朋友们。”


    这个回答似乎有些模糊,却让莫里亚蒂呆愣了一瞬。


    就在这短暂地间隙里,宫冶雅织指尖夹着的枢梦牌微微发光,身影随之淡去,孤身前往了第九枢。


    不久之后,莫里亚蒂才像回过味来,笑容逐渐灿烂,笑声狂放。


    “哈哈哈——!”


    星焰的朋友们性格各异,有些时候难免会产生: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成为好朋友的呢?


    相信着我的朋友们,我的朋友们也相信着我。


    这种时候再去纠结他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才会显得奇怪呢。


    在最初拿到‘记忆’的时候,莫里亚蒂也觉得几个少年的‘梦想’是异想天开。


    梦世界一定能在他们的改变下走向全新的未来。


    莫里亚蒂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


    虞年谣思考过一个问题。


    众所周知,【第七枢·忆海残卷】的守护者【无墨书记官·索拉里】拥有制作【记忆之书】的能力。


    那如果索拉里制作自己的记忆之书,那本书中的内容会记录关于轮回的事情吗?


    如果记录了下来,那记忆之书一定会非常非常厚。


    不过此行,虞年谣并不是冲着索拉里的本身和他持有的枢梦碎片而来的,他也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


    在笪阮的引荐下,虞年谣成功地见到了索拉里。


    几位少年在原住民和梦使者之中或许还不算出名,但在守护者当中已经能算是‘如雷贯耳’了。


    当然,莫里亚蒂自然是‘功不可没’。


    “什么?伏尔甘的记忆之书?”


    “是的,索拉里大人。”


    虞年谣也是后来才想到,伏尔甘在成为守护者之前是原住民,守护者之间由于权能冲突,或许没有相关记录,但如果是在伏尔甘成为守护者之前呢?


    所以,说不定索拉里大人这里,真的会有呢?


    笪阮眨了眨眼睛,这么说起来,他好像真的在忆海残卷之中见过呢!——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24章 记忆之书 第一百二十四章


    索拉里在守护者中算是性格最为严谨持重的类型, 若非必要,他绝不会主动与其他守护者产生任何形式的冲突。


    再加上他虽然是【无墨书记官】,有权读取梦世界中所有流转的记忆, 却并没有那种必须事无巨细、完美收集所有人记忆的癖好。


    因此, 对于余烬锻造者伏尔甘在升格为守护者之前那些遥远记忆,他仅仅依照惯例进行了归档封存,甚至连主动翻阅的念头都没有过。


    “你要他的记忆之书?”


    在索拉里无声的眼神示意下, 一旁的笪阮倒是没有直接承认这本记忆之书的存在,但显然眼前的人类少年对书的存在抱有相当的确定性。


    寻求一本属于守护者的记忆之书, 哪怕这位守护者已经陨落, 其意图也值得怀疑与警惕。


    “我想要知道伏尔甘大人固执选择走向灭亡的理由。”


    没有迂回和掩饰, 虞年谣诚实且直接地回答道。


    在索拉里面前,大约没有人能真正保有秘密——记忆往往会凸显那些被重视的东西。


    某种程度上,洞察记忆的权能与莫里亚蒂看穿真相的权能在某些领域是有部分重合的。


    然而,人的记忆本身, 却并不总是等同于记忆。


    记忆会模糊, 会扭曲, 甚至会因时间的流逝或外力的干扰而被篡改, 掺杂进无数主观的臆想或无意识的修饰。


    这也正是在拥有莫里亚蒂协助的情况下,几位少年此前并未考虑前往第七枢寻找记忆之书的原因之一。


    相较于可能会‘失真’的记忆,还是洞见的真实更可信。


    但伏尔甘的例子告诉他们,也并不是什么情况下都能得到洞见的真相, 可能在权能之上的力量干扰了莫里亚蒂的判断,他们只能另寻追求真相的办法。


    索拉里肃穆着静止不动,由石板与书页构成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虞年谣能感觉到他在审视自己,于是只是耐心且安静地等待着, 如同一个虔诚的求学者。


    没错,索拉里的确在观察虞年谣,但有一件事和少年想的不同,他真正在考虑的事情其实与要不要交出伏尔甘的记忆之书无关。


    笪阮与他相识不过数日,竟然就已经信任对方到这种程度,愿意将他引荐至自己的面前。


    索拉里不会如监视犯人那样严密地关注笪阮的一举一动,因此他根本就没有留意两人之间的交谈,只知道虞年谣成为了第一个愿意给他十梦珀的人。


    仅仅十个梦珀建立起的信任真的足以支撑如此程度的托付吗?


    “我可以给你伏尔甘的记忆之书。”


    索拉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明明说着同意的话,语气中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


    既然伏尔甘已经陨落了,那也就不存在‘得罪’一说了,那些顾忌自然也随之消散。


    虞年谣心中了然,这位无墨书记官下一句话必定是‘但是’。


    “但是,你需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索拉里的话语果然如期而至。


    虞年谣并未感到意外,所以显得平静。


    “您的第一个条件是?”


    “告诉我你是如何认识笪阮的,又为何要通过和平的方式收集枢梦碎片。”


    少年与他的朋友们获取到的信任不只有笪阮的,喜怒无常、毫无稳重可言的莫里亚蒂暂且不论,连那位与灯塔苦苦相争,经历无数背叛的海德拉,竟然都选择了主动交出枢梦碎片。


    索拉里只能确认虞年谣暂时没有恶意,却不能保证他们没有受到蒙骗。


    “可以。”虞年谣没有犹豫,随即问道,“那第二个条件是?”


    在见到索拉里之后,虞年谣没有急切地说明来意和背后真相,有些时候不那么主动反而更容易获得信任。


    “先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再说。”


    索拉里的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虞年谣猜到索拉里一定是在通过这种方法试探自己,说不定还在设局挖坑,但他还是诚恳地进行了回答。


    “认识笪阮是因为我们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而通过和平方式收集枢梦碎片,是为了创造一个不会再度循环,所有人都能走向未来的梦世界。”


    虞年谣自然是省略了许多,但他说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这个愿望的实现难度有多高,虞年谣正在每一次对话和尝试中,切身地体会着,然而他一刻也没想过放弃。


    挚友们为了本只是他的梦想承担着不同的压力,面对着截然不同的困难,他便更没有理由不去全力以赴了。


    打破循环?


    石板与纸页构成的身躯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梦世界十二枢的轮转与更迭,如同其各自代表的意象一般,是构成枢区域不可撼动的底层法则之一。


    改变?


    就算要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功的,仅凭这几个孩子就妄想做到?


    索拉里难免觉得荒谬,第一反应便是质疑。


    但在质疑之后,便由衷地感到了震撼。


    一件看似无法做到的事情,正在被眼前的少年用行动证明着。


    他竟然真的在为了实现这个理想而付诸行动,在看似绝无可能成功的道路上跋涉。


    短暂的停顿后,索拉里才压抑住内心那罕见的波澜。


    “你说你和笪阮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笪阮在现实中身体去世之前的朋友倒也合理,但少年又是怎么知道笪阮没有彻底离世,而是在他的第七枢呢?


    这句话中的疑点太多了。


    然而索拉里完全就没想到,虞年谣所说的‘曾经’,到底在多么遥远的过去。


    “索拉里大人不如直接告诉我第二个条件。”


    这一次,虞年谣并没有进行解释。


    少年的目光坦诚又直接,仿佛已经猜到了他即将给出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索拉里沉默地‘注视’着虞年谣,片刻后,他不再迂回。


    “我要阅读你的记忆之书。”


    第一个条件不过只是个幌子,是为了验证少年言语中的可信度,为达目的而满口谎言的人绝对不可信任,能够直接通过阅读记忆之书来确认事实的索拉里,根本就不需要虞年谣的‘自证’。


    原本索拉里打算这样做,并不是真的在给虞年谣机会,只是想要给笪阮一个不至于令他伤感的‘交代’。


    索拉里一开始就假定了虞年谣是心怀鬼胎,居心叵测的骗子,所以根本就没有将对方的诉求放在心上,唯一在意的也只有笪阮,不希望他会为失去朋友这件事而感到难过。


    可现在看来,少年或许的确有利用笪阮来见自己的心思,目的却并非出于恶意。


    此刻,索拉里提出要阅读少年的记忆之书,更多是出于被勾起的兴趣。


    对此,虞年谣并不意外。


    “可以,但希望索拉里大人能按照约定的那样,将伏尔甘大人的记忆之书借予我。”


    要获得他人的信任并不容易,人与人之间也无法完全相互理解,思维的壁垒是与生俱来的隔阂。


    但有索拉里和莫里亚蒂这样的存在,倒是能将漫长而曲折的信任建立过程无限地缩短,虞年谣并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和邪恶的心思,因此这反而是他乐于见到的。


    少年的回答如索拉里所料,没有半分迟疑。


    于是他抬起双手,一本散发着微光、封面古朴的记忆之书凭空浮现于他的一只手中。


    与此同时,另一本更加厚重、承载着虞年谣过往的书册,正在第七枢力量的加持下迅速凝聚、成型。


    “拿去吧,这是伏尔甘的记忆之书,不过的确没有成为守护者之后的部分,我刚刚试着捕捉他的记忆,但没有成功。”


    没有成功似乎和莫里亚蒂无法捕捉的部分真相类似。


    虞年谣心中了然,走上前,郑重地用双手接过那本承载着关键线索的记忆之书。


    “谢谢您,索拉里大人。”


    看向封面,赫然是这么几个大字:伏尔甘·熔铸


    果然在伏尔甘成为守护者之前,尚有记忆留存。


    虞年谣也没有忘记属于自己的记忆之书,他看向索拉里的另一只手,只见那本书册的厚度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增加,仿佛永无止境,其体积很快便超越了寻常书籍的范畴。


    索拉里也是第一次遇见记忆那么庞大的人,他守护记忆无数岁月,即便是阅历丰富的百岁智者,也鲜少拥有如此磅礴的记忆量。


    守护者惊诧极了。


    “你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索拉里大人翻看之后就知道了,以及我想要对您说的话,大概也在那本记忆之书之中,希望索拉里大人能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索拉里所持有的枢梦碎片自然也是虞年谣的目标之一。


    笪阮看着那本几乎要与他身高比肩,甚至还在不断‘生长’的记忆之书,惊讶得目瞪口呆。


    普通人的记忆——尤其是在虞年谣明显还未成年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浩瀚到这种程度?


    此刻,他似乎隐隐触摸到,虞年谣之前说的那句‘我们曾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其背后所隐藏的真相了。


    笪阮的目光投向虞年谣,然而少年没有做出解释,只是微微笑了笑。


    当所有的记忆被写成一本书,这样直观地看下来还蛮震撼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记忆之书会厚成这样。


    “笪阮,愿意带我去一处明亮点的地方吗?”


    虞年谣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记忆之书,转移话题道。


    笪阮点头,“好的,那小谣跟我来吧。”


    索拉里大人大约也需要一些时间,来阅读这边更重量级的记忆之书——


    作者有话说:加更补一章(目移)


    爱你们[红心]


    第125章 坚毅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看好了, 小家伙!”


    强壮的青年声音洪亮,如炉火轰鸣,也带着爽朗的笑意, 他刻意放缓了动作, 让融化的金属液如同温顺的溪流,在模具中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孩子们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天才哥哥伏尔甘操控着金属与跳跃的火焰。


    顽铁在他的双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 顺从地流淌、塑形,锤炼和锻造, 最终化作闪烁着寒光的利器。


    “哇!好厉害!”


    “伏尔甘哥哥!你的力气好大!我的爸爸都一锤下去都只能压下去一点点呢!”


    “臭小鬼!瞎说什么呢!你爸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哈哈哈哈哈——”


    孩子们看着跃动的火焰和溅起的火星, 发出一阵惊呼和欢快的笑声。


    族中的长老抚着长须, 坐在不远处,眼中满是欣慰,熔铸氏的未来必定会在这位天才的引领下走向辉煌。


    甚至还有族里的年轻姑娘,假借观看锻造的名义, 偷偷将编织好的, 象征着祝福与仰慕的铁花放在工坊里。


    伏尔甘, 熔铸氏百年难得一遇的锻造天才。


    记忆之书的前半部分, 完全就是在描述这位青年到底有多么的天才,字里行间流淌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惊叹,极尽溢美之词。


    这显然是伏尔甘记忆中最为鲜明、灿烂的一段美好时光,虞年谣在阅读的时候, 眼前仿佛也铺开了那热烈而温暖的画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每一次成功的锻造,每一声真诚的夸赞,甚至是孩子崇拜的目光,都能让他心中充满巨大的满足感。


    伏尔甘的世界里, 有燃烧的炉火,有敲击的韵律,有族人的笑脸,还有自己对锻造技艺无止境的追求与热爱。


    【我是如此深切地爱着我的族人们,我愿为了我热爱的这一切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虞年谣的目光在记忆之书的这行字上停留了很久。


    指尖拂过书页,仿佛还能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那份毫无杂质的滚烫情感。


    如此沉重而深切的眷恋与守护之意,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相信,他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主动背弃他深爱的一切。


    除非,身不由己。


    记忆的流光在书页上继续闪烁,很快就来到了改变伏尔甘和熔铸氏未来的节点。


    熔铸氏一族世代以锻造技艺闻名,他们赖以锻造神兵利器的熔炉之火,正来源于横贯第五枢地脉的那座巍峨而危险的巨大火山。


    这是一座时刻涌动着毁灭力量的活火山,熔铸氏的先祖们凭借超凡的智慧和勇气在此布下了维系地火平衡的古老符文,为这头狂暴的巨兽套上了缰绳,不仅抑制了其毁灭性,更奇迹般地将其转化为可供族群利用的能量源泉。


    然而,这样强大的符文也抵不过时光的侵蚀,随着岁月流逝,符文的力量日渐衰减,维系了千百年的精妙平衡也在悄然倾斜。


    一场足以将整个熔铸氏文明连同其家园彻底从第五枢抹去的灭顶之灾,正在炽热的地底深处悄然酝酿。


    好在熔铸氏的族人察觉到了地脉异常的躁动,灾难即将降临,必须有人挺身而出,深入那最危险的核心区域,修复那濒临失效的古老符文。


    无疑是九死一生。


    生死存亡之际,伏尔甘站了出来,他的声音如同锻锤敲击铁板,坚定而洪亮。


    “由我去做!”


    熔铸氏从不缺少热血与勇气,而像伏尔甘一般无畏的男儿在族中远不止他一个。


    “还有我!”


    “我也去!”


    请战之声此起彼伏,站出来的大多是族中的青壮年,他们是熔铸氏的未来,是族群正在升起的太阳,血脉中奔流着与先祖同样不屈的火焰


    “不!我一个就够了!”


    伏尔甘阻止了热血高涨的族人们,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当中有看着他长大的邻居兄长,有的是与他一同学习进步的挚友,甚至还有的是他亲手指导过的后辈。


    “阿诺德!你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


    “伊林!想想与你相依为命的妹妹!”


    “安森!你的妻儿还需要你!”


    “”


    伏尔甘一个一个点出了他们的名字,也点出了他们每个人身后那份无法割舍的牵挂与责任。


    空气凝滞,只有火山深处传来的沉闷轰鸣在作响,这些被点到名字的汉子们,眼眶泛红,拳头紧握,最终却都在伏尔甘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中,沉重地低下了头。


    于是最后,在全体熔铸氏族人的簇拥下,伏尔甘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火山口底,修复古老符文的旅程。


    熔铸氏的族人皆至,目光紧紧追随着他宽厚而孤独的背影,为他送行,为他祈福。


    一步一步,走向那座轰鸣着的火山,走向了这条注定无法回头的路。


    炽热的风掀起了他粗硬的发丝,灼人的空气炙烤着他的皮肤。


    【站在火山口边缘,俯瞰下方翻腾的炼狱,我害怕了,硫磺气味几乎令我窒息,令我颤抖。


    记忆之书上的字迹仿佛在微微颤抖,虞年谣仿佛听到了那剧烈的心跳。


    【但我不能害怕,不能后退,只有修复符文,我挚爱的人,我血脉相连的族群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震天的轰鸣与喷涌的熔岩将他的身影彻底的吞没。


    但他成功地修复了符文,阻止了灾难的爆发。


    虞年谣知道,他苦苦追寻的答案,或许就藏在即将翻阅的下一页之中。


    但他的指尖在书页边缘微微停顿,心中难免为那位曾如此赤诚地热爱着一切的存在感到一阵深切的悲伤。


    在今天亲手触摸这些记忆之前,他从未如此真切地知晓这一切。


    无论是从山岳及其族人的转述里,还是从第五枢遗留的种种痕迹中拼凑猜测,都没有任何一样,能像此刻这般,让他仿佛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伏尔甘曾做出的那近乎自我献祭的壮举。


    虞年谣微微叹气,随后又打起精神,如朝圣一般,庄重地翻开了下一页。


    会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吗?


    伏尔甘的固执,真的会与之有关吗?


    【灼烧无处不在的滚烫血肉仿佛在被重塑一般,痛苦不已,我几乎已经晕过去了。】


    【然后,我听见了什么声音】


    【啊我不想死】


    【交换什么交换】


    【我不想死】


    这一段记录像是失真了一般,极其混乱模糊,缺失了大量的细节,甚至连字迹都扭曲了起来,但依稀还能看出来,在巨大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中,伏尔甘似乎与什么存在做了交易。


    交易?


    这才是伏尔甘活下来的真相?


    熔铸氏一族的记载与史诗,皆歌颂伏尔甘经受住了火山之火的终极锻炼,最终脱胎换骨,铸就神躯。


    然而,虞年谣急切地继续向下翻阅,指尖划过书页,试图找到关于那场交易的任何具体细节,却一无所获。


    记忆之书的记载,在伏尔甘重塑巨人之躯、安然回归熔铸氏之后,出现了一段诡异的平滑过渡。


    就仿佛那决定命运的交易从未发生。


    甚至连伏尔甘自己都不曾记得,一切都被悄然抹去,只留下一个看似圆满的结局。


    少年紧蹙眉头,他几乎就已经肯定了这交易有问题,却始终无法触及背后的真相。


    虞年谣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焦灼,继续耐心翻阅。


    书籍只剩下最后一页。


    毫无疑问,记录即将抵达终点——伏尔甘即将被第五枢的枢梦碎片选中,加冕为新的守护者,登上那凡人难以企及的,所谓至高的神座。


    【枢梦碎片?】


    炽热的光芒悬浮在了伏尔甘的面前,那是第五枢本源力量的象征,是通往守护者权柄的钥匙。


    被全族奉若神明的伏尔甘,似乎终于要登临那最后的、无上的荣耀。


    然而,伏尔甘脸上的期盼与荣耀感瞬间碎裂,被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从那枢梦碎片中,看到了自己‘成神’的真相。


    【我会让你活下去,你会成为我的守护者。】


    【代价,便是第五枢的所有熔铸氏一族——我们的契约,永久有效。】


    ——


    “你回来了。”索拉里那由石板与纸页构成的面容转向虞年谣,声音依旧沉稳,却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与审视,“在那本记忆之书中,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嗯算是找到了吧,谢谢您,索拉里大人。”


    虞年谣努力回以微笑,却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勉强。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少年看向索拉里书桌上那本属于自己的,厚度惊人的记忆之书。


    “您已经看完了?”他迟疑地问道。


    “没有。”索拉里干脆利落地否认,“我没有钻研别人痛苦的喜好,在了解发生了什么,和你真正的诉求之后,就没有再继续阅读了。”


    他的语气平和,对待虞年谣的态度,与初见时那种冰冷的审视相比,已然柔和了太多。


    虞年谣略微松了口气,虽然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就这么被别人将自己的挣扎彷徨全看了去,还是会有些尴尬。


    好在索拉里大人的确是懂得分寸,值得尊敬的守护者。


    “那您的想法是?”


    虞年谣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索拉里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能做出这种决定的少年,并为之付出全部代价的少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毅和担当。


    改变梦世界,打破循环,这件事由他说出口,似乎也就不是虚无缥缈的空谈了。


    “在合适的时机到来之后,你再来第七枢寻我。”——


    作者有话说:抱歉晚了,以及之后几天的更新可能不太那么固定,也有概率更不了,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一切都要从不久之前,我下楼梯摔了开始说起


    当时看来只是崴到了脚,结果这三天腰又疼了起来,坐一会儿跟要死了一样疼痛难忍


    所以今天又去骨科医院了


    好消息,不是腰间盘突出(医生说有一点点但不影响),坏消息,就是下楼梯摔了那次把腰扭了


    更好笑的是,我崴脚那敷的药让我过敏了,直接起疹子又痒又疼


    呃呃呃人还能更倒霉吗


    总之就是因为坐在电脑面前会腰疼,所以只能坐一会儿躺一会儿,导致我写小说的效率持续下降,悲伤


    希望我能快点好起来,爱你们[红心]


    第126章 完美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倾竹析所在的维生装置, 距离囚禁巫雩珺的牢笼,仅有一墙之隔。


    伍文璇当然是想让倾竹析这枚能够实现他伟愿的旗子,离邹瑞藏越远越好, 但奈何这种级别的尖端设备并非一朝一夕可成, 当初为了邹瑞藏的‘神明计划’配套建造的一系列设施都集中在此。


    他所能做的,唯有对此处进行严防死守,并暗自祈祷邹瑞藏那偏执的精力能完全被他的宝贝巫雩珺占据, 无暇他顾。


    只是伍文璇也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 以邹瑞藏的敏锐和多疑, 不可能对组织内资源流向的微妙变化毫无察觉, 伍文璇这样做也只是期望他极力隐瞒的秘密,能被发现得越晚越好。


    正如伍文璇所担忧的那样,邹瑞藏的确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从曾经众星捧月,资源予取予求, 仿佛全世界都围着自己转, 到如今无论推进何种研究都仿佛有无形的墙壁阻隔, 这种落差感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而且, 这种资源的倾斜,与他的失误无关。


    邹瑞藏已将自身的一切野心与未来都押注在了巫雩珺的身上,但【望渊】高层,尤其是Boss, 却未必真的只有巫雩珺这一个选择。


    他绝不容许自己苦心经营数十年的计划,在最后关头被他人摘取果实,或是被新的替代品所威胁。


    只是伍文璇防备森严,邹瑞藏难以直接探查,只能迂回地采用一些非常手段。


    比如, 拉拢那个明显被伍文璇重用,且曾经在他手下做事的孔明得。


    天知道邹瑞藏究竟是怎么想的,在长期压迫,利用孔明得之后,竟然还会再次选择‘信任’他。


    是盲目自信于孔明得就是自己的下属,会忠于自己?还是真心认为孔明得早已被恐惧驯服,绝不敢违逆自己的意志?


    某种意义上他是对的。


    孔明得对邹瑞藏的确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但这与对司环鱼那种纯粹的,源于生命威胁的恐惧又不太一样,是对他扭曲逻辑与疯狂行径的忌惮。


    邹瑞藏事到如今竟还试图拉拢自己,就印证了孔明得之前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这家伙的脑回路根本就不正常!


    好在,孔明得虽然内心对邹瑞藏存有畏惧,却也乐于见到对方在此刻还能表现出对自己的‘信任’。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借机获得悄悄接近巫雩珺的途径,完成倾竹析的托付。


    当然,作为获取这份‘信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倾竹析也就不可避免地彻底暴露在了邹瑞藏的视野之中。


    “竟然是那个小鬼?!”


    邹瑞藏看着这个既觉得有点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名字,一股混杂着震惊与被愚弄的怒火直冲头顶,气得他几乎咬碎后槽牙。


    本来以为这小子只是有天赋的梦使者,无足轻重,万万没想到竟然能给自己造成如此巨大的麻烦!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孔明得直接把他处理掉,永绝后患!


    “不是让你不要把他的存在告诉别人吗?!”


    邹瑞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声音也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变形。


    孔明得赶紧垂下头,姿态放得极低,声音满是惶恐。


    “我的确没有告诉任何人!是我的助理在整理发送给司女士的名单的时候,忘记把倾竹析的名字剔除了!”


    司环鱼!!!


    所以原来从很早以前开始,司环鱼和伍文璇就已经有所接触了吗?!


    一股被联手蒙蔽,被排除在外的羞辱感和危机感近乎吞没了邹瑞藏,气得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该死的!


    冷静,冷静


    邹瑞藏觉得自己的情绪都要被锻炼出来了,毕竟发火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况且他还有求于孔明得,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了。


    于是邹瑞藏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挤出了这近乎平和的声音。


    “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那么,是这个叫做倾竹析的孩子,拿到了那些消失的枢梦碎片吗?”


    知道枢梦碎片在哪里反而就有头绪了,枢梦碎片可不是什么绑定的物件,派人去夺走就好。


    孔明得看着余光里邹瑞藏那扭曲到几乎要崩坏的神情,思绪不由得飘忽了一瞬,想起了此前与倾竹析的对话。


    “在知道我的存在之后,邹瑞藏的第一想法一定是弄死我。”


    “你好了解他。”


    不过倾竹析也说的没错就是了,邹瑞藏就是这样极端的人,任何挡在他前路上的人都得死。


    “嗯哼~但他会立刻反应过来做不到,所以一定会想办法从梦里下手,而当他的目光从巫雩珺的身上移一部分到我身上的时候,就是孔明先生可以开始动手的时候。”


    他们没有多少机会,在拯救巫雩珺的道路上,当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都将是致命的。


    孔明得不知道倾竹析的依仗是什么,却打心底佩服少年孤注一掷也要去做这件事的决心。


    他不可能不知道失败的尽头是死亡。


    “那你呢?”


    “不到最后时刻,伍文璇会保护我,他不会愿意失去我。”


    倾竹析实在是个聪明到让人觉得可怕的孩子。


    他对人心的把控,总是这样精准。


    “你就不怕我被发现吗?”


    孔明得并不是在为自己的前路担心,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了,但毫无依仗是事实,他被发现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司环鱼处理。


    对倾竹析计划的打击也将是毁灭性的,他不清楚少年对自己的信任来源于何。


    “我相信您,孔明先生。”


    少年微笑了一下。


    “况且,您要面对的真正危险,我还没说到呢~”


    孔明得在心中苦笑。


    倾竹析还真没说,比起他之后要做的事情,眼下这点风险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击中了孔明得内心最柔软、最不甘的部分。


    那么就孤注一掷吧。


    “我只知道他拿到了第三枢暗渊的枢梦碎片,其他的我不清楚。”


    孔明得一副知无不言的老实模样。


    邹瑞藏打量了他一下,似乎相信了。


    如果他是伍文璇,也不会对孔明得说起这些,倒也合理。


    “孔明得,我需要他的坐标,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邹瑞藏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


    入梦的相关技术都是他在研究,在巫雩珺那个年代,还做不到对梦世界里的梦使者进行定位,所以现在他才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巫雩珺,但才入梦的倾竹析却不同,伍文璇一定会在他的身上使用相关的定位技术,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定位的方法与方程的计算有关,孔明得只要拿到方程的相关参数,他就能以相同的方式定位倾竹析的所在。


    “是,是,我一定尽全力。”


    孔明得低着头,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邹瑞藏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


    ——


    “谁?”


    “宓杭凤,你认识他吗?”


    佘高诚开门见山,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老刑警特有的压迫感。


    “我可能认识他,但我认识他不太可能~”


    青发少年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故意拖长了语调。


    “?”佘高诚额角冒出一点青筋,“谜语人滚出去。”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把玩笑开出来,也就只有倾竹析能做到了。


    和倾竹析待久了,思维真的很容易被他那跳脱的节奏带偏。


    这小鬼!


    在组内开完会,和相关的人见了面之后,佘高诚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睡觉入梦。


    结果这小子还不正经,搁这跟他打哑谜!


    但是真的很好笑啊!倾竹析没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看见佘队抱着手臂,脸色越来越黑,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倾竹析才赶紧抬手做投降状,就此打住。


    “好了好了,不闹了,”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语气总算正经了些,“总之,是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我也信任他,他也信任我,不过为何佘队你要问我认不认识他?”


    要说倾竹析最不担心的,那一定是宓杭凤了——在和【望渊】对抗的生存几率方面。


    不过宓杭凤应该也不会主动暴露自己,所以多半是佘队在钓鱼?


    毕竟是有前世记忆的,倾竹析哪怕进行了叮嘱,也不能保证他的好友们真的会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


    对此,倾竹析早有心理准备。


    “因为他拿自己背后的黑手党家族做交换,要我们全力调查并打击【望渊】相关犯罪集团。”


    对于倾竹析,这些‘机密’没什么好瞒的。


    “哇,不愧是小凤,完全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倾竹析发出一声毫不意外的赞叹,眼中闪着‘与有荣焉’的光。


    “你们关系很好?”


    “我们关系很好,但我们关系很好不太”


    “打住,禁止再使用这个句式。”


    到底是从哪里学的?!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啧”


    “你在不爽什么啊小鬼!”


    “嘻嘻。”


    佘高诚无语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好了,接下来认真听,接下来我们就会按照你设想的那样,对梦银河进行边缘产业的打击,所有的行动都会围绕着‘你’展开。”


    倾竹析点点头表示知晓。


    “我们会尽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你的身上,然后”


    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一个足以吸引所有目光的靶子。


    这便是倾竹析‘以身入局’,最重要的意义。


    青发少年的目光移向不远处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白发少年。


    小珺


    这一次,一定可以——


    作者有话说:不由得庆幸请假了,最近事太多了,唉


    爱你们[红心]


    第127章 落寞 第一百二十七章


    糖果的甜蜜, 阳光照在皮肤上的暖意,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亲情与友情


    这些构成生命温度的碎片,对巫雩珺而言, 都只是存在于他人记忆中的模糊概念, 是他从未真正体验过的遥远回响。


    被人为地剥夺了过去与未来,囚禁在永恒的当下,少年甚至连自己失去过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为现如今拥有的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每一样能握在手中的都无比珍贵,是绝对无法舍弃之物。


    “小析呢?他今天也没来吗?”


    巫雩珺对时间的流逝本就缺乏清晰地感知, 梦世界各枢区域遵循着截然不同的规则, 昼夜轮转交替并非通行的法则。


    而他所在的【第一枢·白昼的咏颂】, 更是一个由柔和而圣洁的白光与舒缓轻盈的咏唱组成的永昼世界。


    再加上巫雩珺不会和寻常梦使者一样在苏醒和沉睡间切换,那漫长而空寂的时光,便显得格外难熬。


    前段时间倾竹析几乎不再离开,陪伴了巫雩珺好长一段时光, 他已经习惯了这份持续存在的温暖, 如今, 那青发的身影却又不知去往了何方。


    他要去做什么?他还会回来吗?


    虽然倾竹析在离开之前和他郑重地进行了道别, 但这样不确定的想法还是动摇着巫雩珺的心神,令他滋生出难以抑制的惶恐。


    白发少年的双眸是接近透明的白,宛若空洞无物,却透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可怖之感。


    万俟书艺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感到一阵无力, 她不能将真相和盘托出,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偏偏拙劣的谎言在这位感知异常敏锐地少年面前都无所遁形,在真相与欺骗之间,她只能避开那令人心悸的视线,并在此基础上保持沉默。


    “嗯, 他没有来。”


    巫雩珺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了起来。


    他想要去找倾竹析。


    但却又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恍惚中,他听见了水流动的声音。


    流动?


    ——


    “废物!这么件小事都做不好!”


    邹瑞藏的咆哮在冰冷的实验室内炸开,震得人耳膜发疼,他面前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几乎缩成了一团,脸色惨白如纸。


    维生装置中包裹着巫雩珺的浅蓝色液体是特殊配置的,不仅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更蕴含着强效的安眠成分,需要像精密输液一样定期更换,绝不可让空气混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今天负责更换液体的研究员却在操作中出现了重大疏忽,导致大量气泡混入了循环系统,原本平稳流淌的维生液瞬间变得湍急紊乱,装置内顿时一片翻涌。


    不可让空气混入是写在操作手册中的,研究员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事故发生的瞬间,邹瑞藏恰好就在实验室巡视,当他看到维生装置内那异常涌动的气泡和剧烈波动的数据指标时,差点把心脏病吓出来,几近窒息。


    他耗费了十数年的心血,倾注了无数资源的成果,差一点就因为这种低级的失误而毁于一旦!


    负责人几乎要瘫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委屈和不解——自己所有的操作步骤都是严格按照手册执行的,此前多次更换维生液也从未出现过问题。


    可他不敢辩解,他知道此刻无论如何解释都会被怒火中烧的邹部长认定为推卸责任,下场只会比那些悄无声息消失的前同事们更惨。


    想起可能的遭遇,他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将所有的恐惧和冤屈咽回肚子里。


    邹瑞藏甚至都没空立刻处置这个‘废物’,他就让他这样狼狈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自己则紧急地指挥各个研究院调试着各项数据。


    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粗重的呼吸打在控制台上。


    直到反复确认这次意外并未对巫雩珺的生命体征和脑波活动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后,那口堵在胸口的郁气才猛地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后怕。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那位导致这次事故的研究员,还好没有造成可怕的后果,否则等着他的可能就是那位司女士了。


    邹瑞藏重重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冰冷的视线如同利刃划向跪在地上的存在。


    “先给我滚出去。”


    研究员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然而明眼人都知道,这家伙算是彻底完蛋了。


    正如其他研究员猜测的那样,邹瑞藏没对他大发雷霆,是因为已经在心中给他判了死刑——干嘛要在意一个死人呢?


    自巫雩珺逃离以来,邹瑞藏诸事不顺,更换维生液混入大量气泡这件事夹杂在其中甚至算不得什么。


    难道真是上天注定要绝他的路?


    一股邪火在他的胸膛里闷烧,无处发泄。


    “邹邹部长”


    这时,又一个研究员跑来,战战兢兢地开口。


    “支支吾吾做什么?说!”


    邹瑞藏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临疯狂的野兽。


    “是!您可能需要来看一看”


    研究员吓得一个激灵,语速飞快。


    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给他一万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打扰邹瑞藏。


    邹瑞藏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攫住了他。


    他只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跟着那名研究员走过去。


    研究员领着邹瑞藏来到了巫雩珺的维生装置前,眼前的情形,已无需任何语言来描述。


    装置内,幽蓝色的维生液中,那个本该永远沉睡下去的黑发少年,此刻竟睁开了双眼。


    一双纯粹的漆黑眼眸,映照着实验室惨白冰冷的灯光,却没有丝毫神采。


    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就如同两颗被镶嵌在苍白面容上的黑曜石,空洞而死寂。


    邹瑞藏瞳孔骤缩,几乎是扑到装置前,脸都快要贴在那冰冷的透明玻璃上了。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谨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试探着伸出手在少年的眼前缓缓晃动。


    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如死物一般,毫无反应,连最本能的眨眼或颤动都没有。


    即便这才是邹瑞藏希望看到的,但一股不可抑制的寒意还是从脊椎窜起。


    “只是睁开了双眼”邹瑞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可能只是刚才的事故,刺激到了某些神经反射区”


    也不知道邹瑞藏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安抚周围的人,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邹瑞藏又从衣兜里掏出灯笔,调整到微弱的光束,对着巫雩珺的瞳孔进行照射。


    光斑落在漆黑的瞳仁上,那瞳孔收缩的反应极其微弱、迟缓,远远达不到清醒状态应有的灵敏程度。


    这就说明,巫雩珺还在接近昏迷的沉睡中,并未真正醒来。


    这个结论才真正让邹瑞藏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但那股萦绕不散的不安却并未消退。


    被无声注视着的毛骨悚然之感挥之不去,邹瑞藏竟不敢再与那双眼眸对视。


    “加强监测!所有生理数据,尤其是脑波活动,我要实时报告!”


    邹瑞藏厉声下令,声音因压抑的恐慌而显得有些尖锐。


    ——


    “嘿,我的老朋友,时间过得真快啊,你说是不是啊~”


    “”


    空旷的沙地之下,只有莫里亚蒂一个人的声音。


    “一个人待着很无聊吧,出来和我说说话嘛~”


    破碎的沙漏静静的躺在巨石之上,依旧没有回应。


    “克罗诺斯陛下,我们敬爱的暴君,我”


    “滚,莫里亚蒂。”


    沙粒摩擦挤压,发出低沉而饱含厌烦的轰鸣,在空旷的流沙之域回荡。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暴君陛下~”


    莫里亚蒂绕着巨石转圈着前进。


    “我来,是邀请您前往第八枢做客的~”


    做客?


    莫里亚蒂已经失去了第八枢的枢梦碎片,他有什么资格邀请自己前往做客?


    他本就不信任莫里亚蒂,更别说如今已经不再是守护者的莫里亚蒂了。


    “莫里亚蒂,滚出去。”


    “别急嘛~时间对你而言毫无意义,但机会就这么一次,真的不试试吗~”


    不试试?


    试什么?


    克罗诺斯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砂轮摩擦的‘啧’声。


    刚刚还有些躁动的沙粒此刻彻底沉寂了下来。


    因为不只是莫里亚蒂。


    梦世界传来回响,越来越多的守护者选择了背离他们的职责。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莫里亚蒂。”


    “嗯哼~不只是我,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你呢?我亲爱的老朋友,你被时间困在此地,又知道自己在徒劳地失去什么吗?”


    作为梦世界的造物,背叛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


    然而那宛若噩梦般的命运,始终萦绕在头顶,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


    作为一个象征,一个囚徒,克罗诺斯被人类如神明一般敬畏。


    时间的本质并非恩赐,而是永恒的、冰冷的流逝。


    时间在这里堆积,却又冲刷掉了一切痕迹,只留下永恒的、令人窒息的空茫。


    上一个挑战者是谁?又是多久之前?


    那模糊的身影和遥远的呐喊,早已被无尽的沙尘掩埋,连一点可供咀嚼的回忆残渣都没剩下。


    而他迟早也会被那呐喊吞噬,成为绝不会被人们记住的,遥远的,流逝的噩梦。


    难以言喻的落寞,如同最细微的沙尘,悄然弥漫开来。


    “莫里亚蒂,让他们自己来。”


    “当然可以,我的荣幸~陛下~”——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28章 一个小忙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与自由有关的辩论, 更像是一场对自我与灵魂的诘问。


    什么才是自由?


    自由是否又有边界?


    宫冶雅织与园丁忒休斯正进行着这场看似永无止境的辩论。


    “你在逃避吗?梦使者,回答我的问题!”


    忒休斯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被无视的狂怒, 周身缠绕的藤蔓也因他的情绪而剧烈蠕动着。


    “我说了, 如果这仅仅只是一场辩论,注定不会有结果,那我便没有必要与你进行无意义的争论。”


    宫冶雅织的声音清冷平稳, 如同覆雪的青松。


    他不喜欢辩论。


    这世间不存在非黑即白的事物,也正因如此, 在预设对立的言语交锋中, 无论是作为辩论的正方还是反方, 都不会获得任何有价值的胜利。


    说句直白的话,这毫无意义。


    “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小鬼!连自由是什么都不清楚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踏足我的领域!”


    忒休斯才不管宫冶雅织到底是怎么想的。


    连与他辩论的勇气都没有家伙,去死就好!


    面对忒休斯宛若狂风暴雨一般的袭击, 宫冶雅织却身形灵动地穿梭其间, 表现得游刃有余。


    他冷静地观察着, 甚至有空余思考。


    每一位梦使者在初次进入【第九枢·自由花园】的时候, 都会面临同一个选择。


    那就是是否要佩戴上由枢区域提供的【藤蔓镣铐】。


    镣铐会带来力量的巨幅增益,但相应的,也会伴随着无法解除的负面影响。


    有些时候,为了自由, 反而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所以,自由真的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定义吗?


    但就像宫冶雅织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本可以选择拒绝,却为了欲望或侥幸,无论如何也要加入这场没有意义的辩论一样,他也不明白为何忒休斯会如此执着辩论。


    不过, ‘批判’和‘辩驳’也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这么想起来


    他似乎搞砸了。


    毕竟宫冶雅织来到第九枢的本意是尝试‘沟通’,为了探寻一线打破僵局的可能性,然而眼下这般剑拔弩张的情形,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谈心’。


    当然,如果战斗也算是一种交流方式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果然交流这种事情下次还是交给年谣或者竹析,甚至星焰都好,宫冶雅织真的不擅长。


    少年轻盈地后撤,避开一道如同毒蛇刁钻袭来的荆棘,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决断。


    继续这样纠缠,只会徒劳耗费精力。


    忒休斯也不像是能冷静下来听他讲话的类型,那就先战斗。


    等到把忒休斯彻底打趴下,可能就有耐心听他说话了吧。


    ——


    蝶母奥菲莉亚


    在很久以前,星焰平等地厌恶着身边的一切。


    目光所及之物,耳畔萦绕之声,指尖触碰之感,无一不令她感到窒息与排斥。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


    自己。


    被所有的家人‘抛弃’,孤身一人蜷缩在角落,无法被世界接纳,也无法接纳世界与自己。


    倘若在那个时候,是星焰遇见了奥菲莉亚大人,聆听到那写作重生读作逃避的蛊惑低语,或许也无法抵挡这份可以彻底洗去过往,于崭新中获得安宁的诱惑,就此在这精心编织的美梦中永远沉沦。


    梦世界多好啊。


    在这里,有想遇见的人,有能做到的事,一切不如意都能被轻易抹去、重塑。


    但星焰是被命运选中的人。


    她是【梦使者】。


    梦使者睁开了梦世界中的双眼,于是发现这里没有无忧无虑的桃源,也没有想要遇见的人。


    现实的残酷在梦中同样存在,美好的一切如露亦如电,想要达成的目标更是困难重重。


    每一步,都需付出真实的代价与挣扎。


    这份必须,催生了改变的决心。


    想要改变这一切,她就有不得不去做到的事情。


    【第十枢·蜕形之茧】的守护者是【蝶母奥菲莉亚】。


    在不同人的口中,她的形象犹如破碎万花筒中的光影,也截然不同。


    在那些最终选择拥抱重生的迷失者眼中,她是温柔、慈爱、接纳一切的伟大母亲,是引领他们脱离苦海的慈悲引渡者。


    而在寻常的旁观者眼中,她又是强大、诡谲、严厉的可怖怪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息,混合着甜腻到近乎腐朽的花香与某种生命原初的腥甜,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如心脏般微微搏动,表面流转着幽光的茧。


    和之前的无数次轮回一样,也是星焰在第三次使用枢梦牌却被第十枢拒绝后才抵达的地方。


    因为蝶母奥菲莉亚拒绝着外界的窥视与探寻。


    星焰捧着掌心那团交融的光晕——最初指引着她来到此地的融合之石。


    深邃的墨蓝与纯净的银白如宇宙诞生时的星云交融,是莫里亚蒂交给她的记忆之石和星星碎片相融之物。


    那光芒牵引之地,便是妹妹星悦沉睡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红发少女并未像过去那样,迫不及待地寻着光芒奔向妹妹所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念与焦灼,转而朝着枢区域的更深处前进。


    即蝶母奥菲莉亚所在之地。


    只是没想到,还未正式踏入那片核心的区域,一只蝴蝶便翩然起舞至她的眼前。


    它的翅膀薄如上等的琉璃,色彩是流动的虹,带着新生的、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星焰在蝶母的茧旁曾见过这些蝴蝶,它们看起来没有攻击的意思,于是她试探着,轻声呼唤。


    “奥菲莉亚大人?”


    那只晶莹的蝴蝶围绕着星焰轻盈地上下飞舞,蝶翼的振动带起细微的光尘,仿佛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回应着她的呼唤。


    在不同的人口中,奥菲莉亚的形象截然不同。


    慈悲的引渡者,亦或者可怕的怪物,于星焰而言,都不准确。


    和她有着相同感受的还有倾竹析,少年在评价所有守护者的时候,是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蝶母奥菲莉亚的。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保有一丝对万物生灵的温柔。’


    尽管这温柔背后的原因与人们想象中的可能完全不同,但这并不重要。


    “我想见您,奥菲莉亚大人。”


    那引路的蝴蝶不再迟疑,转身向着区域深处飞去,虹色的轨迹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星焰跟随着它,穿过无数搏动的茧,最终视线定格在前方——


    庞大的茧占据了全部的视野,呈现出玉石与琥珀交融的质感。


    只是那巨大的裂痕破坏了一切,如同被暴力撕开,还能在边缘处看到干涸的,闪烁着暗金色的凝固液体轨迹。


    仿佛无法愈合的伤疤。


    一半的蝶翼已经从茧内探出,却与任何瑰丽绚烂的形容毫不相干,残破、萎靡,如同被暴雨打落,深陷泥泞的枯叶,颓然垂落,了无生机。


    凝视着眼前的悲怆,星焰的心中产生了和过去所有曾见过蝶母的人一样的问题。


    在奥菲莉亚大人的眼中,怎样才能算是真正的‘重生’呢?


    笪阮曾向她转述过从索拉里大人那里听来的、关于奥菲莉亚的过去。


    在成为第十枢的守护者之前,奥菲莉亚便以蜕形之茧的形态存在着了。


    漫长的岁月流淌而过,所谓的‘重生’,何时才是尽头,还是说,这本就是个是个


    星焰没敢把那僭越的词语在脑中具体地想出来。


    但是谁也没见过奥菲莉亚大人重生成功的形态也许竹析和年谣见过,但她也没有听他们说起过。


    “你叫星焰,对吗?”


    没等星焰从纷乱的思绪中完全回神,一个柔美却难掩虚弱的女声自那茧中幽幽传出。


    “奥菲莉亚大人您认识我吗?”


    星焰有些惊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蝶母奥菲莉亚说话。


    少女没有彻底放松警惕,尽管那引路的蝴蝶表现得很友善,但她却不确定奥菲莉亚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态度。


    “在与你妹妹的交谈中,我听说过你。”


    接受‘重生’并非被动的束缚,蝶母也只会接受愿意接受的人。


    星悦是个可怜的孩子,奥菲莉亚还记得她的哭泣。


    “你是来寻找妹妹的吗?小姑娘。”


    不知为何,星焰却在这声亲昵的呼唤中,听到了冷酷。


    也许是她的错觉?


    “是,也不是,我此行是为了您而来。”


    星焰选择了坦诚。


    就如她对待莫里亚蒂那样。


    奥菲莉亚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意外。


    “我?”


    “是的,为您而来。”


    星焰的语气更加肯定。


    “我们我们想要改变梦世界!打破循环往复的宿命,创造出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去到的未来!”


    首先是梦世界的,然后才是他们自己的。


    何为梦世界循环往复的宿命?


    奥菲莉亚在成为守护者的时候,也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


    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执着。


    但她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不会在意。


    “所以,你需要我的枢梦碎片,对吗?”


    奥菲莉亚直白的点了出来,令经验还不算丰富的星焰有些慌张。


    “是的,奥菲莉亚大人。”


    少女的神态被奥菲莉亚尽收眼底。


    稚嫩而可爱。


    原来是这样奥菲莉亚的确在疑惑,为何几位守护者的‘身份’消失了,但他们却没有逝去。


    “小姑娘,我可以把我的枢梦碎片交给你。”


    “真的?!”


    星焰有些激动,但又觉得没这么简单。


    “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奥菲莉亚残破的蝶翼振颤了两下。


    “找到重生的办法,帮我从这茧中逃离,可好?”——


    作者有话说:星焰:什么?我吗?


    爱你们![红心]


    第129章 选择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什么?


    找到重生的办法?


    谁来找?


    我吗?!


    星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几乎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所以其实连奥菲莉亚大人本人也不知道重生的尽头是什么吗?!


    那她怎么能如此笃定地接纳那些怀着最后希望,渴求指引的灵魂,将他们同样卷入这个连她自己都不知终点在何方的, 名为‘重生’的漩涡之中?


    “奥菲莉亚大人, 这”星焰的声音因震惊和隐怒而微微发颤,“这不是您许诺的重生吗?”


    她实在是不想用‘骗局’这样尖锐的字眼,但如此行径, 未免也太过不负责任了!


    “对,是我许诺的重生。”


    奥菲莉亚的声音依旧空灵而平静, 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全然不觉得这其中有任何问题。


    “那您怎会需要我的帮助?!”


    少女感到一阵荒谬, 既有被卷入未知的气愤,又有一丝迷茫。


    或许奥菲莉亚大人所说的‘帮助’,并非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奥菲莉亚敏锐地感知到星焰情绪的波动,那其中混杂的愤怒甚至让她的蝶翼颤动了一下。


    她有些不解, 不明白少女为何要生气。


    “因为我没能成功, 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又是那种独有的, 不带任何愧疚或迟疑的语调, 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那样。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亲耳听到奥菲莉亚如此‘理直气壮’的回应时,星焰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怒火。


    她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未能察觉的讽刺语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梦使者, 何德何能,可以帮助身为守护者的您,找到那不知是否存在的重生之法?”


    是啊仔细想来,即便是这光怪陆离的梦世界,恐怕也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吧?


    无法真正逃离的过去, 迷雾重重无法看清的未来。


    哪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呢?


    所谓彻底的结束再新生,唯有死亡这一种可能啊


    想到这里,星焰自己都愣了一下。


    像是一个冰冷而古老的箴言,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了脑海里,星焰不自觉地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伴随着沉重的话语。


    “唯有死亡能带来真正的新生”


    说完这句话,星焰才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冒犯且危险的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抱歉,奥菲莉亚大人”


    她不希望被奥菲莉亚视作威胁,急忙补救,心中懊恼不已。


    然而这句话到底在奥菲莉亚的心绪中激起涟漪。


    ‘重生’是需要代价的。


    奥菲莉亚一直都很清楚这不成文的‘规矩’。


    供奉着残缺与痛苦,渴望着圆满的蜕变。


    但毫无疑问,她失败了。


    “原来死亡才是重生的代价吗?”


    执着于‘蜕变’与‘重生’的形式,奥菲莉亚一直都执着于破茧那一刻的光芒,却从未深思过那彻底而决绝的终结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一直以来都在‘供奉’自己的代价,却从未真正从这破碎的茧中逃离。


    代价还不够远远不够


    星焰却因为奥菲莉亚无意识的呢喃而彻底呆愣住。


    一股冰冷的寒气止不住地从脊椎骨窜上,瞬间席卷全身,令她四肢发凉。


    代价?


    代价?!


    她竟是用代价来衡量这一切吗?!


    眼前看似温柔的守护者,哪里还是星焰最初以为的那样慈祥和蔼、指引迷途。


    这分明是个为了虚无缥缈的‘重生’而不顾一切代价的疯子!


    所谓的‘重生’,用‘骗局’来形容都算温和了!


    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被奥菲莉亚表现出的温和给骗了!


    星焰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寻找着逃跑的路径。


    但奥菲莉亚的下一句话,却又出乎了星焰的意料。


    “来做我的刽子手吧,小姑娘。”


    “诶?”星焰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这过于突兀和惊悚的请求。


    刽子手?


    死亡真的能迎来重生吗?星焰不知道,也不会去赌这种可能,但偏偏奥菲莉亚就是这样决定便一意孤行的存在。


    “这样,无论是否成功,你都会得到我的枢梦碎片,不是吗?”


    奥菲莉亚的蝶翼微颤,显得如此坦诚,却纯粹得近乎残忍。


    ——


    “像个心智未开的小孩子。”


    “还真是,好兄弟你真的懂。”


    这是上一次循环中,倾竹析与莫里亚蒂关于奥菲莉亚的一段简短对话。


    奥菲莉亚的存在,就像一只拥有人类意识,却未曾习得人类思维方式的蝴蝶。


    她的行事准则在人类的道德框架下显得格外偏激,不可理喻。


    奥菲莉亚收留那些迷途的灵魂,并非出于纯粹的恶意,也没有造成可怕的伤害,却也实质性地对这些灵魂造成了困扰。


    将他们困在这蜕形之茧中,无法逃离。


    为了‘重生’这一执念,奥菲莉亚确实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你知道她的重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彼时的莫里亚蒂还未窥见这其中的真相,因为同为守护者的他需要遵循其他守护者指定的枢区域规则。


    奥菲莉亚拒绝他的任何窥视,禁止任何守护者未经允许的往来。


    他其实也不在意(才怪),但奈何亲爱的小星焰在意的人被困在了那里,他才迫切地想要了解和确认。


    倾竹析挠挠头,组织着语言。


    “都说涅槃重生,涅槃重生不付出一点决绝的代价怎么可能换来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呢?”


    虽然奥菲莉亚的形象是‘蝶母’,但以蝴蝶等完全变态发育的生物来比喻‘重生’的意向在倾竹析看来本就是不对的,毕竟严格意义上那只是奇特的发育进程,而重生是哲学概念上的颠覆。


    但这个和原著作者的设定有关,倾竹析不去深究,反正事实的确如此,奥菲莉亚要真正的蜕变重生,只能向死而生。


    “总之,新生和死亡总是相伴的。”


    倾竹析说得已经足够直白了,但他可不想和完全重生的蝶母打一架。


    打不打得过是另一回事,主要是过程折磨。


    回忆戛然而止。


    已经不再是守护者的莫里亚蒂手持枢梦碎片,站在了奥菲莉亚所在地的必经之路上。


    他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小星焰。


    少女神色有些恍惚,双手还捧着流转着奇异光芒的枢梦碎片,但她的指尖残留着血液的痕迹,就像刚完成一场‘神圣’的屠杀。


    果然,奥菲莉亚选择了和他猜测一样的相同道路。


    “小星焰。”


    莫里亚蒂轻声唤道,收敛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莫里亚蒂?”


    星焰抬起头,看见熟悉的身影,鼻尖一酸,双眼立刻开始泛红。


    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


    “抱歉,我失败了”


    与【蝶母奥菲莉亚】的见面,所有的发展都出乎了星焰的预想和准备。


    所谓的梦世界未来,奥菲莉亚根本就不在乎。


    诞生无从说起,便执着追寻重生。


    不是梦世界的未来拒绝了她,而是她拒绝了除重生以外的任何可能性。


    所以,枢梦碎片就这么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到了自己的手上。


    仿佛轻得没有分量,却又重的几乎无法承受。


    “那奥菲莉亚完成重生了吗?”


    莫里亚蒂看了看星焰身后那向下延伸的世界,却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知道”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都能够走向未来。


    星焰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个永远都遥不可及的梦,却不希望是自己的失败导致同伴们的愿望被就此摧毁。


    “嘿,嘿嘿,听着,我亲爱的小星焰。”星焰的胡思乱想被莫里亚蒂‘尽收眼底’,他赶紧抬手按在少女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拯救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切的前提,是那个被拯救的对象内心深处还存有‘希望被拯救’的念头。”


    人只能救下想要被救下的人。


    “你已经尽力做到了你能做到的一切,你的同伴又怎么会怪你呢?”


    少女抬眸,盈满泪水的双眸充满了迷茫。


    难道倾竹析和虞年谣不知道他们的愿望是不切实际的吗?


    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比谁都清楚前路的艰难,可他们还是决定拼尽全力试一试。


    就算这一次做不到,也还会有下一次。


    下一次做不到,就再下一次。


    “愚蠢的勇气也是勇气,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哎呀,看我这狗屁形容,尽人事听天命,你懂我的意思吧,小星焰?”


    莫里亚蒂轻轻拍了下星焰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语调。


    “我们无法替他人做出选择,也无法为他人的选择背负代价,你带去了真相,给予了选择的机会,这就足够了。”


    破壳一般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莫里亚蒂和星焰皆是惊讶地看向身后。


    “哟嚯?”


    ——


    宫冶雅织坐在已经被他揍趴下,动弹不得的忒休斯身旁。


    “现在愿意听我说话了吗?”


    “滚!臭小子!士可杀不可辱!”


    忒休斯狼狈地趴着,觉得宫冶雅织此番就是为了羞辱自己而来。


    宫冶雅织觉得自己和忒休斯相性很差——当然情况和自己曾经与陈束跃那样是截然不同的。


    “士?你从哪里学来的成语,你可算不上是‘士’。”


    面对这样一个家伙,宫冶雅织也忍不住毒舌了起来。


    “这样吧,你主动把枢梦碎片交出来,我就从你面前消失,你也就能离开第九枢了,两全其美,如何?”


    “滚!!!”


    欺人太甚啊!忒休斯气急——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第130章 天真的 第一百三十章


    宫冶雅织以一种奉陪到底的态度, 将拜访第九枢变成了雷打不动的日常。


    晨曦微露时,他在现实苏醒,从容离去;夜幕降临后, 他踏入梦境归来, 如期而至。


    战斗似乎成为了这片扭曲的自由花园唯一的交流语言。


    但忒休斯也有话说的,谁想跟你交流了?!


    起初自然是被冒犯的暴怒。


    不知天高地厚的梦使者,竟敢挑战他的权威?


    每一次交锋都倾泻着忒休斯被禁锢的狂躁与杀意, 誓要将宫冶雅织亲手杀死。


    然而,让那个忒休斯无法接受的是, 战斗的结局并非如他预想中那样, 是对手的狼狈败退, 恰恰相反


    战斗均以宫冶雅织的胜利告终。


    愤怒迅速被一种更磨人的情绪取代,忒休斯极度的烦躁。


    名为宫冶雅织的少年,安如磐石般,任凭他如何狂怒地掀起惊涛骇浪, 对方始终都以绝对的冷静应对。


    有着绝对强大的实力, 却如羞辱他一般一次又一次放过。


    作为【第九枢·自由花园】的守护者, 竟成了那个被一次次击败, 被一次次‘手下留情’,施舍般继续存在的那个!


    这才是最恶毒的嘲讽,日夜啃噬着忒休斯本就扭曲偏执的心。


    然而烦躁累积到了极致,反而化作了一种近乎麻木的无语。


    金发少年依旧每日准时地出现, 战斗,胜利之后提出他的条件,无法得偿所愿,便平静地收手离开,如此循环往复。


    仿佛只是在完成日常任务一样, 比任何激烈的挑衅都让忒休斯感到窒息。


    “我叫你不要来了!!!”


    看着熟悉的身影再次带着波澜无惊的表情踏入花园,忒休斯心中的某根弦似乎彻底地崩断了,他发狂地尖叫道。


    这凄厉的尖啸撕碎了花园虚假的宁静,如绝望一般濒临破碎。


    宫冶雅织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陷入歇斯底里的守护者,眼眸里没有任何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主动将你的枢梦碎片交给我,我便离开。”


    少年的声音清晰而平稳,不带有任何的胁迫意味,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虽然表面上维持着绝对的冷静,但只有宫冶雅织自己知晓心里难以言说的无奈。


    就像忒休斯不知道宫冶雅织在坚持什么一样,宫冶雅织也不知道忒休斯表现得如此崩溃的情况下为何依旧选择死死攥住象征着束缚的枢梦碎片,不肯放手。


    听到宫冶雅织的诉求,忒休斯又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藏在藤蔓缝隙里的眼眸,如潜伏的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对方,仿佛藏着难以化解的怨毒。


    “你在害怕什么,忒休斯。”


    “害怕?!我怎么会害怕你这个——”


    忒休斯的话语戛然而止。


    想要摆脱宫冶雅织的方法的确很简单,在交出枢梦碎片之后,忒休斯也不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甚至可以离开这个束缚着他的花园,拥抱他口口声声期待的自由。


    那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挣脱宿命、觉醒自由,还是作茧自缚、就此凋零。


    宫冶雅织凝视着对方那瞬间空茫而挣扎的眼神,仿佛终于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疯狂与恶意,窥见了那卑劣存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哦,原来是这样”少年恍然,清冷的声音重若千钧,“怪不得枢区域的逆位意象会是作茧自缚。”


    “给我闭嘴!”


    宫冶雅织的话尚未说完,刺耳的警钟就在忒休斯的灵魂深处爆炸轰响,一股灭顶的恐惧攫住了他,令他几乎是嘶吼尖叫着试图打断少年的话语。


    但宫冶雅织不会轻易放过他。


    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却无人点破的事实。


    “既憎恨被束缚,渴求自由,又舍不得这束缚为你带来的”


    少年的话便是冰冷的判决,一字一句般,道破忒休斯那卑劣的内心。


    “够了——!!!”


    忒休斯发出濒临崩溃的尖啸,彻底失去了理智,无数藤蔓如同狂暴的毒蛇,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铺天盖地地朝着宫冶雅织席卷而去。


    但暴力无法掩盖真相。


    而显然,宫冶雅织拥有着比忒休斯更权威的强大。


    最终,在剧烈的能量碰撞与藤蔓断裂的脆响后,忒休斯再一次重重地躺倒在地上,周身缠绕的植物也如同被抽去筋骨般萎靡下来。


    他仰面看着那片由第九枢规则模拟而出,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天空,只觉得头晕目眩。


    “忒休斯,枢梦碎片不是你能拥有的全部。”


    宫冶雅织一如既往来到瘫倒的忒休斯的身旁坐下,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刚刚殊死搏斗的敌人,反而像是朋友间休憩交谈那样。


    战斗大概真的是一种交流的方式。


    在其中,他完全感受到了忒休斯透露出的那种,害怕失去,害怕被抛弃的恐惧。


    “你在可怜我吗?”


    忒休斯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带着自嘲与残余的戾气。


    “我在陈述事实,请不要误解我的意思。”


    宫冶雅织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忒休斯,那语气与神情中,的确没有丝毫嘲讽之意。


    “梦世界这片天地也有很多美好的存在,你也许可以走出去亲眼看看。”


    人都不想失去自己曾拥有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座痛苦的囚笼,因为恐惧未知,所以宁愿固守熟悉的绝望,也拒绝迈出走向可能性的那一步。


    这不是忒休斯的错,宫冶雅织在心中叹气。


    忒休斯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宫冶雅织。


    如果是以前的他,估计会曲解为嘲讽吧。


    “为什么?”


    不知道战斗了多少个日夜,忒休斯终于想起来了询问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想要枢梦碎片本身,忒休斯当然知晓原因,但宫冶雅织不止一次放过了自己,哪怕战斗到最后,也不会痛下杀手。


    他希望自己主动得交出枢梦碎片,然后活下去。


    为什么?


    这不符合弱肉强食的法则,也不符合忒休斯认知中任何可能的动机。


    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因为一个天真的理想和一个共同的愿望。”


    宫冶雅织终究没有细说下去,语气也显得轻描淡写。


    对于忒休斯目前的人品和心性,他自然是不信任的,透露过多并非明智之举。


    但在此时此刻,在这片梦的世界里,他愿意暂时搁置对忒休斯过往罪责的追究。


    或许是因为他也带着和同伴们相似的天真期望。


    期望这个被困在自我牢笼中的存在,也能够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在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如初生嫩芽般鲜活的柔和绿光在忒休斯的胸口乍现,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充满了生命力。


    自由花园中埋藏了无数岁月的种子,终于得以破土而出。


    光芒迅速晕染开来,勾勒出一个不规则晶体。


    枢梦碎片所代表的权能力量飞速涌出。


    本应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忒休斯却近乎癫狂,却又透着奇异解脱感的哈哈大笑着。


    他松开了悬崖边的双手,任由自己坠落,决绝而释然。


    “拿去!小鬼!可千万不要被你那什么理想和愿望给束缚住了!”


    “我和你不一样。”


    宫冶雅织伸手握住了那块枢梦碎片。


    对自由本身进行定义在宫冶雅织看来不是对的,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应该去做,也愿意去做的。


    ——


    “哇,你们的进度好快。”


    久违地‘重回’梦世界,陈束跃一听几个好友都已经快把枢梦碎片收集齐了,很是惊讶。


    “也还好吧,而且我们也不是全然成功了,之前和你说过的。”


    说起迅速,初次遇见倾竹析的那一次轮回才是真正的迅速。


    两个星期不到就把梦世界‘速通’了,虞年谣真是前所未见。


    从那以后,虞年谣其实都会不知不觉地加快一些进度。


    因为有些时候,时间真的不等人。


    “嗯嗯,我当然知道,所以现在还剩下?”陈束跃也想尽一份力。


    目前还剩下没有收集的枢梦碎片是:


    【第一枢·白昼的咏颂】、【第二枢·时之回响】、【第四枢·心恋回廊】、【第七枢·忆海残卷】、【第十一枢·棱镜】。


    “除开第四枢的伊芙琳大人,第七枢的索拉里大人,其他三枢的守护者我们都还没有见过面。”


    不过白昼的咏颂和时之回响他们都心里有数,如今最麻烦的,果然还是棱镜。


    因为卡西尔不是被选择,而是被创造而出的守护者。


    哪怕还未与他进行交流,由过去的经验都能得出他是一个纯粹的‘守护枢梦碎片’的存在。


    “还是我去试试?”


    宫冶雅织自告奋勇。


    星焰现在需要照顾现实中苏醒过来的妹妹,精力自然不如以往充足,如今又有了陈束跃和宓杭凤的加入,倒是不用担心人手的问题。


    “带上我带上我!”


    陈束跃并非不知道卡西尔的强大与坚决,但遇见困难哪有退缩的道理。


    宫冶雅织没有拒绝。


    一直没说话的宓杭凤这才开口。


    “宓家和警方已经达成了协作,在你们决定前往寻找塞蕾娜之前,请告诉我一声。”


    有了警方的‘牵线’,宓杭凤已经知道了倾竹析的方位,他也已经将这件事告知了好友们。


    说起倾竹析,虞年谣肉眼可见地焦虑了起来。


    但一切都向着看似正确的道路前进,他担心的依旧是现实中倾竹析的安危。


    “嗯,没问题,如果”


    虞年谣需要遵守倾竹析最初提出的‘要求’。


    “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请转告我们的关心。”——


    作者有话说:爱你们[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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