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就这么着吧——赵福满。”鸿仁帝听完了意见, 抬了抬手,让大太监去研墨拟旨。


    很快,笔走游龙, 鸿仁帝写下了一份圣旨。他定定的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的摆摆手,狠下心来眼不见心为静, 让赵福满拿去给礼部尚书。


    “请大人宣旨。”福满公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喜气洋洋的。


    礼部尚书恭谨接旨,转身准备在大殿上宣读。不仅他要这么办, 等会还要让礼官去各个宫门外诵读圣旨, 普天同庆,把这条消息传遍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命统御万民,社稷之重储君为先。今朕之长子承明,品行贵重, 德才兼备……”礼部尚书洋洋洒洒念着,这份圣旨中主要意思在阐述长子齐承明如何优秀, 可堪大任。条条阐述他的过往功绩。


    自己读着读着, 礼部尚书与有荣焉起来:“……”


    虽说最早是瑞王殿下在不遗余力拉拢他, 但他最后也上钩了啊!


    不愧是他的好眼光!


    这位新主都成功封太子了!


    “……今立为皇太子,择吉日告祭太庙,即可动土修建东宫。昭告天下,太子可用杏黄服饰, 乘龙旗金轿。六部九卿遇东宫敕令,如朕亲临。各州府誊抄此诏,即日发出。张榜晓谕……钦此。”


    “臣……领旨!”


    这一下子,满朝文武百官才浩浩荡荡的一起跪下, 齐声遵旨。他们匍匐在地,再也没有一个敢于表达异议的人,全然都是顺服。


    齐承明恍惚微垂着头,听得心中澎湃。


    原本他还没有当太子的实感,或者说成为太子只是他夺嫡路上的必有一步,他并没有觉得太过激动或是特别。但……


    但听着这道圣旨,听着这圣旨中太子的权势比起普通皇子有多扩大膨胀,齐承明渐渐觉得自己的心脏飞了起来,美妙的仿佛在晃动。


    不过,他对圣旨中“遇太子敕令如朕亲临”这一条表现深切怀疑。


    鸿仁帝已经对权势表现出了强烈的占有欲和排外感,真的会给他这么大的权利吗?还是说前几代君主都是这么宣旨的,鸿仁帝不得不这么说,实际上若是齐承明真的敢这么敢做……


    齐承明稍微想了想,心情就平复了,恢复了冷静。


    后面就是与皇权第一人的对抗了,还有得磨。


    果然。


    宣布完太子册立的大事后,鸿仁帝端坐在上面,漫不经心的拿出了一道新圣旨——看起来这是早就写好的,交给福满公公宣旨。


    福满公公看清内容后也是一怔。


    下面的文武百官心中生奇,但是重生众臣的心里一沉,原本见证历史的激荡稍微平复,他们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朕之六子乃中宫嫡出,为人敦厚仁孝,今封为郡王,赐封号‘宁’……以宛州为封地。钦此!”福满公公念完,看着六皇子站在原地,少年人也是一脸震惊无措,被馅饼砸中了似的。


    “宁王殿下,接旨吧?”福满公公语气慈和,走近轻声提醒他。


    “儿臣……儿臣叩谢父皇隆恩!”六皇子差点欢喜疯了,这近一年来他一直笼罩在迟早变成庶人的恐惧感中,摇摇欲坠,都快被煎熬逼疯了,却怎么都没想到现在父皇会给他封王。


    他领旨谢恩,然后低下头悄悄感激的往二兄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一年来他的性子都快磨平完了,怎么想都知道父皇最失望的儿子是他、这么突兀的把他单拎出来封王,又是在太子兄长的册封礼仪上……分明就是想拿他以后当枪使。


    要不是他早就和二兄暗中结盟,领旨时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痛苦憋屈,偏偏还不得不甘之如饴的照做,因为他没得选。


    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要感激,也知道该感激谁。


    “……”七皇子作为现在唯一的一个光杆皇子,眼巴巴盯紧了父皇,等待着。


    然而他什么都没等到。


    福满公公听到陛下耳语后,挺直脊背,掸动了一下拂尘,高声宣布:“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七皇子盯紧上面的目光变得受伤极了,父皇也始终没有再和他对视。少年人的脸庞一时间火辣辣的,屈辱又羞耻,差点难过得当场哭出来。


    为什么……?


    两个兄长都封了王,父皇为什么会忘记他?


    他自己的年岁是还小,但他曾经也是最受父皇疼爱的儿子啊!只剩他一个人这么尴尬……就算是为了牵制太子皇兄才封了六皇兄为王爷,六皇兄自己一个人能挡得住吗?他虽是嫡子,但除了嫡子身份他还有什么?


    七皇子一时难以自抑,竭力攥着拳头平复情绪。但他不愿服输,很快又倔强的冷静下来,把注意力转向了身旁的六皇子,挤出一抹微笑恭喜道:“还没给宁王哥哥道贺……”


    六皇子弹压不住二兄,这不是刚好有利他吗?


    他不需要气馁,辅佐六兄也是一条新路子,将来凭他的才干,就不是他辅佐六兄的事了……


    七皇子在心里暗自谋划着,小少年又表现得毫无异样了。


    “……”齐承明扫过两个心思各异的兄弟,心里无语之际又很是膈应。


    真以为他不清楚宁王封的宛州在哪里吗?


    这里是洛阳,离宛州不过四百里路远近!驿站或者快马一天即可来回。万一有什么事,开拔的大军当场就能冲进京里清君侧。宛州也算是京郊腹地啊。哪个皇帝敢把兄弟的藩地封到自己要害附近?


    非要说也能说这是陛下疼爱嫡子不愿对方远离,但这个封地位置微妙,实在耐人寻味。


    幸好他和六皇子暗中结盟,短时间内还是可以互相信任,不受鸿仁帝挑拨的。


    不然……这就是要他和六皇子你死我活,磨刀石和刀总有一个得断的意思啊!


    齐承明想到这里也没什么表情,他现在心理素质已经锻炼的很好了。青年人垂下眼帘打开基建系统,很平静的站在朝堂上就开始公然摸鱼——


    这里果然发生了异变。


    一条醒目的新提示出现在面板上:【身份发生变化,正在加载中…】


    不过几秒钟,面板就发生了全新的变化。


    齐承明挨个点进去看了看。第一条的【个人信息】:


    [姓名:齐承明


    性别:男


    年龄:十六岁


    身份:藩王→皇太子(半君)


    封地:柳州→定国(?说明①)


    健康:10,满值中(健康同龄人抵抗力10)


    声望:164万……


    麾下人才……]


    齐承明猛然睁大眼睛,好在他头顶上戴着的九旒冕垂下的朝珠超出了冠冕的长度,遮住了他的上半截面容,打下的阴影也足以遮挡住他的细微表情。怪不得上位者喜欢戴这东西上朝……的确很有用。


    齐承明吃惊的是,自己声望怎么这么高了?按人口计算的吗?还是按照别的方式……


    不过[封地]那一条有个红点,齐承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下意识就去点开看说明了:[并非为‘定国’实权掌控者时,半君对总封地里的掌控力时隐时现,表现为‘?’存在。]


    这很合理。


    齐承明恍然接受。


    半君半君,实际上就是与君王分享争夺权柄的存在。所以在他顺利登基成为皇帝前,他的人物面板上都不会直接显示他的封地是定国了。


    麾下的人才名单齐承明也打开粗略扫了一眼。


    比起原本的名单,人才名单上方变化出了一条空置着的搜索引擎。


    其实齐承明原本身为瑞王时,这份名单就变得足够的长了……还在这几年里渐渐衍生出不少细分的分类来帮助他记忆。例如“京城”,“地方”,“银岛府”等等。


    彼时朝上众多官员投靠,齐承明对领头的人名心里有数,抢着到府里当官的那些人背景他也记得。还有一些默默无闻的官员,却从他还没流放到柳州时就存在这份名单上……


    以前齐承明觉得是基建系统故障了,后来他却觉得,这些可能都是听信了“皇帝爱子”那一套忽悠的潜在支持者。有了这个缘由,齐承明并不会忽视这批人。


    ……现在被册立为太子后,这份“人才名单”更是长的恐怖。一口气弹出了许多细分的衍生分支,密密麻麻滚动的像是出了故障的代码。五花八门的变成了“京城”“柳州”“冀州”“扬州”……整个定国都包含在分类内了。


    齐承明随手点开“冀州”的名单。


    排在靠前位置的一个熟悉名字当场让他目光凝住:马骞今。


    那个今年的倒霉探花。


    他又翻看了几地的人才名单,都有大量熟悉或者陌生的名字浮现。


    “……!”一股豪情憋在了齐承明胸膛中,让他心潮澎湃,手指尖都微微颤抖了。全国的人才都尽在他的瓮中了!


    他心念一动,有心试试新增的搜索引擎。


    刚才翻了好几个类别都没找到沈从廷,也不知道这人是不属于他的臣子,还是淹没在人才大海里找不到。齐承明搜了一下,竟然是从京城分类里发现了此人的名字。


    与以前不同的是,点开人名后,竟然还会出现具体的一句话介绍。


    沈从廷:


    鸿仁十七年新科进士,工部司官沈书知族弟。


    齐承明心里生奇。咦,如果不是他查看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这次的黑马居然和沈书知有关系。越来越多原著剧情中没有出现过名字的新人才涌现了,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齐承明如法炮制,打开了【领地】地图。


    和人才名单一样,原本齐承明觉得自己的实际管辖领土已经够大了,现在更是更新成了整个定国范围,组成了一副全面的地图。


    但是这一次齐承明没有感到欣喜,而是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了下去。


    哪个古代人能像他一样看到整个国度的全篇景象呢?也不会有人得出他现在的同样感受——触目惊心。


    定国地图上,去除掉矿藏,人口,地势资源分布等复杂的因素显示后,最基础的显示只包括了“好”或者“不好”的笼统状态概括。


    绿色代表欣欣向荣,黄色的中庸状态放在古代已经是非常健康的发展了,红色是危险灾难。


    但现在……


    地图上满目疮痍,放眼望去四处大片密密麻麻的猩红色,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现在已经要吓出鸡皮疙瘩了。


    第222章


    齐承明的心脏沉了下去。


    他知道不管是古代王朝还是现代, 天灾都遏制不了,区别只是现代更能应对救灾这类事情,所以显得古代民生多艰。他一路出京回京的时候, 也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天灾人祸,定国这种在他认为是“民不聊生”的环境,竟然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怎么让齐承明甘心呢?


    所以一直以来, 齐承明都在努力尽自己(和系统)的力量改善百姓的生活。


    他有让百姓们的生存变好一点了吧?


    齐承明不知道, 只是看到自己治下欣欣向荣的时候会暗暗期许这一点。


    ——直到现在。


    他第一次直观的看到了定国的全貌。


    那么的满目疮痍,四处刺目的鲜红。除了京城与江南那些知名的大地点是代表不错的黄色以外, 其他地点多是遍布的红。真正称得上绿色的只有目前的柳州。


    连齐承明真正治下的岭南与隔壁几州都达不到绿色标准, 是中庸的黄色,甚至有几处也是红色。


    齐承明忍不住点开探访原因。


    “……”他沉默了。


    郁林州又在犯水患,年年如此,这是地理位置影响,即便主要干道用上了水泥竹筋做堤坝, 但也只能先修主要的地方。这次发水患的村镇是还没有修到的沿水而居之所。


    岭南那处红点是因为飓风肆虐。


    全是老生常谈的问题,等到本地灾患平复, 也许才能缓和的得上一个代表中庸的“黄色”标识吧。


    齐承明又随机点开其他各州地方的红点。


    中原一带正在经历旱灾, 南方有几地炎热潮湿到疾病正在泛滥。苦寒的北边终于得到缓和, 但因为在打仗,两军交战之地是一片代表不妙的鲜红。盆地一带闹了小规模的饥荒。还有巴蜀……强盗作犯。


    齐承明忍耐的抿紧了唇线。


    只要能够看到,他就很难无视这些正在发生的灾难。天灾也就罢了,人祸让他忍无可忍。


    回头让他的商队代他走一趟吧。


    齐承明合上地图, 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了一下眼睛。


    他对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情更明了了,当上太子……乃至当上皇帝以后,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整个国家的状态是实时变化的, 就连齐承明都没办法把每年的天灾消除掉。所以,他想为百姓打造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的话——


    他需要尽量追求每一年把定国地图上的大部分红点都努力奋斗成黄点。全是绿点太不现实了,只能当做一个“定基调”用的最终目标来激励自己。


    也许到时候,就可以让大部分百姓都好过许多了吧。


    齐承明暂时中断了翻阅基建系统,抬头向前看去,跟着众人的行动一起跪下高呼:“恭送陛下!”


    因为今天大朝会上经历了太子册封和封王两件大事,余下的事不是太过紧急就没有被拿出来商讨了。只有工部尚书简洁汇报了南方水患和瘟疫泛滥的消息。六部百官讨论处理完这件事的防治后,鸿仁帝就干脆的宣布退朝了。


    齐承明撩起袍子,有点动作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侧目看过去。百官散场,但沈书知刚才在列外跪着,身影气势十足,神采奕奕的,许是他又获得了任命要去奔波着治水吧。


    “太子殿下,听闻小儿在柳州麻烦过殿下,下官着实惭愧啊。”前来贺喜的官员们已经把齐承明淹没了,抢着最先说话的一中年官员长得胖胖的,笑起来憨态可掬,手上琳琅满目的戴着三四个玉石戒指,财大气粗。


    “你是……”齐承明迟疑的从这人的眉眼轮廓依稀看出了点李半晖的痕迹,他从脑子里翻出李半晖当初对他父亲的介绍,“李……监矿史?”


    “只是一个闲职罢了!太子殿下称呼小官‘李生’就是了。殿下救过小儿一命,为表歉意,务必让下官送上谢礼!”李半晖之父一脸被惦记着的荣幸,满面红光。他周围的其他官员的确也露出了羡慕之态。


    大家都是来攀关系的,只有你说话这么讨巧委婉,太子也惦记着你,这也太让人嫉妒了!


    “李大人哪里哪里。”齐承明把刚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坦然受了。


    别人来攀关系,礼物贵重与否他还得考虑要不要接受。但他在柳州结结实实的救过李半晖一命,这其中还有表兄的份呢,李大人送多少谢礼他都受得起。哪怕他清楚这只是对方在明面上拉近关系的手段——不然,他回京也有大半年了,李半晖的父亲早不送晚不送,现在公然挑破关系送礼几个意思?


    “……”其他人这下更羡慕嫉妒了,看过去的炙热眼神都快把他刺穿了。


    要知道攀关系也是一门学问,能攀得上已经够厉害了,能有个合理的说法让人收礼,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有人不清楚李大人是个什么身份,在旁边低声打听。待听到这位是太后母家侄子,陛下都为此赏他们一家清闲的肥差,整日只需要富贵荣养。那人脸上的不服气就消失了。


    得罪不起。


    两边都得罪不起啊。偏偏这样的人物也为攀上太子为荣……!周围奉承的官员们更热情了。


    齐承明花了好一会儿给功夫才应对完他们脱身,转头一看,六弟正笑眯眯的站在远处看好戏。见状才敢靠近:“二兄是不是觉得很麻烦?”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也被吹捧了很久。”齐承明不喜欢这些无意义的奉承,他刚才差点耐不住性子寒暄,揶揄的看向六皇子。


    “我和二兄不一样。”谁知道六皇子摇了摇头,认真看过来。他刚才目光有一瞬的躲闪,又坦然承认,“弟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嫡子,出身高贵,但……课业却比不过兄长们,在前朝也默默无闻,从来只能暗中着急。所以弟很爱听这些。”


    “这样吗?”齐承明若有所思,安慰他一句,“喜欢也没什么不好的,别迷失自我、认不清现实处境就是了。”


    他已经想到,假若自己将来夺嫡成功,六皇子还是他的助力的话——他也想要一位能辅佐自己的贤王。不知道六皇子能不能胜任。


    旁人可能会觉得一位喜欢被吹捧、自信不足的嫡子对他的危害性更小。齐承明却担忧这样的他做不了自己的好帮手。


    其实原男主七皇子才是最适合的人。后期磨练长大些的七皇子有手段有实力,头脑聪慧而识大局,也能斗败前面所有兄弟。但是……齐承明一路走来不知道自己遇到的那些磨难里有多少是七皇子使得绊子,下的刺杀。


    他要为原身复仇,当然也不会放过谋害自己的七皇子。


    “弟弟会尽量的。”六皇子自嘲一笑。他也是从刚才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彻底明了了自己将来的意向。


    他这样的性格,将来要怎么治理好定国呢?那些夸赞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都怕自己被吹捧多了,就不辨是非、本能亲近那些阿谀奉承之徒了。


    父皇虽然赐了他封地,但没有让他前去封地生活的命令。现下还好,将来他去封地上混日子的时候,六皇子都想好了,他不会避讳这个爱好,身边会留下一些清客的。但同时他也想让父皇或者将来的二兄赐下一些明理的官员来监督他,至少别因为他的喜好让百姓遭殃。


    六皇子很有自知之明。


    他是嫡子,不管落难没有落难,他对当权者都是一个天然碍眼的存在,所以还是老实本分待着更好。


    ——可惜六皇子这位新出炉的宁王并不清楚自己的兄长心里已经惦记起了“玉不琢不成器”,不然他才没法这么平静的畅想自己未来的躺平生涯。


    “恭喜太子哥哥,恭喜宁王哥哥!”七皇子迟迟落在后面没走,现在凑上来套热乎了。


    男童已经有了少年人的抽条模样,相貌清秀,乖巧真挚的模样谁不喜欢呢?


    哪怕六皇子之前一直介意七弟导致他们染了天花,现在脸色也缓和了一些,不那么明显的排斥了:“七弟一道回皇子所吗?”


    “对,下午弟弟还要去上书房读书。你们走了,弟弟整天要一个人对着太傅们了。”七皇子诉苦着,视线不着痕的落在齐承明脸上,目光乖巧哀求,“太子哥哥和宁王哥哥能不能带弟弟也出宫一趟?弟弟也想早点办差,为父兄分忧。”


    ‘终于忍不住了。’齐承明心道。


    天花事件后七皇子就一直若有若无的在讨好他,试图让他像对待其他皇子那样,办差带上七皇子,也分润他一块肥肉吃进嘴里。


    现在这个节骨眼火候刚刚好。


    他封太子,六皇子封王。多的是人来奉承,七皇子这时候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羡慕与失落,如果他们有想炫耀的心理,足以在这种时候满足了。


    齐承明微微笑着拒绝:“七弟,不是兄长不愿意,是刚封太子后父皇还有很多事要我去置办,近期太忙乱了,下次吧。”


    这也不算是假话。


    东宫修建,人手整备,全都是新的调整,齐承明一想到未来几月要忙得桩桩件件,就觉得眼前无光。


    七皇子失落的把目光转向六皇子,这会儿带上了哀求。


    齐承明饶有兴致的默默看着,等着六皇子自己的决断。


    六皇子先是确认的朝他疑问看了一眼,没等到任何眼色,他自己迟疑了:“……好吧,七弟跟着我。”


    果然。


    齐承明就知道六皇子抵抗不了这种小跟班,要不说七皇子选的时机火候正正好呢?


    但许是怕二兄误会,六皇子赶忙又隐晦解释一句:“弟弟只是封王,比不上太子兄长繁忙,若是有七弟照看,也是一件美事?”(弟弟没办法与二兄你分庭抗礼,加上七弟的手段才能让父皇放心啊啊啊)


    齐承明礼貌微笑:“原是如此。”


    六弟还算不错,能想到这一层也行,只要日后费心别被七皇子翻盘了就是。


    “……”七皇子左右莫名看看,若有所思,抓住了机会般的野心眸光一闪而过。


    一旦各自封赏,二哥和六哥之间的气氛就这么紧张了吗?六哥说话明着就开始阴阳怪气……


    看来这次果真被他找到机遇了!


    “对了,皇姐的婚事不远了,二兄不要忘了。”六皇子突然想起此事,只是在单纯叙述着。


    齐承明从刚才就观察到了七皇子脸上的神情微动,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和加深误会,齐承明故意皮笑肉不笑:“到时候六弟不要误了时辰才是。”


    “弟才不会!”六皇子反驳后才疑惑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二兄突然一甩袖子自己提前走了,身旁的七弟还凑过来用一种对他同仇敌忾的口吻低声说着,试图获得他的认可:“……太子殿下对六兄也太嚣张了吧?这才刚刚册封……”


    六皇子一抬眼就扫到了不远处的宫中禁军在值守,这都是父皇的耳目。


    他一愣,情绪就转成愤怒应了下来。六皇子低声的义愤填膺蛐蛐着:


    “啊……对!没错,太过分了!”


    ……二兄的未来,就靠他来守护了!——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在七皇子看起来。


    齐承明:巴拉巴拉(嚣张微笑)


    宁王:巴拉巴拉(阴阳怪气)


    (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七皇子(眼眸发亮):……轮到我发力的机会出现了!


    第223章


    册封大典过后, 瑞王齐承明成为新的储君一事开始快速向京外不断扩散,带来的后续还在发酵。


    京里,氛围逐渐变得诡秘了起来。


    皇上连连下达新的口谕, 赐赋闲在家的太子太傅沐大学士为太子之师,又把皇子所一带的空闲宫殿三座圈出来,规划为新的东宫, 准备挑个好日子动土修缮。东宫赐詹事府, 由今年的新科进士兼翰林院学士去协理詹事府詹事。


    至此,詹事、少詹事, 府丞, 左庶子右赞善,洗马,校书,太子东宫的麾下官职又被新人们填满了。


    其中,鸿仁帝出于贴心的考量, 把总揽的詹事一职留给了原瑞王府的大总管宋故,少詹事等高位也都留给了瑞王府任命, 只把今年的新科进士秦留颂命为左府丞, 并令一部分翰林院学士填充詹事府。


    这使得太子殿下真正有了一批朝堂上可以为他冲锋陷阵的人手, 是陛下亲自默许的权利。


    原瑞王府里,所有人都在为喜讯高兴,知情的正院几位心腹中却在烦恼。


    宋故:“……”


    “殿下,这合适吗?”小德子同样担忧。作为后来居上的何大家, 都能担任少詹事了,但他们内部劳苦功高的秦先生,空降过来的官职居然还在何先生之下?这听起来像话吗?


    “这是皇上的任命。”齐承明也没辙,捂住了额头叹气, “只能找机会尽快把秦先生升上去了。”


    好在不管怎么样,秦先生在明面上是被鸿仁帝指进东宫詹事府的,把他高高捧上去不会受到阻拦,鸿仁帝听说了反而会满意。


    “到时候我来和秦先生说吧。”齐承明近一年没见心腹爱臣秦先生了,想起来都是度日如年,想和对方谈心。


    陛下给新科进士们发了一至三个月的休假时间,供他们锦衣归乡。


    秦先生也不例外,他是汝州人,离京城不远,虽说家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书童也一直跟在他身边。但是这次是要筹备他的婚姻大事的。总要回老宅准备嫁娶若干适宜,成了亲过了休假时间再回京效力。


    齐承明再没眼色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去打扰人。


    “把我挑的新婚礼物送去,提前祝贺秦先生大婚。”齐承明亲自去了库房,选出来一对宫里御制的鸳鸯交颈合纹如意,玉质温润细腻,是上好的籽料。这东西价值不菲,意头也好,放在秦先生家里可以当做多代的传家宝了。


    “奴婢亲自送去。”小成子主动请缨,深知自家殿下心里有多看重秦先生。可惜陛下已经亲自赐婚了,皇恩煊赫。身为太子的他不能再随意离京,也不能暴露他们的亲厚关系,就没办法去汝州见证大婚了。


    宋故听完也解决一桩心事,才微微笑着禀告:“殿下,詹事府新拟定的名单在这里了。”


    “我看看。”齐承明好奇的是他的小伙伴们都被怎么划分了。


    张庭被分到了詹事府右录事的官位上。黄岚兄本名黄泉韵,担任左庶子之位。沈从廷却没有加入东宫,齐承明猜测他的族兄沈书知有治水之能,陛下怕不是舍不得这个新的栋梁之材,想拉去看看有没有同样的才能?


    齐承明还看到了不少眼熟的名字。


    大多都是这次中举二甲前列的进士之名。他忍不住往下粗略一扫,没找到章季的名字。


    宋故见少年皇子眼皮一抬,就知道他心中疑问是什么,恰到好处的接话道:“臣去六部打听过了,章学士还没任命,但不出所料会被派外任县令。留下的假不够他返乡的,章学士就先住在京城了。”


    “……也算是一条出路。”齐承明欣慰着,“帮我记着,这两天找个空和他聚一聚。”


    鸿仁帝也是要脸的。


    只用今年的新瓜蛋子们去填充东宫詹事府、不给齐承明分配几个真正朝堂上的有力帮手,已经是比较不含蓄的做法了。要是不管好劣全一股脑塞进詹事府,那才叫露骨。


    所以鸿仁帝只把今年评中的一甲二甲进士挑了一些好的给齐承明,那些排行靠后的果然都还是外放任官的命。


    “是。”小德子躬身。他作为近身伺候的大太监,平时也充当了备忘录的作用。


    “好了……你们各自忙去吧,去告诉何先生一句,帮我上一道折子,就写东宫最近不宜动土,让他尽可能说服皇上延后修建时间。”齐承明思忖着,让宋故走前给何大家带一条口信。


    他的伴读们都去忙凭票事件了,在齐承明看来,东宫修建完全是没必要的,他住瑞王府就很舒服。过不了多久新的经济风暴就会席卷京城,到时候皇家也会穷得顾不上给他修东宫的。


    “是。”


    宋故联想到‘太子册封’后跳过‘逼宫’事件,再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若有所思的告退了,神色微敛。


    彼时天色已经渐晚。


    齐承明从下完朝居然忙碌了一整天到现在,才终于有了喘口气的空间。正院里的众人都被齐承明习惯性遣散,他独自躺回床上,脱了靴子散了头发,闭上了眼睛。


    小德子见状静悄悄的把帐帘合上,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少年皇子看似是疲倦至极的早早入睡了,实则是他想不被打扰、准备安安静静继续看他的基建系统变化了。


    今日在朝上他只观察到了基建系统的【个人信息】【领地】变化。


    齐承明现在飞快扫视着后面三个【商城】【任务】【成就】。


    【商城】里面终于不再是固定的那九种物品了!除了它们之外,下面还扩增了一页新九种商品。齐承明又惊又喜的逐一看过去:


    [一枚声如洪钟丸]50积分。[一枚眼观六路丸]50积分。[一枚耳听八方丸]50积分。


    [《往年县志·总编集其一》]100积分。[《定国皇帝奏折批阅一览·卷一》]100积分。[前朝官员履历档之一]100积分。


    [四年磨损痕迹旧手机一部]500积分。[大有牌负重防水一体无人机一架]500积分。[地震检测仪及传感器]500积分。


    齐承明看到前面还算淡定,有心揣测这系统商城的内容是不是跟随他的身份变化的。当他是藩王的时候,给他送粮食种子,当他变成太子之后,又给他送有用的政务县志,辅助他学习治国……


    但齐承明看到最底下一行的贵重物品时,连呼吸都急促了:“……?!”


    他看到了什么?手机!


    虽然手机在没有联网的古代等于白板装置,但那是手机啊!有了基建系统这个局域网,又有发电机可以充电,手机就能充当一个小型的多功能装置,还能与其他设备随时联系。


    无人机更是好物!


    虽然在京城不能用,但是到柳州,岭南、乃至银岛府那边都可以辅助使用……别的不说,在自然灾害里搜救百姓就是当下最好的用途了。但无人机这种东西就是越多越好用……除了价格贵的让人呼吸不畅。


    齐承明已经打算买一部手机,余下积攒多年的几千积分拨出一部分用来买无人机,到下属们的手里,能做到很多人力此时做不到的事情。


    哦,地震检测仪也很有必要买。


    齐承明盯着简介犯了难:“……”


    地震检测仪是一个橙红色的小箱子,如同普通的工具箱一般大小,携带出入都不算困难,配备有一组传感器。但是想要让它工作,没有了现代的各种线路装置铺设连接。在古代就简化成了需要最基本的两种物品——一是网络,二是GPS检测装置。


    换句话说,齐承明只能买一台地震检测仪,把它和自己的大型雷达放在一起连接,再与基建系统的局域网相连。所检测到的只有京城附近的地震。如果想要再测远些,必须布置多组联网传感器的布点,像是蜘蛛网一样层层向外布设。


    但是问题来了。


    洛阳不属于活跃地震带范围,从古至今,只经历过几次屈指可数的小震,余下的全都是周边地震时传来的震感或者余震。


    齐承明把地震检测仪布置在京城里……等于是做无用功。他只能指望传感器一组组的往外布置……这不知道要花多少积分,也不知道布置多久之后才能布置到附近的地震带上。


    从短期来看是绝对的鸡肋计划,但是从长远来看……这又是一项救命的举国措施。


    ‘……决定了。’


    齐承明默默深吸了口气,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他可以一点点积累着去做,或许将来有一天,地震监测仪器可以并联全国……只要早监测到,就有早预警百姓,救下更多人命的希望。


    ——在这一刻,发自内心祈祷着的齐承明完全没有去想,自己是为了回家希望而被迫夺嫡的。自己将来会不会有一天能够回家、从而导致他的计划变成无用功之类的顾虑。


    好了,忧国忧民完了。


    齐承明迫不及待的缩在被窝里买下了手机,准备爱不释手的拆礼物。


    “……?”他盯着掌心里凭空出现的那个熟悉手机,却不敢相信的怔愣住了。


    等等……


    这个黑色的模样,这种微妙的手感,还有屏幕上几处刮花的细微磨损点,这不是……这不是齐承明穿越前自己的手机吗?!


    他存在手机里那么多的小说、音乐和视频!!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狂喜如同潮水一样袭来。


    齐承明把自己裹成毛毛虫,在床上突然开始了疯狂的无声蠕动,感动到想要哭泣。


    呜啊!穿越几年了——他一个现代人离开了自己的手机那么久了,亲爱的精神食粮终于回来了啊!!


    第224章


    这一晚上, 齐承明迫不及待的检查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没有联网,也打不出电话,但就如同他想的那样, 以前下载过的所有小说视频和音乐都还在,甚至单机游戏、部分不与现实联网的游戏连上基建系统的局域网后都还能玩!


    这已经是天大的慰藉了。


    齐承明痛痛快快熬了个通宵。


    前半夜在看小说,后半夜在看电视剧和电影, 快天亮的时候打刀剑游戏终于撑不住困意睡过去了。


    早上甘棠悄无声息的进正房看了看, 床榻那边毫无动静。她轻声呼唤:“殿下……”


    现在已经不是在柳州可以任凭殿下睡到自然醒的时候了。今天那位沐大学士要担任太子殿下的新太傅,来府里就学。这是第一次见面, 殿下至少不能迟到……给人留下坏印象吧?


    床上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甘棠无奈的轻叹一声, 一点都不意外,她拉开帐帘,准备把殿下托起来,先穿衣束发,等到叫水洗漱……按照惯例殿下差不多就该清醒了。


    甘棠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小桔, 先在外面候着。”她的声音平静无比,没有丝毫异常, 只是制止了身后那些二等宫女进门。


    “是。”二等宫女们退下了, 就连大宫女柿霜都谨慎的望了望这边, 听从甘棠姐姐的话,垂头跟着出去了,坚决不多听多问。


    “……”正房里的空气安静得十分煎熬,甘棠几乎是屏着呼吸看着这一幕, 脑袋里一片空白。


    殿下还在床上安睡着。少年身形抽条的这几年一直养不胖,半侧着睡觉时甘棠都能看到他单薄的脊背。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在殿下睡着的手掌前,放着一枚巴掌大小、古怪的墨色“砚台”, 这砚台居然在发着光!上面是会动的画面,有树有水有人,就像……通过这方砚台窥伺到的另一个世界。


    甘棠有些头晕腿软。


    她理解不了这东西是什么,只能凭本能稳住其他宫女,第一反应是……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甘棠又深呼吸了一下,硬着头皮伸手,手指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走近,把床上的一个豆枕抱起来,悄无声息的遮住了那个物件,才喘了口气:


    “……呼!呼……”


    “殿下?该醒醒了。”甘棠缓了一下干涩的喉咙,这才若无其事的恢复了往日温和的口吻。


    齐承明迷迷糊糊坐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没睡几个小时的后果就是大脑像浆糊一样。


    但他第一反应一个激灵,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去看自己床上。


    手机!!


    本来兴奋到想通宵的,但是玩着玩着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被发现吧?


    这一下把他吓清醒了,但是床上一眼看不见手机,甘棠和其他低着头服侍他的宫女表情也都很自然,像是完全没发现一样。


    齐承明缓了缓狂跳的心脏,等人都退下了,他才回床上摸索着,找到了快没电关机的手机,先去稍间给手机充电去了。


    等小德子身后跟着大厨房送膳的宫女太监们浩浩荡荡的过来,正院里的殿下已经不见踪影了。


    “殿下呢?”小德子一头雾水。


    甘棠是知道正院有个稍间平时不许任何人接近的,自然她也猜测过里面可能有什么,但经过今早惊魂未定的一幕后,甘棠对自家殿下的身份和那个稍间里有什么——有了更多的猜测。


    她敬畏的说:“殿下有事,吩咐稍后过来。”


    小德子看了看天色更着急了:“这都快赶不上去饮泉院了,殿下一大早去哪儿了啊?”


    甘棠只是垂头沉默不语。


    如果说原本她也会焦急自家殿下刚成为太子,就在面见太傅的头一天早上可能迟到这种事。但现在……


    甘棠心道:


    ‘殿下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个稍间里的事情可比旁的事都重要多了!’


    殿下……会是什么?


    仙人吗?真龙下凡?


    一想到自家殿下这几年神奇的各种巧合事迹,甘棠顿时觉得全都有了解释……——


    作者有话说:困死我了,就是睡不着。三天加起来也没睡够十二个小时。这几天严重失眠。这章只有一丢丢了,写着写着发现自己困得逻辑都不对劲了,就离谱。


    继续试图睡觉


    第225章


    齐承明把手机交给宋故的心腹小芳子充电时, 脑袋已经彻底恢复了清醒,他深吸了口气,才惭愧的走出稍间。


    太不应该了。


    成年人就是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但他没能忍住断网几年后手机带来的诱惑,现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去见他那位新上任的太子太傅,早有神交的沐大学士。


    ——不能迟到, 甚至不能准点到, 得早到一点点。


    “早膳是什么?”齐承明大步流星的迈进偏房问。小德子非常机灵的举起手中准备好的膳盒:“奴婢捡了两样,牡丹卷和豆子糕带上了。”


    齐承明本来准备问出口的话不用问了, 给他一个夸赞眼神, 转身就可以出门了:“走吧。”


    这两样都是可以路上吃的,读书间隙里也能吃。倒不用担心渴了,王爷读书时可以正常吃茶。


    少年人走路是很快的,在自家府里也不需要注意仪态,齐承明走得像是一阵旋风, 边走边很有通勤经验的干掉了两份豆子糕,算是半饱了, 半点没耽搁时间。不仅如此, 他还在半路上走马观花的把自己升级后的系统页面扫了一遍。


    上次没看完的按钮是【商城】, 【任务】和【成就】。


    商城里的[地震检测仪及传感器]先买一套,找个机会装上再慢慢积攒积分买更多的往外铺陈。


    【成就】中密密麻麻的,在这几年中间多了很多条详细记录,包括‘第一次种土豆’, ‘第一次经历飓风’,‘第一次占地为王’,‘第一次被人下毒’等正经或者不太正经的成就。


    齐承明:“……”


    盯着其中一条陷入了沉思。


    ‘第一次被人视为神明’。


    认真的?


    因为他那些现代产物吗?


    最后是【任务】页面。


    那些零零碎碎刷出来的基建任务都还安静的躺在列表上,齐承明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的跳过。


    他最近卡关了, 心情烦闷。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他就没法修改皇宫或者京城里的下水管道。现在当上了太子,手中权利进一步扩大了,不知道能不能趁凭票事件的时候解决一下京中百姓的民生问题。嗯,还得再琢磨琢磨。


    【任务】页面最顶上的一条“加封为太子”大任务,当前显示已经完成了。


    奖励是“系统全自动机制”。


    路上的时间匆忙,齐承明只来及大致扫了一眼,大意是说……系统会变得更加智能化,例如他再中毒了,个人面板发生异样的时候就会直接跳出来提醒、昏迷时默认自动使用积分购买药丸开启急救、或者地图上的各地盘有了危急的新变化,也会直接对他播报。任务奖励会自动领取到系统空间等等……


    是一个比较便利的功能。


    齐承明注意到这个功能有默认关闭按钮,他才安心的打开了。


    下一条日常任务[对皇帝的反击]显示已经在进行中了,总共细分成四阶段,第一阶段显示已经完成了。


    齐承明心里就有了数,只按捺下来冷眼等待。


    等他快步赶到饮泉院的时候,一个洒扫小太监迎上来低头提醒:“太子殿下,太傅大人被宋总管引在花厅用膳,还没有到。”


    齐承明如释重负:“……!”


    ……不愧是宋故!!!


    好助攻啊。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恢复仪态慢悠悠的进入饮泉院,在桌椅前坐下,先回忆了一下这位太子太傅的事迹。


    因着沐大学士的儿子沐知州与齐承明的关系,他们有过几次往来,后来也是明确知道这位太傅是支持齐承明的人,在文臣中也是人脉满天下。


    这样的自己人来教齐承明,自然是最让人放心的。但他会教什么呢?


    齐承明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不多时,一个气质沉暮的老者掀帘走了进来。


    齐承明还记得上一次见面,包括几次在大朝会上见,这位都是很和蔼慈祥的模样……但现在对上他肃穆视线的第一瞬间,齐承明就条件反射的绷紧了头皮,像是学生见到了教导主任一样脑袋里开始拉警报。从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找到了沐知州的些许熟悉轮廓:


    “……!!”


    这就是太子太傅的气场吗?


    ……对对对,太对味了!


    不愧是父子俩,他们俩这种正经严苛的气质可太熟了。


    齐承明有种这样才对的理所当然感。


    沐大学士言简意赅的说:“殿下,又见面了。老臣在陛下面前还尚有些颜面,先给太子殿下领了份差事。前不久刑部尚书告老返乡了,刑部堆积了不少死刑复审的卷宗,还请殿下走一趟吧。”


    齐承明:“啊?”


    这么突然快速的吗?


    于是齐承明的屁股都还没沾热板凳,就又站了起来,跟着沐大学士出门了。被提前吩咐套好的马车已经等着了,两人上了同一辆车。


    基建系统自动弹了出来:[太子日常任务:刑部第一案]


    坐稳当后,沐大学士这才和缓了脸色,对他稍作解释:“太子殿下办的第一桩差事都被人盯在眼里,必须办好。但虚名之外,老臣更在乎殿下能从中磨砺学到什么。”


    众所周知,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从初出茅庐开始桩桩件件都得做的完美无比,决不允许犯错。但这就是所有人对“太子”的要求,也是……当今陛下对太子的要求。


    沐大学士看得分明,他不希望新君过得这么累,那也不是真正适用储君学习的东西。


    怎么平衡这两者……就是沐大学士这位太傅该为太子做的事了。


    沐解仔仔细细的把其中的门窍解释了一遍。


    凡是重大案情或死刑命案,都会在霜降前上报,在秋天禀明陛下审出复核结果。刑部不能对上报的卷宗一问三不知,如何斟酌量刑、核实案情听起来很琐碎,实际结果和影响却非常重要,需要熟知刑法,通晓人情……


    这种有陛下最终定性的要紧“小事”,正适合太子练手。


    齐承明若有所思点头。


    ……上次见过的刑部尚书,真的是自己告老还乡的吗?


    他很怀疑。


    后半程路上,沐大学士沉默许久,最后在快到宫门前才迟疑的低声说:“还有……一件事。与太子殿下你的生母、以及你出生名声不详有关。老臣无意中发觉,太子殿下近来在查那些旧事?”


    齐承明猛然转头看他,眉头蹙了一下:“太傅有什么见解?”


    沐大学士是自己人,为什么反应这么迟疑纠结?有什么事在告诉他之前需要纠结这么久?


    “陛下很可能已经在暗中掌握许多线索,殿下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才是……有句话说得好,咱们不好擅自揣摩上意。”沐大学士这句话劝的时候眉毛都不动一下,耷拉着眼帘面无表情,就像没出声似的。


    齐承明品了品这段信息量极大的话。


    自从他在回京路上被袭击,据说鸿仁帝肃清过一次后宫与宫外的连接,从那之后后宫的消息就中断了,很难外传。沐大学士对近期发生的事却还是这么清楚。听起来他也知道了一些当年的详情。


    劝他这段时间不要查……现在他都当上储君了,居然还不是查的好时机,那什么时候才是?


    鸿仁帝为什么不希望他现在找到真相,不希望他针对幕后黑手?上次鸿仁帝对待七皇子的时候不是毫不留情的吗?


    这种微妙的变化……


    鸿仁帝开始想玩平衡了?


    齐承明暗暗记在了心里,点头应下,没再追问。


    到了刑部,左侍郎迎了上来,把两人迎进一间窄室,桌案上堆满了厚厚的卷宗。他熟稔的笑了笑,亲厚的说:“太子殿下请看,这些就是今年全部的了。”他一一指了指桌上的朱笔和墨笔,不厌其烦的讲解了一下怎么把卷宗打回,怎么勾写上报,然后才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请坐。”沐解在旁边挽起袖子研墨,一边示意齐承明先看。


    “……”齐承明有些无从下手,翻开了第一卷。


    上面清楚的写着,今有南地一商人王大男,不满其父行为,亲邻日日所证忤逆,后殴杀亲父,大逆不道。县衙上报判处秋后问斩,交由刑部复核。后附脏兮兮的供词画押几份,分属于亲邻衙役与仵作。


    齐承明:“?”


    等等,这就完了吗?


    他往后多翻了几卷,其他还有采花案,抢财杀人案,卷宗无一例外都是这么短小精悍,只阐述了判秋后问斩的罪证缘由。


    这让人怎么复核?凭想象?案发细节呢?缘由呢?还是说刑部需要专门派人去原地挨个核实?还有……子杀父是判秋后问斩?这惩罚重了轻了?常规也是这么判?


    齐承明茫然了两秒钟,心里完全没轻没重的。他理了理思绪,眺望四周,决定先把大定律法的书挑了出来,寻找一下相关条例。


    沐解在旁边怀念的冷眼旁观着,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束手望着这位还很青涩的太子殿下靠自己摸索。


    “……”找到了。


    齐承明凝神去读,几年下来他已经很习惯看这些竖着的而且没有标点符号的繁体字了。律法上说,以子杀父是大不孝,当判斩立决,如有内情,上禀酌情方可减刑。


    问题来了,为什么县衙在这里判的是收监等待秋后问斩?


    齐承明不死心的翻了翻其他卷宗,看到秋后问斩的复核步骤更加繁琐,如有异议,也可以在朝审的环节再次伸冤。而斩立决只需要三司一同联审,复核完就能即可执行。也就是说,“斩立决”是重判,大过于“秋后问斩”的。


    县衙这么判,是酌情减轻了惩罚。


    齐承明发愁的捧起卷宗,突然发现掉落下来一本手抄的副册,只有巴掌大小,薄薄的一卷,用线与正卷系在一处。上面是陌生的字迹,规整的写了很多心得判断:


    ‘……遣人前去南地。王大男有未及笄一妹,面多发红疱,案后已自誓出家,哭诉兄有冤……有疑其父威逼王小妹之嫌。’


    ‘入监见大男,确有疑,无松口。斩立决耶?秋后问斩耶?以子杀父不可再轻……’


    齐承明在下面发现了一滴朱色墨迹,却不见最终批复写上——可见撰写人的心情矛盾程度。


    他抬头问着:“这些……是刑、是前刑部尚书告老还乡前写的?”


    沐大学士过来看了一眼字迹了然:“是他。”


    齐承明心里有了猜测,问着:“这是尚书大人自己调查的?刑部——或者说三司会审查的不严吗?”


    沐大学士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深沉,但还是缓缓承认,点到为止:“陛下不喜前任刑部尚书的清高。”


    齐承明盯着这份卷宗:“……他已经离京了吗?我想见见他。”


    他现在很能肯定,这位刑部尚书绝对不是自己想卸任的。也许他手下每一桩事都不可能恰巧是冤案,但让齐承明不弄明白详细,或者不看明白详细就这么做出自己的批复,他也接受不了。


    南地偏远,这位前刑部尚书知道的挺多的,还是去问问这位吧。


    沐解欣然应下,丝毫没有过多阻止或者干涉的意思:“老臣知道他的住处,太子殿下可书信一封。”——


    作者有话说:我满血复活回来了!运动加爆睡,现在神采奕奕恢复更新


    第226章


    “麻烦太傅了。”


    齐承明欣然, 就着刑部的桌案当场写了一封信交给太傅,先略过这个案子,去处理其他案子去了。


    有了这位前刑部尚书写的心得, 齐承明磕磕绊绊的一天下来也复审了五六桩命案。要离开的时候,屋檐外的天色都发黑了。


    “律法上记载的不是说一年最多五六十余件案子吗?”齐承明捶了捶腰酸背痛的自己,再看看面前满满当当的卷宗, 不敢相信。


    他感觉要么是大定律上举的例子该换了, 要么是今年的治安出了大问题。


    “前几年陛下有过大赦,有过为太后祈福, 有些是打回来收监再审的, 拖着就没了后续。”沐大学士捋了捋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所以这些才统一归为今年。


    “……”齐承明现在很明白鸿仁帝到底有多不耐烦处理这些刑部重案了,纯拖着啊?他好像也有点明白刑部尚书为什么会卸任了。对案件这么认真细心又爱负责,怎么还被当成短处了呢?


    ……


    第二天一早,前刑部尚书的下人送来了回信。


    齐承明约好了时辰, 上午先听王太傅讲了学,同沐大学士汇合后前去拜访。


    这也是齐承明和他的第二次见面了。


    “先生, 这是上次你们觉得好喝的茶。”齐承明还专门带上了南边买的药茶, 上次分出去几包后, 齐承明身边只剩一点了,这回一口气全带来了。


    “……呵呵,有劳太子殿下探望。”前刑部尚书的视线落在那两包药茶上,哭笑不得的道谢了两声。但看他的模样, 虽然现在卸任了,人却没有那么颓废,仍然是神采奕奕的小老头。


    齐承明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拿出那份卷宗与副卷, 虚心请教:“我看先生在这里记的一行字这么写着……难道是觉得那王小妹……?”


    “殿下。”小老头连忙心照不宣的截住齐承明的话,“臣……呃,在下是如此猜测,南地种种细节都可佐证,而王大男在监中不吐一言,想来也是为女子名节有异,不愿多说。”


    齐承明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眉头蹙得更紧了:“所以这才是以子弑父的原因?县令是不是猜到了,所以只能改判秋后问斩?”


    “……唉,知道又如何?终归是以子弑父。”刑部尚书默认了,他越想越气,火爆脾气上来了,恨骂:“这恶行天理难容,其人乃孽畜!”


    齐承明沉默不语的继续摩挲下巴,思索怎么破局。


    本地县令没有写到正式卷宗里,王大男在监中一言不发,都是为了保护王小妹的名节。若是亲父真的逼胁亲女,这种伦理恶事爆出来会影响极大,或许其父没有个好下场,但结局最惨的一定是这其中最无辜的受害女子,王小妹。


    所以这才是王大男忍无可忍,最终只得弑父的真相?


    “王家兄妹的母亲呢?”齐承明苦想了半天问。


    亲邻现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作证了王大男是“不孝”,但他是家中独子,若是还有老母,是否能用“留养其亲”的刑法改了死刑?即便不行,母亲或者母族亲戚若是在,总能出来证明些什么。


    前刑部尚书遗憾摇头:“早已故去。据言其夫对她也多有殴打……生女后身子差了,后面没几年就病故了。”


    齐承明愣神了几秒钟,重复:“也,多有殴打?”


    前刑部尚书浑浊的目光中也突然亮起一道精光:“……殿下,咱们还得再去监牢里问询王大男!”


    他兴冲冲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穿的不再是颜色威重的官服,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先生在这里等着,我问完再来。”齐承明善解人意的安慰着,对一旁静悄悄看他们讨论的沐大学士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出去了。


    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沐解看向激动到在屋子里开始来回踱步的老友,低声确认:“这个案子之前……没处理?”


    “没有。”刑部尚书激动到血气上冲,面色涨红。他深吸了口气,抬起茶杯心不在焉的呷了一口,强行按捺。


    上辈子,太子殿下根本没有这么早来京,没有这么早封为储君,彼时王大男都被砍头了。


    刑部尚书一辈子下来办过多少案子,其中不乏冤案错案,任凭他苦苦申诉,拼命较真,能翻案的仍然是廖廖,多数结果都在当权者的一念之间。当今陛下和他的理想抱负冲突,这是无可转圜之事。


    王大男一案,也不过是那些遗憾中的其中一桩。


    如今他因与新君提前结识试探,被看他不顺眼的陛下提前罢官荣养了,却没想到因祸得福,能被老友把太子殿下运作过来刑部,竟然关注到了这个案件!


    他怎么没想到呢!


    王大男的下场取决于缺少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说服陛下减刑,上辈子到了最后、在陛下面前他即便是据理力争,说出了王小妹一事,都被陛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发了。这是缺少一个重要之人帮腔的缘故。


    现在有了太子殿下……


    沐大学士却不大乐观,脸上不见悦色,饱经风霜的沟壑皱纹中间还有一丝抽搐:“……这件事,殿下不一定帮得上忙。”


    “为什么?”小老头从欢喜中一愣,缓过来神后,不需要沐大学士提醒,他就自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下去,“……”


    以子弑父,太子殿下为这样一个案子去向陛下说情。


    陛下会怎么想,怎么看?


    两人骤然都沉默了下来,空气一派冰凉寂静,思索着还有什么招可以使。


    现在这件事不止关系到了王大男的性命安危。说严重点,有心人若是想攻讦太子,就会抓住他这几天处理的案件中唯一的漏洞——此案来逼他。太子第一件差事就没办好,这影响也……


    齐承明在一个时辰后风尘仆仆的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沉寂古怪的氛围。


    “王大男承认了!他爹有动手的恶习,打他娘,打他和他妹妹,从小到大他们身上就没有多少好肉。王大男长大后,才渐渐反抗,乡邻间说得忤逆,指的就是他护着妹妹!”齐承明大步迈进了门,一口气的说道,


    “……现在谁都说不好王大男的娘是不是因为被常年殴打、导致身子骨变差去世的。王大男弑父是为母复仇,这个缘由总能禀给父皇了吧?!”


    弑父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为母复仇又是从古至今提倡而美名传扬的孝举。若是这两者碰撞在一起,就是国法与孝治最大的冲突矛盾点。这种案子只能上报给皇帝决定,在自古以来的影响下,皇帝斟酌又得慎之又慎……


    这样一来,鸿仁帝就没法再偷懒拖延了吧?总能争取一下判流放的!


    众所周知,只要流放……嗯,不管南北,现在都有齐承明的人了。


    这就是刚才齐承明听到“殴打”的时候想到的办法,他知道刑部尚书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在道德制高点上做文章。


    “如何?”齐承明看到屋子里的两人脸上都没有笑容。


    “太子殿下,这件事需要一个更德高望重的人去对陛下敲边鼓,才有可能成事。”沐大学士也不委婉,直言相告了刚才他们的顾虑。


    “……”齐承明嘴角的弧度下去了,他也犯难了。


    他不瞎也不固执,这件事由他去说,以他和鸿仁帝的别扭关系可能会适得其反。六皇子那边呢?也不行。鸿仁帝对皇后最近都冷冷淡淡的,保不齐什么时候皇后的事要发,六皇子这会儿掺和在其中,这是在阴阳谁呢?


    别最后害的六皇子命都没了,或者圈禁下场。


    那还能由谁去?


    现在变成了三个人面面相觑的犯难,沐大学士沉吟了许久,终究姜还是老的辣,他眼睛一眯:“听闻太子殿下与太后娘娘的侄孙也交好?”


    齐承明不解应下:“嗯?”


    “咱们这么办……”沐大学士垂下眼帘,说出一桩早年秘闻,又切切交待着。


    齐承明若有所思点头。


    ……


    几日后,刑部将复核好的几桩今年命案陆陆续续先移交给了大理寺,旁的倒没什么,顶头上第一桩就是骇人听闻的以子弑父案,偏偏批语却是清一色的秋后问斩,连太子殿下都是如此批复的。


    这意味着这桩案子不同寻常,所有人都不敢擅自决定,潜含义就是需要上报了。


    大理寺卿看懵了,又见这卷宗写的不详不实的,不敢怠慢,马上派人去南地再查。只等问出个缘由才好立即上报御前。这重责该是那个第一个判秋后问斩的县令来担。


    然而就在这一来一去的小半旬里,京里渐渐传出了流言。这么劲爆的新鲜事迅速的点燃了京城,街头巷口,茶馆酒楼到处都有人争议,到底为母报仇而弑父,该不该重判问斩。


    百姓们吵得唾沫乱飞,办公的六部里小吏们也争得面红耳赤,谁都说服不了谁。只有个别人士心照不宣的垂着头聆听,深藏功与名。


    于是这一天,又到了外命妇入宫问礼的日子。自从宫权从皇后手中移交到了太后宫中,外命妇入宫就变成了皇亲国戚们哄着老太太开心说话。太后只任性的召见一些她熟识且喜欢的同辈或者小辈,高高兴兴吃茶一天就结束了。


    所以这一天,也有外命妇不经意的将近来京中最火热的这桩奇事说嘴给太后听新鲜。


    老太后听完以后怔怔的,最后当场落了泪:“这苦命的孩子!哀家要是早年也有现在的风光……”


    她后面的话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其他外命妇听了半截莫名其妙,只有李半晖的母亲跟着同仇敌忾的抹泪:“娘娘你们真是……太苦了。”


    这似乎牵扯到了什么早年密事中去,其他人噤声不敢随便再说话了。只有太后娘娘心乱如麻的怔然了半天,扶住大宫女就要起身:“……哀家要去见皇帝。这事哀家总要分说分说!”


    第227章


    “太后娘娘……”“娘娘!”外命妇们一阵纷乱, 苦劝不住,只有李半晖之母大着胆子跪劝:“娘娘……三司会审后才能上报结果呢,这流程不减, 陛下不好惹来非议啊。”


    太后激动过头的情绪这才缓了缓,胸脯起伏着,又怔了几瞬, 她扶着大宫女的手慢慢坐下了:“你的孝心哀家知道了, 成了,都散了吧, 哀家身体乏累。”


    说完这话, 老太后就面露疲色,把一只手撑在额头上,一副没精神的病歪歪模样。


    外命妇们面面相觑,都心下恍然,这才安定下来, 也不敢露出笑容或是悲戚,保持住一个恰到好处的低垂模样恭顺告退了。


    于是, 被刑部闹出来的乱子搅得心烦意乱的鸿仁帝这两天就突然等来了母后生病的消息。


    “这是哪天的事了, 现在才来告诉朕?”鸿仁帝生气了, 摔下奏折就迈步往外走。


    赵福满急急追了好几步,才恢复了平日小步急行的从容步伐,半弓着腰说:“前日太后娘娘食不下咽,只进了一盅米粥并点心, 昨日睡得也不香了,半夜召了太医。”


    所以今早太医院才会急急忙忙禀上太后近日郁结于心的脉案。


    “这几天出过什么事,还是李家小子又惹祸了?”鸿仁帝的问句问的十分平静笃定。太后是个心宽眼明的性子,寻常事都不会让她这么忧愁。


    赵福满就小心谨慎的把近来坊间争论和打探到的那天外命妇所见之事说了。


    鸿仁帝越听越不明白。


    这事和母后有什么关系?


    所谓后宫不得干政, 太后也从来不会真的去前朝找皇帝说事。“听完某某事病了”,皇帝前来孝顺关心时顺手解决,这才是他们母子俩相处的正常流程。


    母后这次的意思是……想为那商人求情?


    鸿仁帝原本烦的不得了,正拿捏不准怎么处理这案子,现在母后这边有什么说法?


    赵福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鸿仁帝递给他一个速查的眼神,大太监赶忙应下。


    等到了太后宫中,帘帐深掩,光线暗沉,正殿飘来一股浓浓的药味。


    鸿仁帝进去的时候撞见一个端着药的宫女,太后倦倦的从榻上抬手说:“……先放着吧,哀家待会再吃。”


    “是。”宫女捧着药碗行了个礼,施施然就下去了。


    鸿仁帝也不点破,转头看着她退出去,温声问着:“母后病了也不遣人给朕说一声。”


    太后咳嗽两声,让人扶着缓缓坐起来客套:“都是老毛病了……皇帝日理万机,哪能随便打扰。”


    这都是必走的流程,放在明面上你来我往的客套话,说出来的话却又不是全然的废话。


    鸿仁帝听着这一句若有所思。平时不便打扰,这次事件这么重要吗?


    他又多叮嘱了两句,你来我往展现了一番孝心,才离开了。


    几个时辰后,赵福满风尘仆仆的进殿打听回来了。鸿仁帝朝他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个老货打听到了满满当当的消息。


    他放下御笔:“说。”


    “太后娘娘早年没入宫的时候和兄弟相依为命。”赵福满连忙解释,“李家家主待他们严苛,更疼爱妾生子。据说……太后娘娘生母后来郁郁而终。许是因为这个,太后娘娘近来听了案情才不得开颜。”


    他斟酌着说。


    鸿仁帝眉头打了个结。


    对这些情况他也有耳闻,但是了解不多。因为李家主在父皇在位时就因病过世了,他后来沿着父皇的旨意再次加封李家——封的当然都是自己人,哪里管过母后的庶出兄弟过得怎么样?


    母后是觉得——生母也被虐待了?她生母当年的郁郁而终多少都该归于李家主的磋磨?


    没人敢让皇帝去喊“外祖父”“外祖母”,鸿仁帝也就没这么喊过这两位不熟悉的老人。


    他坐在大殿里琢磨着,终于琢磨出了几分母后的心结。


    ……明白了!


    母后这是怪李家主死太早了啊!


    李家主死的太早,没赶上清算。就算现在母后贵为了太后,风风光光,又有什么用?


    “……朕知道了。”鸿仁帝想到这里,心里终于顺畅了,他知道该怎么批复这个案件了。


    又是两日,京里流传起了太后娘娘病的卧床不起的传闻,还有陛下衣不解带的亲手照料,日夜悬心的孝顺故事。


    一时间陛下以身作表,大扬孝顺之名。


    皇子们这两日也得匆匆进宫侍疾问安。齐承明心情很不错,只是表面上装出来了忧虑,在等着这件事收尾了——京里的明眼人都已经知道鸿仁帝会怎么判了。


    但是六皇子傻乎乎的,在太后宫前碰上时满脸都是忧虑,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在为老太后的病情担忧着。


    七皇子有段时间不见,个头又蹿了一节,气质更加沉稳内敛了。见鸿仁帝抬脚刚出门,他蹙着眉头懂事的说:“太子哥哥,宁王哥哥,该进去了,侍疾的活咱们得轮流着,分一分。”


    齐承明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意思很明显:


    这话要你抢着说?


    鸿仁帝撞上这一幕却觉得欣慰,心情稍好的夸了一句:“你们孝心可嘉,不过侍疾算了,平白打扰养病,看过就回去吧。”


    “是。”三个皇子齐声称是,鸿仁帝这才走了。


    齐承明见七皇子和六皇子凑到一起低声说些什么,隐约飘来一句:‘弟弟做得怎么样……父皇夸……’


    碍于表面的虚假敌对关系,齐承明只能又看了六皇子一眼,什么都没说。


    ——宁王知不知道,七皇子这样看似是在为他俩争取荣耀,实际上就是个显眼包?在鸿仁帝那边显出来的先是七皇子自己。


    宁王不会信了七皇子那套‘弟弟争抢也是你脸上有光,都是咱们的实力’之类的鬼话吧?


    齐承明不放心的垂下眼帘,准备继续观察。


    宁王压制不住七皇子的,但是能不能靠自己悟过来这种简单的伎俩,就是他的能力问题了。


    磨砺磨砺去吧,要是人太废了齐承明也头疼。


    皇子们一起见过了太后,就各自散开了。


    宁王没忍住——一出门就叫住了齐承明:“太子殿下,听闻近来闹起来的那件案子是你负责的?”


    他神态稍微有点挤眉弄眼,暗藏担忧。


    这件子弑父的命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得满城风雨,宁王以为是有人要借此对付太子殿下,他实在放心不下。


    齐承明失笑。


    他突然意识到宁王住在宫里有多封闭,还有自己的人手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明明这次的消息都是自己放任的,事态是自己控制的,现在都到尾声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宁王还在担心他。


    齐承明心里有些发暖,面上却冷笑一声,和和气气的回他:“不劳关心,这案子已经移交给大理寺了,哪算得上为兄负责?”


    宁王努力分辨了一下青年人的神态,确认他说的是安慰的真话,心里一松:“……”


    那就好。


    他当场放心了。


    两兄弟就此无话分别。


    刚才这番对话放在有心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七皇子若有所思:“……”


    隔天,京城里就传起了‘太子殿下上来就负责了这桩案子,结果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之类在委婉的指责能力、随口一说的抱怨。


    传流言的人说的不敢太过分,也不敢把矛头公然指向太子,只能用这样的话潜移默化,随口带上一句,想去影响人们对太子殿下的第一印象。


    “太子殿下,咱们的人没管,此时一动不如一静。”沐大学士汇报这件事时全然不着急。


    齐承明也不急:“挺好的。”


    他等着鸿仁帝用事实去打别人的脸呢,到时候该急的就另有其人了。


    就是这两日。


    三司会审终于收到了陛下的御笔亲批,这桩卡了许久、引来争论无数,备受瞩目的案子也终于迎来了结果——


    “……南地商人王大男,弑父忤逆,十恶不赦!本应秋后问斩。然朕怜其孝心可嘉,忤逆乃为母为妹之故,情有可原,今网开一面……改判流地三千里,陛下亲口嘉许其‘南地孝子’美名,记入县志……”


    当茶馆里的博士大声诵读文书到这里的时候,在场听着的人全都按捺不住叫好喝彩起来:“……好!!”“是条汉子!”


    “南地孝子,听起来怎么样?”


    齐承明低调的坐在楼上,听着下面炸雷滚滚般的呼声,心满意足的问。


    前刑部尚书笑容慈和,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以茶代酒举起敬太子:“在下替他谢过殿下。”


    “咱们都要谢谢太傅才是。”齐承明一转头,也对沐大学士举起茶杯。


    要不是沐大学士人活得久,消息知道的多,他们还不知道这次该从哪里破局,哪能这么轻松?


    “陛下这么一来,就是在为太后娘娘出气了。”沐大学士不骄不躁的与他们举杯共饮,自有一番淡定的风度,“王大男是能记入县志的大孝子,其父算什么?”


    鸿仁帝没法再去多找早就逝去、且是太后生父的李家主的茬,难道还不能随手摁死一个喜欢施暴的平民百姓吗?


    “陛下还有后手的。”前刑部尚书满意点头。


    果然没几日,齐承明在府里就听到何大家打听来的新消息——太后庶弟以权谋私,中饱私囊的事发了,据说这些年来他在偏远地带外放当了个小官,一直没什么晋升,弄权的滋润日子却过得不错。


    为此陛下大动肝火,还要追查这人的钱财都是从何所得,据说似乎都牵连到了已故的太后生父名声……


    “这下尚书大人才能放心告老还乡了吧。”


    想必太后娘娘这两天心情也会很舒畅了。


    齐承明听得心情不错,扬声吩咐:“柿霜,去告诉房姑姑,晚上府里加一道冷淘面吃,一起庆祝庆祝!”


    “哎!”


    ……


    至此,齐承明当上太子后的第一道差事算是办好了。算算时间,嫡公主也终于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七皇子若有所思:……


    齐承明:呵,就是演给你这种人看的!


    (果然流言四起)


    第228章


    嫡公主的成婚之日定在了六月初七, 原本就显得仓促,逼得这几月里工部加班加点的修缮公主府,到了现在六月初了, 才勉勉强强把府邸翻新得可以入住了,岌岌可危的赶上婚期。


    皇后派来收验的人十分不满,越看脸色越铁青。


    先不提这座府邸是随便搜罗来的犯官宅子改建来的, 只说工部的手艺, 外表大面上的规制看起来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僭越, 但内里构造粗糙至极!


    屋檐上只加铺了一层薄薄的琉璃瓦, 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日后恐有漏雨的可能。堂前连个照壁也无,刺眼的阳光直喇喇的射进正房,住进去怕是又晒又潮。花园流水只简单弄出了些石头堆砌,一路走来光秃秃的, 不说名贵植株,连普通花草也稀稀拉拉。


    这种简陋的房子, 也敢让他们公主入住?!


    收验的总管太监气急了就要找他们理论, 被大宫女努力拦住了。


    “别忘了娘娘出来前说过什么。”大宫女神色悲戚又带着警告, 按住他肩膀的手重重压了一下。


    总管太监:“…………”


    两人双双沉默下去,不说话了。


    最近他们宫里日子过得艰难,皇后娘娘也低调至极,凡事压着他们不许张扬。尤其着重叮嘱了来验收的他们, 若是公主府有什么不妥,除了万不得已之时实在遮掩不过去的,其他的切莫声张,她给了沉甸甸的两个荷包和私库对印, 许他们自己在私下帮着悄悄添置。


    “咱们就算去理论,也挑不着什么好。”大宫女瞥了一眼远处等着的工部官员,对方倒也没有露出什么气焰来,老老实实站着,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还有些气虚理亏的模样,显然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周全,又无可奈何。


    “……修缮工期给得紧,他们能把建制修好都算不错的了。”


    这理就没办法再往下争论了。


    非要闹出来,就得怪陛下为什么非要把时间定的这么赶了。


    那绝不是皇后娘娘想看到的局面。所以这个亏……无论如何也得他们自己吞下。


    好在距离婚期还有几日光景,他们有补救的余地。先把公主府再补得光鲜亮丽一些吧,那些能来见礼的人都是皇亲宗室,各个长满了心眼子,至少不能让他们看低了公主。


    日后……日后再慢慢调整那些暗处住的不舒适的。


    两人对视一眼,没了异议。


    等到公主府验收完了。借着宫里大肆调动库房,为公主送出嫁妆时的动静,管事太监与大宫女悄悄把一批不在名单上的花草财物运到了公主府,四处添置打点,用的全是娘娘的私库。忙完这些,他们还得去汪家送补贴。


    汪家只是清流小官,别说当驸马时必有的聘礼了,要不是陛下有赏,他本来连一身华贵的婚服,一辆体面的婚车都凑不出来。陛下赐婚时赏过的金银珠宝、锦罗绸缎,其实就是默认这些当做聘礼。


    但……还是太寒酸了。


    这让皇后怎么接受?还是只能用私库悄悄补给汪家,让他充当聘礼晒出来。


    如此折腾忙碌几天,就彻底到了婚期之日。


    齐承明早早从宁王那里得了帖子,见面的时候少不了互演一波。七皇子还是跟在宁王身边,这一次他倒是学乖了,听着没动什么歪心眼,只是脸色不大好。


    想来他也知道,即便皇上现在不待见公主了,只要宁王还在,他就最好别在公主大婚这天闹事。


    所以六月初七这天,快到傍晚的时候,小德子看着天色进了书房提醒齐承明:“殿下,该出发了。”


    “不急,你先让人去套车。”齐承明摆了摆手,神色凝重。他正讨论到关键处,稍微延误一会儿不耽搁事。明面上他们关系生疏,他只要在差不多时间去公主府吃上婚宴就够了。


    小德子一抬眼,有些讶然。


    和殿下在书房里说得热火朝天的人居然是威勇小伯爷,殿下的表弟兼伴读。他和其他太子伴读不是有差事去做吗?都好久没露过面了。


    这些不是小德子该细想的,所以他应下一声,出去重新把门拢上了。


    王朔接着刚才被打断前的话沉声说:“……咱们京城在中原地带,太原离这里算不上多远,也称不上近。这都两个月了,章进士去上任的时候传来消息说,那件事的风声已经传过来了。我去查了查,京里的确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一切……准备就绪。”


    齐承明无声吐了口气,点点头:“原定计划就是在春闱后动的手,再让皇上最后乐一天吧。”


    “他要是过两天还发现不了,你们就去推一把。”齐承明的表情意味深长。


    章季的成绩是只能外放当官了。齐承明前不久找了个空和他聚了聚,章季就顺理成章的被他运作去了太原当县令。为殿下和好友效力——这种事不需多言。


    但章季也学精明了,他暂时没有对外说自己在为炙手可热的太子殿下做事。所以他仍然是章家中可有可无的庶子,这次成了外地县令,章家不闻不问,就像是没有这个庶子一般。


    “知道了,表兄。”王朔眯起眼睛蠢蠢欲动。


    “至于王家……”齐承明陷入了沉默,思绪万千后,只剩一个什么含义都没有的微笑,“这是他们自己选的。”


    “别看我们都姓王,表兄——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是世家了。”王朔耸了耸肩膀,微妙的笑了一声。


    自古以来,“王”就是一个大姓。齐承明刚才话里说的,是当年早早慧眼识金、在齐承明流放到柳州就提前开始交好他的那个世家——也是太原王氏旁支的一个当官子弟,沐知州的同窗友人。


    自从齐承明回了京,在陛下面前炙手可热后,太原王氏来和他交好的人就变成了主脉一支的子弟,只是这时候齐承明与他们低调接触,并不摆在明面上,关系不远不近。他们也很有默契,除了时不时提供财物帮助,平时从不打扰。


    等齐承明忍无可忍的吩咐下去,准备在春闱后启动后手,狠狠给鸿仁帝一个耳光扇的时候。他放出去钓鱼的风声,第一个吸引来的,居然是支持他的太原王氏。


    ……齐承明当时觉得不妙,因为这个冤大头的位置只是个诱饵,是顶在他前面蹚雷、吸引鸿仁帝目光与火力的炮灰,是将来迟早要被第一个瓦解掉的世家。


    看不顺眼的世家有那么多,齐承明当然不希望入套的会是唯一交好过自己的王氏,这是人之常情。但,“柳州凭票的胜利机密”对齐承明以外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个甜蜜诱人的大馅饼,包括鸿仁帝,这对他们来说是实打实的好处,是让人打得头破血流都必须抢到手的好东西。


    谁会觉得这东西有害处?


    长达几百年的思维与知识差异是无解的,就算齐承明联络了他们,挑明了说破了嘴巴的去解释这东西以后绝对讨不了好,而且不管是在当今陛下手中还是在以后自己手中,或者在其他登基的皇子眼中,只会是眼中钉。太原王氏也忍受不了这样的诱惑,想要分一杯羹。


    是啊,从他们的立场出发完全没毛病。


    太子殿下是他们从微末就开始支持的人,现在太子殿下手中一定要放出一种暴利的方子,凭什么这东西不让最亲近的他们去敛钱,而是让其他世家得了?


    哪怕这东西明摆着日后是个大坑,但,那又怎样?


    世家的底气是其他人永远想象不到的。说白了,他们虽然选择了皇子去支持,但这不代表他们把所有利益都压在此皇子身上,哪怕这皇子日后必定登基,他们的荣华富贵也不来自皇权。皇权能不能奈何他们,日后能不能让他们跳了这个大坑吃亏,还在两数之间呢!


    因此,太原王氏坚定的入了局。


    齐承明也唯有沉默并尊重。


    说白了,他和世家的关系本身就没有太多,就算与王家有过几分交情,也打消不了他日后必定对世家动手的理念。他想夺嫡登基,不是靠世家的。世家心底里没有真正敬畏投靠他这个皇子,也是他们双方心知肚明的。


    那就各走各的路吧!


    看看最后是齐承明斗得过他们,还是世家摘取齐承明的秘密果实全身而退、赢得过皇权。


    “表兄,我先走了,太原再有什么新情况,章进士补了县令后会传过来的。”王朔起身打了个招呼。


    太原到洛阳约有九百里路远,来回把控情报消息的传递,在两边弄事,需要时时盯着。未来这段时间王朔和其他几个伴读得在京城里暗中捣鬼,非常忙,压根顾不上了。


    得亏章季去那边上任了。


    “知道了。”齐承明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出门也换了身竹青色的新衣,叫上宋故带着贺礼,去参加嫡公主婚宴去了。


    为了不让鸿仁帝夺走“凭票制度”,也为了狠狠报复鸿仁帝这个阴晴不定的老登,齐承明几年前留下后手,今年又先后秘密布局,大小也有几个月工夫了。为了躲避开鸿仁帝的注意,费了许多心血。


    每逢大事有静气,现在发动在即,他越发应该沉稳住,冷静以待。


    未来会被他的动作折腾成什么样?没了大幅度的剧情依仗,前途会变得彻底未知,到时候他的性命会不会不保?他的夺嫡会不会受到大的影响?齐承明心中是忐忑的,但他根本不后悔这么做。


    他已经对鸿仁帝忍无可忍了。鸿仁帝的种种举动也确实影响到了百姓民生发展,停滞了基建的进度。


    老登,再让你笑一天,公主大婚后见——


    作者有话说:齐承明现在这个太子当的也很尴尬,虽然是太子,也在历练做事,但看起来就很透明。不过马上,鸿仁帝就顾不上忌惮他啦


    第229章


    齐承明到的时候。


    公主府外张灯结彩, 树上草木都系着丝绸缎子,宫中的太监宫女有条不紊的穿梭行走在府中,迎接客人。乍一看, 无一处不精美,算不上绝顶奢华,但也有着皇帝嫡女大婚该有的尊贵规格。


    “太子殿下到!”门口的唱名响起, 一个老妇人惊喜的迎了过来, 脸上洋溢起了光彩。她身后的其他下人赶紧呜呜泱泱跪了一地。


    “免礼。”齐承明在这种时候也不免端起了架子,冷眼看着小德子给他打帘扶他下车, 趁着这个空档飞快回想了一下老妇人是谁。


    ——回想失败, 只有脸有点熟,似乎在宫宴上见过,那就是辈分高或者德行好的哪位宗亲了。


    齐承明很淡定。


    鸿仁帝就没有亲近的宗亲,现在仅存的那些全都是皇家的偏远旁支。他们皇室也没有公主,三公主也是独苗。她大婚之时皇帝皇后不可出宫, 那么就只能选定一位宗室中的长辈来主持……能选谁?


    大概率都不认识。


    所以齐承明很熟练的和老妇人互相客套几句,送上贺礼, 然后被迎着入了公主府。


    他一眼先扫到耷拉着脸的宁王和陪着的七皇子, 再往中间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今天的新人。


    汪石不卑不亢站着, 见这么多的权贵也没有气虚的模样,而是唇边带笑的寒暄着,毫不失礼,让人高看一眼。齐承明注意到他的肩膀和公主挨得很近——一副我有靠山, 底气十足的潜意思。


    穿越以来,齐承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三公主。


    她长相温柔,同皇后是一般气质,现下穿着大红嫁衣, 含蓄低调的对人微笑着,也与汪石靠得很近。肢体语言同样放松。


    碍于男女有别,齐承明只扫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神,心里倒觉得不错。


    不管鸿仁帝当初是怎么抽风下的旨意,现在看来……至少这对新人互相没有意见,相处的还算不错。


    “……太子殿下!”


    齐承明进门后,就有太监匆匆跑向公主,对两人窃窃私语几句。汪石和公主互相看了一眼,不敢怠慢的向这边走来,一起举杯想要敬他。


    不同的是,汪石满心真挚的喜悦,公主的笑容却带了一丝不安与犹疑,她下意识先往弟弟那边看了一眼。


    “贺你们大婚。”齐承明没有多说,他知道自己今天身为上位者过来,多待就是捣乱,简简单单吃了杯酒,就放下了杯子,示意他们继续去与其他人交谈。


    公主微松了口气,就往宁王那边过去了。汪石本来也想跟上,脚步一滞,还是转过来对齐承明恭敬的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公主与我都很仰慕您,日后设宴也请殿下赏一个脸。”,然后他才匆匆去追公主了。


    齐承明收到了这份善意,心里有底多了。


    汪石还是他的人,三公主应该被宁王叮嘱了要与他私底下交好,只是不明就里,现在才对他们的关系有些迟疑?


    齐承明不打算费心思索这些,这都交给宁王去说吧。他今天就是来走个过场,三公主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但是宁王那边撇开了七皇子,与三公主单独说了些什么后,脸色微有变化。他又说了什么,三公主便鼓起勇气过来了,这次三公主的神态更加放松与恭敬,微红着脸压低了声音问:“听闻殿下手下有一批匠人……很擅长奇思巧技?”


    “正是,怎么了?”


    “本宫想把驸马的二位高堂接进来住,房子还得再修缮一下……听说太子殿下的那批匠人懂得南边很多新奇的设计,不知可否请他们为本宫改修公主府?”三公主请求着。


    齐承明看她一眼,也分不清这是三公主想找借口把公主府再修一遍,还是三公主在借机与他攀交情。总之他爽快应下了。


    齐承明心里动了一下。


    他生出了一点别的心思,正好碧菽现在是有官职的人,说是可以在外行走,但碍于鸿仁帝的警告,齐承明平时还是只能把她当内宅女官来使。这一次公主府的差事,交给碧菽带匠人去对接,会不会是一个机会?


    本身他的匠人们并不全是太监的身份。公主想要什么样的设计打造,若是牵涉到了隐私之类的细节……男人对接,都不如太监和女人合适。


    报酬的方面,齐承明和三公主都没有提,他们的身份也不允许他们当场讨论这个。


    吃完了这杯酒,齐承明很快放下杯子告辞了。


    他在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刚才不敢过来与他攀谈的人现在都热情的涌向了这对新人,三公主脸上的笑容也更明媚自然了。


    “小德子?”齐承明出门四处看了一眼,从旁边的偏厅里看到了小德子。他被其他下人围在中间,风风光光的吃酒吃菜,满面红光,正在兴头上,看起来快活极了。


    这种放心被人奉承的机会可不多见。


    齐承明干脆自己走到旁边的小花园里逛一逛,打开了基建系统的系统空间。上次的“太子日常任务:刑部第一案”已经完成了,奖励被自动领取到了空间里,他翻了翻,找到了。


    是一把便携小风扇。


    好吧,看起来可有可无,但在古代夏天是真的能救人命了!


    齐承明又把日常任务[对皇帝的反击]已经完成的第一阶段奖励也找了出来,他的眼睛略微睁大了:“……!”


    那堆物品上明晃晃写着“一批锁子甲x99”。


    锁子甲。


    听起来简单,实则工艺复杂繁琐,民间也没有人敢接这种活,用的材料还是官方管制的铁来塑造。将细小的铁环相扣在一起,形成锁扣一样的复杂构造,织成长衣,刀剑不可入。虽说锋利的剑或者沉重的狼牙棒、流星锤还是能凿穿锁子甲,但这放在战场上已经算是一件顶尖的保命战甲了。


    ……这根本就不是大规模能生产的对敌装备。


    就连齐承明在银岛府发展了军队,又能挖矿造武器给他们使用,到现在他们穿的还是皮甲和铁甲,锁子甲想都不敢想。


    现在有了九十九件锁子甲,再暗中把他的民兵队召进京城……平时没事锁子甲就存放在他的空间里,民兵队在各个庄子铺子做活。一旦有什么紧急事情发生,把这些装备发给他的队伍,连太子潜邸都能守得住一时。


    齐承明想的心潮澎湃。


    也许这锁子甲一辈子都用不上,但这给了他满满的安心感啊!


    “殿下——”小德子吃酒吃着才发现自家太子不见了,红润的脸上带着一丝慌张,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殿下出来了怎么不叫我?”


    慌张之下,小德子又忘记了称呼“奴婢”,过去的旧称呼埋怨着脱口而出了。


    “稳重可靠的德公公,小的们都那么仰慕你……”齐承明揶揄的重复了一句刚才听到的奉承话,看见小德子瞬间从脖子烧到了耳朵,青年太监差点没钻地缝里去。


    齐承明鼓着掌打趣他:“羞什么?我看你那么高兴,不舍得打搅你。德公公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走在外面排面也得撑起来……”


    小德子撑不住了,讨饶道:“殿下!”


    齐承明赶紧见好就收了,怕再过一会儿,小德子就用脚趾头帮人家修好公主府了。


    “你去帮我送一封信给太傅。”齐承明恢复正色,从衣襟里取出一封早就封了口的旧信,交待正事,“告诉他,该敲边鼓了。”


    这是齐承明派伴读们外出搞事时,投靠他的那些臣子有的暗中过来询问过是否要帮衬哪里。齐承明当时只小规模的启用了一批人帮忙,但这一次……世家凭票事件一旦发了,鸿仁帝会先逼迫齐承明一次,那才是最危急的时刻。


    到了这时,就该沐大学士用他的影响力和人脉见机行事,在朝堂上火力全开了。


    “是。”小德子欣然领命,烧红的脸上略微回温,匆匆而去。


    齐承明自己回了太子潜邸的马车上,今天来拉车的人是禁卫军里的柱子,跟着他好几年的熟面孔,他这才能安心。


    怪不得都说马夫这个位置不起眼,实则备受主家信任呢。换个他不信任的,哪怕是关系户,连马夫都当不上。


    齐承明回了府就等着沐大学士回信了。但他还不能歇息,虽说傍晚了,也得去饮泉院苦涩的复习明天太傅要考的课业。


    上次的大儒辞退以后,调来教书的王传道也是老熟人,但也因为打过交道,反而对他严苛无比。搞得齐承明现在见到那张淡淡的脸就条件反射的头痛。


    “……高明县有一泉被二村争夺。”齐承明喃喃默念着。


    王传道课上什么都没教,只是在多番考察过后,直接拿出他当年未曾得志时摘抄过的当地县志与自己的心得,将里面的案情纠纷与风土人情都拿出来考齐承明。


    他的理念很清晰——他不管教的是皇子还是储君,要不要学什么大道理,要是连县令该处理的事都打理不好,应对不了,日后又怎么去做更大的差事?


    齐承明觉得有道理。他现在不缺什么高深的大道理,他只缺历练经验和火候,在课上反复模拟也是个办法吧。


    鸿仁帝让大儒们教他,又让他到六部行走办事积攒经验——听起来全是太子该有的待遇。但不是齐承明贪心,他感觉自己现在做的都是小打小闹。鸿仁帝没有开始手把手的教他怎么看奏折,也没有让他真的深入六部运转当中。


    这种上位者微妙的顾虑感只有齐承明自己深处其中才感受得到。


    不怕。


    齐承明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复习了一会儿,熟稔的打开系统监控,开始对着鸿仁帝偶尔默念出声的奏折内容奋笔疾书。就算鸿仁帝不教,他也可以自己偷学!


    他想以后成为一个优秀的好皇帝!


    齐承明拿出了自己高三时头悬梁锥刺股的气势继续埋头苦学。


    第230章


    齐承明如此又苦学了半个时辰后, 小德子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转达了一条口信:“太傅大人说,殿下的婚事也该上点心了。这个是殿下之前让人调查过的贵女名单。”


    说着他就从怀里小心翼翼捧出来一卷纸。


    “……”齐承明顿时面露无奈, “我让他去敲边鼓,不是在这种事上也敲敲边鼓啊!去告诉太傅不准说,这个节骨眼上先关注大事!”


    小德子有气无力应了, 转头又出去了。


    吐槽归吐槽, 齐承明硬着头皮,还是接过名单仔细看了起来。


    他都十六七岁了, 寻常人家的儿郎这个年岁也该定亲了。如今他封了太子, 按照自己的心情是更不愿随便拉别人家下水,起码等尘埃落定再说。但效忠于他的臣子们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话题关心甚至忧虑过头了。


    没人提鸿仁帝就还在装聋作哑。


    这两年他也让沈书知家帮着调查过京里的贵女,然后缩小了范围,试图在将来鸿仁帝真的提起这个话题时,心里有些应对。沐大学士今天给的这份名单, 就是齐承明上次精确过后的新名单情况。


    这其中大半……都是效忠他的臣子之女或者妹妹。还有一些是京城高门望族之女,一些是身份低微却清流的官宦之女。严格来说, 这些家世与名字齐承明都很熟, 熟悉得都快盘包浆了, 但是没什么用。


    齐承明目光一顿,定住了。


    等等……


    沐大学士在这份熟悉的名单上用细细的笔锋注写了一堆字样。这些人,除了个别身份不够,其他的都可以拐弯抹角接受三公主邀请参加赏花宴。


    沐大学士这么一写意思不言而喻。


    齐承明扶额:“……”


    “再说吧……”他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刚好和三公主打交道多, 刚好能有条件去看赏花宴,刚好鸿仁帝要深陷凭票风波,最少几个月都顾不上他,齐承明就觉得这简直是命运的选择。


    沐太傅怎么能这么见缝插针抓准时机呢?!


    齐承明叹息一声, 还是写了封回信,这次他迎着小德子眼巴巴的目光,好心的说:“不着急,过两天再送这封信。”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小德子松了口气,还在谨慎的确认时间。过两天具体指的是哪两天?


    “唔……你马上就知道了,等那件事风声降一些再去。”齐承明思考了一下,最后这么说着。


    第二天无事发生。


    齐承明在府里读书。


    王传道冷眼看着太子殿下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他再一想近日重生臣子间的谋划,心里就有底了。但王传道还是拉下脸,挑剔而恭敬的说:“殿下,请解读一下昨日的课业。”


    再天大的事,也不能影响上课。


    ——在王传道记忆中的未来新君性格过于沉着了,任何外物都不能动摇他的内心。他就像天上高悬之月,清冷疏离,永远让人摸不着意图,也不与心腹爱臣有多交流。与之相比,现在的太子殿下还过于稚嫩,情绪并不全然内敛着。


    虽然王传道也说不好……这两者相比,哪边才算一件好事?但为君者,要更沉得住气是共识。


    齐承明回神,手指微攥住薄纸,组织了一下思绪道:“高明县有两村争一泉,此乃多年纷争,仇怨不断,故而需从根源下手。县衙应于相邻数百步再打一泉眼,由耆老乡老将两泉一同监管计量,以亩分水,两泉混打但不可多打……”


    昨日齐承明写这段的时候,在下面仔仔细细画上了如何打井寻水的新式图纸。


    王传道眯起了眼,挑刺的问:“殿下如何得知那里一定打得出新水?高明县那两村之地是出了名的贫瘠,县衙又何尝没有想过办法,但仅发掘出一口泉眼是事实。”


    “我结合太傅你的心得去查阅了高明县的舆图,县志上记载,两村之地是低洼地势,古来又曾有河水变道,几次打水失败碰到的都是砂砾石头。所以这里极有可能会有地下水脉,过去的打井方法无法深入到砂砾之下,但我的可以。”齐承明闭口不言了。


    王传道定定的盯着他:“……”


    齐承明与他对视着,没有移开视线。


    最后王传道率先移开了目光,合上县志平静道:“臣会传信一封过去试试。”


    其实这一道题考验的该是为君者如何处理纷争的手段。太子殿下的确提了该如何协商,但整个答复中,精力仍然着重放在了他的奇思妙想上。这种一贯的答卷风格让王传道隐隐不安又挑不出不妥来。


    他深知,新君总是对的。


    也许这些困难他们解决不了,新君都可以用天方夜谭的想法找出更轻松的办法解决,但……但这太剑走偏锋了。上辈子见惯了新君这种治理方式的王传道,仍然是个胆颤心惊的标准儒家臣子,希望新君可以在奇思妙想之外,更加深入磨砺人心一些。


    但王传道又深陷纠结与矛盾。


    他分不清新君后来的病弱而亡,有没有新君厌倦朝廷争斗、不耐弹压的心思在里面。王传道所了解的那位新君有着接近圣人般的高尚品格,但圣人是无法长久下凡为琐事烦累的。新君是有能力的英明圣君,但谁知道他愿意施展这份能力多久?多久后会是极限?


    王传道说不明白。


    他自己都还在纠结,自然也要求不了太子殿下如何,所以今天王传道又一次在太子殿下的课业上妥协了。也许沐大学士可以更好的教导殿下吧。


    他已经下定决心,等太子太傅来前,拦住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好好交流一番了。


    “……”


    齐承明读着今天课上的文书,心里罕见的分了一下神。


    他不能保证自己刚才彻底说服了王大人,看王大人的反应就知道了。但齐承明没办法辩解,因为刚才他洋洋洒洒说的那些全都是根据结果绞尽脑汁反推出来的过程。


    事实很简单,他的基建系统中可以看到全国的实时地图而已,可以从高明县的地图上看到水脉的走向与深度,知道该在哪里打井,也知道新式打井法够得到那种深度。


    仅此而已。


    话说的简单……其实这些都是超越了这个朝代该有的科技,他没办法解释出口。


    以后诸如此类的情况还会有更多,他不需要事事向别人解释,只需要有一部分人照做后知道他的深意,也就够了。


    齐承明也深知自己的弱项: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弄权弄谋都比不过那群心眼子极多的官场老狐狸,他能依仗的只有现代学到的思维,不同的大局观与基建系统中附带的科技。所以在他学好这些之前,他不可避免的更加偏向这些手段了。


    但说到底——既然他有这些能力和依仗,为什么非要把这些排除在外不用呢?其他封建皇帝不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没有啊。


    课堂上的小小冲突结束了。


    齐承明注意到,今天下课后,在沐大学士来教学的间隙里,两位太傅嘀嘀咕咕讨论了什么。不久,沐大学士又要带齐承明出门上课了。


    这一回是去吏部看三年一度的官员调度。沐大学士写了份奏折让一个小官送去御前通禀,他就领着齐承明晃来晃去,一言不发,最后找到了存放历年变动文卷的封存室,让齐承明自己研究变化。


    “这个官员怎么评了上上,今年怎么调回京里,这个官员和他的评等相当,评语近似,为什么今年平调?殿下,这些都得靠你自己琢磨。”沐大学士只提点到这里。


    少年皇子埋头苦啃,目光如炬。他的脸色很快发生了变化,沉吟片刻后说:“太傅……这个贾冶虽然家世普通,却能力颇强,是江南一派的新力。调他回京的是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同年还呈上了让官员张藻回京的奏折。但父皇只批复了贾冶回京,没有准许张藻。”


    “……?”沐大学士继续聆听。


    “张藻的籍贯地是河东,吏部尚书与沈书知那两年走的近,或许这是父皇不准他高升而只是在外平调的原因。”齐承明回忆着说。


    前几年李半晖送来的朝堂关系图他可不是白看的。


    河东派系本就遍布朝堂高位,那两年三皇子一脉如火如荼,与沈书知师徒这般亲近。鸿仁帝心生大患,所以在铆足了力气的提拔别的不同派系,打压河东派系(山西人氏)。见微知著,这些官员调动看似平常,但结合年份背景与人际关系,能琢磨出许多东西来。


    沐大学士不置可否点头,又让他继续看。


    少年皇子看起来不大喜欢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与他们对立后的调节,却又知晓这很要紧,捏着鼻子苦大仇深的继续学了。沐大学士却看得心里欣慰直乐。


    王大人悄悄告诉了他难题之后,他就有打算带太子殿下到六部磨砺——这种该有的教导储君之法陛下想不起来,老臣还是可以倚老卖老主动去做的,他上道奏折就是了,陛下气也做不了什么。


    但从一开始,沐大学士就先排除了工部,礼部和户部。


    工部那些墨家手段是新君最擅长的玩意,礼部礼仪与科举这些殿下都已经学过,深入了解过怎么应对了。户部财政问题……新君也擅长得可怕。不管是堵窟窿还是无中生有都是一绝,沐大学士至少不担心这些了。


    兵部暂时不是太子殿下可以去的。


    刑部殿下也应对得来。


    那就只剩吏部了。正好太子殿下不喜这些……缺乏火候,该加磨练。


    沐大学士抚须点着头,他们这两天在六部里忙到昏天黑地,也刚好避开接下来的风波。


    ……


    果然,第三天。


    上朝时,有人公然出列,慷慨激昂的陈述罪证十大条,弹劾太原王氏以私铸币勾结多地,同气连枝,要做‘国中之国主’,大逆不道。


    众臣哗然,坐在上首的鸿仁帝脸色铁青——


    作者有话说:这个大风波来啦,对老登发起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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